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二和刑天如约而至。吃饭的时候2瓜时不时的瞟卫小二的右手，几乎没怎么见那手用过，而且一直戴着黑手套。

“你手怎么了，伤了？”2瓜刚说完季双辰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害他嘴巴里的豆子掉出来一颗。“呃……”2瓜知道说错了话。谁知桌对面的卫小二长叹一声靠在身旁刑天的肩膀上。

这个叫卫小二的家伙说来跟2瓜一般大，虽然名字傻了点但长的好。单单那一双圆润的桃花眼，2瓜就觉得果果长大能变成这样他就烧高香了。

“别提了。”卫小二甩甩手，一副悲痛的样子，“被狗咬的。”刑天握住卫小二软塌塌乱甩的右手，“别闹了，好好吃饭。”

2瓜眨巴着眼睛咕咚咽下满嘴的菜，“我以前也被狗咬过，大狼狗，牙特长。我屁滚尿流的跑了半条街还是被它撕掉两块屁股上的肉，那叫一个疼啊，我差点以为短暂的人生就要结束了，现在想想都是我与邪恶势力搏斗的奖章啊。”2瓜说着在凳子上扭了两下，瞥见季双辰往他身后瞟，“不给看嘿嘿。”

谁知听完他一番话卫小二笑的直捶桌。卫小二摇摇旁边的刑天，“对吧对吧，我没说错，姓卫的都是大宝贝。”说完突然拍桌站起，隔着桌子揪住2瓜的领子，“卫瓜瓜！你敢看我的手吗？敢看你今后就是我的人了！到我那儿我罩你，啥也不用怕我爸和我大爹超级牛逼呢。”毫不在意讲的内容多么劲爆，卫小二挡开黑着脸的刑天将手套猛的甩脱，伸到2瓜面前，“你看！铭记这个伟大的瞬间吧。”

能看出原本是只修长漂亮的手，指尖的缺损让人心惊胆战。2瓜一把握住，“你赢了，咬你那只狗肯定开挂了。”

“可不是么，能看看你的屁股嘛。”

没问题啊。2瓜刚想这么说，突然发觉坏菜，伤疤不在这个屁股上。他支支吾吾想着怎么圆过去。2瓜习惯性的扭脸看季双辰，发现对方早就停下筷子等着，对卫小二的提议非常中意的样子。

然而有个人早忍不下去了，刑天拉着卫小二的领子把人按回椅子，往他领口闻了闻。

“你们这儿有酒？”

刑天的眼神好像2瓜犯了什么大错一样，2瓜不吃这一套翻了个大白眼，“什么酒我不知道。”季双辰在这个时候敲敲碗边，“2瓜炖肉喜欢用黄酒，厨房有坛女儿红。”

“啊我忘了。”2瓜看着眉飞色舞扒住刑天说个没完的卫小二，“黄酒的确有，他这么不能喝啊，刚才还正常的怎么突然，呃，我可是从家里偷偷拿的好酒，这个补气对身体好你别担心，不行今晚别走了睡我屋。”

卫小二突然仰脸喊了一句，“时易雨呐？告诉他别躲了，我就是来回收他呢。”

“回收？”2瓜诧异，从季双辰住院那天开始时易雨就不见了，还以为他回去了。

“别看他平时主意足其实他脆弱着呢是吧刑天，画展弄一半不干了让我怎么帮他。”卫小二指着季双辰的鼻子尖，“我猜是因为你……”2瓜来回的瞧，季双辰悠哉的往碗里盛汤，转手放在2瓜跟前。“趁热喝。”2瓜刚端起来被卫小二抢了去。只见卫小二嘶嘶溜溜的喝干，长出口气，“啊——好酒！”碗往桌子上一扣，两腿叉开骑在刑天身上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莫名其妙的就安静了。

“刑天？”

“嗯？怎么了。”

2瓜观察了这么久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了，敢情这俩人关系不一般，非常的不一般。这样的情况算是物以类聚？

三个人眼巴巴的盯着一个酒鬼，卫小二两腮通红扭捏起来，“刑天我想——”刑天忙捂住卫小二的嘴，面色有点尴尬。“想干什么回去再说。”

