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假释这一段作者瞎编的,虽查过资料和相关规定,但具体法律程序和拒绝的效果其实并不清楚……跪。】
魏白之所以拒绝提前假释的机会,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也惧怕墙外那高官的势力,三他就是怂。
那个责任干警把他叫去办公室后,再三询问确认他真的选择拒绝。因那干警第一次遇到这情况,但魏白态度坚定且以自己犯罪甚重、要老实赎罪为借口,也就作罢,也省了接下来警察集体和监区长办公会议即将准备的一系列申请和审核等的工作,将报告文件的模板稍作改动,给魏白一签,按了指印等等一套程序走完,便收好东西领了他回工厂继续劳动去了。
在监狱里,每年都会死人。自杀的,斗殴死的,病死的,意外死的,甚至企图越狱而死的……三年来道听途说和观察以来,真的不少,也有很多倒霉蛋。
他很庆幸自己虽然偶有小毛小病,但还是无大碍的等到了满刑出狱那天。而他自己也没发现,自那个很快被他忘记的梦过后,自己也少看见那“狱警”的身影了。
魏白出狱那天早上起床洗漱检查寝室的程序照旧,魏白换上自己的衣服,被干警点名后,又跟同室和隔壁监房的那几个有来往的人一一道别,除了小部分衣物什么都没带,去干警的办公室接受行李检查。完了之后刚穿上的衣服又全脱掉包括内裤,又让干警检查一遍衣物,没问题后又让他穿上。
魏白拿了释放证,拎包走人。
魏白期盼这一天太久,心里却说不上来的一直飘着,一路没话,却频频回头,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他都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况和场景。
带他出监的干警开了门,拍了拍他肩膀,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又道:“别再来了。好好过!”魏白咧嘴笑着应了。随着干警离开的脚步声响,他深深吸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往监狱的大铁门走去。
前段时间跟奶奶通了电话,她今年都76岁了,而且听样子身体状况还不错,但还在医院,应该是来不了。只能看看门口还有没有公交了,先转回市里,之后一切都好说。
结果刚走出门,他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激动地朝奶奶跑去,但很快又停下来轻轻抱了一下那老人家,问怎么会专门来接他,等了多久了?太辛苦了。
老人家拄着拐杖,笑得合不拢嘴,摆摆手,只是重复一句话:“出来就好。”边说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
魏白一时也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半响后两人情绪平静一些,老人家又拍了拍魏白的背,自己便颤巍巍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他见状一手拎包,一手搀扶着奶奶去车站那先坐着等车,自己去确认公交站牌,看有没坐反方向。
然而这一等,等了好久,车一直没来,附近也没有的士。魏白跑去马路对面的一个民房楼底,那有个小商铺,便买了两瓶水,拧开后递给奶奶,跟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奶奶聊着这几年的状况和监狱里的事情,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奶奶她出门无论什么时候都爱带个超大的环保袋,里面除了个更大的编织袋以外,老装着些别人不要的塑料瓶或易拉罐之类的,一路捡着回去卖,是多年的习惯,怎么也改不掉,这次却拄着拐走,两手空空的来。
今天的奶奶总有些不同,是因为太久没见的原因吗,身体没完全康复?
