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松开余响天，垂下视线摇了摇头，“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无知无觉，真想让他看看你现在的脸。”

余响天却不打算放开2瓜，“我会补偿你的，给我机会补偿你好吗。照片的事跟我没关系，对你不利的事我从没打算真的做。不要跟季双辰在一起，他比你看到的要复杂。”

2瓜笑着一根一根掰开余响天的手指，“你够了余响天，你也不傻，气球涨的再满一破就什么也没了。补偿不了这话我没法跟你说明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说照片跟你没关系我信你。从今天开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别继续做混蛋王子啊公主啊早晚有一天你也能找到。”2瓜话锋一转，抬眼挑衅的扫了余响天一眼，“不过别跟我扯季双辰，我新惯出来一毛病，听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如果再……唔！”

2瓜怎么也没料到余响天会突然扭过脸亲他的嘴，随即挡开2瓜低头飞快的按动手机。

“你干什么！”

“别担心，咱们这离别纪念我只发给季双辰一人，发完我就删。你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能赶在他看见之前消掉。”

2瓜一听头发都炸了，“卧槽，你给我等着。”边抹嘴边后退，没成想门是半掩的，2瓜踉跄一步撞开外门。没顾得上看蹲门口哭成个泪人的莫凡，直奔楼梯间冲过去。心里不住的说，完蛋了。

46、轻敌

2瓜冒着毛刺一样的冷雨跑了一路，快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定定神放慢脚步。他看见门开着，门檐下面亮着灯。没人，只有突起的石墙后面的影子。2瓜松口气，走近了一怔。

门里侧半枯的红色爬山虎前站着季双辰。季双辰正抬起眼，黑影里唯独一双眼睛被灯照的发亮，像极了深夜埋伏的兽类。牙齿间咬着一根烟，来回轻轻碾压。

2瓜看的心尖上一动，移开视线。你不抽也别这么玩儿啊。还未及2瓜张口，季双辰像看透了他想说的，抬手把烟放在遮雨板的凹槽里。

“冷不冷。”走过来热乎乎的手心捧着2瓜的脸。

原本忐忑的2瓜放下心，双手覆在季双辰的手背上，“跑回来的，淋不着我。你在这儿干嘛，等我？嘿嘿那多不好意思。”

季双辰伸手帮2瓜理理头发，“没有，”他抬头看着胡同里的灯，“看案例看饿了，想去街口买砂锅面，走到门这儿又不想去了。”

“啧啧，真懒。我去给你做。”2瓜说着往里走，季双辰却抬起一条腿蹬在敞开的铁门上挡住了2瓜的路。

“卫瓜瓜。”

“嗯？”2瓜撇开脸装作看墙上的蜗牛，不自觉的攥紧十指。

季双辰慢慢握住他的手指尖，低头吻了吻。

“没什么，你先进去。我再待一会儿。”季双辰手插*进口袋收回脚。2瓜低着头原本已经走到房门口，突然转身跑回来动作迅速的从季双辰口袋里摸出手机。

“你问我啊，我能给你解释清楚。大冬天晚上穿一件单衣站门口你故意让我难受。”冲动之下2瓜几乎全盘托出，张老头手里的照片，他自己迁怒余响天失手打了对方满脸的血，扮恶人步步紧逼却一无所获。从骨子里感到余响天和以前的卫瓜瓜都软弱的可怜，反倒弄的2瓜自己心力憔悴。以及一路担心的跑回来，只是怕季双辰看到照片会不高兴。

总有些艰难的时刻，嗓子眼儿里的话想说到恨不得大声吼出来，却不能说。因为已经在意到害怕对方受到一丁点的威胁惊扰，本来就不擅长计较这些的脑袋百般权衡后越发举步维艰。

季双辰像丝毫没有察觉2瓜的挣扎之色，他只是盯着2瓜从刚才起一直攥紧的手指，平淡的说，“我在门口透透气你急什么。”突然眯起眼，舔舔拇指在2瓜嘴角用力擦拭，抹掉他人的血渍。“照片我看见了，你以为我分辨不出那种幼稚的挑拨把戏吗，从回来开始一直在紧张。”季双辰嘴上这么说，手指把2瓜的嘴擦的通红。

