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已经将近12点，没开灯，只有电脑发着蓝色的光。季双辰打开音响放了会儿音乐，又关上了。他起身推开瓜瓜空荡荡的房间，走到床边坐下，拉起被脚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跟自己的房间截然不同，毫无遮拦的窗户外面一轮满月看的清清楚楚，连同月亮四周巨大的光晕。

明天会下雨。

突然感到莫名其妙的焦躁，掏出手机又放了回去。想起白天见2瓜时他揉的通红的鼻尖和故意逞强的眼神，季双辰手指摩挲着下巴笑了会儿。

最迟明天，呆头呆脑的家伙就会主动回来，恼羞成怒也好可怜巴巴也好。季双辰躺倒在2瓜的床上翻了个身，渐渐进入了平缓又低沉的呼吸。

跟往常一样亮的讨人厌的早晨，2瓜懒洋洋的翻了个身，被子又软又暖和，宿醉让他头痛欲裂睁不开眼感冒不轻反重。昨晚喝到将近半夜的时候脑子已经断片了，2瓜四下摸索着手机，嘴里不住的嚷嚷“渴死了”。他突然摸到一只手，要是牛奔的手也太细嫩了。发觉不对猛的睁开眼，所有的震惊都堵到嗓子眼儿里生生憋出2瓜一口老血。

这是哪儿？为什么旁边睡着个像顾小云的女的。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我没穿衣服。

42、错位

那女的不是像顾小云，她就是顾小云。光*裸的肩膀露出来一截，2瓜不敢想被子下面是什么样。肢体反应快过大脑，抓起地上散落的裤子外套慌慌张张的冲出陌生的房间。匆忙合上门的时候一脚绊住门框，连滚带爬的跌下半层楼。2瓜捂住嘴痛的喊出声。楼下的门吱呀打开，2瓜惊弓之鸟般猛的窜起来。衣冠不整惊慌失措中和出门倒垃圾的老太太打了照面。没来得及听对方说的是什么，手忙脚乱奔下楼。

2瓜不知道自己在稀薄的雨幕中跑了多久，他仰着头，像条呼吸不畅的鱼。刚才楼下门打开的那一刻，他错乱的以为季双辰会从里面走出来，要是那样自己该怎么解释？喝醉了，不知道做了还是没做？他甚至开始憎恨早不来晚不来的感冒，让自己知觉变得迟钝，不然，他不至于察觉不出。那不是自己的房间，那不是季双辰。

只记得自己昨晚一直急切的想见季双辰，想问他自己想的对不对。怎么醒来的时候却躺在别人的床上？

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迟迟无法推开。清晨半阴的天色，下着雨的巷子里非常安静。静到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门檐上汇聚的雨水落在易拉罐上的声音，下水道里懒洋洋的流水声。

雨滴砸的整个头皮发沉，2瓜保持即将推门而入的姿势，不安的揉*搓着自己的指头尖。暗红色的铁门却突然在面前敞开，擦过早已干枯的爬墙虎抖落一层细密的水雾。2瓜忙往后退，被正出门的季双辰及时搂住，一把拢到跟前用伞遮好。

季双辰撩开瓜瓜的额头，下巴轻轻蹭了蹭，“怎么不打伞傻瓜。”

2瓜嗓子一梗没发出声，他原本昨晚翻来覆去想好的见到季双辰要问什么来着？紧张中2瓜把手指头攥紧到发白，被季双辰张开手掌握住。季双辰侧过头看见2瓜的脸，眼睛沉了沉抬起2瓜的下巴，拇指掠过他脸颊的擦伤。

季双辰的呼吸轻轻缓缓，胳膊突然用力一收把瓜瓜搂的更紧。“大清早带着乱七八糟的味儿和满脸的伤自己送到我门口，可怜巴巴的欲言又止，是不是惹什么麻烦了告诉我。”2瓜一时心惊猛的推开季双辰，垂下视线，“怎么会，什么也没有，我我去洗澡。”说着从季双辰跟前挣脱，慌忙跑进院子。

