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呢?有确认他们交易时间和地点么?”
杨图摇摇头,“时间仓促,属下还没来得及探查,不过已经叫人跟上那个策振雄,估计晚些时候能有新消息。”
“很好,辛苦了,去休息吧。”闽扬拍了拍杨图的肩,出房门,又见士兵偷瞄他的眼神,笑骂道:“兔崽子们,没得干了吧?”
“有,有。”士兵们嬉笑散开,跑到房间翻出带来的皮货、山珍准备上街摆摊。
出门在外,两人没敢放纵,只是之前声音过大,王爷面热,今晨说什么也不肯出屋吃早饭,闽扬不仅亲自给他端饭,还收拾了房间,才让众士兵误会。不过,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实质上也差不多,他们本来就是这关系,没什么丢脸的。
闽扬没任何负担的回到王爷身旁,很自然搂过去,却被王爷推开,并严肃告诫,“现在有军务在身,以后不许了。”身为将军就要以身作则,不能视军规为无物。
“是,属下遵命。”闽扬甩着尾巴又贴过来,轻声问,“那回府后一起睡。”
褚君浩淡淡看他一眼,没出声。
闽扬身后无形的大尾巴瞬间用力拍打着地面,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傻。
傍晚十分,所有人员回到小院,大家坐在一起,开始绘制小县城地图,闽扬根据小兵给出策振雄藏矿的地点,安排兵力,王爷手指轻点桌面,“我也去吧,这样保险。”
“可接应……”闽扬有些犹豫。
王爷摇头轻笑,手指在简易地图上一画,自信道:“就咱们两人即可,其他人绕出城接应,货到手马上运回西南大营,咱们两人继续西进即可。”指到与孙合约定汇合的地点,“咱们两人轻装,加紧点还可以赶上与孙校尉约定的时间。”
闽扬被王爷神采飞扬给吸引,愣愣点头同意。
客栈掌柜看着远去的马车,问店小二,“这些人怎么回事,天都快黑了还走,打算夜宿荒山么?”
店小二微微皱眉:“说是家中有急事,不得不急着返回。”余光看到有人接近,转头挂起职业笑容,对着相貌出众的青衫公子笑道:“公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青衫男子眯着桃花眼儿,点点头掏出碎银子递给小二,“住店,有上房么?”
“有的,有的,公子您这边请。”店小二又开始他热情而周到的服务。
当踏进客房,小二在门口左右望了望,确认没人注意到,才闭上房门,转身跪拜而下,“属下参见主上。”
“嗯,起来吧。”青衫公子慵懒靠坐于椅上,“那些是什么人?”
“回主子,他们自称是银项国的商队,要到普卡旺大集去,据说接到家中来信,有急事返回。”店小二敛去笑容,恭敬而严肃。
“商队?”男子又眯了眯他那桃花眼,好似流出更多情义。
“属下也觉得他们不像一般商人,个个英勇,很可能是银项的探子,而且这几日派人跟着他们,他们除了挑着货担走街串巷也没做其他,真的好像是普通商队。”
“走街串巷?呵呵,有意思。”男子正了正身体,“不说这个了,那批货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和策振雄联系好,明日寅时交货。”
“嗯,这批纯度呢?”
