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 something+番外——安娜格蕾
安娜格蕾  发于:2015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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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刚刚学会知足于温饱的活着时,神给了他最大的惊喜。尊重和理解,疼爱与关心,重视和珍惜,这些他从不敢奢望的东西,竟然以一份超值大礼包的模样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同时出现的还有自由的异国他乡、富足的生活、学习的机会和成长的陪伴。

一开始他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些什么惹得养父母不高兴。再后来,他感到迷茫,故意做错事挑衅想要惹他们生气责骂只为证明些什么。亲厚的家庭关系在一年里磕磕绊绊地维系紧密起来,十年的相亲相爱成就了他完整幸福的家。听从父亲的建议,他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享受着少年充满活力的青葱岁月。直到他十四岁升入高中,父亲决定支持他自己完成学习规划,按照他的学习能力张开翅膀自由飞翔。于是只花了两年他就完成了高中学习,以优异的SAT成绩考上了伯克利,怀着想要为人类做出贡献的雄心壮志选择了医学的道路。

同样是伯克利毕业的父亲由衷的高兴和自豪,一家人愉快地在伯克利市附近的旧金山海边选定了一处房产,既用来度假也用来给他休息玩乐。那别墅占地很大,有着漂亮的院子和一个很大的游泳池,父亲还曾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在这里逼迫怕水的他彻底学会游泳。

但神仿佛忽然后悔给了他太多东西一般,他开学前没多久,盛夏海边的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双亲,他又一次一无所有。在那之后,他身心崩溃,一同长大的好友李晨宇与杜景秀从血泊中救回了他,带回到纽约。那是他第三次割腕自杀。

由于严重的自杀倾向和两次自溺的不良记录,他被心理医生严令禁止靠近海边、浴缸及任何具备让他自溺条件的东西。但从那时起,他日日梦魇,无法挣脱面对最珍贵的亲人血肉模糊的遗体时的惊慌恐惧和痛苦,无法接受他又一次孑然一身孤独寂寞的事实。

可是现在……他抬眼看着眼前的这片海,摇摇头笑了笑。昨晚没有向吴卓道出全部实情,因为没有必要,终会分离,何必。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就能完成了。吴卓,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贪婪,原谅我对你的依赖,再陪我一年吧。作为回报,我留给你一个永远可爱的苏烨。他在心中虔诚地默念。

天色渐亮,海平面上红黄色的光晕开始显现,身后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苏烨双手撑在栏杆上,静静地等。温暖的怀抱如预期般拥住了他。吴卓给予他的那份厚重的感情和安全感,一如天水之间微微冒头的那轮圆,灿烂坚定,就算会被云层遮挡,必然每天如期而至,相守相随永不食言。

他向后靠了靠,习惯性地侧过头汲取着那股清新又温和的味道,耳边被印上了温柔的吻,吴卓刚睡醒声音微哑着问:“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昨天没有做恶梦。”苏烨转过身笑眯眯地回抱他,“睡眠质量太高,所以就醒的早了,刚好看日出。”

度假的决定真是不能更正确了。吴卓见他满脸笑意神采飞扬,看来果然睡得很好,心里欣喜,也跟着他笑弯了眉眼。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太阳已经跃出了海面,大片的金色洒向他们,在吴卓的脸上描出微亮的轮廓,闪着温暖的光芒。

苏烨伸手环着他的腰,微微歪着头笑着说:“我吃亏了。”他的声音格外的轻柔,带着极少见的撒娇的意味:“我昨天又是告白又是献身的,一点回应都没得到不说,腰又痛人又累,损失惨重。”

吴卓只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心想这人跟孩子一样这也计较,实在可爱,轻笑了几声后沉下表情来,在晨光中认真地说:“我也喜欢你。”

眼前的人闻言笑得灿烂的让他头晕目眩,将苏烨紧紧拥入怀里,他在心中默念:“我爱你,苏烨,直到永远。”