2瓜捂住嘴躲碗后面窃笑。季双辰突然放下筷子重重靠在椅背上，崩溃的遮住眼，“他的意思是他想吐——”

“呕——”

没等季双辰说完，卫小二就吐了。

不得已留宿的刑天和卫小二睡在2瓜的房间，2瓜睡客厅的沙发床。见季双辰屋子里的灯终于灭了，2瓜悄悄爬起来打开电脑。

屏幕一侧是人体结构图，一侧是大脑结构图。2瓜盯着看了一会儿，继续往下翻找。记得第一次在脑瘤这个词条下面查出五年存活期和十年存活期这样的专业术语时，2瓜趴床上呆了一宿。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天都是阴沉的，早晨坐马桶上想着想着就能掉出眼泪。好在他现在已经坚强起来了，为了季双辰也要坚强起来。

病症表现描述的再详细他也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想跟病人分担痛苦这种话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的自我满足吧，2瓜心里明白。他起初惧怕医院，因为以前的王二曾被遗弃在医院里，被送到孤儿院后来又逃了出来才混成了小偷。王二一生中对医院的认知就是疼痛，绝望，和孤独。但变成卫瓜瓜后，每次去医院他都有人陪，自始至终从头到脚被温情的目光笼着。所以2瓜想尝试相信，他必须相信。

想来也奇怪，2瓜披着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的大窗户。外面深深浅浅的树影一层层的黑。每个人都设想自己的生活应该是个从头到尾完满的喜剧，可往往说不定不小心踩翻了哪快地砖喜剧就能变成个悲情的故事。

在痛苦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吧。

能为季双辰做些什么，2瓜每天每天都在想。季双辰看书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睡觉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看着，洗澡的时候他从门缝里偷瞄着。当意识到一个人重要，每分每秒都变得无比珍贵。他无法表达，又要表现的同往常一样。然而时刻都觉得不足够，变得害怕，变得不像自己。一切都是崭新的体验。

若是生活能变得平常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在早晨起床的时候觉得幸福又突然泪流满面。明明经过了这么一番长途跋涉才遇到了喜欢的人，然而通往未知的道路却挂满了警钟，说不定那天走着走着路就塌了。

“怎么没睡。”

沙发后面伸出的手摩挲着2瓜的耳朵，2瓜闻到柠檬水的味道，侧过脸紧贴季双辰的掌心流下了眼泪。

“我看忠犬八公呢。”

季双辰沉默了一会儿弯腰拿起电脑被2瓜慌忙夺回来牢牢合上。“我已经看完了，你也赶快回去睡吧。”季双辰又沉默了一会儿。

“卫瓜瓜。”

“怎么了。”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37、你得赔我

客厅没有灯光，窗外也没应景的月亮。2瓜不知道季双辰为什么能准确的摸到自己的眼角，指腹来回摩挲。人在黑暗中隐匿了轮廓，只剩下柔和的热度。这种错觉让2瓜觉得此刻季双辰的眼神应是十分温柔。

“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季双辰像没听见2瓜的话，不出声也没有停下动作。2瓜猜想季双辰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正想着怎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陪我喝一杯。”季双辰松开手。

“嗯？”2瓜脑袋里的上下篇一时没连接上，扶着沙发背跪直身子，季双辰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了。

“还愣着干什么。”季双辰转过身，“过来。”他推开门。

季双辰的房间2瓜总共进过两次，一次是晚上偷摸溜进来的，一次弄翻了季双辰的书后匆忙逃走。2瓜坐在床上有点局促，喝酒一般情况下都是什么心情来着？这么说来，他和季双辰还没有一起喝过酒。季双辰看起来像对烟酒这类东西不会有兴趣的人，很多时候酒是软弱和放纵，内心坚实的人不需要这样的方式来麻痹自身。

季双辰伸长胳膊摸着书架最顶上的一层，2瓜盯着他忍不住想，没有什么酒吧，你只是想跟我说点什么。2瓜低头一根一根揉着自己的指头尖，歪着头看看床头不怎么亮的灯，发现了从没注意到的东西——一个黑色的大提琴盒，被窗口的银黑色遮光窗帘盖住半截。

