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扬却见这俘虏脸上真的是抱有死志，便不打算再问下去，对孙合道：“你们玩吧。”然后带着苍昊离开地牢。

孙合看他与苍昊同样挺拔的背景，暗道：没事把苍昊带下来，是故意耍帅给王爷看么？无奈摇头，为了吸引媳妇儿注意，将军真是什么方法都用啊！

身边俘虏呜呜挣扎，还时不时的呛咳，孙合叹息摇头一脸惋惜道：“唉，你没机会了。”然后语气又轻松起来，转头对士兵道：“去，把那几个新选出来的兵叫来，练习一下审讯，看看他们是不是真如秦大人说的那样有天赋。”

他还好心回头又对俘虏解释：“我们这里新来些兵，胆子还小，先用你给他们练练手，你别担心，没多大事啊。”

俘虏差点没被一口气呛死。

所谓地牢，也不过是他们在挖地堡留下的地下暗道，里面虽然很阴暗，但要比地面温度略高些。

褚君浩默默站在地牢门口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觉得这孙合校尉真不亏是标骑出身，心理威慑用的相当好。见闽扬从里面出来，便跟着他一起走上地表。“不再问了么？”褚君浩看他一挥手臂放飞苍昊，苍昊在他们头顶盘旋而上，鹰啸一声，飞掠而过。

闽扬没有回头，一直注视着苍昊飞远，才回答道：“不问了，再派些人去侦查一下。其实，银角这次出征将领，我们大致上已经摸清。现在我就是在想，怎么样才能使他们那副帅做先锋出战。”

“哦？你想把他引来，为何想将他引来于此？”褚君浩眼睛一亮，基本已经明白闽扬用意，但还是希望他能亲口讲述一遍这等绝妙计划，看看与自己想法是否有所出入。

闽扬回头看他，“当然是为了战功。”目光灼灼，直视褚君浩眼睛，严肃道：“杀了那个副帅，首功拿下，就能再晋一级。”

“你……”闽扬的直白，让褚君浩词穷。而且这样的答案，让褚君浩大感意外。

从如今的形势看，敌军固然已经派出很多斥候，但他们并不清楚这些斥候有多少已经探听到重要信息，所以他们假设敌军已经知晓大军大致将领人数，以及中军主帅位置。那如果开战，敌军主力先锋一定会是赵道容最看好的人，人选不是他左右将军就会是他的副将，他们用主力先锋对峙中军主帅，如以锋矢阵法，他们很容易破开我大军第一层防守。

如果能打乱他们的先锋人选，或将那位副将引来苍昊军防守的左线，主帅那边的压力就会变小，而且以他们这样的防御阵势，胜利会非常快，并且损失也会控制在最小。

可是，当他以为自己找到“知音”，想得到点共鸣时，真不敢相信，闽扬会如此回答他。向前一步，他倾身眯眼：“你能正经点么？”

“我很正经啊，没军功就不能升级，没级别就会被那些穷酸文臣欺压，所以，要军功……”

“你到底想用什么方法把他们副帅引到咱们这边？”褚君浩怒了，大声询问道。他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太现实，以前那些对别人讲的大义都是信口开河，这才是最真实的他，只看到了名利和权力。

望着王爷瞬间燃烧的眸子，吓得闽扬睁大眼睛后退一小步， “还……，还没想好，让我再想想。”

王爷生气了，虽然闽扬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引得王爷不快，但他不想面对那双含着失望的眼睛，对上那样的眸子，自己心里发慌，脸上的表情就不自觉带着心虚。

褚君浩压下怒气，深深看他一眼后，转身要离开。

闽扬跟上前，想拉住他，却被他猛然甩开。

留在原地的闽扬抿着唇，一脸不知所措。

褚君浩揉揉额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按着胸口说句实在话，能有多少人是为了国家大义来参军？不管他们是将领还是小兵，哪个又不是为了挣军功，有了军功就有了田地，有了军功就会有房子女人，有了军功就会有地位权利。高官厚禄，谁人不想，为什么听闽扬这样义正言辞的说出来，他会感觉如此气愤呢？