看着2瓜拒绝的背影季双辰的视线冷下来，抬头瞧了一眼阴郁的天，倚着门框站了很久。

“那个，打扰一下。”身后纤细又怯弱的声音让季双辰不悦的转身。

“这是卫瓜瓜的手机。”顾小云朝季双辰伸着手，季双辰幽黑的瞳仁缓慢的移到眼角，没有接也没有出声，只是淡淡扫着顾小云未带妆容的脸和匆忙的穿着。他往客厅敞开的窗口看了一眼，略微调整站的角度将顾小云的视线整个遮挡住。

顾小云的手有点发颤，季双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过手机。什么也没问，当着顾小云的面关上门。

可怜的女人，季双辰心想。

淡漠着一双眸子，合上黑伞挂在门后，掏出手机的储存卡和电话卡放进衣兜里，抬手将手机扔进墙边的水池。“扑通”很轻的一声，葡萄机警的从窝里探出头，看见季双辰的脸又小心翼翼的缩了回去。

2瓜在浴室里待了整整一个小时，季双辰站在门边听着持续不断的流水声。没有像往常一样哼歌的声音，也没有搓洗的声音，只有流水声。

季双辰手指一用力把刚才拆下的电话卡和储存卡掰碎了，他疑惑的抬头，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早晨八点，拽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抬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长驱直入一把抓住2瓜赤*裸的脖颈，将他直逼到墙根硬是吻上了他的嘴。惊慌之下的反抗只在最初，2瓜闭上眼睛接受了季双辰几乎变为撕咬的亲吻。

粗重的呼吸声中，季双辰脱下湿透的外衣甩到身后的墙上，双手握住2瓜的腰胯让他紧贴自己。感到2瓜的手终于迟疑的揽上自己的肩膀，季双辰放开他的嘴唇，借着昏黄的灯光审视战利品般贪婪的凝视2瓜眼中流露的混乱与渴望。

只有季双辰自己知道期待这样的眼神期待了多久。全然的托付从来不是愉悦的，总掺杂一无所有的痛苦。但是为什么，自己忍耐了这么久的东西却出现在如此错位的时刻。

这个傻瓜总是嘟囔为什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发生的一切和自己设想的又何尝一样。季双辰的拇指摩挲着2瓜嘴上被自己咬出的细小伤口，闭上眼睛轻轻的反复的舔。

“季双辰？”

“嗯。”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喜欢你……”

季双辰听着耳边瓜瓜反复诉说的话语第一次承认，凭着初见的乍现灵光长久以来不动声色的诱惑他，暗中扫除一切障碍，甚至不惜欺骗他，妄图雕琢他，均是自己犯下的错误。这并非彰显智力的攻防与角逐，为什么不能紧跟直觉做到坦率。

“我也喜欢你。”季双辰捧住卫瓜瓜的脸。

从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连绵的阴雨天让人的精神变的萎靡，嘴巴里叼着勺子2瓜的手指不自觉的一圈又一圈划过咖啡杯的边沿。前两天连惊带吓的发烧了，不然跟顾小云的见面不会拖到今天。

2瓜眨动潮湿的眼皮盯着湿漉漉的窗外，一不留神间错过很多东西的那个人也许是自己。特别是在稀里糊涂的醉酒后，2瓜担心自己会一点点丧失表达喜欢的资格。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

2瓜托着腮看姗姗来迟的顾小云大方落座，全盘托出之前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那天晚上醉的不醒人事，忘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我不会说，虽然这么说可能让你不舒服，想要我怎么补偿可以告诉我。”

顾小云笑了笑却说，“你拒绝我的原因是不是季双辰。”

“不是。”2瓜应声出口，尴尬的往四周看看皱着眉问顾小云，“我听杨田野说喝醉后我吵着闹着就回家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最后竟到了你住的地方。”

“他那样的骗你你还要跟他在一起么？”顾小云丝毫不理会2瓜的疑问，她这样的说话方式让2瓜觉得很别扭。

“醉鬼你工作的地方应该没少见，他们的话你都相信吗？”看着顾小云骤然变色的脸，2瓜后悔说了这么讽刺的话。看来除了石楠那样的极少数，大部分的姑娘都是玻璃心。然而他非常没有风度的无法在这个问题上安抚对方，特别是顾小云的话总往季双辰身上绕让2瓜本能的反感。

