这下子,走廊里只剩下魏白和头犯、以及头犯的两个小弟站着,其他全被打得不能动弹只能在那直哼哼。地上有散落的杂物和凌乱的水迹,头犯一路后退也要避免自己被绊倒滑倒。
双方就这么一路僵持着,头犯为拉大与新狱警的距离防止其突然爆发地攻击过来而节节后退,魏白被他跟拎小鸡似的踮着脚被带着走,早没了挣扎的动作。就当他们退到魏白监房面前的时候,一股白色密度和压强高的烟雾瞬间从监房门口里直射向头犯和魏白的头部。
头犯一刹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喷得眼不能视、口鼻难呼吸,只有扶着墙不停咳的份,魏白也是同样的状况,觉得自己一头蒙,咳得肝和肺都要吐出来了,挣脱了头犯的钳制,跪在地上干呕。
走廊并不窄,也算宽敞,值班干警和武警等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七竖八横的人或倒在地、或依墙边,地上和墙上都有血迹,杂物凌乱散在走廊地上,而走廊中部两个浑身是白色粉末的犯人正干呕不已,空气里还有一些在飞落,廊中除了两名犯人自觉跪下举手投降状外,只剩负伤的新狱警还站着。
新狱警回头看了一眼楼梯那边正在断电开门的干警和武警,继续无视那两个犯人小弟,直径走到魏白面前将其拉起。
魏白此时还难受着呢,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下意识地挣脱新狱警的手,而对方还是用蛮力把他给拉起来远离头犯到安全范围后,细细检查了他的伤口了一番。
新狱警的手还淌着血,摸上魏白那粘满干粉的伤口更显血色。魏白略疼,避开了一下,新狱警见状却只是摸了摸他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随后,对方长呼了一口气,就被前来援助的人架去处理伤口了,而魏白自己和走廊上其他的犯人均被前来镇压的武警压制住。
那晚上非常混乱,监狱的负责领导后来都亲自到现场察看,现场取证的法医及助手更是忙得头都大了,而整层楼的所有犯人都在自己的监室里依次被录下口供,被要求高度积极配合工作。
新狱警包扎好伤口后,未等领导前来就借言上厕所离开,从此消失,无影无踪。
与领导核对后,警察们发现自新年后并无人员调动,但此时已晚,去新狱警的宿舍和办公室内寻人时发现所有私人物品及个人档案全部消失,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监狱警察与犯人们纷纷配合取证工作、核对其人姓名及警号,却发现每人记住的警号都不一样,只能确定其性别与大概身高,其人样貌因众人口供内的具体描述差异过大而无法拟画像,唯留下在任一月多以来每日的值班记录和无数疑点。
法医在警舍取证时发现许多动物毛发,均来源于同一生物,经鉴定后与魏白的衣服和被罩上的浅色毛发、干警办公室椅上的DNA一致。
立案、侦查、收集证据、取证鉴定、审查起诉、补充侦查、开庭审案、一审二审、重新改判、执行赏罚……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是事发的半年以后的事情了,那名头犯被判无期徒刑,其同伙依具体情况而依次加刑。
魏白的那份“牢头报告”,终究也没能交给那位“狱警”。
自“袭警”事件发生后,魏白跟同监房那个黑-帮团伙的关系就铁了起来。
当夜就是黑-帮团伙的“头儿”主动用了监室内那个从未开封过的4KG干粉灭火器反转局势,解救了魏白,后来也因此举被减刑。
魏白生日那夜,他特意从小卖部那破费买了好几罐啤酒和花生请客,那个黑-帮的头酒后难得多话,看似醺醺然其实清醒无比地开口道:“你们知道为什么那些牢头先前都那么怕他吗?”