“大提琴？你的？”

季双辰正好来到2瓜面前，往墙边看了一眼。把手里翠绿色的酒瓶和两个杯子放进2瓜手里，“是也不是，一会儿再跟你说。我去拿冰块你等会儿。”

2瓜晃晃玻璃瓶身，透过灯光看见隐约的沉淀。酒的颜色太绿了，绿的像漂亮眼睛一样让人晃神。“真有酒啊。”2瓜自言自语。平日里要么喝啤的要么喝白的，哪见过绿油油的酒。

难不成是苹果酒？那样的果酒一般度数很低。2瓜倒了满满一杯想趁季双辰没回来先尝尝味道免的一会儿喝的时候出什么洋相。仰头一饮而尽，从嗓子眼儿到胃里像点了场火，吐出口奇怪的香气，盯着猛然放大又骤然缩小的灯光，眨巴眼的功夫2瓜已经在臆想中被烧成了灰。

感觉不错喂。朦朦的麻麻的爽爽的。

第二杯喝到一半，季双辰回来了。2瓜装作闻味道的模样，“这酒叫什么，味道真怪。”

季双辰和他之间像隔了一层水，2瓜感觉自己变得模糊开始慢慢溶解。然后季双辰把他捧起来，放在手心里像捧着一条膨胀的金鱼。他仰头寻找季双辰的眼睛，就像晃荡在大海里仰望夜空。突然变得十分渴望季双辰的嘴唇，自己干渴的唇舌本能的直觉那嘴唇应该是甜的。

2瓜知道产生了奇怪的幻觉，听见季双辰问他，慢吞吞拿下对方放在自己颈侧的手。“就尝了一点儿。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你会拉大提琴吗？季双辰？”问话间，2瓜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光滑坚韧的琴弦，好奇的用中指拨弄一下，充满弹性的音色低沉的泛开。2瓜抖了一下缩回手，四肢百骸里涌入强烈的愉悦。

酒精的作用让今天的自己感觉很不对。比如说现在季双辰的眼睛，看起来像星星一样明灭不定。也许和很久以前他从谁家窗户口翻出来无意间往天空中的一瞥相同，眼前的东西是美好的，极为美好。只有一点2瓜十分清楚，想拥有此刻，从不可及到触手可得。舌尖将距离缩短为零，无预兆的吻昏沉的能挤出水，散发清甜又浓烈的香。

2瓜将杯中酒饮尽，眼睛跟着季双辰的动作缓缓移动，看着季双辰低头轻抚琴身圆润的弧度。琴弦的余响淡化了时间感，沉默中呼之欲出第一次绽放。也许。

“这是我母亲的琴。”

“哦。”2瓜并不觉得吃惊，“你老妈肯定是个大美人，当然我家瓜妈也不错，就是长成了个棒棒糖。啥时候介绍她俩认识认识，让瓜妈跟着你妈熏陶熏陶，唱唱歌跳跳舞多惬意，总是有赚不完的钱，不能怨邻里说自己是爆发户……呃，我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其实我就想问问我去见她能不能讨她喜欢。”2瓜说着说着出溜到了床边的地毯上，靠着床帮揪毯子上长长的毛，脑袋边上就是季双辰的腿。

“她死了。”

“嗯？”2瓜扒住季双辰的腿撑起轻飘飘的脑袋，胳膊一软门牙啃在季双辰的大腿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紧紧抱住季双辰的膝盖。

季双辰的拇指揉*捏着2瓜发烫的耳垂，“这没什么，每个人都会离开，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悲之处在于她死的时候所渴求的一切依然是渴求。激情燃起的时候并不虚假，毕竟我的存在是真的。我只是不明白她那样的人为什么连最简单的事都没有想清楚，等待从来都是鬼话，如果是我，就想法设法获得全部。”

“你在说什么。”2瓜只听见最后一句话，他眼中的季双辰十分不真切。季双辰俯身抬起2瓜的下巴，2瓜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想要全部，就，都给你……”说完耳垂突然一阵刺痛，“嘶——疼！”2瓜撑开季双辰的肩膀，但对方紧咬着牙关没松口，直到“咔嘣”一声，2瓜感到毛骨悚然。

