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什么样。”季双辰皱眉抽出硌着后脑勺的手机看也没看的扔到地板上。

“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因为我喝多了？不然我才不可能打不过你，不对啊，我才喝了两杯。难不成我自己都没明白我的内心的本能？”2瓜说着掀起没剩多少的被子扒拉出小裤衩套上，下床在地上蹦了会儿，“就这么完了？为毛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扑腾起毯子上的灰尘绕着2瓜周身乱飞，季双辰支起头看了会儿。

“你想要什么特别的感觉。”

“啊我知道了。”2瓜捂住嘴贼乐着，“原来你不行啊，放心！”他重新蹦上床用力揉揉季双辰的脸，“下次哥哥满足你。”说着抬腰使劲一扯拉开窗帘，光哗的打进来。

“早就想说你房间明明向阳干嘛老整的黑洞洞的。早晚开灯费电，和你分摊水电费的我岂不是很吃亏，节约社会啊节约你懂吗。唉我跟你说件奇怪的事啊，我银行卡上总是定期多出笔钱呢，前不久刚发现的，这么说吧，你啥也不干我包养你一辈子都松松的。傍上大款的感觉很爽吧咔咔咔咔，快小妞，叫干爹……”

季双辰最近才发现这是2瓜不自觉的小习惯，一旦觉得不自在就开始东拉西扯的话唠。季双辰不吭声的等着，等着漫长铺垫后的最后一句，对此充满了耐心。

2瓜终于收回窗玻璃上不安分的手指，表情变的有点严肃，“季双辰，在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早晨我是不是该对你说点什么。比如说——”2瓜俯下身子看了会儿季双辰的眼睛，“我爱你。”他突然又狡黠的笑了，“比如啊，我只是说比如。”不给2瓜机会逃跑，季双辰翻身将他按在枕头堆里吻住他的嘴。

“我——”季双辰唇齿间溢出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被窗外的声音骤然打断。

“你们干什么。”拉开的窗口传来时易雨冷淡到漠然的嗓音。

“时易雨？”2瓜麻利的滚到一边站起来，时易雨的眼神让他觉得很尴尬。“呃，你朋友就在隔壁呢，你来找他？真早啊。”

时易雨双手撑着窗台莫名其妙笑了，“我真没想到，竟没有早些发现。季双辰，”时易雨掠过2瓜看向他身后的季双辰，“你什么都知道，这么长时间你明明一直都知道。”

“别说了。”季双辰揽过2瓜的肩膀对时易雨说，“你明知道是错的。”

“你闭嘴！”时易雨一拳锤烂半扇窗玻璃，“我从来没错过！我给你带来过什么困扰吗，你一直阻止我，我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连说都不能说，你凭什么决定。”

时易雨的指关节在流血，2瓜第一次见成年男人在面前哭的这么痛。2瓜挡开季双辰扯了几张纸走到窗口包住时易雨的手，“他怎么你了时易雨。”

时易雨突然抬起通红的一双眼睛，透着股凶狠，“瓜瓜，本来下雨那天就想告诉你却被打断了，不如就今天告诉你吧，”时易雨指向季双辰，“我喜欢他，从小到大。”

“时易雨！”季双辰拉开他们两个，揪起时易雨的领子，“闹够了就赶快回家去，你随心所欲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你们俩最起码是一个爹吧。”2瓜强装冷静，说不定下一刻时易雨就会换副面孔说逗你玩儿。

“那又不是我选的！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欠你吗季双辰，明明是你妈夺走了我爸的心，你以为我过的比你幸福吗。那样的家人，不如死光了。”

“啪！”

时易雨惊讶的捂住脸，季双辰甩手把他扔在地上。“想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再来找我。”

2瓜无法置身事外却也难以融入其中，他问季双辰，“什么弯弯绕绕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季双辰拉过2瓜捡起地上的手机，皱着眉头翻找号码。