也是自判决执行后,那个不知名的“狱警”从此成为了禁忌的话题,干警干部们闭口不谈,亦不许犯人们明里提及任何与此人相关的事物,不然被发现后直接送禁闭室处理。
但犯人暗里将各种版本的谣言传得汹涌澎湃,从这楼的顶层往下、这层传到那层,这个监区传到那个监区,最后又传回他们监区的顶层,最终不知走样了多少,面目全非。
这半年里,那两个诈骗犯因满刑已出狱近一月,“新收”的两人里对此一知半解,懵懂地望着黑-帮“头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什么,而“头儿”的小弟们闻言神色怯怯,18岁的那娃一脸不屑,唯有魏白难掩眼底的好奇,坐等下文。
可是那人半天也不说话,只是喝酒。魏白憋不住了:“哥,你就说呗。”
“呵,你知道吗?妖精便成人以后,是没有指纹的。”说完他又大口喝完了罐底的啤酒,将那塑料罐往远处的篓里,随手一扔,中了。
“真的有妖怪存在吗?你怎么知道他是妖怪?”魏白听这回答眼睛都亮了起来,但语气里却是不相信。其实他也不止一次表露过他认为那个“新狱警”是身负特殊任务被派来的钓鱼的传言最值得推敲、深得他的认可。
你瞧,人家做完任务就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监狱,继续了下一个任务!
魏白心里想完这话,还给这句话的背景加上闪闪的佛光。
“啊,哈哈!”那黑-帮“头儿”轻叹了一声,干脆笑道,“我自小就老看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来长大了,就看不见了。家里老人小时候拿我八字去算,说我命硬,但就是前途坎坷,稍有不甚差错,就耽误了人生,九岁那年开始就把我寄养在算命先生那直到那老先生去世,也倒学了不少东西。结果现在一回想,老先生还真一语成谶。如果是这样,就保佑我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我这32岁这年,时来运转吧。”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才到点子上:“我有一晚夜起,看到他在值班,隔壁监房有人那夜吃坏了肚子,闹了半宿,他就去查看情况。那夜走廊灯泡连续坏了两个还没修,地上的影子比往常特别明显,我清楚看见他走过时那不是人影,却是四只脚的,还有条长长的尾巴。”
“隔壁好些个牢头也曾半夜里见到过,不信你们可以问问。”
“我以为我小时候毛病又犯,老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结果不止我一人。”
说完气氛骤然就诡异了起来,围了一圈坐在板凳上的大家都陷入了沉思,随即那即将停热水的铃声很快响起,一行人赶忙将剩下的吃完喝完,拎着盆赶去水房洗簌方便。
等那干警查完房,大家也就各上各床去了,末了那“头儿”还不大不小声地说了句生日祝福。
魏白听到后微笑答谢,又向他们道了声晚安,心里强迫自己别再瞎想却止不住,在纷乱的思绪中,隔了好久才拿被子闷着头挡了灯光,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了。
此后的半个月里,不知道是不是“头儿”的话的原因,魏白总觉得自己老看见那个“狱警”的身影。
比如说当他们顶着炎热在早晨跑操时,路过树荫底下他老看到那个站在两个拿着点名册的民警身后的身影,因为戴着帽子而看不清脸,但他觉得对方也在看自己。比如说前几日去办公室交报告的时候,上楼梯时看到办公室廊道那边的背对着自己远去的一个身影也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比如说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见那个低着头进来,跟别的干警转述着什么后又快速离开的人,虽然那人很快就因为太热脱了帽子擦了下额头的汗,但他还是看见那不是自己略觉得熟悉的身影,全然陌生。
