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苏烨在曼哈顿再次相聚后，成天黏在一起，吃喝玩乐好不快活，大有逛遍曼哈顿大街小巷的态势。好日子就这么甜腻腻地过了大半个月，正当吴卓以为和谐美满的夫夫生活就此展开时，一纸通知书狠狠给了他一记闷棍。
苏烨又要走？又要走！！
“申请早就交了，只是批准刚到而已。过了这么久，我都以为不会去了。我早在认识你之前就申请了，怎么能算是骗你？”交往这么久，苏烨第一次看到吴卓完全炸毛，像小孩子耍脾气一样，觉得很可爱。
“我跟你一起去！”
“这又不是旅游，哪儿能说去就去，更不可能随便加人啊。”
“可是你说了以后哪儿都不去了！你就是骗我！！”
“……。”
“你现在预备怎么办？”吴卓眉头紧皱。
“……。”通知都来了，出发日期也定了，这其中涉及到很多国际事务，全都办完也不容易，连五花八门的疫苗都给他安排好了，不去是不行的。
“你果然要去。”要去那些送死的地方。吴卓急得脸色苍白，心里头那种被刀捅了一般的痛又来了。
见他这样，苏烨知道这人真急了，赶紧上前抱住他安慰：“别急啊，别急。你看，那里天灾人祸不断，东非人民真的很需要帮助。尤其是孩子，难民里有那么多孩子，他们每天都在被那些明明可以治愈的疾病夺去生命。我这次去，主要是为难民带去药品和营养剂，各国政府也不会允许我们去那些战乱的地方的。这么多手续都办妥了，我临阵退缩会给机构和工作人员添很大麻烦，说不定主治医生人数不够都不能成行了。就半年，我保证，我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好不好？”
边说着，边蹭着吴卓的脸颊，吻他的鼻尖嘴角：“半年，连头带尾不满六个月，我就能回来了。就去给孩子们看看病，治治外伤和疟疾，打点营养剂。很快就回来。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哄小孩子么？”吴卓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底让步了。他也知道一次国际性医疗援助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都到了最后关头，苏烨不可能也不应该拒绝。“东非……又危险又贫困，你要注意安全。那里乱七八糟的病又多，你也要小心。那里是不是一直干旱？你跑去没水喝怎么办？住哪儿呢？帐篷里？会不会有狮子？怎么移动呢？有车吗？还是直升机？有当地机构接待吗？你……”
吴卓喋喋不休的口唇被苏烨以吻封缄，满心的担忧被悉数吞没。漫长的深吻结束，吴卓终于平静下来。苏烨与他额头相抵，鼻尖相蹭，轻声道：“我会小心，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嗯？”
“嗯……”算了，没办法，只好认了。
“乖，小朋友很懂事。”苏烨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通知上说下周一走？”
“嗯，周一下午……你干嘛？！放我下来！”
吴卓毫不让步，扛起苏烨就往房间里走：“还有四天，有半年份要做，我得抓紧时间。”
次年一月，农历新年就在眼前。
上海。陆家嘴。环球金融中心。
隆冬时节里难得的好天气，幕墙窗外阳光很柔和，白云仿佛触手可及，厚实的地毯隐去了脚步声，偌大的办公室里格外安静。茶水间里不知是谁煮了咖啡，飘来阵阵香味。
这里是吴氏名下的一家机构，挂着咨询投资的招牌，操纵着集团核心的金融资源，涉及的风投业务几乎涵盖所有的金融工具。公司规模不大，寸土寸金的超A写字楼里整层楼面也不过呆了五六十人，员工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业内精英。此刻，舒适的工作环境里，职员们却个个如坐针毡，屏息凝神，仔细听着老板房间里的声响。
他们老板姓吴，名吴卓，正是吴氏二少东本尊，传闻中老董事长自奔赴美利坚求医治愈后归国，预备退隐养生，二少正是呼声最高的接棒人选。这位吴总经理，能力超强人脉广阔，年纪不大却能把这最复杂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钱生钱的风险游戏玩得漂亮稳当。
可这位完美老板却有个巨大缺点：心情总是随着通讯公司全球信号的好坏而剧烈起伏，有时候真让人吃不消。
今天一早，吴总的得力秘书米妮就发出友情通知：这个礼拜的电话又没打通。
于是，一整个上午，全体员工们都挂着宽面条泪。
要问是什么电话这么至关重要？他们会立刻冲上前来，声泪俱下地向你控诉。
都是因为老板家的苏医生！老板爱得不得了，放在心尖儿上疼。结果这Dr苏跑到非洲不知什么鬼地方做什么国际医疗支援。说是只去半年，可都快一年了还没回来！而且还索马里、卢旺达、塞拉利昂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到处跑，常常失去联络让老板着急上火。老板一苦闷就发了疯似的加班，他们就不得不跟着玩儿命。