2瓜看着季双辰的眼睛将信将疑。“没不高兴？”

季双辰缓慢眨动眼皮，笑着说，“没有。”

发觉自己反应过度，2瓜有点尴尬。拿开季双辰的手，感觉嘴唇发烧。“我嘴巴怎么了？”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没什么。”季双辰看向2瓜的眼神却突然有了别样的热度。识别这些2瓜出奇的敏锐，忙左顾右盼着转移话题，“走走吧，你不是饿了，我正好也饿了，我下面——条给你吃。”心惊胆战的扭脸拉起季双辰的手。

白天两个人各忙各的，晚上一回到住处2瓜反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担心季双辰什么时候不经意的想起问他，张老师留你说了什么？他不会按老家伙说的做，但若是告诉季双辰，2瓜能想象出季双辰的态度。

“你不用管，事情交给我处理。”季双辰一定会这么说。

2瓜并不是不相信季双辰，张秃子那像是将所有事都掌控在手中的自信让2瓜不得不担心是否有什么圈套等着季双辰。在半个月的时限里，2瓜希望能靠自己找到让老头闭嘴的方法。

不告诉是隐瞒，被问及时就要转向欺骗。2瓜很珍惜自己对季双辰的坦诚，在他看来毫无隐瞒的坦诚与对喜欢的人好一样重要。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让他自己心生困惑，这样做是否正确？2瓜心里感到煎熬。

中午难得一起吃饭，2瓜低头切一块成色很好的五花肉，一边切一边思索。高压锅里溢出热粥的香气，听到提示音，2瓜放下刀准备打开烤箱。

“卫瓜瓜，你有没有……”

“什么？”正走神的2瓜迷糊的看着季双辰，光着手就去拿烤盘。“别动！”季双辰喊道，2瓜吓的哆嗦一下被烫个正着。

“嘶，疼疼疼——”2瓜跺脚甩手在菜板前面转圈。季双辰抓过他的手按到水管下面冲，“上次就告诉你了，烫伤要马上冲洗降温。”

“知道了知道了你轻点。”通红的指头尖火烧火燎的疼。

“你在想什么，不戴手套就拿烤盘。”

“什么也没有，我听见你喊我。”

“你看，”季双辰说着打开2瓜的另一只手，“这口子是前天晚饭时切的，拇指上的是打碎杯子划伤的。最近怎么总走神。”2瓜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季双辰终于说出了口，“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否认的话应声出口，介意自己是否表现的不自然，却怎么也不知道如何往下遮掩。

“没有就好。”

没有看见季双辰微皱眉头，2瓜悄悄松了口气。季双辰低头仔细的把2瓜的手一点点擦干，“有些事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不能欺骗我知道吗。因为你做不好，我也不喜欢你那么做。”

低沉的话语就在耳边，来的太突然，2瓜一时怔住不知作何反应。

“我去拿烫伤膏。”季双辰抬眼间审视的目光一扫而过。这次2瓜终于察觉到了。

眼看半个月的期限就要到，2瓜却毫无头绪。季双辰的确因为新的案子在忙碌，偶尔回家的时候能看到他和刑天激烈的争论，上一刻两人还都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下一刻却能哈哈大笑眼中尽是对彼此的欣赏。

“老家伙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刑天把电脑收好。

“这次他邀我参与的时候我拒绝了，不过还是有些奇怪。”季双辰靠在沙发背上揉着太阳穴，不时的瞟着浴室，2瓜正在洗澡。

“看来你已经察觉了什么。”刑天支起头，一脸兴味。

“也不是察觉，只是有些猜想。问了该问的人，基本可以预料到姓张的想干什么。原本想放过他让他安稳退休，但我改变主意了。”季双辰拨弄着桌上属于2瓜的烟盒，最近2瓜抽烟抽的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看来他轻敌了。”