“比上一批还要高两成,是全大陆最好的。”
男子点了点头,衣袖一摆让小二退去,不一会小二抬着热水进来,“公子,您的热水好了。”又是服务周到的店小二。
而在郊外的山林中,闽扬与褚君浩一袭黑衣,躲于树后,山洞里微微透出火光,还隐有人声,不一会儿,从小路上行来两辆马车,策振难从一辆车上跳下,“来人,快点装车。”
不多时,山洞里传出吱扭 吱扭的声音,一队瘦骨嶙峋的劳工,黑红的脸隐在呼出的热气中,耸起高高的肩膀,紧僵着手臂,费力推着独轮车陆续走出,一个多时辰后,两架马车装满黑红色矿石。
当马车装完货,行驶到出山地,一阵阴冷的风划过,车夫与押运只感觉后颈一凉,便失去知觉。策振雄和剩下的三两人惊恐地跳下马车,“谁,出来。”
隐于树影中的闽扬,拦住王爷想要再次挥出冰光剑,低声凑到他耳边道:“这几个,我来。”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块,捏碎,弹指射了出。
马车边的策振雄正在叫人查看倒地的押运,只觉得咽喉一冷,瞬间睁大眼睛,直直倒了下去,旁边几人也无人幸免。
闽扬与王爷从阴影中走出,一人驾一辆马车迅速绕其他路离开。
09.大阳
策振雄手下从晕厥中清醒,发现策振雄几人尸体,惊慌失措误以为遇鬼。寒铁矿被运回苍昊军驻地,孔有德有多欢喜不提。
传说中的冰光剑有横扫千军之力,闽扬记忆中,也只是年少时在战场上昏厥前,留下模糊印象,如今在清醒下亲眼见证,震撼不比当年小。冰光剑有小手指粗细,长一尺半左右,当内力填充其内后,剑身会发出淡蓝如冰的光晕,周围浮有白色寒气,足有两指宽,才形成剑的模样,呈现出它绝世宝剑的风华。
闽扬手握宝剑,凝气指向路旁的石头,无声无息,石头表面凝结成霜,连与它相接的地面也有点点冰晶,他走上前去察看,手指刚刚碰到石头,“咔嚓”一声,石头碎裂几块,一股寒凉气息四散开,闽扬抿抿唇把剑还给王爷。
接过剑,褚君浩眼神疑惑望着闽扬一脸凝重,“你怎么了?”
闽扬默默无言,对王爷的对视半晌才道:“如果那次你没来……”我可能早就化为一堆枯骨,如何再与你相见!可也是从那次之后,自己便失去王爷的消息,只有当日护着他那坚毅背影留在他心底。没由来的感伤,让他前倾环住褚君浩的腰,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汲取一点点温暖来抚平淡淡的情绪。
伤感可能会感染,褚君浩没有避开他,他觉得脆弱的闽扬需要呵护,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背,“都过去了。”
这日,天空飘起雪花,闽扬两人赶时间超无人小路冒雪前行,可午后雪势渐大,又突然刮起北风,骑在马上,寒冷如尖刀一样割着脸颊,集市上买来的中等马匹,脚程不好,还有一匹受不住寒冷和疲惫倒地不起,两人只好牵着马步行。
一队人马在烈风中狂奔,雪花飞掠过他们的斗笠与披风之上,为首男子俊丽身姿,年过而立,“驾,驾。”马蹄踏雪而行,卷起朵朵小旋风。
拐过路口,两名狼狈男子引起他的注意,灰衣男子的马不愿再走,马屁股使劲后褪,四蹄牢牢扎在地上,与男子拔河。另一名男子的马也没什么精神,“噗噗”喘着热气,貌似也快坚持不住了。
为首男子夹紧马腹擂起缰绳,抬手示意随行人员停下。男子对那名略高个的灰衣男子道:“兄弟,要帮忙么?”
闽扬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人,还如此热心,当他转身抬头见到来人时,神情一滞,但很快掩饰过去,抱拳道:“那有劳兄台。”
“在下姓古,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为首男子吩咐手下牵来两匹上等马,送给他们。
“古兄,鄙人姓杨,单字一个浩,这位是家兄,单字一个敏。”闽扬指了指身边的王爷笑着介绍。
“幸会幸会。”两方简单寒暄后,继续前行。
终于抵达一座小城,闽扬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抛给古姓男子,抱拳:“多谢古兄相助,我们兄弟两人在此别过,这是两匹马的银钱,咱们后会有期。”
“请。”那男子爽朗一笑,抱拳回礼。
待闽扬两人走后,男子随从上前,“殿下,这两人……?”