舒适闲散的假期一晃而过,回到了上海,忙碌的生活立刻压了上来,每天的节奏一如从前但又有些许不同。

两人的工作依旧繁忙,苏烨从骨科调到了急诊彻底成为了一名急诊外科医生,每天不是缝缝补补就是浴血奋战,有时候能救回来有时候不能,但他再也没有梦魇。这让吴卓很高兴,他很清楚这说明苏烨在自己身边能够得到足够的安全感和心理慰藉。虽然苏烨什么都不说,但有时吴卓半夜醒来看到他睡得安稳,心里感到满足和踏实。

度假归来,发生变化的不只有苏烨,夏星也是。

他忽然很迫切地想要尽快从腰伤中恢复,对舞蹈的执着也格外明显地流露出来,每天都跑去舞团看团员们练习。苏烨几次告诫他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得到绝不参加练习的承诺之后也就不再阻拦。

吴卓隐隐觉得这可能跟他们回程在香港转机时偶遇的吴凡那位叫做张俊的同事有关,故而在电话里特意向哥哥提及此事,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说了句“嗯,我知道了。”吴卓自知哥哥们的事情也不好多问,都这么多年了,自然有他们的默契,便把此事搁下没往心里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初夏,医院门口花坛里种满了栀子花,清晨的空气里飘着香甜的气味,苏烨从急诊下班走出来不由得深深呼吸,感受着花香带来的好心情。

“您好,苏医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陌生的男人走上前来,礼貌而客气,见苏烨皱着眉看他便接着说:“我家老爷说您看了这个自然会明白。”一边说着一边递来一个信封。

苏烨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那是上周末他与吴卓一起去湖州看竹林时的照片。照片里吴卓揽着他的肩,两个人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开怀。

这一天到底是来了,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苏烨抬起头看向那人道:“那就麻烦你带路吧。”

C10. 交锋

随着那人上了一辆苏E牌照的奥迪,苏烨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本以为所谓借一步说话地点多半就在医院附近,结果车子走走停停果然绕上了内环,看这架势是要去沪常高速了。

非得在自己的地盘接见我么,真是傲慢哪,苏烨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幸好夏星恢复情况良好,现在推拿已经可以每隔两天一次了,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夏星说有点事晚些回去,请李妈不用准备午饭了。发完短信刚把耳机插上预备听听音乐,吴卓的电话就冲进来了,看来正和夏星一起吃早饭呢。苏烨顿了一顿接起了电话:“喂?”

“是医院里有什么事吗?”吴卓可能以为他遇到什么麻烦所以走不开。

“没有,没事。”苏烨手里玩着耳机线:“遇到老朋友来上海开会,很久没碰面了,所以多聊会儿,过会儿再一起吃个午饭。”

吴卓也不多说,凝神听他周围环境的声音,稳定但不算安静,似乎在车里,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他几句便挂了电话。

苏烨重新打开音乐软件,夜的钢琴曲轻轻入耳,这是吴卓车里常放的音乐,听习惯后每次听到心里都觉得特别静。心情渐渐放松,他靠入座椅闭上了眼睛。

在近两个小时后,车子终于驶入了苏州城的乡间,窗外的景色从繁忙的闹市渐渐变成宁静的乡村,苏烨百无聊赖几乎快睡着了。直到一片水色跃入眼帘,苏烨被水面上闪烁着的初夏阳光刺痛了双眼,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来自己是到了太湖边。

这场戏终究还是开场了,苏烨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揉揉眼睛拍了拍脸使自己精神振作起来。

又开了一段时间后,车子停在了一处宅子门口,苏烨下了车便被在门口等待的人恭恭敬敬地引进了门。这宅子称之为园林亦不为过,穿过长长的回廊,花窗外紫藤影影绰绰,行至这园子的第二进,苏烨被带到一处偏厅等候,青石地面红木桌椅,花几上各色花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墙上布置着主人墨宝,以刚劲有力的行书写着“外物不可必”,这便是园子待客之处了。

透过雕花窗可以看到园中一池荷花,莲叶碧绿,池中水榭里传来温婉的古筝琴音,仅是一个偏厅处处是雅趣,彰显着主人不俗的品味。苏烨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晃了一圈,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打量了下厅里的座椅摆放,坐在了东边的圈椅上。