“不，他不是输在轻敌。他输在找错了敌手。”

47、老狐狸

半个月的期限已过。周四晚上季双辰正好有事外出，卫瓜瓜背靠沙发坐在地上，嘴里叼着烟从傍晚抽到天全黑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缓慢转动的钟表指针。时间差不多了，2瓜站起来打开窗把烟屁股倒进外面的花坛里，趴在窗口通了会儿风。

晴朗的满月天，略寒的空气刺激的人鼻子发痒。托张秃子的福让自己烦心了这么久，越到事情跟前2瓜反而越平静。

季双辰前些日子对2瓜说的那番话让2瓜辗转反侧了好几天，以为露馅了，可后来什么也没发生。工作一忙起来，电话和外出都变得频繁，季双辰也就没机会追根究底自己这边各种各样的不自然。2瓜是这么想的。

墙对侧的水池里有什么晃了2瓜的眼，他没有在意。转身关窗抓起桌上的钥匙出了门。推开院门看见季双辰的时候2瓜一时语塞差点转身就跑。酝酿了好几个小时得来的所谓平静，只需对方一抬眼的功夫就乱的彻底，不是什么微风和涟漪，是突然间的狂风暴雨。脚下的路面是干燥的，却从头到脚浇的喘不上气。

恨透了季双辰这样，不说话，总是等着自己先开口。

“今天这么早啊，”2瓜目光越过季双辰看向他身后的路灯，握着门把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轻微的擦刮声，不细心很容易忽略。

“嗯。”季双辰弯腰把电脑包放在脚边，抬手帮2瓜把衣领拉高，“回来拿东西，一会儿还要出去。你要去哪儿。”

“我，我回家一趟，果果打电话说家里没人他害怕。太晚我今天就不回来了。”2瓜没有抬头却觉得季双辰的视线一直没有从自己脸上离开，季双辰的手在2瓜颈侧停了一会儿，2瓜不由的屏住呼吸。

“我知道了。”季双辰终于收回手，“路上小心。”说着擦着2瓜的肩膀走过去。

“季双辰。”2瓜突然冲动的叫住季双辰，季双辰停下回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2瓜觉得对方在等待。

“我晚一点就回来。”

“好。”季双辰说，淡的看不出表情。

每个周四下午是全校教职工固定的思想政治学习时间，学生没课，办公楼里也格外冷清。2瓜走到3楼尽头，门没关，张老头坐在沙发上喝茶。

“我以为你反悔了，专门为你泡的茶快凉了。”说着把手侧的茶杯推到2瓜跟前。2瓜端起一饮而尽，抹抹嘴说，“东西我带来了，我怎么能确定你守不守信用。”

“你看着，”老头站起来当着2瓜的面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又从衬衣胸前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储存卡，“其余的在这里，你把图给我东西就是你的了。”

2瓜盯着张老头将储存卡放回口袋原处，“给你图。”说着把手里的u盘扔进老头的手里。“不放心的话可以先在电脑上看看。”

“当然。”u盘插上接口，张老头带起老花镜，凑近电脑屏幕，“你小子耍的什么小聪明，图是不少可都不是我要的。”

2瓜走到他身侧笑嘻嘻道，“您别急，因为我不确定到底是哪张，保险起见多给您弄了点。我都不着急，你也别着急是不是。不过我给你打保票，里面肯定有。”2瓜移到张老头身边半坐在桌子上，手指飞快的在桌面上弹动，视线依附在对方口袋上，寻找动手的时机。

“量你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看来你很分的清什么重要。说到底我也算用心良苦，让我杰出的学生学习如何在挫折面前收敛锋芒竟不惜做这种不怎么光彩的交换。我承认才智他将来一定远大于我，可在世道上生存并不是单凭才智就能掌控一切。比如说不检点的私生活，不注意就能变成被攻击的标靶。卫瓜瓜我也奉劝你，新鲜感一过就好聚好散，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染上脏病……”