男子摇了摇头,“只是眼熟,可能认错了。没事,走吧。”这队人马穿过城填,消失在街角。
“那人是谁?”两人投宿下榻在一家简陋客栈,褚君浩早就发现闽扬对那人态度不自然。
“银角二皇子,慕容古。”天太冷,屋内烧着炭盆,满室的烟还没散去,熏得闽扬皱眉,还真是巧,竟然会在荒郊野岭遇到这等大人物。
“如果我没记错,他们来的方向是‘启灵仙山’。”褚君浩也开始皱鼻,这种地方无烟炭肯定没有,幸好他不是一直生活在皇宫,尝过民间疾苦,这些苦不是没经历过。
闽扬点点头,那个方向是仙山没错,可慕容古去仙山做什么?“难道他们真相信山上有仙人?”闽扬半开玩笑道。
褚君浩点点头,“银角老皇帝身体已药石罔效,也许真像你说的,他们去仙山求医,再不然,也有可能是寻续命仙草。”
“啊?还真有仙人啊!”
褚君浩被他吃惊的表情逗笑,“谁知道呢,反正没人得见,都是传说,除了传说,皇室藏书中也有相关记载,不过只是寥寥几笔罢了。”
闽扬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怪不得从古至今有那么多皇帝喜欢修仙。
褚君浩拿出冰光剑,轻轻用布巾擦拭,“据说,铸造这柄剑的矿石就来源于仙山。”
“啊?”闽扬暗惊,怪不得这冰光剑会有如此神力。
“相传百年前,最著名的铸剑大师走遍大陆,寻得极寒之铁,用毕生精力铸出这柄举世无双的冰光剑,其同门师弟问其矿石出自何处,其曰:北山启灵也。过了两年,其师弟便铸出一把火焰弯刀。此刀坚不可摧,在激战中会发出火红之光,饮血鸣叫,使用者会功力瞬间大增。”
闽扬听得入神,眸光璀璨:“那把刀现在在哪?”
褚君浩神秘一笑,“你猜。”看他瞬间蔫了,褚君浩解惑道:“你可见过你师娘的武器。”
师娘?他哪来的师娘!不对,等等,“啊……不是吧!”闽扬傻了,能算他师父的只有一人,从前王府里的尘星公子,而这所谓的师娘,难道是与他一起私奔的王府大夫人燕琴?
想起王爷从前那糟心后院,闽扬一阵气闷,扑过去紧紧搂住他,逼问道:“你到底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好几次都见你留宿他那里。”凶神恶煞般,好像只要褚君浩一承认,他马上会去做欺师灭祖的事。
褚君浩哈哈大笑,被他拈酸带醋的话逗得开怀。抬手捋了捋他的头发,“我于苏柳安只是救命之恩,留宿他那不过是为掩人耳目,你也知道,他是赤龙国人,当时府里线眼众多,不能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闽扬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得到王爷的答案,哼哼唧唧地在他怀里蹭蹭,从那日起,他们很久没靠这般近,他想念他身上的清冷竹香。
褚君浩微笑,会撒娇的孩子也挺可爱的,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使他全身通畅。手掌抚在闽扬宽厚的背上,没有柔弱与娇羞,其实换个换口味也挺新鲜的。
又聊回到正事,他们推断银角国二皇子是位孝顺的好孩子,要不然老父一死正是争家产的时候,有争权之心的,谁还会亲自去了无人迹的仙山,寻传说中的仙人与仙药。
终于与孙合等人在大阳城附近汇合,城内气氛良好,根本看不到两国交战的紧张,食肆酒楼到处都在传银角两位皇子迎娶侧妃之事,太子慕容杰即将迎娶御史大夫之女,二皇子则纳虎贲将军之女为妃。
孙合他们不亏是中间出身,探查消息更加全面,一路行来竟然把银角两大派系摸得十分清楚。
慕容古的处境与当年的褚君浩相似,他并非有夺储之心,却因太过优秀,遭到太子妒忌和间接迫害,为人刚正不阿,有一定的追随者,却因损害了大氏族的利益,在朝中势力算是薄弱。