见客人坐下,为他引路的人立刻敬上了茶,放下茶杯后便垂手立在他斜后方。这年代竟然还有这样级别的服务,跟穿越回古代似的。苏烨在心里咂舌不已,难怪两位吴先生全身上下都是掩不住的优雅少爷腔调,成长在这种环境里想不贵气都难。

等了半天,茶都喝了两开,这才听见厅外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走了进来,身边跟随着在医院门口截他道的人。

苏烨站起来摆出他惯常的温暖笑脸相迎,老人手里拄着拐杖,苏烨留神一看便知这拐杖的用途装饰多过辅助。再细看去,老人头发花白,眉目间与吴家兄弟相似的锋利冷清,一身绸制唐装,蓝衣黑裤布鞋,舒适又自有一派威严。

苏烨当然知道眼前人是谁,待老人坐定,他便也不客气的归座,脸上笑容不减,不等老人开口就问:“吴老先生今天不会是来找我品茶听琴的吧?”意思很明确:你也晾了我太久了。

老爷子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冲身侧微微颔首,旁人奉上茶后便都退了出去。老爷子凝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半新不旧的牛仔裤T恤衫慢跑鞋,平淡普通的装扮掩不住他耀眼的优越容貌,身量高挑瘦而不弱,随身的斜背包丢在一边的椅子上,才二十几岁的年纪眼神中却有仿佛看破世事的冷静淡漠。

见他泰然自若地回望过来,目光坦然,老爷子自己心下反倒有些发虚,没想到商场官场上这么多年下来,今日竟在个孩子面前忐忑起来。片刻之后,老爷子慢悠悠地开口:“苏医生,你的聪明我早有耳闻,我想也没有必要绕圈子,今天麻烦你过来,就是想请你离开我们小卓。”

“呵呵,”苏烨笑出了声,无奈地摊着手说:“吴老先生,请您搞清楚,是他来招惹的我。就算我单方面拒绝了他,您不会以为他会就这么放弃了吧?而且看来您早已经知道他的取向,如果不是我,自然也会有别人不是么?”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你明白我的意思。”

“您太高估我了,我真不明白。”苏烨一边说着,一边无辜地眨眨眼。

“苏医生,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我没说破并不代表我不知情,而且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老爷子的口气不善,带着警告的意味。

苏烨冲他摆了摆手:“您应该知道,您其实没有什么立场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要论钱,我没有您多,但也不算少,两个人要隐居山野绰绰有余,再捎上两个也没问题。要论势,我一个外国人,您也管不到美国去,至于我的工作,撇开个人能力不谈,我从始至终坦坦荡荡,自问没有什么把柄能落到您手里。哎呀,这样一想,我也是个实打实的高富帅啊,还是个优秀的小医生,您不觉得把您孙子许给我很合适吗?”

几句话间威胁之余不忘插科打诨,态度轻慢故意惹人气堵。果然老爷子眉头紧皱,手习惯性地去摸靠在一边的拐杖。

“哎呀,您不会是也要打我吧?我可不经打啊。”苏烨站起身来向外挪了几步,摆出防御的样子。

“小赵。”老爷子看也不看他忽然开口,门外便快步走进来一个人,苏烨定睛一看果然就是载他来的那人,看来这就是传说中心腹哪。

“报告呢?”

“是。”小赵转身出门,再回来时手中便拿着一摞纸,呈给老爷子后又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那摞纸被甩在桌上:“小卓……他对男女的选择是一回事,但选择你又是另一回事。你不会以为这份报告是什么绝密文件,不可能落到别人手里吧?”

苏烨上前去将报告拿在手里,这是份复制的版本,封面上不大不小的英文赫然写着:心理鉴定报告,被鉴定人:Suye Grey,不必翻开,他也很清楚里面是什么内容。

苏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这份报告,手指轻按在边缘快速翻着纸页,发出哗哗的声响。顿了一会儿之后,他带着笑容把报告放回了桌上:“所以呢?”

