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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阁重建之后,生意更好了,可就算生意再好,过年毕竟萧条。
姑娘们多是无父无母,芸娘给了笔银两,让她们四处走走散散心,小厮打杂也得了红包,各自回家。对比着往日的熙熙攘攘,莺莺燕燕,落花阁显得无比冷清。
“不知道洛月殇那处是何景象。”芸娘半倚在二楼栏杆上,依旧半杯清酒,懒懒散散,穿了大红的牡丹绣花衣裙,落花阁独剩她一人。
莫无走了。
一切皆已安排妥当,能做的都做了,龙潭虎穴,生死一线,剩下的,但看两人的造化了。
姐姐,我不疼,真的不疼,我只是想去,想待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我不是可怜他,他没什么需要可怜的,姐姐不了解,公子比谁都坚强……
我陪着他,我机灵些,一定可以帮上什么的……
本来就长得不美,这么毁了也未觉得可惜,姐姐别难过,我其实挺开心的……
……
“傻丫头。”仰头喝了半杯清酒,芸娘随手扔了青瓷酒杯,转身离去,口中轻轻吟唱:“痴人梦,梦痴人,何人度,度何人,花白了发,谁携手,不余恨,万事不争……”
莫无走的时候,和她说什么来着的?
“你不了解他。”
“我死了,他反而不会死。”
“我去接他,已是迟了许久。”
笨蛋啊,这世间,怎会这么许多的笨蛋都给她遇上了呢?
洛月殇,你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大红的身影几个起落,离开了落花阁,落花有意,揽月可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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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冷:哦吧港南斯戴尔~【跳跳跳】\\(≧▽≦)/
莫无:你又干嘛?!(#‵′)
小冷:卖萌啊,昨天只有一个见到我卖萌了,莫无你也来,一起跳一起跳~(╯3╰)
莫无:……(#‵′)靠
小冷:(⊙_⊙)莫无……你爆粗口……这不科学……
莫无:谁让你卖萌的?(╰_╯)#
小冷:……
坑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此处省略一万字】
第九十一回:棋高一着
一步棋,落了棋盘,对弈者的优劣,满盘的输赢,便端看这一步棋预见了几步。
明黄锦布,黑牛角轴,祥云瑞鹤,银龙飞腾,洗练行文,玺印加盖。
圣旨。
景阳再强势厉害,一道道命令不许冷青翼出翼景园,一道圣旨下,统统化为乌有。
自吴将军之后,翰林院新秀肖大人也落入牢狱之中,是是非非皆因一人。
坊间传闻:此人男生女相绝色容颜,妖惑众生,无论男女,见者则痴迷不能自持;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出口成章,无论黑白,闻者则真假不能分辨。
这样一人,皇上自是要好奇的,是神仙,还是妖孽?
这日大早,一辆官家马车停在景王府外,一人下得马车。
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皇宫内侍也。
蓝灰色的蟒服,前后绣莽纹补白鹇纹饰,长至脚踝,包裹着松弛微曲的身形,扭捏做作之下,偏偏目不低视,昂首踱步,闻人行礼,往往哼哼鼻子,当是知道,下人一路带引入得府内,景阳阔步相迎。
“王公公来了,里面请,本王已泡了上好的龙井。”即便是景阳,对待这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王爷客气,新年将至,咱家许多事务,不宜耽搁太久,宣了旨便回了。”王公公皮笑肉不笑,尖细的声音虽是客套,却也隐隐带着不屑和隔阂。
“既然公公繁忙,本王不好叨扰,这边请。”景阳抬手示路,随其身侧,一并前行,脸色并不好看。
“多谢王爷。”王公公一路向前,身后小太监们微微弓着身子,紧随其后。
去的地方,是翼景园。
自上次离开,景阳已有两日未踏足翼景园,只听闻下人汇报,小翼恢复的并不好。御医说,这般伤势反复,就算整日服食灵丹妙药,也大约拖不了一个月。这般可笑的说法,景阳半点不信,他的小翼不会死,之前经历了那么多都没死,这会儿也定然不会。御医不行,他就找江湖上的游医,如此两日,他已知晓赛华佗的名号,并派人去寻。
本觉一切皆在掌握之中,谁想又出了这样的事。按理说,皇上虽会好奇,但不至兴师动众单独召见,且先前与他并无半点风声,定是有人从中安排教唆,不知是何人,有何目的。
思量间,一行人已走到了翼景园。只见曲道小桥,石亭池塘,覆着厚厚的积雪,满眼的洁白无瑕,清静淡雅,剔透晶莹,别致秀美。
通报的人,已先一步到了,屋门敞着,恩欣和守卫跪于门口相迎,冷青翼尚在屋内床上。
王公公等人,跨过门槛,未看门口几人,直接进了屋子。
门敞着,屋子里暖意散开,已冷。床上的人,靠坐着,被盖半身,面色极差,半阖的眼眸,恹恹然,透着死气沉沉。
“庶民冷青翼,速速上前下跪听旨。”王公公瞥了眼床上之人,并无半点怜悯,尖利的声音带着咄咄逼人,显然对这闹腾处许多事端的人,无甚好感。
“小翼,我扶你。”景阳上前一步,扶了床上的冷青翼,借他力量起身下床。
“唔……”冷青翼一手压着胸前断骨,一手按着小腹伤处,完全靠着景阳的支撑,这才勉强起了身子,一番折腾下来已是脸色煞白,虚汗满额,待到双脚落地,玄黑的铁链露了出来,王公公微微惊讶,却见那人身子紧跟着一软,直直向前栽去,幸亏景阳扶着,才不至栽倒地上,原是传言不假,翩翩佳公子,大约命不久矣。
“……”冷眼旁观,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王公公待到冷青翼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这才展开圣旨,阴阳怪气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庶民冷青翼明日巳时进宫面圣,不得有误,钦此……冷青翼,还不速速接旨?”