“你故意的。”时易雨不住的说，“我明明跟你说今天来拿东西，你让我故意撞上你们的事。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拒绝我，我从来没感到自己如此悲惨过。”坐在地上的时易雨抬起头，满脸的泪水。“卫瓜瓜。”他笑了，“我原本不明白，今天才感到你的可怜。我告诉你一件事怎么样。”

“什么。”2瓜看了眼讲电话的季双辰，走到窗口。

“他骗你的。”

“他骗了我什么。”

“他没病啊，他从来没有生病。他上了你吗，肯定成功了。”时易雨的脸让2瓜觉得陌生。每一个字都清楚的落进2瓜的耳朵，他的手掠过被时易雨打烂的玻璃断面。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吗？”时易雨笑的越发歇斯底里，“灌醉时简川，他什么都会告诉你。如何帮季双辰打掩护，如何让你的误解将错就错，一字不差的，全都告诉我了。很吃惊吗，从你自以为的唯美悲剧转换成不名一文的骗局主角，那感觉应该会令你难忘。”

“在说什么。”季双辰见气氛不对结束电话走到2瓜身后。2瓜拍开季双辰的手，“诊断单不是你的是你妈的对吗。”季双辰顿住，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39、逆转

“嘭”的用力甩上窗户，玻璃渣飞溅。2瓜反手扯上窗帘指着季双辰半晌说不出话，往前走了两步，季双辰眼神一凛想把2瓜拽向自己，2瓜猛的抽回胳膊季双辰没松手反倒上前跨了一步。

“嘶——”见季双辰皱眉2瓜低头看见地上的碎玻璃，指头尖条件反射的刺痛，抿着嘴没吭声突然苦笑道。

“这又是苦肉计？”2瓜抬眼瞧着季双辰，眼眶发烫。想起第一次见时简川那晚莫名其妙被耍弄的感觉，2瓜清楚时易雨没有说谎。“好玩儿吗季双辰。”说话间2瓜还是不争气的避开了季双辰的眼睛，那双让人分不出真假的眼睛。

不久前敞开的窗口下将要满溢出来的东西忽的打了个结，季双辰喉结颤动，握紧了拳。像看透了2瓜所惧怕的，扭过他的脸。

“好玩儿。”说着捏紧2瓜的下巴，居高临下满足的看着2瓜惊愕的脸。

随话语骤然脱落的是伪装的壳，亦或是新的假象。

季双辰笑着凑到2瓜耳边轻声说，“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会这么好玩儿。”他低沉的声音附在2瓜颈侧越缠越紧，嘶嘶吐息如同一条盘曲的毒蛇。2瓜瞪大双眼，愤怒或是伤心原来可以如此不值一提。被扣住下巴说不出话，2瓜挣出胳膊毫不迟疑的猛挥出拳。季双辰根本不躲，抬手牢牢握住2瓜的手腕。

成为卫瓜瓜后2瓜从没这么恼过，什么也不管了，两眼通红连手带脚毫无章法扑腾起来，竖起爪子一个劲儿往季双辰脸前伸，恨不得立刻扯烂这张脸，让他从自己脑子里永远消失。

“我宰了你……”2瓜喘着粗气。

突然外面一阵噪杂响起了敲门声，刚起床迷迷糊糊的卫小二在门口问，“出什么事了，卫瓜瓜？”

“唔！”2瓜刚想出声被压床上捂住嘴，“滚！”季双辰不耐的朝门外吼，屋内屋外统统噤了声。2瓜挥起的手旋即又被按下，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季双辰？2瓜第一次问自己究竟喜欢季双辰的什么。

“虽然按我的计划还没到时候，你问问你这里，”舔舔被2瓜撕破的嘴角，季双辰俯身点着2瓜的胸口，“你现在还逃的了吗。”

只要我想，谁也拦不住。2瓜胸口起伏喘着粗气，身上本来就光溜溜的现在更是被压的哪儿都疼。他左扭右扭急出一脑门子汗依然挣不开，灵机一动，右胳膊一扭装作很疼的样子猛的一颤，“嗯！”皱着脸哼了一声。

季双辰立刻松开手，“怎么了。”