老爷子没有料到他竟是这样的反应,心里一惊,摸在拐杖上的手紧了紧。在吴凡的不愉快之后,他一直很担心吴卓会受到他哥哥的影响,于是派人留心观察着。可惜最终事情还是向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早在吴卓远在美国开始他那懵懵懂懂的初恋时,老爷子就已经知情。

直到今年初,安排在上海的下属向他汇报吴卓的身边出现了苏烨这么一个人,他便安插眼线暗中查探,只为不想因为一时气恼再失去一个孙儿。

此后的日子他定期获得从上海报回的消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老爷子心里再清楚不过,孩子这回是认真了。经过这几年的心理斗争加上将吴凡赶出家门带来的愧疚,看着照片里苏烨一副好相貌又是学医的高材生,他原已经有了认命的打算,直到这份报告送到他手里。

这份心理鉴定报告的结果很明确,情感淡漠,对外界刺激缺乏相应的情感反应。这是抑郁症与精神分裂症常见的症状,在苏烨这里则是重度抑郁症的残留。报告中指出通过心理干预及催眠治疗,苏烨的抑郁症已减轻至轻度,应季发病时只需服用利他灵控制,自杀倾向已被抑制,但多次溺水以及第二人格的建立导致情感淡漠未能完全治愈。

结果是苏烨虽然没有变成彻底的呆子,但实际上对任何人情事物都缺乏情感响应,文艺一点的说法:他没有心,武侠一点的说法:他冷血无情,实际一点的说法:在他眼里死去一个人和砸碎一个杯子没什么差别,他那些感知情感的神经自我封闭了。

这份报告是由美国十分权威的心理医生出具给梅奥诊疗中心的,用来证明苏烨已具备足够心理条件在外科实习,虽然冷漠对病人没有同情心,但足够理智冷静,相比起热血泛滥,显然后者对于一名外科医生来说更为重要。在优异的成绩、导师的力荐之外,正是这份报告为苏烨最终敲开了梅奥外科的大门。

此刻,看着眼前的青年扬着笑容反问自己,老爷子感到慌张,他确实不能做什么。

这个孩子不像夏星,后者站在他的面前带着愧疚和歉意,而苏烨,他戴着温暖和煦的面具,内里却是一颗冰冷坚硬的心。他初看完那份报告时心惊的手心冒汗,老爷子心疼孙子,不忍看到吴卓一片真心被肆意践踏,怕他最终发现真相难以承受,故而今日特地让小赵一早带了人回来面谈。

老爷子很清楚,他是想赌一赌。或许是上了年纪,他很难接受心理学那一套套的说法,也很难相信一个人能心死到这般地步。

不然苏烨为何愿意呆在吴卓身边,并且关系如此亲密无间?平日里的苏烨看似温暖和善,其实不着痕迹地在自己身边筑起一道墙。华山医院里每个人提起苏烨都会说他温文尔雅易亲近,但从没有人去过他的宿舍,没有人了解他的家庭经历,没人知道他的私人时间如何度过。他从没有真正与人亲近过,又怎会由着吴卓把他如冰封般的生活轻易打乱?

就像苏烨所说的,他确实有钱,撇开高学历高收入不谈,光是他继承的遗产就可以挥霍一辈子,根本没有必要对吴卓所拥有的财富有所企图。既然他情感淡漠,就更不存在玩弄吴卓感情的可能,因为他就算玩了玩具也感受不到快乐和满足才是。

翻来覆去前前后后都找不出他与吴卓的这般亲近的理由,所以老爷子想赌一赌,自家孙儿在苏烨心中是否有分量,他想试一试说不定会有不同于这鉴定报告的结果。

“所以呢?吴老先生?”苏烨又问了一遍,双手插在裤兜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挂着微笑。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冷淡而平静,老爷子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心中焦虑,胃里烧灼的疼痛又冒了上来,喉中泛起了苦味,他端起茶杯喝了几大口才稍稍压下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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