在操场那考试快结束的时候,他有道题怎么也答不上来,走神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洗澡时老遇到的那莫名其妙的的状况,怎么也觉得难以解释和接受。他正摇着头想把想法甩掉,在一旁的干警已注意到他的状况,面目严肃地走过来转了几圈,又走开了。魏白知道自己引起了考官的注意,不想再被盯上,越发老实本分了起来。
待夜晚来临,他跟同室的人好不容易将今日的指标达到后,众人已工作近12个小时,疲惫地被押回监房里,那时澡堂已经开放,不知已轮到哪批,正是这边监舍干警们忙的时候。众人趁干警没来查视,纷纷两两倒在下铺上歇着不想动,抬腿就把脚架小板凳上打算眯一会儿就起来收拾东西,不料全都睡了过去。
魏白就在下铺,他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钥匙的声音,怕是干警来了,他就猛然睁眼坐了起来,果然看到干警在自己的监室门外。
新负责魏白他们的干警很好说话,见屋内七扭八歪地“尸横遍野”着,也没多说什么,见魏白醒了过来,眼神示意询问是否还洗澡。
这时天气正值夏日,屋顶风扇嗡嗡嗡地吹个不停,他才在工厂那出了一天的臭汗,现在连自己都闻到,且皮肤粘腻的要死,头发虽两月之前剃过但现在又长了些出来,必然是要洗的。
于是点点头,干警出门口等着,魏白收拾东西的时候又闹醒了上铺,上铺睁眼迷迷糊糊地也开始收东西打算一起去,最后八个人的屋子里就他俩去。
凑巧那日的第二天也是周末,大多犯人都还在赶进度,或有的回来了同样累倒睡去,或有的还未回监舍,反正晚点的休息时间还有热水洗漱可以擦身,总之那日最后一批洗澡的人很快被排上,而且人是不多。
一脱了衣服进澡堂内间的时候,他又遇上了怪事发生当晚那两个纹身男,那两人中踢魏白的那个正好在怪事发生那晚魏白用的那个蓬莱头下洗着。
干警们那晚也有些懒散地还在外间那监督他们,只盼早点回去歇息。其中一个干警看了表提醒道:“第八批的人还剩五分钟时间,抓紧点抓紧点!”
魏白这回挑到了水量大但靠后排角落的位置,避开那两人,闻言后果然看到前排的那两人也加快了速度。
他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顺手就把水龙头开了,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水下来。
他疑惑地抬头看那蓬莱头,关上了又开,可就是没水。刚准备换一个位置,结果发现不止他一个人,是他所在的一整排和他的前前排都停了水。
难道管道坏了,自己这排和前面那排是同一个管道?
他又疑惑地看了看干警们,其中一干警叨咕了几句,就开了对讲机向值班室报告情况并询问如何处理。也有的干警赶紧让犯人换到有水的那边冲洗。
魏白无奈了,正想再换,却看见两纹身男粗鲁无比地拍了拍那根水管,手正打算再拍一下,那两个蓬莱头突然同时出水,而且是很烫的样子,两人被烫得哇哇大叫,跳着逃出蓬莱头的喷洒范围,破口大骂着,然后就被干警再次催促时间将至。
紧接着这两排水龙头陆续恢复了原样,在蓬莱头下没躲开热水的人刚以为自己也一样被烫着,却发现水温与方才无异,心想那两人难道是在演笑剧?
魏白又回了那个位置,开水龙前还小心的试了下水温,确认无误后赶紧抓紧时间搓洗。
然而那两个纹身男还没完,他们洗完后关上水龙头,正收了东西打算朝干警们走去,踢魏白的那人突然被另一个人用力地朝脸打了一巴掌,另一人正一脸震惊的表情道:“我真的没想打你!是它自己打的!”
说话间又是同一只手一巴掌打过去而且打中了,那人被打得有些发懵,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另一人抓着自己的手在解释,而且那只被抓的手看动作还想继续打,但被制止住了。
此时澡堂里的所有人包括干警都看向了他们,而踢魏白的那人一手捂着脸,回神后立马就一拳就往对方眼睛打去,边打还边说:“你发什么神经!我特么叫你打人不承认!”
先出手的人被打后气头上来了,于是澡堂又发生了殴打事件,负责他们的干警和同事赶紧上前拉开了他俩并用制服在地,用手铐将他们双手背身后铐住,迅速带走了。
魏白心想那蓬莱头难不成真成精了,或是有什么……好兄弟附在上面?
而他们一走,澡堂里顿时就热闹得要掀翻了屋顶,甚至有个犯人突然大声说了句:“一定是他阴魂不散地在捣鬼!”