俗话说，不期望就不要求。

难道自己对闽扬有期望？是啊，他对一般的军士也会有所期望，只是对闽扬的略高了些，从前他从来不在意将领对高官厚禄的追求，甚至他还以之为鼓励，可如今听闽扬这般说却感到伤心。好像不太对，他对闽扬……除了期望，貌似还多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那股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感觉。

匆匆回到军师营帐中，背手而立，褚君浩要仔细想想，即将开战，他不能因为自己怪异情绪而影响判断。

心情沉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对闽扬是不同的，而且自从两人成亲以后，不自觉间，他潜意识里竟然真的开始试着把他当做伴侣来对待。但他本身却喜欢冰莲那款，安静，弱小，信赖并依靠他，所以才会觉得闽扬办事有诸多不合心意，当然闽扬有自己的优点，而他也不是冰莲那般弱小，他是将军，统领数万人，有自己独特主见。

褚君浩紧了紧拳头，他知道他这样不对，唉，小狼崽子根本不用他来照顾，这种感觉有些让他无措，不过他不是优柔之人，既然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那就会承认。

秦勇巡逻回来，说地堡十丈外干草有折断痕迹，证明已经有不少斥候回到敌军，闽扬当机立断，拖出俘虏杀之，挂在苍昊军阵地的枯树上，正是王爷安排阵中地带。

“报，大将军，闽将军那边已将战俘砍杀，挂于阵前。”

“哦？”居龙阳没想到闽扬会这般处理，暗中赞赏，这小子很果决嘛，“好，传令下去，全营时刻备战。”居龙阳一击掌，大吼道，全军营瞬间紧张起来。

06.祭旗

“报……”银角国抚远军前哨营，小个子斥候一手扶着头盔，一手按住佩刀急匆匆冲进营中大帐，气喘吁吁抱拳行礼：“禀……将军，敌……敌军大营升起……战旗，银项斩杀我军被俘斥候，悬挂于敌军左路阵前。”

“什么？”抚远军左将军潘韦洪猛得站起身，扔掉手里啃了一半的羊腿，气得一脚踢翻架在火上的羊肉锅，“他们怎么敢！”

肉汤洒了一地，大帐中瞬间都是腥膻味道。

“来呀，拿上本将的弓，出战。”潘韦洪油腻腻的手在身上随意一抹，指挥着亲兵给他穿盔甲，拿大弓。

“将军，将军，是否先等等，咱们是不是先报给大帅再做安排啊？”某个和他一起吃肉喝酒的校尉拦住冲动的左将军。

“等个屁，姨夫要是听到这事一定也被气着，照样开战。银项敢挂人示众，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他们敢做就要敢当。”小兵给他勒紧护脚，自己低头扣紧护腕。

“可冬天还没过，银项突然发难，这太不正常啊。”王校尉皱眉，他心里非常不安。“不是有消息称，这次银项西南大军统领是从前那个大司马，还有飞鹰将军，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哈，阴谋？”潘左将军不以为意，“那叫居什么的老头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儿子就是死在姨夫手里，哼，可见他家那什么捞子兵法不过尔尔，姨夫能胜他们一回就能胜他们第二回，至于飞鹰将军，不就是银项内战时冒出来的么，除了为人凶狠还有啥本事？他们的内战就是自家人小打小闹，这次碰上老子，看他还能狠到哪去，老子可比他更狠！”小兵已经帮他穿好盔甲，潘韦洪大力掀开帐帘走出，对着已经集结完毕的士兵们喊道：“小子们，他们银项欺人太甚，斩杀我士兵不说，还挂于阵前示威，走，和老子一起把他们打退回永安，把咱们兄弟抢给回来。”

“打退他们……，抢回来。”士兵们跟着大吼，声音穿透云霄。

“对了将军，大帅身边不是要调来个监军，咱们擅自行动总归不好，还是上报后再说吧。”王校尉突然想起朝廷新派下的人，追上刚要上马的潘韦洪，低声道：“监军毕竟是二皇子的人，咱们这般行事会被诟病的，而且让大帅也不好做。”