2瓜冲着张老头漫不经心的乐着，面上不痛不痒像极了无赖脑袋里早吼炸了。

来以前就在脑中预演了各种各样的情形，当然包括老头的喋喋不休和冷嘲热讽。对方无非想激怒自己，让自己丑态百出，不知道能从中获得智力上的优越感还是什么。然而纵使2瓜早有准备仍按捺不住，但东西到手前他必须忍着。

2瓜终于找到机会起身过去撞了老头一下，右手顺其自然的经过对方前胸口袋把人拉到一边。

“来来，”说着使劲拍拍老家伙，“我来帮你找找，看您弯着腰挺累的。”一拉一拍间小小的储存卡到手，2瓜对着电脑屏幕微微一笑，正待将手放入口袋，没曾想手腕被反握住。

“年纪轻轻怎么干小偷小摸的勾当，幸亏我早有防备，年轻人你还是太嫩。”

纵使被抓住了手腕，只要东西在自己手里，2瓜就不打算拱手相送。他一矮身灵活的转了个圈，嗖的收回手，“这么说就是您的不对了，怎么叫小偷小摸呢，那是我的照片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收进我的口袋怎么想都是天经地义啊。”

张老头果然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年纪气势汹汹的冲上来跟2瓜撕扯，“有我在今天你就出不了这个门。”2瓜玩闹般的躲闪，“老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面红耳赤的就像个灰毛老猴。”

“小子你别得意的太早，你以为遇到季双辰是捡了个宝贝？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他身为演奏家却早年自杀的母亲和他自己……”张老头摆出一副跟2瓜纠缠到底的架势，追赶不上就改为话语攻击。只可惜，2瓜还真上这当。

“他怎么了？”2瓜不退反进，揪起老家伙的领口怒目而视。

“让我喘口气。”老头装作虚弱却在观察四周。

“他怎么了你说！”

“他是个私生子。”老头神色微变，趁2瓜惊讶之际抄起一侧书架上的花瓶砸向2瓜的后脑。直感惊人的2瓜本能的撇开脸，花瓶扫过鼻尖在墙上撞的粉碎。四溅的碎片弹起划伤2瓜的太阳穴，离眼睛仅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你诈我。”2瓜一动不敢动，张老头手里尖锐的瓶口残端正指着他的眼睛。

“我说的话一句不假，不过小子你今天坏了我的事。我低估你了。照片只有你手里一份，你得还给我，必须用真的规划图来跟我换，不，这次我要整个详细方案。”

“我要是不答应呢。”2瓜紧张的吞下口水，锋利的瓷瓶尖端在眼前分毫毕现。情况不妙，老头摆的是拼命的架势。这案子对张老头很重要，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描淡写。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好好权衡，到底是眼睛重要还是跟你毫无关系的方案重要。”

剑拔弩张的对峙中门突然被撞开，两人均是一惊。未及2瓜反应被往后拽的一个踉跄，呼吸急促的季双辰扭过他的脸仔细端详，眼中是毫无掩饰的慌乱。

“我刚到就听见声音，幸好……”季双辰垂下视线低声说了一句。

“我——”季双辰不该出现，这跟2瓜绞尽脑汁的隐瞒和忍耐相悖。仓促中需要解释的太多，2瓜张口结舌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再抬起头时季双辰却换了一幅面孔，他的眼睛让2瓜本能的感到危险。他捂住2瓜的嘴在耳边说，“别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呆立原地的2瓜察觉到了，许久不见的冷漠和距离感。他被季双辰挡在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抿紧了嘴。

蹲坐在地的张老头扔了手里的半截花瓶对季双辰说，“我老了，赢不过你们。”

“老师，”2瓜看不见季双辰的脸听到的却是从未听过的声音。季双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您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您儿子国外上学缺钱我明白，师生一场，把案子让给你也不是毫无可能。可是你不该把他扯进来，这傻子对我撒一个谎就像从身上割掉两斤肉。刚才要是我没看错的话，您是要伤他的眼？”季双辰说着弯腰捡起脚边的瓷片，抓起张老头的手在对方食指上轻轻一划，血珠立刻渗出来。看到他动作的2瓜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