魏白这时正挨着奶奶坐,又观察了半响,鼻子嗅了嗅,也没闻到她身上惯有的药油味。而就在他观察到对方一直拎着的水瓶时,他彻底醒悟了过来。
老人家年纪大了,自他十五岁以后就开始出现手老是不受控制的震抖,他入狱前她双手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拿水都不敢斟太满,因为手老抖会洒出来,带她去看医生她怎么也不愿意。后来她糖尿病真的太严重了,带人去医院检查就确诊后立马得住院治疗,他也曾在那会问过医生手抖的原因,医生回答说这症状应该是老年性震颤,经检查和确诊后也得治疗,但他还没来得及带奶奶进一步去检查问题。
而现在老人家左手握着拐杖支着,右手端着水瓶的底部那头、手背叠在左手后背上,却是稳稳当当的。
魏白其实从买水到现在都不觉得渴,只是为老人家备着才顺路买了自己的份。此时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眼睛仍在瞥着身旁的老人家,却因为走神被水呛了一下,水还呛到鼻子里去了,水瓶里的水也一下就留到了衣服上,他赶紧把瓶盖拧好把瓶子随手就放在了行李旁,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
不料行李没放好,在从公交站座位那滑到地上的过程中撞倒了水瓶,水瓶滚到了老人家的脚边后撞上。魏白拍掉水后,一边咳嗽一边说不用她捡了。但老人家还是动作艰难地弯下了腰,够到了水瓶,然后又长吁口气,手撑着大腿缓缓起身,把瓶子放到了一边。
瓶子里还有三分之二的水,虽然她弯腰、捡东西的动作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可是老人家捡起东西后的手抓握和放置等这一路动作,除了手不抖以外,很微妙的感觉难以言述,但手部真的是如年轻人一样稳。
他弯身把行李和水瓶拿了过来,站远了几步。
老人家有些不明所以,还坐在原地望着他,似乎是等他坐回她旁边,他没动。
“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奶奶怎么了?!!”
魏白显得有些竭斯底里,老人家手指转了转拐杖,低头,微微叹了口气。听那语气就跟青年人无差,她叹完气就就着拐杖,缓缓起身。
随着她起身动作,她身形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包括身上的衣服和发型以及颜色,拐杖也不见了,直立起来的身影比魏白还高一个头,再看他身上的衣服,不是那个传说中的新狱警是谁?!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而对方迎着他的目光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拿在手上,向他走了一步就用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警帽也被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好了,是真的,我无能为力。”
新狱警吐字清晰地说道,魏白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对方的脸庞。
“你奶奶一年前就因病过世了,在医院。消息被拦截了,没有传到你这,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此时魏白被对方跟抓小鸡似的抓着,场景有些熟悉,他很倔强地回了一句。
“我不信,你骗人,放开我。”
那人闻言双眼向上看了一下又转回来直视魏白,松了手,随之却是伸了长臂把魏白肩膀一揽,像泡马子一样把对方向自己拉近,又抬手把对方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按了按。
魏白说完后肩膀就耷拉了起来,头也低低的,没有在意这些动作。
远处传来了公交特有的运作声,新狱警替魏白拎过包,也不拿自己的那瓶水,就直接从魏白的包里掏出了两人的车票钱。
“车来了,回去你就知道。”
说完就松开了揽肩的动作,改为把魏白转了个身,扶着魏白的背把他推了上公交,转了两次车才回到魏白与奶奶一同住的小房子里,路线比魏白还熟,但一路无言。
“医院联系不到家属,所以老人家安息后就被送去火化了,我也是之前才领回来了,死亡通知书和去派出所注销的那些手续我已经帮你办好了,都在茶几上。奶奶在医院里的遗物包括银行卡和存折也在那。”
新狱警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本应属于魏白他奶奶的,边说边开门。开了门后“啪”的一下就把两盏电灯打开,随后把钥匙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而自己一进那狭窄阴暗而四处都是杂物挡了屋外光线的小屋,刚关门就跟魏白挤在了门口那。
魏白连鞋也没脱,一进屋就看到过道中间那稍显空荡的茶几上的那些文件,和一个不小的盒子。
新狱警熟练地蹬了鞋子就跑去卫生间上厕所,也不穿拖鞋,再出来的时候看到魏白跪在茶几前抱着那盒子,手摸着那盒盖好多次,却不敢打开,旁边的文件有被翻越过的痕迹。
这季节又是炎热的夏天,新狱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又松了松领带,汗都湿透背了,按开了风扇,随之就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双手搭上椅背。
小屋子到处是凌乱杂物,全都是收废品报纸等等之类的东西,屋内被堆积得过道只余一人通行,两个大男人在这屋内真的太挤了。新狱警屁股刚碰着沙发,沙发旁边的那两捆老报纸就往沙发上倒去,刚好翻在狱警大腿边上。
狱警驾轻就熟地继续窝着,迎着风扇带来的阵阵炎热的小风把脑袋枕到了沙发后背上,一副被热得不行的样子,而很快的,沙发另一边的那堆杂志也倒了下来,也刚好触到他另一边的大腿上。
魏白这下真的火了,先是被杂物倒塌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又看那人瘫自己沙发上不动,起身拉了椅子把盒子放在电视机柜子有空余的顶上,确定盒子安稳后,下了椅子就往狱警腿上一踹。
“妈逼这是你家还是我家?给我滚起来!谁让你坐我家沙发了!”