“你咬我？！为什么？”2瓜捂住耳朵半是震惊半是愤怒，血很快染湿了指缝。季双辰舔舔嘴角，笑了。他逆光站着，“我一直对你说，很多事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把腿脚发软的2瓜按在地上紧紧压住。“你说喜欢我。有没有真的想清楚究竟是喜欢还是可怜。”

2瓜把头歪向一侧，捂住脸笑了。“我没有喝醉季双辰，”一只手松松的挂在季双辰的脖子上，“该发火的人明明该是我，我不确定你是否是勉为其难顺水推舟，不知道你脑袋里天天想的是什么，你才刚狠狠咬了我一口啧，”2瓜看看手上的血，“是个姑娘早被你吓死了，赶快谢天谢地谢月老让你遇见我，稍不留神你遇见的就不是这个我了，打一辈子光棍哭都没处哭去。”

他的脸在季双辰颈边不断的磨蹭，“我喜欢你啊，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不确定不放心的话，”2瓜撑起身子凑到季双辰耳边，“那我们就来做一些光是凭可怜做不出来的事吧。”

2瓜半仰着脸一双眼睛灼灼闪光，透着点儿恰到好处的狡黠。他并没发觉也懒得注意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蜕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漂亮小伙儿。颈部和锁骨好看的弧度，明晰的面部轮廓，还有眼中特别的精明劲儿，都是以前的卫瓜瓜不曾拥有的。

季双辰一遍遍的看着2瓜，现在是否和自己最初玩笑一样的计划相符？不，实际上已经超出太多。的确像刑天说的那样，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那样的话就不会在怦然心动的此刻感到内疚。

“我咬了你。”季双辰吻吻2瓜的耳垂，“但我不会道歉。”2瓜抵着季双辰的额头笑道，“不道歉也行，你得赔我。”

“你想要什么。”

只差一点就能触碰到，两人之间不断升腾弥漫的热度既甜蜜又危险。

“我要的不多。”饮下的酒在2瓜眼中氤氲成不散的水汽，他盯着季双辰的眼睛说，“就你吧。”

38、真相

厚窗帘被不怎么情愿的扯开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缝，早晨的阳光偷摸窥进来清楚的照见床头墙面上清晰的抓痕。2瓜在眼前胡乱抓了几把，坐起的太猛，带着大半的被子顺势出溜到地上。

“呃……”屁股疼。

昏头昏脑的看了一圈，揉揉脑袋，心说这哪儿啊。季双辰被2瓜小声咕哝的声音吵醒，懒洋洋遮住眼。久违的心满意足的睡眠，眼前毫无防范光*裸的背竟让人看的蠢蠢欲动。搭在床沿的手指划过2瓜的脊柱一直往下走，“嗯~”咕哝的声音很快变了调。

起初2瓜还绷着，季双辰眯起眼瞧着2瓜结了血痂的耳垂，手往下探的更多。

“卧%￥@*&**……”2瓜踢开被子站起来，头发往后一拢上床骑在季双辰身上，“我真没想到，”两个人脸凑的很近，2瓜故作凶狠的磨牙道，“你个臭流氓。”

季双辰看着他笑了会儿。“你笑什么，”2瓜知道自己是恼羞成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只想问你一个事儿。”

“说。”季双辰的掌心在2瓜腰侧上下摩挲，2瓜一把攥住不老实的手压屁股下面，“你说，老实说哈，昨晚是你上了我还是我上了你。”听了他的话季双辰捂住眼睛笑的更厉害了，笑够了抬眼往墙头上看。

阳光把浅绿色墙面上的五道抓痕照的清清楚楚。2瓜看看季双辰再看看墙，伸出胳膊抬手比了比，“完，我好像想起来了。”捂住的脸变成了朵大红花，在深秋晨光中镶着金边。季双辰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2瓜一手挡住了，“别故意问我想起了什么。”他一脸的悔不当初，“这怎么又跟我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