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且话今朝——夜凉汐
夜凉汐  发于:2015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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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将眉毛皱成“川”字,手将李今朝拥得更紧,“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太任性。”

“嗯,行之你有些时候的确有些任性。”李今朝竟然出奇地点了点头。他偏头看夏侯渊,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

李今朝忽然“扑哧”一笑,伸出手指抚在他的眉间,温言温语地安慰道:“可是你啊,不皱眉的时候比皱眉的时候好看……”

见夏侯渊脸色缓和,他继续道:“再找找吧,找回原路几乎不是太可能,我们去找找山间是否有人家……或者,找个能避风的山洞……总能出去的!”

夏侯渊一怔,半晌微微笑着低声重复:“嗯,总能出去的。”

他们又不知走了多久,天黑的时候,约摸着不知哪座山的半山腰,终于发现了火光。

等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夏侯渊竟然精神还好,只是李今朝有些气喘。天色已暗,四周寂静。这是一处不大的小院,院子里堆了几处稻草垛,很是简陋,可是他们却比见了重楼凤阙还兴奋。

李今朝站在院外,朝里头大声喊道:“请问有人吗?”

柴门很快开了,出来相迎的是一个壮实的大汉。大汉见夏侯渊和李今朝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便知道是非富即贵家户里出来的。所以表情还算温和,“你们二位公子是……”

李今朝道:“这位大哥,我们两位本来是来这山中游玩的,可是不巧下午的时候在这林中迷了路,找不到原路,天色已晚,希望大哥能借宿一宿!”

李今朝言语温和诚恳,加上他本来相貌温润,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那位大汉并没再问什么,痛快地开了门。

进了门才发现屋内一名形容丰腴的妇女正在织布。那妇女见他二人,忙起身道:“二位公子……”

李今朝从容有礼,“大嫂子好,我 二人在山中游玩,不小心迷路了,天色已黑,希望在此借宿一宿。”

那个妇女憨憨一笑,让人好感顿生。她见二人形容有些狼狈,想来是晚饭未曾吃过,忙问道:“两位公子晚饭还不曾吃过罢?我给你们下面条去……”说着,笑着招呼来那名壮汉,“许三,去把旁边的客房收拾一下罢,我给两位公子下面条去。”

李今朝本想拒绝,奈何肚子里实在没货,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言语最后化作一个真心的温暖笑容。

许嫂一边切着腊肉,一边道:“二位公子叫我许嫂就好。这么冷的天,还好是找到了这里,否则,真要活活冻死哩!”

李今朝用余光打量这间屋子,简陋却很整洁,笑道:“是啊,还亏得嫂子和大哥相救呢。”

夏侯渊实际算来是个贵胄,李今朝其实很怕他住不惯这样的环境,他转头去看夏侯渊,却见夏侯渊并无什么不适的反应,反而眉眼之间惯来的那么一点戾气都没有了。

夏侯渊感觉到李今朝在看他,不由得一笑,“怎么?”

李今朝很少看见夏侯渊这样纯粹的笑容,言语更带了些温柔的意思,“没什么。”

“二位是兄弟?”许嫂一边下着面条一边笑问道。

夏侯渊抢先答道:“是!”

许嫂抽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不像啊……”

李今朝笑着呵斥了一声,“嫂子别听行之胡说!”

许嫂笑道:“我就说,哪儿有一家养出两个这么丰神俊秀的人来!”

夏侯渊和李今朝哈哈大笑。

夏侯渊像是忽然来了兴致,笑问,“嫂子你说,是我比较好看还是今朝比较好看?”

李今朝完全没想到夏侯渊会问这种问题,刚入口的茶呛了个干净。

夏侯渊扬起一边嘴角,“怎么那么着急。”

李今朝只对许嫂道:“行之他胡说的,不当事。”

许嫂却笑了,她盛好面,认认真真看着他们。李今朝端正温儒,举止温和;夏侯渊隽秀明艳,自成的一段风骨。

半晌,许嫂笑了,“我觉着二位公子都是神仙似的人物,我分辨不出。”

李今朝从许嫂手中端过较满的面放在夏侯渊面前,又默默端过自己的,淡然道:“吃面罢。”

夏侯渊笑笑,不说话。

吃碗面,许三恰好收拾好旁边的客房。

李今朝见房内只有一个暖炕,心中默然叹了口气。夏侯渊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他的手。李今朝回头看着他,他就那么轻轻地、笑了一下。

李今朝的心跳就那么忽然漏了一下。

许三当然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铺好床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些简陋,二位公子只能将就一晚了。”

李今朝忙想说谢谢,夏侯渊抢先答道:“我觉得已经十分妥帖了,大哥太客气了,今晚要不是你收留,恐怕我二人要在外头活活冻死了才是。”小侯爷满脸春风得意,一点都看不出委屈的样子。