其实魏白踹得不是很大力,于是狱警就着他的力度、把那岔开的腿收拢了一下,见茶几上没有了盒子,长腿一抬就架到桌上,袜子也不知道去哪去了,然后又继续瘫着,一副再让我死一会的样子。
他还真没见过这怪物以前这么赖皮的模样!又惊又怒,当下又无处可发作,像困兽一样在那过道里走了一圈,还急出一身的汗,窗外知了聒噪得让人烦躁,他决定回房间看看。
这房子是魏白奶奶年轻时买下的,两房一厅,他自小就在这住,除了卧室以外的另一个房间被杂物挡住了门,但他记得里面似乎也是堆满了东西。而自己和奶奶的房间里也是堆满了各种各样可回收的杂物,也有一些是幼时的玩具,不多,才几个,被放在窗边,积满了灰尘。他爸不住在这里,另有姘头,很少回家过夜,只会在没钱的时候拿皮带抽打魏白泄恨,转身就拿走了魏白奶奶藏在衣柜的那月饼盒里永远不超过五百块的现金,而且都是些零钱,就没有张一百或五十块钱。
奶奶已过世,留下的只言片语的遗嘱中有交代这房子被归在魏白名下。
魏白进房看到那张老旧得掉光了漆而裸露着锈迹的双层铁架床,他离开前都把所有的床单和被子以及床垫都收好,拿着奶奶不知道哪捡来后洗干净的旧床单盖着防灰,而现在床的上下铺都铺上了床垫,而下铺除了个套了枕套的枕头外连薄被都没有,那个防尘用的旧床单正盖在杂物上。
上下铺都没铺床单,他摸了摸,上面没有灰尘,估计是外面那家伙干的事。
屋子里总是灰尘飞扬,因为太久没人打理了,而且还不通风,他鼻子很难受,从衣柜里找了个看起来是新的毛巾去洗手间打湿了后绑鼻子和嘴上,在屋内兜了一圈,把房内窗户打开。客厅那边的窗户因为太多杂物堆积已经完全被挡着了,厨房积灰很多,浴室还算干净但排水口有好多短毛堵着了,下铺垫子和枕套上也是好多的动物毛发。
看样子那家伙一直住在这屋内住,而且还不开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得了的,但想想也是,对方不是人,要求可能没那么高。
魏白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太久没回来了,记忆将家中美化了太多。满屋子的东西,房间更是挤得连个转身的地都没,但处处都是回忆,且以小时候的居多。
他总是记得自己夜里回家,房中永远有盏亮着的暖黄色的灯,那是魏白改装过的一个床头吊灯,为方便奶奶干活。
奶奶总是担心自己彻夜不归,也跟着熬夜不睡,窝在床上做些塑料花打算天亮拿去卖,驼背而戴着老花镜的专着的侧影总是在床上窝着,每夜都是等他回来了才熄灯睡下,一切记忆犹新。
但是,他又在房间里转了个圈,看见地上有好多虫子的粪便,房间里的东西也满是蜘蛛网,客厅那狱警猛然打了个超大的喷嚏,紧接着又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塌夹杂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房间里因为开窗的原因,灰尘飘得更厉害了,角落挨着柜子那也有一摞旧的报刊倒了,瞬间把出房的小道堵了个结实,紧接着他看到本来被挡住的墙上有好多深色的小虫,一哄而散!!!