好在顾小云情绪调节的很快，“卫瓜瓜我对你是真心的，既然你说会补偿我，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吧。”2瓜低头烦躁的搅动着咖啡。

“做我男朋友。”

金属与瓷杯的刺耳磕碰声中2瓜诧异的抬头，意外看到了顾小云嘴角带笑的一张脸，她像下了某种决心，反而显露出一种异常甜美的微笑。那样的笑容，2瓜觉得自己伸手就能干净的撕下来。

43、隐瞒

卫瓜瓜并没有马上拒绝，指腹在桌子边沿来回摩擦，突然笑了，“你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

“你想说什么。”顾小云左手不自觉的拨弄着蓬松的发尾。

“我就直白的说吧，人们找朋友都想要心意相通的对象，我上次该说的都已经跟你说了。人执着点挺好的，要是换个男的见你这么主动早腰都软了，可惜我不行，咱没可能，毕竟我这儿，”2瓜指着自己的胸口，“已经有人了。”

窗外红色的报亭前面闪过各色的伞尖，2瓜托着腮一直盯着起起伏伏的伞边和被遮挡了一半的面孔。“你们站一块我根本看不见你，这样你也愿意？”

“可你们这样不正常！”顾小云抓住2瓜的手腕。2瓜终于转过头，面上很平静的抽回手。顾小云全然不在意的接着说，“我相信真正关心你的人都会反对的，感情不会长久不变，我们可以慢慢培养，虽然我们之间是个意外但你和季双辰你们……”顾小云一肚子的话突然住了口，2瓜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我不管我喝醉的时候都对你说了什么，你最好一字不落的忘干净，今天就咱俩在这儿说话，没有‘你们’只有‘你’。”2瓜松开手烦躁的握紧手指尖，我特么以后再沾酒就剁手。

“你在袒护季双辰吗？你说的他没事不需要你照顾你也不欠他，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相信我两个男人一起不会有明天，这不正常，这是扭曲的！卫瓜瓜你醒醒吧，这儿不是冰岛不是荷兰，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生活无法长久，就算你不替自己的家人考虑也要替……”顾小云急切的将满肚子的话倾倒出来，在她看来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卫瓜瓜不应该不明白。

“姑娘我强迫你了吗？”卫瓜瓜把咖啡杯推到一边，笑着打断顾小云。

“什么？”顾小云诧异的抬起眼帘。

“我突然想起来，我虽然酒量不好，但喝醉了就睡从不发酒疯。你要是经常喝酒的话应该明白酒后乱性都特么是扯淡，撑死了酒后认错人稀里糊涂就做了，可再怎么认错人也不会把女人当成男人，毕竟男人之间的做法……”2瓜的手指弹着光滑的桌面，笑的漫不经心，“有点不一样。”

顾小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怎么……”

“很吃惊吗，”2瓜往后懒懒一靠翘起了二郎腿，“说来也怪，我其实除了脸皮厚和手脚快没啥优点，但另一个卫瓜瓜不是，他又聪明又狡猾，总想提出点质疑。好在我特别善良，”2瓜又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低头看看时间，视线一转特别真诚的对顾小云说，“既然咱们都拿不出证据，不如这样，男朋友你另找，你现在大二吧，剩下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给你出了怎么样，这钱我莫名其妙还真出的起。”

在一众惊异的目光中2瓜尴尬的走出咖啡厅。刚才服务员见他被泼的惨兮兮的样子体贴的给了他一沓纸巾，幸好今天没戴季双辰的围巾不然这会儿得一脖子咖啡味儿。

推开玻璃门站在台阶上晾了一会儿。他本来没打算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但顾小云一口一个不正常实在让人忍不下去。2瓜心想这也算跟卫瓜瓜共有的危机公关吧，用卡里的钱不该落下埋怨，谁知姑娘不买账，半烫的咖啡泼了他半脸红印子。