这苏医生也是！老板特地给他买了卫星电话，他怎么就不知道用呢！竟然说什么会涣散队伍人心给退了回来。混蛋！不考虑老板也考虑考虑他们这班打工仔好吗！要不是看在米妮分享的照片里苏医生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他们真是很想扎他小人！
唉，眼看这大节下的，苦逼的员工们好惆怅。要知道，他们公司在倒腾的是全球金融市场，老外又不过春节，万一老板想想一个人过节太心酸，不如全体都加班，那他们还活不活了？
呜呜呜，老板脸好黑，呜呜呜，老板心更黑，呜呜呜，好想回家过节，苏医生快回来拯救地球啊。
“呯！”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只见脸臭了一个礼拜的吴总跟换了个人似的满面春风，关照了米妮几句，对大伙说了一句“春节快乐，过个好年”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啥？这是提前拜年吗？放假了？不加班了？能回家了？
众人一拥而上，围着米妮求解答。米妮被他们缠得受不了，笑着开口：“吴总说春运路上挤，从明天起，提前一个礼拜放假，祝大家新年快乐。”
放假？还提前？还新年快乐？！老板不会是急病了发失心疯吧？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意外的福利。
米妮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小声说：“苏医生回来了。”
回来了？真回来啦！原来如此！真放假啦！众人感受着从此被解放的欢喜，振臂高呼：苏医生万岁！！老板万岁！！
一路超速，吴卓才花了两个小时就到了太湖边，把车丢在门口就往里冲。在回廊里差点跟小赵撞个满怀，他扶了人一把拔起腿继续往自己院子跑，身后传来吴老爷子的笑声：“急什么，回都回来了。”
终于到了自己那小院子门口，他急停下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缓了缓呼吸又整了整头发，推门进去。
穿过花园走进屋内，一楼小厅的沙发边放着个巨大的登山包，一双运动鞋丢在旁边，又旧又脏，一看就知道曾跟着主人长途跋涉过。
吴卓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在一楼转了一圈没见人影后快步上楼，果然，在浴室里。
他一直是个享乐派，工作辛苦，他很懂得慰劳自己。因此，这个他在家最常用的浴室也是以放松为目的特意设计而成，采光透气都是绝佳，干湿分区，还按照日式风格留了大块开放式淋浴区，冲淋完毕就可以在边上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泡澡。
轻轻拉开移门，古朴的雕花窗下是瓷白的浴缸，泡澡剂把池水染成乳白色，飘散着淡淡的奶香。池子里的人头发尽数捋向脑后，原先雪白的皮肤如今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他瘦了，下巴更尖眉骨更突出，脸显得更小更立体。那人卧在水里，只露出一片肩头，发尾的水珠不时滴下来，顺着微微挑起的锁骨一点一点地滑落。他靠在池边，眼睛闭着，因为泡澡的关系，脸色泛着湿漉漉的红。
苏烨听见声响，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他笑弯了眉眼，轻声唤道：“小卓。”
吴卓一个恍惚，仿佛回到了初遇时的那个清晨。
霭霭水汽之中，苏烨依旧那么可爱，纯净的如同天山上白雪化成的那透蓝的湖水一般。
比晨露间的栀子花更清香，比天空中的白云更绵软。
比蹒跚学步的小奶猫更可爱，比寒风里的奶茶更温暖。
比美好更美好，比动人更动人。
几经坎坷，绕了大半个地球，他到底还是摘下了这颗闪亮的星，拥抱了只属于他的四月天。
那是温柔勇敢又坚强的、天使一样的、他的宝贝。时光飞逝，而他的心依然只如初见。
他慢慢走过去。苏烨还是坐在水里，一双眼睛那么透亮，仰起头看他，笑得孩子一样：“我回来了。”
吴卓微笑，俯下身拥抱他：“欢迎回家。”
从温柔轻浅的吻开始，到四处惹火的抚摸揉捏，再到唇舌时轻时重的舔吮，思念和渴望在两人心头爆炸。
吴卓的衬衫大敞，裤子早已褪去也进了浴缸，双手四处游移，不一会儿就埋进了水下，突然，他停止了动作。
“这是什么？”
“嗯？这是……伤疤……”
“为什么会有伤疤？”吴卓感受着指腹触碰到的疤痕，足有一指长。
“手术……动了手术……你别摸了。”刀口虽然已经痊愈，但表面上软嫩的新肉被反复摩挲，痒得苏烨受不了。
“手术？什么时候？怎么回事？”吴卓皱紧了眉。