于是说这话的那人也很快被制服着压到了墙上,干脆将他双手背身后铐住,迅速带走了。
剩下的干警们不再小声说话,纷纷以眼神和表情示意他们:如有再犯者一并处理。
然后这段插曲迅速被带过,犯人们乖乖地快速洗澡完毕后安静回房。
当夜,魏白挨个把屋里瘫着挺尸的人们叫醒,大家听话地去洗漱完毕后又熬到干警查房,干警还没批准就脱了囚服只穿裤衩,直接往床上倒去。
干警被阵阵浓郁的汗味熏跑,魏白也无精打采地脱了囚服,躺床上后将毛巾被抓过,拉高了盖过鼻子,伸手进被里按了按肚皮也疼,不似以前那么软,难道是有屎在肠子里拐不过弯来?但也不管从方才开始有些发疼似涨的肚子,不自觉地皱眉睡去。
兴许是今日中午午休时被叫去办公室谈话时直对着空调口吹了太久,他可能有些着凉;也有可能是他吃坏了肚子或别的什么缘由,总之他半昏半沉地过了大半夜,还是被肚脐下方整块肚皮的持续的胀痛感痛醒,本来一夜就睡得不踏实,他稍微换个姿势不平躺了更是难受,他稍清醒了些,发现自己竟如此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地疼了大半夜后还无所缓解、没完没了。
这怎么回事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不满地“啧”了好几声,调整了数次睡姿还是睡得不舒服,各种不耐烦地翻身,上铺被他闹得半醒后又翻身睡去,他觉得这样下去真是可以直接疼到天亮,于是起身去小马桶那撒尿,完事后又一屁股坐马桶上,蹲了半响都不见有东西出来,肚子还是那么疼。
他无奈地起身提裤,冲了水后又从自己的瓶里往马桶倒了些水洗手。回床路上正准备直接躺下,但又觉口干舌燥,于是又转去倒了少许热水在杯里,就着半冷不热的水咕咚下腹,放好水瓶和杯子,又拉过那毛巾被盖住全身,把枕头立直在床脚那倚着墙,因仍在腹痛且涨,半坐半躺着,居然因为喝水打了个嗝。
很快他开始整个人陷在枕头和毛巾被里,不住地往下滑去,本蜷起做支撑的双腿也开始松懈,他只想抓紧时间睡去,因为很快又要天亮,然后又要早起洗漱跑操吃饭,不能躺着。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肚脐下方左边的那片区域有一点点的疏通感,渐渐地,从左到右,然后肚皮底下咕噜细细蠕动,整块肚皮就软了下去,虽有些僵硬但不涨不痛了。
但是他太困了,而且累,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子把枕头放回原样再躺好,一手伸出被窝搭在眼睛上,因调整睡姿而侧头,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窗的外面天一点点亮起,而自己的床沿边居然坐着一个人,长头发的男人,身着白色的古装,跟监房的背景怎么看怎么不搭,正在侧过身体低头看自己。
没有任何惊悚感,他以为自己在做梦,魏白似乎呢喃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内容的话语,亦或那只是因睡眠被扰而发出不满的声响。漂浮的意识中他感觉到自己缩在被中的手指难以控制的做着神经反射活动,快速地收拢又张开了两下,似梦中被吓到一样而做出的紧张反应,而意识是放松而不能控制躯体一般。
那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似乎又询问了他几句身体状况。窗外的阳光和屋顶的灯光投射在那人的侧脸上,风扇的运作声不知何时已被消音。
他看到那人就觉得自己顿时安心了下来,也说不上具体缘由,且心底很是欣喜对方的出现,像等待了许久一般。然而他很快又忘记那人的具体长相,无法描述,只觉顺眼得很。
被电铃吵醒后,他好半天才从被子底下挣扎出来,端盆去水房眯着眼刷牙时,想着梦里突然出现的那人,想了好久,才突然反应过来昨天似乎是自己的农历生日。
四
因为被“袭警”的事件一拖沓,再加上也有是那“狱警”同伙的嫌疑,等被排除嫌疑允许申请假释的时候,也距离他出狱不久了,他也主动拒绝了提前假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