无赖他见过不少，演起来依然不轻松。

2瓜叹口气竖起领子，意识到领口还是湿的不情愿的折回去。叼着烟找了半天打火机发现没带，索性一盒烟都扔进路边的自行车篓里。兜起帽子走进雨幕。

晃悠着手里的伞柄，2瓜闭着眼睛走在盲道上。马路上因为雨水而显得的沉重的车轮声，“热玉米”的叫卖声，小朋友撒娇大人呵斥的声音，不真切的时近时远。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个人走的时候不再用耳机堵住耳朵。早已融入真实的生活，不用再活的像个影子。

突然想起小皮子的话，遇见个人，然后发现以前的日子都白过了，再也回不去。就像他现在闭着眼睛走路，回到单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的从前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生活啊，风景啊，人情啊你知道都在身边，可就是眼前一团漆黑什么玩意儿也瞧不见。人都是不知足的，谁都没有错。

所以他不惜撒谎隐瞒想要抓住季双辰，他也没有错。对季双辰的坦诚原本是他骄傲的资本，但2瓜知道不能告诉季双辰，即使难受也不能，得一个人悄悄把顾小云的事处理掉。无法想象与季双辰重新成为陌路的样子，他没有错。

裤兜里震了震，2瓜掏出从季双辰那儿借用的手机，“喂？”

“你在哪儿。”是季双辰。

“呃——”2瓜一时间哑然，连忙四处看了一圈，“等会儿，让我瞧瞧。繁星街，中间？靠近博物馆这里。”虽然电话那头很嘈杂，2瓜觉得季双辰在笑。

“你等一会儿，我正好顺路，一起回去。”

“好。”2瓜踢着往下滴水的伞尖，“那就这样，我等着你。”说着拿开手机。

“别挂——”季双辰突然说。

“嗯？怎么了。”2瓜撑开伞，像个青蛙似的蹲在路沿上。

“不用挂，我马上就到。”

“为什么啊。”2瓜问过之后电话那头没声了，“季双辰？怎么不说话了？啊！”2瓜忽然明白了点儿什么，头埋到膝盖间脸红了大半，“卧槽，你真肉麻，我要跟你断交。”他清楚的听见季双辰的笑声，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伞下面的一张脸也笑成了傻瓜。

近日来连迟钝的牛奔也察觉到了2瓜的变化，下午的课结束后阶梯教室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2瓜还像个发春的少女一样对着窗户外面的秃毛树傻笑。牛奔和杨田野嘴角微抽的看了他五分钟，牛奔实在受不了，把单肩包往后一甩，长腿一迈“哐”的踹上椅背，生生把2瓜踹了下来。

“干嘛！”2瓜猛的窜起来，头发都给挂毛了。

杨田野伸手理理2瓜的毛发，长吁短叹摇头晃脑的说，“抱得美人归虽说可喜可贺但白日宣氵壬实在不妥，伤身伤肾啊骚年。”

“滚你的。”2瓜虚张声势的踢了杨田野一脚，“乱七八糟的词儿怎么那么多，不去当段子手你早晚有一天得憋炸喽。”

牛奔大手一挥把2瓜和杨田野的脑袋撞一起，“不跟你们闲扯，我有事儿先走了。”

“什么情况。”2瓜瞧着牛奔的背影问杨田野，“很少见你们分开行动啊。”

“他好像说要考个什么证，正在准备。”

“考证？”

“啊，方便以后找工作。”

2瓜挠挠头，想的真长远。“你怎么不考。”他问杨田野。谁知对方嘿嘿一笑，“我要读研啊，就凭我现在这绩点，保送名牌毫不费力，只要搞好我的课余生活就成了。别羡慕别羡慕，”杨田野冲2瓜摆摆手，“要是以前，你比我还牛。”

“不说这一茬我们还是朋友。”2瓜咬牙切齿的死搂住杨田野的脖子。

“怎么，杀人灭口你也获得不了我的智商，说点正事，一会儿跟我去趟院办，晚上有杂活我一人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