“就是快到半年的时候，之前一路平安，没想到在索马里遇到武装冲突。其实也没被波及到，只是为了救个孩子，挨了几枪托。”分别时信誓旦旦会照顾好自己，结果身上带了条蜈蚣回来，苏烨自知理亏，一边说着一边头越来越低，都快闷水里去了。
“哪儿伤了？”
“脾脏……破了一点……所以就紧急做的手术……所以就……”
“所以就错过了机会没能赶回来？”
苏烨点点头：“只接送单人回国很困难，就只好等下一次机会。后来安排我在肯尼亚呆了两个月休养。”
“这么大的事你干嘛瞒着我？！”
“我怕你冲到非洲来，而且只是个小手术。你看，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伤得也不严重，已经没事了。真的。”
“你！你真是！！”吴卓无语。他当然知道苏烨是怕自己担心所以隐瞒实情，他也知道自己确实很有可能没头没脑地冲到东非去。可一想到苏烨曾身处险境而且竟然在那缺医少药的非洲挨了打开了刀，他的心就跟被人攥在手里狠狠掐着似的疼。
他越想越心疼，伸手把浴缸边平台上放着的各种泡澡剂沐浴液扫开，把人从水里捞出来抱了上去，自己则单膝跪在浴缸里，仔细地看着那道伤疤。
虽然一直被阳光暴晒，但躯干的皮肤由于有衣服遮盖仍然细白光洁，又粗又长的疤痕凶狠地趴在苏烨左腹上，十分狰狞。吴卓一个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这口子开得有多紧急。他手指轻触那已经转为暗粉红色的刀痕，胸口一阵绞痛。
如果自己能够陪在他身边……能够替他受伤……能够替他痛……
这样想着，吴卓凑上前细细地舔着那疤痕，仿佛心疼和不舍能够透过舌尖的轻抚渗入伤口之中，彻底治愈这伤处。可能是出于动物本能吧，情到深处总是跳脱不出最原始的安慰方式：拥抱和舔吮。
人的身体很奇妙，很多事情一旦经历并掌握后，即使大脑中已经不复记忆或者很难描述出具体实施方法，但情景再现时，身体的记忆会被唤醒，那些记忆都仿佛成为本能。比如游泳，比如骑自行车，又比如苏烨的身体对吴卓的反应。
池水溅得到处都是，苏烨的头几次都差点磕在浴缸边沿，膝盖磨得生疼，吴卓也是一样，但两人都没空管这些。一年来的相思得到宣泄，累积了近十二个月的热情得到释放。
他们的契合度简直完美，天生一对。没有什么能比与爱人从心灵到身体都能百分之百契合更让人愉悦和满足。
苏烨回首吻身后人：“我爱你，吴卓。”
吴卓挑过他的下巴用力回吻：“我也爱你，我的宝贝。”
非洲到北美，华盛顿到上海，苏烨千里迢迢赶回来早已疲惫不堪，简单清理之后就由着吴卓为他擦干身体抱到床上。在吴卓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后，他便沉沉睡去。
次日，苏烨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想到昨天傍晚匆匆见了吴老爷子一面也没来得及正式问候，他赶紧起身想去洗漱。结果被吴卓一句：“过年期间爷爷白天要见客人，没工夫见你”给拦了下来。
两个人裸着身体窝在温暖的床上难免又要生事。虽然身上因为很久没做这爱做的事而有些酸痛，但最终苏烨还是被吴卓缠得没办法，又被他捉着做了一回。虽说只有一次，可这一次分外漫长而又激烈，终于结束时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弄坏了。
苏烨再一次肯定，吴卓是个精明到可怕的生意人，过去这一年的份不补上恐怕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呜呜呜，好害怕，呜呜呜，幸好我是干普外的，至少我能自己照顾自己。苏医生第一次如此感激自己选择了普外专业。
将近24个小时没吃过东西，尤其苏烨已经很久没吃上顿像样的饭菜，吴卓叫厨房做了满满一桌摆在自己小楼的正厅里。用过午饭后，勋苏二人在一楼小厅花窗边的卧榻上窝着。
院子里原先那片竹子被吴卓叫人拔了，移了几株上好的日本樱花来。这花开的缤纷壮丽，是苏烨的最爱。
吴卓自背后搂着苏烨，埋首在他脖颈间汲取着温暖的气息，干干净净带着沐浴的清香，他嗅个不停。
苏烨拍他的头：“少爷，你是狗吗？”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怕这又是一场梦。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做这样的梦，梦到你回来了，我就这样抱着你，可一睁开眼，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他等怕了。
苏烨侧身扶过他的脸，微仰起头轻吻他的眉眼、鼻尖、唇角：“我不走了。永远都不走。”
“嗯。要永远都陪着我。”
“好，永远都陪着你。”
永远有多远？
找到那个唯一正确的人，属于你们的每一个瞬间，
都是永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