李今朝哑然。

许三挠挠头,憨笑了一声忙说“不用不用”就出去了。

山中寂静,偶尔传来山林深处的鸟鸣。虽说已经是初春时节,可这里仍旧是冷。

夏侯渊百无聊赖,打量了一下不大的房间,便坐在了凳子上,倒了杯茶。却见碗中的茶叶粗糙,是名副其实的“粗茶”,没了喝的兴致,便放了下来。

李今朝坐在炕上坐了会儿,不知想什么。

下午两人并肩寻路时似乎也没有现在尴尬,当然,这只是李今朝觉得。小侯爷一脸闲适,看不出一点尴尬的样子。于是李今朝觉得自己更尴尬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渊忽然道:“夜深了。”

李今朝向窗外看了看月亮的方位,点点头,“那我们熄灯罢。”

话音刚落,夏侯渊已经敏捷地将蜡烛熄灭。

房间不大,放置的物什也不多,所以夏侯渊很快就找到了床的位置。李今朝的面容在月色映衬下如玉一般,夏侯渊想凑近瞧瞧,不料李今朝却移了移位置,“行之,你睡里头罢。”

夏侯渊在夜色中挑了挑眉,他脸色微微不悦,也不知道李今朝看见没有,“你还怕我掉下去?”

李今朝叹了口气,夏侯渊像这样任性的时候像个小孩,他苦口婆心,“里头比较暖和。”

“你睡里头。”

“不行。”

“嗯?”夏侯渊发出一个上扬的鼻音。

“不行!”李今朝仍旧很坚决。

最后还是夏侯渊做出让步,他不情不愿地坐在里头,他一件件从外套脱起脱到了中衣……

“天气太凉,别脱了。”李今朝低头解扣子,一边道。

夏侯渊这回却很听话,可是没听话会儿,又忍不住凑到了李今朝耳边吹暖气,“我帮你。”

李今朝自然不肯,夏侯渊却干脆装作没听见,自顾自解起外套扣子。李今朝放弃,由着他摆弄。

这样解着衣服,说不刺激那都是骗人的。待解至里衣,夏侯渊一把抱住了李今朝,调笑道:“不能解了,再解,就太活色生香了。”

李今朝任他抱着,一边躺好,笑道:“你要解,我却也不会给你解了。”

夏侯渊轻笑了一声,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隔着中衣游离……

游离至胸口,那只手却被李今朝握住了。

李今朝转过身,几乎与他鼻尖对着鼻尖。夏侯渊的脸上笼着一层月色,好看得像画里的玉人。他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颊,“别闹。”

这样的动作在夏侯渊看来简直是勾1引,他凑近李今朝的鼻尖,握住他刚才的手,低低笑道:“今朝,你可知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做这个动作的人。”

李今朝的脸升起薄桃色,仍笑道:“哦?是么?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夏侯渊伸出手捋好他的额头散落的几处头发,那只手最后却未收回去,一路绕过他的脖颈来到背部。

他的手掌所过之处似乎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心里暗暗发痒,脸上却发烫。

夏侯渊带着笑容,眼神明亮,直直地看着他。

然后,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二十五、心悦君兮知不知(三)

翌日,夏侯渊难得醒得早,转头看向窗外,却见细雪飒飒,天色阴沉。于是没了早起的心思,干脆睁眼看着窗外。

他侧了个身,李今朝离他近在咫尺,数得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一世安,一世安,就是这样了。

夏侯渊伸出手轻轻抚着李今朝的脸颊,刚触及,脸色一变。

他又摸了摸他的手,一双手冷的像冰块,额头却发烫。

夏侯渊轻轻晃了晃李今朝,也不顾是否会传染,抵在他耳边轻轻道:“今朝,你有觉得不舒服么?”

李今朝轻轻发出一声梦呓,撑起眼皮看了一眼夏侯渊,复而又闭了上去,“……累。”

怕是找了风寒。

夏侯渊捂着他的手,低低唤他,“今朝,我们起来去吃药可好?”

李今朝有些清醒,但头疼和身体的酸痛揪着他躺下。试了几次,身上愈发难受,像是被鬼上身,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夏侯渊心知不好,连忙穿好衣服,去找许三和许嫂。

一问才知道许三早早去了城里用昨天的猎物换些粮食,家里只有许嫂一人。

许嫂见他慌忙,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夏侯渊皱着眉,有些慌道:“今朝怕是着了风寒,嫂子你去看看。”

许嫂忙去看了,李今朝眼神迷蒙,脸色苍白脸上却有虚汗,许嫂摸了摸他的额头,“嗳”了一声,“发了烧了!”

“那、那怎么办?”