而他原先以为柜子靠墙角是放了个黑色的什么东西,形状有些奇怪,像什么摆设,上前仔细一看,那是个超级大的虫窝……
这屋子还能住人吗?!监狱都比这好!!他有点想回去继续住了!(不。
魏白倒抽一口气,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决心收拾一下情绪,先将屋里清干净再说!
飞速跨过那片刚才爬了好多虫子的灾区,他到门口那把带回来的包里的钱数了一下,就下楼去这旧小区门口找了几个收废品的人,自己也在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两大瓶1L包装的水、饼干、几对橡胶手套和口罩还有拖把扫把之类。
领着人上楼去,刚开门四人就轮流打喷嚏,魏白赶紧从兜里掏出那湿毛巾,而收废品的人还没进门口就已经是一脸吞粪一公斤的表情,那狱警还穿着制服瘫沙发上,四个人进了屋里简直连走都困难了,且那三人有些忌惮狱警的存在。
魏白不管他死活,见楼道也窄,直接让他们先把沙发附近和房间里那些倒了的东西搬出楼里解了绳,开始一摞摞检查有没贵重物品或值得留下的东西,然后收废品的轮流搬下楼去称重。
刚开始魏白自己也有耐心去检查,但检查了三轮过后,他翻到了十年前的报纸和杂志就顿时汗颜了。而且因为一翻老是有虫子之类爬出,他对这些物品的由来又完全没有记忆,烦躁下他猛地一拍脑壳,记起这客厅里的东西全都是奶奶自己从各不知道什么地方收集回来的,一是为了可以卖给回收站、二是她觉得有些东西还没全坏、还可以用,只要稍微修一下就好。
所以说,他以前又没上过学,基础的识字也是入狱后才学到的,客厅的这些东西他以前从来也不碰,应该是不会有什么贵重或对于他来说有价值的东西。
幡然醒悟的他瞬间态度转变,不再焦躁,直接让人把所有的破家电和那些旧的报纸书刊全部扛下楼称重,下楼后又各种讨价还价,最终,近十来撂一人高的书看报纸,一辆接近翻车的三轮满载破旧家电,只卖了个百来多块钱。
回想奶奶以前日常生活的不易,家中又没稳定收入,魏白颓废地上楼回屋,又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屋里此时已被清出大半个客厅,屋内空前的明亮和相对空旷,可那些空荡区域余留下的却是三个大的黑色虫窝,里面还有好多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动!!!其中一个似乎还是蟑螂窝!!!虫子因为一下子没了遮蔽物不停地往外爬着,现在半个客厅的地上都是虫子,有的都爬到墙上去了。
魏白有点崩溃,家里因为东西太多一直很少打理,厕所和厨房一直都是奶奶清洗,他可以算是个不做家务的大少爷。入狱后面对那被使用得一塌糊涂又脏又臭的公厕,他觉得自己在监狱里打扫自己楼层的厕所卫生都没有这么恶心和崩溃过……
他一路踩着虫子死尸进厨房,打开厨房水槽底下的储物柜企图拿杀虫剂,结果又是一个大的蚂蚁窝凶猛地结在内部,他面如菜色的迅速关了柜门,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想到自己的卧室和那间还没开门查看情况的房间里也许还藏有数量可观的虫窝,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回到客厅又不敢逗留,怕虫子爬上身,飞一样地窜到自己房间,本来上了楼就汗如雨下,现在更是热得上衣后背全被打湿了。正打算要不要去电线杆上常有的小广告那找杀虫的人来,然后探头出房门的他看到自己本来放在玄关附近的钱包和手机都不见了。
魏白目光一寒,自家在小区六楼这顶楼,因为小区太旧而没有电梯,他刚才上来觉得还可能马上就会下楼去,所以没有关门,随手就把那些东西放在玄关那,也没听到脚步声。
“刚才有人来?”魏白面色不善地去沙发那摇了摇狱警,此时距离他们刚回来已经有三个小时,他也已没有那么热了,便稍微坐直了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