鬼才管这担心是真是假，2瓜瞧准时机脑门猛的往前一撞，头骨相击声音放大几倍，季双辰跌坐在地2瓜自己也晕乎了半天没爬起来。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晕乎劲刚过2瓜从床上腾起来不留情的往季双辰小腹踹了一脚。用力过猛重心不稳光脚丫在地板上滑脱，眼看自己脸就要贴上那摊玻璃渣2瓜咬牙做好了破相的准备，谁知被踹开几步远的季双辰又一次抓住了他。

季双辰胳膊肘撑地呼吸很急。发觉自己被揽在对方胸前，2瓜立刻不干了。“别闹！”季双辰收紧怀抱。2瓜听见强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带着热度的跃动让他想起昨晚烫人的指尖，忘了究竟是谁的。季双辰和自己有相同的心情，他昨晚对此深信不疑并因此感到极大的满足，然而此时2瓜对什么都不确定了。

关于明天。2瓜原本有满当当的计划，比如说很久没吃的火锅，比如说悄悄去问时简川季双辰病情的进展，比如说欠简峰的饭，比如说论文，比如说回家跟爸妈聊聊季双辰的事。虽然绝望令人痛楚，然而其中夹杂那么多真实希望的可能性，2瓜觉得明天一定是好的。只要有他卫瓜瓜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有事。

生活不就该是这样吗，当周围有了将你维系在此处的羁绊，当人不再满足于关照自身，想要对谁好，然后就那么做了。即便上一刻还不知道他是谁，在犹疑的前进中自我却变得越发勇敢，甚至强大起来，成为可以被依靠的男人。

这是2瓜认为自己与卫瓜瓜不同的地方，这明明是一种新的骄傲的体验，他如此珍视眼前这一切。

回神的时候2瓜已经满目冰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平缓。2瓜仰头看着不时被风吹开的窗帘缝缓缓开口，“其实我挺高兴的，你突然没事了，就跟我这段时间做的梦一样。换你好让我干什么我都乐意，可是季双辰，”2瓜扭头深深看了季双辰一眼，“你伤了我的心。”眼泪湿哒哒的往下淌，2瓜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傻逼。“放开我！”这一次几乎挣脱了。

“你不能走。”季双辰仍然不松手。2瓜低头发狠的咬住季双辰的手腕，直到满嘴的血腥气季双辰还是不松手。眼泪玩命的往下掉，季双辰不松手2瓜也不松口。

“你赢了，”2瓜终于放弃的往后一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怎么都赢不过你。”

季双辰低头亲吻2瓜的发顶，“你逃不掉了，从我下决定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2瓜轻笑着侧过头，吵人的心跳声让人身心俱疲。要是昨天，他会为这句话做出很多疯狂的事。然而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昨天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词语。他伸手摸着皱巴巴的床单，慢慢的反复的摩挲。季双辰覆住2瓜的手，2瓜猛的转头捉住季双辰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季双辰微怔，就在这短暂的瞬间2瓜抓起床单缠住季双辰的脖子翻身压制。

“你骗了我，我不再相信你的话。当然也包括你刚才说的理由。”用尽全力也只在最初的两三秒，2瓜膝盖抵着季双辰的胸口，极力掩饰双手的颤抖，“季双辰我不是方案不是图纸，我是活生生的人，你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对我来说都是狗屁！”一低头眼角又热了，不想再出丑只能速战速决。“该我知道的事谁也别再想骗我，我会让你知道，这一次你错的彻底。”

根本没认真用劲的2瓜经不住季双辰的挣脱。原以为又要有一番厮缠，季双辰却只伸出手揽住了2瓜的肩膀，往下压直到碰触2瓜的嘴唇。

“证明给我看。”季双辰说。

40、相较

沿着学校中轴线骑车骑到一半2瓜单脚触地停在路边，把羽绒马甲拉链拉到下巴，加绒的帽衫裹严实整个脑袋，一仰脸还是打了个喷嚏。上周那天上午光着身子折腾时间太长，着凉后断断续续一直没好，背后小风一吹，2瓜哆嗦两下。