李今朝想挣扎着起来,奈何头疼不堪,只能轻声道:“大嫂子,不用了。”

许嫂倒了杯茶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公子,这风寒可不能小觑。要是处理不当,那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夏侯渊一听,心里觉得一吓,剩下的那么一点想走的意思顿时烟消云散,忙道:“今朝,不如先好好养病。我想乐启和尚柏他们应该会派人找我们去。”

李今朝皱眉,不知想着什么。半晌,敌不过沉困的睡意,又闭上了眼。

许嫂煮好一大碗红糖水,夏侯渊半逼半哄着给他灌下。过了会儿,却见李今朝的烧没有褪下的迹象。许嫂又给了个法子,搬了两壶烈酒给李今朝擦身子。

夏侯渊怕他冷着,又搬来两个暖炉放在房里,才慢吞吞地给李今朝褪下衣服,李今朝身上清瘦,背后苍白的皮肤因为发烧染着不自然的红色。昨夜他也未曾和李今朝赤诚相待,他也没想到第一次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失笑了一下,仔仔细细地给李今朝全身擦了一遍。

许嫂抓了些防风和荆芥,夏侯渊又马不停蹄地给他喂下。中午的时候,又亲手住了些薏米粥,几乎是撬开李今朝的嘴巴喂了几口。

这么一趟下来,他竟然也不觉得累。

下午的时候,李今朝仍旧是昏昏沉沉,头没有早上烫却还在发着烧。夏侯渊又不辞辛劳地给他擦了两遍身子。傍晚时候,李今朝的烧才算完全退下来。

夏侯渊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伸出手细心温柔地替他整理好因为汗水弄乱的头发,低头抵住他的额头,眼神里漾出一池的春1水,“我第一次这样照顾别人,回头你可得好好报答我啊……”

李今朝闻言半睁开眼,苍白的脸上升起微微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总觉得好像,日子还很长。

李今朝全身酸痛那个,心里却觉得很安适。

许三到了酉时才回来。

夏侯渊正盛着小米粥准备给李今朝送去。许三见到他似乎很是惊讶,夏侯渊解释道:“今朝昨日得了风寒,所以只能再叨扰大哥几日了。”

许三却大大叹了口气。

夏侯渊这才发现许三脸色苍白,心想许三明日会不会下逐客令,如果真的是下了逐客令,他忍得,今朝的身体却肯定忍不得。于是便笑道:“大哥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不满大哥说,我家倒还有些积蓄,在朝廷中也有人在,若是大哥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便是。”

许三又大大叹了口气,“公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这国家要亡了!即便是你朝廷中有人在,也没用啊!”

夏侯渊一怔,“大哥,你说……什么?”

许三舀了满满一碗白粥,喝了一大口,“西凉人从前日开始攻打我大襄南部十二道边关,然而今日,已有五道攻陷!照这样的速度,打到胧州也用不了几日!”

“什么?!”夏侯渊第一次露出震惊的神色,手中的小碗不小心打落在地,“嚓——”地一声碎成四块,“不过两日,西凉人如何拿得下我五道边关!那些守城的士兵是饭桶吗!”

夏侯渊早知道大襄朝廷养着的是一群废物,却万万想不到几十年的安逸生活把他们废成了这样!大襄南部边疆有“天堑”之称的“十二关”,其中,第五道“镶鹤关”更是有“神龙猛虎过不得”的说法,可是不过两日……就连镶鹤关都失守了?

许三又喝了一大口白粥,吞吞道:“现在城里的人都说,怕是大襄的朝廷出了内贼呢……”

夏侯渊冷笑了一声,“这个朝廷真是没救了!”

许三叹了口气,抹了抹嘴,有些愁苦道:“一旦开打,我们这些老百姓可如何是好!”

许嫂忙过来又给许三盛了一碗粥,“哎呀呀!即便是开打了,我们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呀!瞎想什么呢!怎么过不是过!”

许三苦着脸,“听说西凉人做事蛮横,对待战俘可凶残哩!”

夏侯渊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锦袋,又把腰间一块玲珑剔透的碧玉拿了下来塞在了许嫂的手心,许嫂忙要塞回去,急急道:“这是做什么!”

夏侯渊不缓不急,看着许嫂诚恳道:“南边十二道关卡,如今最险的‘镶鹤关’已经被攻破,剩下的七道,唯有第三道‘鸿雀关’可以真正一挡,以后的事情,我们谁也说不准。这些东西许嫂你先拿着,以后总有用到钱的地方。许嫂你们能收留我和今朝,我们已是感激不尽,这些只能权当表意罢了。”

许嫂一脸为难,想要重新塞回去,夏侯渊一脸坚定:“嫂子,收好!”

许嫂也办法,郑重地接过那个锦袋与玉佩,夏侯渊这才脸色缓和。

许三把玉佩拿了过来,又走到一旁,往火炉里填了几块干燥的柴木,幽幽道:“公子你们还是尽快走吧!西凉人骁勇善战,用不了多久就会打到胧州城。听你的口音是慕州人?”

夏侯渊点了点头。

许三站起身,沉吟了会儿,把玉佩塞回了夏侯渊手中,“公子,慕州城比胧州更靠南边些。我想,你们最好也不要回到那里去了。这些碎银子我们收好,可是这块玉佩我们不能收!万一以后路上缺粮断水,可以应急!”

夏侯渊失笑,想不到许三为人如此淳朴,即将战火连天却还想着他们。他重新把玉佩塞到许三手里,倒是笑了,“大哥,我和今朝必须回慕州城一趟,我们的家还在那里啊……这玉佩大哥你收好,不用为我们担心。待今朝身子养好,我们便可以回胧州城内,我们有人马在城里,不用为我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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