“草民……冷青翼……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冷青翼自是无法接旨,谢恩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语不成句,像是眼见着就要厥过去了。
“小翼身子不适,本王代其接旨,有劳王公公。”景阳接过圣旨,使了眼色,招呼恩欣和小厮进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冷青翼,来到王公公身侧,“本王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些奇珍异宝,不知王公公是否赏脸与本王一同前去看看?”
“奇珍异宝?”王公公抬了眉眼,看着景阳,“既然王爷开口,咱家恭敬不如从命。”
“王公公,请。”景阳做了手势,命了下人带路,对着恩欣交代道:“小心伺候着。”
“是。”恩欣规规矩矩应答,眸子里的担心掩饰得干干净净。
待一干人等走后,恩欣和小厮合力,万般小心地将冷青翼扶回床上,只见小腹缠裹的白纱上已是浸湿鲜红,本就未好的伤口如此这般,自是没有不裂的道理。恩欣交代了小厮去找御医,然后自己赶紧关了屋门,加了炭火,想让屋子里快点暖和起来。
“公子,把药吃了,是不是疼得厉害?冷不冷?”一阵忙碌,恩欣又找来药物喂冷青翼服下,脸上情绪已是不掩,“这又是唱得哪出?明日去面见圣上?!公子,就你现在这样,如何经得起一路颠簸,去面见圣上?!”
“……”冷青翼躺在床上,并不答,身子里火烧火燎般的疼痛,虽难耐,却也激得他无比清醒,棋局已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明日巳时……应是来得及。
“公子,你在想什么?你可是猜到皇上见你何事?”恩欣看着冷青翼丝毫不觉得意外的沉着冷静,忽然灵光一闪,“公子……难道……不会是你让姐姐安排的吧?!”
“……”冷青翼不置可否,声音沙哑虚弱,眸子里的光却是亮的,“待御医走后……再取文房四宝来……”
“公子……”恩欣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触到了桌上的冷茶,拿起仰首直灌了杯,这才镇定下来,“公子!我虽答应帮你……可,可是……”
“……”失了血色的唇勾起了好看的弧度,那般轻松自在的笑容,“吾命不长,能做不多,恩欣,你若不帮我,我唯有默默等死,死不瞑目……”
“……”恩欣咬着唇,听着那些残酷却无从反驳的话语,看着那个许久不见的笑容,“公子,我不愿看你这般胡来,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冷青翼笑而不言,过了一阵,轻轻说道:“但愿死前,可了我心愿……”
御医来了,拆开冷青翼小腹处染血的纱布,只见白皙平坦的小腹上,一处狰狞刀口,窄而深,皮肉尚未收口,仍在隐隐冒着血。淡黄色的止血药粉洒了几层,终是止了血,重新拿了纱布仔细包扎,针灸熬药,重固断骨,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时辰。
冷青翼一直闭着眸子,默不作声,对于所有的治疗,置若罔闻,隐忍间,让人不觉又想起那时不知疼痛的模样。
“恩欣姑娘,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唉,你好生照顾公子。”御医摇头叹息,对于这不停来来回回的折腾,像是也已习惯,只叹命途多桀,人间生受地狱之苦。
“陈御医,公子明日去见皇上,这般的身子恐要惊扰陛下,冲撞龙颜,能否劳请您去太子殿下处,告知刘御医,据说他有一药物,可暂时缓了伤痛,此事万不可让王爷知晓,否则公子又要遭罪。”恩欣对陈御医其人自有一番评断,敢说这番话,自是信得过。
“唉唉,那药也有耳闻,若不是逼不得已……”陈御医本就悲天悯人,照顾冷青翼以来,万事皆看在眼里,心中早已唏嘘不已,“老夫尽力就是,能让冷公子少遭点罪便好。”
“恩欣代公子多谢陈御医。”恩欣并不觉得多么欢喜,那药物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药。
不过,圣旨已下,再无退路。
她决定了要帮公子,也不知是对是错。