潘韦洪扯开挡路的王校尉，“嗤，二皇子也没几天蹦头了，那个鸟监军不是还在路上。”翻身上马，想了想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仗还是要现在打，夫战勇气也，老子就是要趁这个机会，给他们银项点颜色看看。本将走后，你立刻派人上报，并把这次作战过程详细记录，等大帅来后交给他，老子能有今天都依仗大帅提拔，要是回不来了，老王你就告诉大帅，他的恩情我来世再报。”语毕，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小子们，和老子一起杀进敌营去。”

“杀，杀，杀……”

“将军……，唉！”王校尉驻足看潘韦洪率领士兵们冲出大营，回身立刻安排斥候把这里的消息上报给抚远将军赵道容，并安排其他事宜。

“大将军，闽将军那边打起来了。”冯跃年兴冲冲地跑进中军帐，“属下要去支援么？”他父亲也是褚其帝时期有名战将——冯武冯老将军，虽然官职不大，但由于战场经验丰富，以前一直驻守西南大营东营，并在内战中担任主将负责围剿叛军，虽不幸阵亡，却也有从龙之功。

冯跃年比闽扬大上两岁，从小在父亲的军队里长大的，但接手父亲旧部只有短短一年多，参加过内战中的几场小型战役，还没碰到过对抗外族的战争，着实有些兴奋。

居龙阳暗叹完这孩子不够稳重，摆手道：“暂时不用，以闽扬那小子的本事完全可以抵挡，就算不行，他身边还有王爷在，不用担心，而且这次冲锋并非抚远大军前锋，应该只是他们前哨营的人。”他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抚远大军不出三日便到，我们要保留实力。”

“是。”冯跃年声音有力，却带着丝失望。

“哇……，好。”突然帐外士兵一阵欢呼，“哎呀，快看，快看，苍昊军竟然把他们全部围住了。”

“啊……娘喂，火……火攻。”七嘴八舌惊叹此起彼伏。

“来人，帐外为何喧哗？”居龙阳拍案，军规何在！

“回禀大将军，苍昊军已经把敌军全部包围。”小兵冲进来单膝跪下抱拳，双眼闪亮亮大声回答道。

居龙阳眯眼，怎会这般快？冯跃年听闻又惊又喜，“大将军……”用眼神急切地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出去观看。

居龙阳迅速起身出帐，带着冯跃年登上了望台，只见平原左路硝烟滚滚，苍昊军包围圈下敌军迅速锐减。

“大将军，您看那边。”冯跃年指向左路东北部地区，隐约可见树间地堡人头攒动，像在连续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居龙阳低喃，以苍昊军五万人的配置，除去后勤参战人员不会多于三万人，这么多人安排在地堡远程射击，那迎战近攻的还能有几人？“走，和本将去看看。”

“是。”冯跃年为苍昊军的神奇而惊叹，恨不得马上飞过去，听大将军也想过去看看，便亲自为他牵来战马。

而在左线战地上，秦校尉提着染血的战刀扯着脖子吼道：“新兵全部冲锋，斩一首者一只烧鸡，后退者杀无赦。”

苍昊军了望台上，孔有德脸黑，咬呀道：“你们一个比一个大方，到时候没钱买肉，看我把你们煮喽。”五万人的口粮，近两万人的肉呀，照这样下去，那箱子宝贝到不了开春就会用光，他还没捂热呼呢。

他身边的褚君浩稍稍移开半步，远离全身冒着黑气的校尉大人。目光扫过战场，寻找在开战前，许诺将士们杀一敌奖拳头大小肉块的苍昊军的大头头。

抚远左将军潘韦洪擂紧受惊的战马，满鼻的烟火味混着丝丝烤肉的香，他厉目环顾四周，火光通天，近二万人就这样没了。谁也没想到，银项尽然使用火阵困住他们，熊熊烈火把他们包围，惊了战马，折损大半战力。呵，只能怪他太轻敌，小看了银项。