潮湿的眼睛迎着冰凉的空气像是结了层透明的膜，越是眨巴东西看的越清楚，可惜很久不见晴天了，哪儿哪儿都灰蒙蒙的。头顶灰茫的天空中间有条浅白的线，从东边的红屋顶延伸到西边小吃街最外沿的那条胡同。利落的贯穿一只黑色的鸟，它挣扎片刻后挥翅挣脱。

2瓜从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这会儿却突然有点儿难受。这难受很顽固，就跟莫名其妙的感冒一样，来了就不想走了。

自行车往满当当的停车位里一插，透着那么点儿漫不经心。2瓜双手踹在口袋里贴着自己暖和和的小腹，慢悠悠的踱上台阶，要不是扫到欢迎横幅上卫小二的名字，他还以为对方开玩笑。原来那家伙真是画画的，好像还挺有名气，不然画展怎么办到他们学校了。大厅中心的巨幅壁画前面排着长队，埋头签名的卫小二正好抬脸看见刚进来的2瓜，2瓜冲他摆摆手，卫小二一高兴从桌子后面站起来，但立刻被身后助理模样的人按了回去。

2瓜笑着转身，四下溜达。难得高雅一回，墙上大多的画基本看不懂，但颜色看上去挺亲切。摘掉帽子的时候挂住耳朵，耳垂一阵刺痛。2瓜摸着血痂，不情愿的想起季双辰。只要是认定的事，2瓜从来毫无保留，结果到头来自己像发了场癔症，舞台上袒露的彻底，台下的观众看的也很尽兴。迷糊了这么久，唯有一件事2瓜看明白了，季双辰这样的男人他惹不起。就像他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打不过就跑。管你什么真假目的，管你什么证明，爷爷我要跑了，不跟你玩儿了。

所以2瓜这些天早出晚归，面都不跟季双辰照一个。谁知前天晚上季双辰黑着脸踹开了2瓜的门，惊慌之中2瓜抱着衣服翻窗逃跑到寝室跟牛奔他们挤了一宿。什么都没有变化，无非是感冒又重了。

搓过鼻涕的纸团丢进垃圾桶，2瓜抬眼看见个熟悉的人，盖住脸绕到喷水池的另一侧，偷偷瞄着，直到顾小云走远2瓜才从盆栽后面探出头。以前从没拒绝过人，现在见面仍觉尴尬，不如不见。

“你躲谁。”

“啊？”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余响天。早知如此，还不如上去跟顾姑娘打个招呼。

“我知道你讨厌我，没想到你现在连掩饰都不愿掩饰了。”余响天这种受气包一样的语气2瓜早已经受够了，白眼一翻立刻满面堆笑，“啪啪”用力的拍拍余响天的肩膀，“嗨！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记得上次见你还鼻青脸肿呢，你仇家战斗力不行啊，这年头不该好的好人太多，该坏的坏人太少，治安能不乱么。”

余响天低头笑笑，2瓜知道公共场合下可以随意挑衅这家伙，对方装着端着怎么都不会发火。

“从我最后一次去你家以来，你突然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有很多事需要跟你说清楚但怎么也联系不上你的人，现在看来更是不可能了。”余响天说道。

可不变成另一个人了么，人都没了你现在跟我费什么话。

2瓜拿眼角瞟了余响天一眼，没吭声从兜里掏出根烟，想起好像在哪儿看见了禁烟标识，噙在嘴角没点。他一点儿也不想听余响天在自己跟前絮叨，可外面顾小云一直徘徊着没走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高中那会儿整天跟我屁股后面怎么赶都赶不走，后来我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特别高兴，反过来成倍的讨好我。刚开始觉着挺逗的，后来就烦了……”

“你想说什么，屈尊做这么漫长的铺垫不适合你。”2瓜伸手打断余响天，“有话直说，别绕我。我脑子不好使，一听不懂就急的要打人。”

余响天拿掉2瓜嘴上叼的烟，刚想凑近被2瓜单手掐住脖子，笑着耸耸肩，“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威胁你，过去是，将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