之前一声小鸢,彻底破了她和公子间的隔阂。公子让她帮,那般情状之下,她当真拒无可拒。备了笔墨纸砚,眼睁睁看着重伤在身的公子,勉力支撑,用了半个时辰,写了两封信笺,宣纸上的字不多,本应灵动流逸铁画银钩,却因握不稳笔杆而写的像鬼画符一般,交代了她,一封给洛公子,一封给姐姐。交代完了,像是死撑的一股力也用完了,虚弱的身子直接软倒下去,轻轻震动,便呕出一口血来。那时她真的后悔,恨不能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刮子解气,却看到公子在笑,再不是那种绝望自伤的笑,而是隐隐带着生气和活力。
不知对错,却为了那一抹笑,她缴械投降,全然照办。
作为下人本就自由,加之一直与姐姐未断联系,这传递信笺的事,倒是一点不难。只可惜她识字不多,不知公子写了什么,问了,公子也不多说。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公子说。
别着急,一件件慢慢做,她说。
慢慢做,公子……好好活下去,一件件的做。
明亮的月光下,她怀里揣了又一封墨迹未干的信笺,走在雪地里,有着迷惑,却坚定向前。这一切,也许是错的,她却不怕一直错下去,若是可以一直看到那样笑容的话。
到了约定的隐秘地点,帮着她和姐姐传递讯息的人不在,等待她的竟是姐姐本人。
夜行衣的黑,勾勒着那凹凸有致的曲线,卸下了万紫千红的姐姐,像是换了一个人。
“莫无未死,但伤势未愈,暂时带不走冷青翼。”
“不可透露给冷青翼,否则其会为了不牵连莫无而求死。”
“我已安排了莫无进府,需要你从中打点。”
“景阳眼皮子底下,其实万分危险。”
“你我虽非血亲,但我视你比血亲更亲,看你这副神情,便知动了不该动的心。”
那夜,她的眸子定然比天际的月还要亮了许多,姐姐说着话,而她只是在傻笑。
莫无未死。
世间还有比这更加动听的语句么?
“姐姐,我该怎么做?”
该不该动,都已经动了,只要她的公子可以幸福,让她怎么样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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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冷:莫无无,快来来~(*^◎^*)
莫无:O__O\“……
小冷:阿坑坑说,不卖萌萌,就不让偶和乃见面面~ ( ̄ˇ ̄)
莫无:说人话!(#‵′)
小冷:嘤嘤嘤,莫无无,乃凶偶~≧△≦
莫无:擦!我特么去砍了她!!(╰_╯)#
小冷:腹黑黑,木坑坑木偶们……╮(╯_╰)╭
第九十二回:苍松翠柏
次日清晨,天公不作美,又飘起了漫天的雪花,温度又低了些,分明立春不过十余日,却无半点大地回春的气象。
还有五日,便是大年三十,景王府内已经开始张罗布置,喜气洋洋的灯笼,红颜朱墨的对联,裁缝赶制的新衣,伙房置办的年货……这些热闹闹仿似都与翼景园无关,它依旧沉静地坐落在景王府的一隅,淡然清透,不染红尘。
“公子……”
她的公子,一夜未眠。
送出去的信笺,换回了几册书卷,她用食盒装了过来,未被察觉。公子上半夜反复研读思虑,下半夜便由她扶着在屋子里,缓慢而吃力地来回走动。转眼间天外泛白,已是要准备准备出门,可不能耽搁了时辰。
“嗯?”
昨日黄昏,陈御医带来了药,在药物的作用下,冷青翼明显精神好了许多,不过都是假象,反而让人看着揪心。
“等你回来,定要睡个三日三夜才成!”恩欣笑了笑,改了想说的话,不愿公子烦心。
“……”冷青翼微微愣了下,笑着应了声好,显得乖巧温顺。
“公子,我按你说的做,弄疼你的话,你要和我说。”恩欣拿过身侧经过改良的硬质皮革,面上虽笑着,却掩不住担心。
“好。”冷青翼吃力地撑起身子,扶着床栏在床侧努力坐直,“来吧。”
“……好。”
硬质的皮革隔着里衣,围裹在冷青翼胸口至小腹整个上半身,剪裁的尺寸自是度量之后,不大不小,搭扣扣上,便服服帖帖盖住了肋骨和小腹两处伤。恩欣接着拿来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内里松软棉质,外缝锦缎布料,袖口领口祥云图案滚边,束月白暗纹宽腰带,再系挂一块古朴白玉,外罩软皮夹棉大氅,最后又在颈边围了兔毛束领。因着脚上铁链绑缚,裤子靴子无法太过厚实,好在袍子够长,终是盖住一些腿脚,遮住寒风。
穿戴整齐后,恩欣扶着冷青翼,慢慢站起,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桌边坐下。经过昨夜的辛苦练习,今日已是走得相当平稳,不过伤处定然还是疼的,只是他不说罢了。恩欣拿了木梳,细细梳好那一头失了光泽的发,用玉簪挑起一束贯在发顶成髻,其余整整齐齐散落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