“叽嗷”划过长空，潘韦洪头顶被硕大黑影笼罩，他抬眼望去，展翅足有两米多的大鹰已到眼前，利爪如钩，闪着寒芒，他急忙抬手去挡，还是被它巨大的冲力撞翻于战马下，战马大惊嘶鸣而逃。他还没来得急站起去追，黑影又至，只能抱头翻滚躲闪，却还是没能躲开，脸颊巨痛，鲜红一片。

手哨声响，马蹄渐近，伴随着鹰啸，他被一群人团团包围。

“呦呵，苍昊这回可立大功啦。”孙合半趴在马上，看着一脸血肉模糊潘韦洪幸灾乐祸道：“看他这身行头，应该是个大官，将军，您可亏了，加上之前抓那十几人，苍昊这回怎么着也得得一整只羊吧！”

“嗯。”闽扬首肯，视线扫过落于他手臂上的大鹰，淡然用手指剔掉它爪下那片鲜肉，确认它完好无伤，一抖手臂把它放飞，并吩咐道：“去找王爷。”

又一声鹰啸，苍昊盘旋而起，飞离。

潘韦洪忍着巨疼，抹掉脸上血水，望向稳稳坐于黑色战马上，身着银甲的男子，他黑沉的眸子没有任何感情，紧抿唇说不出的冷酷，“你是谁？”

男子只是一挑眉，左手抚了一下下巴上短须，一摆头，“带回去。”

“是，将军。”他的亲卫军攥着麻绳迅速跳下战马，一拥而上。

“喂喂，你们这群家伙，轻点，轻点，别给我弄死啦。”孙合看着军汉们粗鲁的动作，心痛的大叫，这是多么好的教学素材呀。

“你是飞鹰将军。”被众亲卫七手八脚压制的潘韦洪，费力抬起头看向闽扬，突然后颈一痛，在他满眼晕眩中，看到男人轻点头称是。黑暗来袭，他心中唯一的想法是，必需马上通知姨夫，这飞鹰将军太危险，根本没有传说那般年轻不知事，不宜直接对阵。

苍昊找到王爷时，他正在吩咐士兵打扫战场，并重新布阵，没空理它，苍昊鹰眼一扫，重新定位目标，落于了望台之上，盯着孔校尉“叽嗷”“叽嗷”。我的一只羊，我的一只羊。

孔有德后背紧贴在另一侧的护栏上，苦着脸央求道：“祖宗，现在没肉，等晚上好不好，晚上就给你。”你们说他容易么，不光管士兵的口粮，还要管这位祖宗的，如果不满足它的愿望，你们看见它爪子上的肉沫了么，他很容易就可预测出自己的下场。

看到闽扬将军回来，孔有德绕开苍昊，飞奔下了望台找将军大人申诉，粮食有，肉没那么多，将军大人您看着办吧，

闽扬抬头，向远方奔驰而来的人努努嘴，“肉来了。”然后转身去找自家王爷。

孔校尉扭头看去，眼睛一亮，兴奋地搓搓手，好大块的肉啊。

当英勇大将军赶到时，一满脸血的敌军将领被丢在他脚边，居龙阳后退一步愣了愣，“这谁？”

“回大将军的话，这人应该是银角前哨营的左将军潘韦洪。”孔有德讨好笑道。

“哦？”居龙阳大喜，他没想到闽扬这召，能把这样人物引来，本以为还要等赵道容那老匹夫亲临才能开战。“好，不亏是苍昊军。”

孙有德见大将军心情不错，就吧啦吧啦的诉说他们是如何费力挖地堡，如何辛苦排兵布阵，又是如何动员这批新兵蛋蛋，所以为了让苍昊军更加团结有爱，不让将军大人失信于士兵，大将军您看对我们的奖励就换成肉吧，然后又吧啦吧啦一通吹捧，终于让精明的小老头点头，用酒肉来嘉奖苍昊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