王爷提议慕容古是个人才,不如策反他,毕竟收复银角也在有人来管理,用银角人治理银角人,也能安抚一部分百姓。
闽扬觉得可行,但对于刚正之人是最不好策反的。他只能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孙合,与银角之战刚刚开始,所以孙合有很长时间来准备。
孙合考虑后,接受任务,并私下找闽扬多多照顾他的妻儿,毕竟这场仗有可能是一年两年,也有可能是三年五年。闽扬拍着他的肩保证,兄弟放心,回去他就派人把嫂子和大侄子接到将军府去住。
在众士兵挑货担四处游走卖货回来后,大家绘制好大阳城地图,闽扬给孙合留下几个人,一袋子银钱,与褚君浩带着剩下的几名士兵返回银项。
而此时慕容古终于想起那人是谁,将兵书扔在书案之上,拉开房门叫道:“来人,速去查那日与咱们同行的两人。”那双如狼一样的眼睛,虽然只那么一瞬便被隐藏,但他不会认错,闽扬,银项国的飞鹰将军!虽然那孩子已经长大,棱角分明,满身戾气与血腥气尽收,那眼神却没有改变。
10.成柱箭
苍昊军后营,一名麻杆儿似的士兵,用消瘦的肩挑起满满两桶水,他不顾被冻红的手指,稳稳扶着两只木桶,并保持扁担平衡,别看他瘦,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步伐稳健。他把打好的水分别注进小桶,然后放在营帐背光处,加快水的结冰速度。
这时,从武器房那边跑来一名满脸麻坑的小兵,“柱子哥,柱子哥,将军大人回营,传你去问话。”他手舞足蹈般,像自己是被宣见的人。
麻杆士兵被这消息吓到了,他保持腰部弯曲,手提着小桶僵在原处没放下,扭头,惊恐的脸无措望向来人。
“柱子哥,快呀。”小兵抢过他手中的木桶随意放在地上,然后兴奋拉起他就跑,“一定是你做的箭受将军夸奖了。”拉着比他高的人有些费力,他又绕到他背后,用手推他的背,典型的赶牛上工的架势。
刘成柱被推得一个趔趄回神,才跟着小孩跑去见孔校尉。他是激动的,又是害怕的,他本以为自己从沙场上退下来,便成没用的人,没想到就因为偶然间参与新箭的研究,就会被将军大人亲自召见。对他这样最底层的士兵来说,这是何等荣耀,就如同他父母被族长在外做官的儿子提及一样,不,应该比那个还要更甚。
孔标尉看到一脸惶恐又带着暗许喜意的刘成柱,难得语气放缓,“没事,别怕,你箭铸的不错,见了将军他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好。”将军凶名在外,这些新来的小兵们总会被以讹传讹的言论误导。
刘成柱还是克制不住打颤,虽然他铸出寒铁箭是大功,但他出身低微,小山村出来的孩子多少有点自卑。
他能参军也是因为族长儿子的一句话,族长儿子乡省亲,对年轻的新一辈儿说外面的天地广阔无边,大家应该出去看看。
就这样刘成柱和同村的几个好友一同走出来,但他们没读过书,什么都不会,想当学徒工,也不是是人就要,他们沮丧的回到村子里,正赶上朝廷征兵,他们几个便报了名。
他本想有一番作为,挣得功绩风风光光回家,可由于力气小,在前不久的激战中力气用尽,要不是被伍长所救,他险些丧命。他们卒长知道后,便把他退出步兵营调给辎重,辎重从事问他会做什么,他当时觉得特没脸,认为自己一事无成,便被分配到马厩,由于他管理的一匹战马马蹄铁脱落,他到武器房去找找有没有钉子来修理马掌,却在机缘下见到寒铁矿石,并碰巧和铸造师父聊起淬火过程,武器房的管事听到,问他怎么会懂这些,他才说起自家祖上是铸马蹄铁为生的,管事听了大喜,后来他留在这里专门负责寒铁箭的铸造。
如今寒铁箭已经铸成,他们正在研究如何将合理的寒铁与普通铁矿石熔合,炼制更多的箭用于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