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吉他就成了他家的禁词，白书音还好，但白文宇只要听到，一准炸毛。

第11章

在白书音毫无自觉的得罪人的时候，出道计划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先在一些综艺节目上露脸，就是那种很多人一起参加，就算只站在一旁傻笑也不会影响录制进程的娱乐节目，关键是能在观众中混个脸熟。

白书音人生第一个通告是上《快乐大拼盘》，但是真正去的人却是白文宇。

录制时间在晚上10点半，40分钟的节目通常要录两个多小时。

白文宇换上紧身牛仔裤和抽象图案的T恤，头发抹上啫喱抓的一簇一簇的，从饰品堆里拣出一挂狼牙状的粗项链戴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我欣赏了一番，这才施施然地出门。

小助理在车里等候多时，一见大老爷的身影感动的热泪盈眶，但下一秒热泪又被憋了回去。

“……你这身是什么风格？”

“帅哥的风格，怎么样，帅呆了吧？”白文宇得意洋洋。

小何被口水呛了一下。

“还发愣？快开车，我们要赶紧了1

“……噢噢。”

在小何游神般的驾驶下，神奇地，他们居然平安到达了电视台。

“我说，你有驾照的，对吗？”白文宇胳膊撑在小何的肩膀上，感觉像刚刚坐了十几趟云霄飞车。

小何干笑道：“很久没开了，手生……手生……”

白文宇无语，自己该把性命交给一个手生的死机吗？好吧，就算他舍己为人，冒着生命危险让小何练手，满大街的人却不见得喜欢陪葬。

齐子云在化妆间等他们，见到他俩，第一句话是：“来得挺快。”

小何凑上去：“全靠我开车神勇1

白文宇：“……”

齐子云皱眉推开某人皱眉，看着白文宇说出第二句话：“你穿的是什么？”

白文宇摸了摸自己的刺猬头，得意地：“帅吧？”

小何叹息：“我劝了他的，可他不听，非要这么穿。”

白文宇：“……”

小何：“品位差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污染了别人的眼睛还毫不知情。”

白文宇：“……姓何的，要不闭嘴，要不丢饭碗，你自己选吧。”

齐子云打了个响指，化妆师立刻像召唤兽似的现身了。他指指白文宇：“收拾收拾，让他好歹能见人。”

那语气，就好像白文宇见不得人一样。

白文宇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形象被彻底颠覆，郁闷得不行。他以前也是这么穿的，女粉丝们还尖叫着说好帅好可爱，从来没人说他不合适，今天却遭到了彻底的批判。

在化妆师姐姐的魔爪下，他的刺猬头又恢复成了平顺柔滑，略长的刘海微微遮住眼睛，眼神透出来时愣是带了点朦胧忧郁的样子，眉毛修过后，显得更细长却不那么凌厉，缓和了他眉宇间锋锐的气势。钟爱的T恤被强制扒下，换上没有特色的黑色衬衫和烟灰色羊毛背心，休闲西裤和磨砂皮鞋替换了原来的牛仔裤和限量版球鞋。

齐子云用一根手指勾起化妆桌上狼牙项链：“这个没收。”

然后把自己的宝玑表褪下来戴在白文宇的手腕上。

白文宇被手表的金光晃得眼晕：“我的项链很贵的，你别想用这个交换1

齐子云凝视了一会那张格外认真的脸：“表现好的话，就还给你。”

白文宇从头到尾只有两个正面的镜头，两个微笑，分别在主持人介绍他时和节目结束时，连嘴角扬起的角度都不带差的。

白文宇怎么说也当过两年多的艺人，虽不曾大红大紫，但也算小红，时刻保持完美的表情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哪怕镜头不对着自己，他也随时保持笑容，并随着节目的高朝迭起，展露的程度也有所不同，好像全身投入到主持人和嘉宾的互动中去了。事实上却是，他早已神太虚绕宇宙一圈回来了。

齐子云在台下关注着白文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尽收眼底。

白文宇在某嘉宾说了冷笑话后很给面子的笑了笑，笑容很真诚很自然，刘海垂下来，适时挡住了他游移不定的眼神。

齐子云抚摸空了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显露出淡淡的法令纹。

节目录制完已经快凌晨一点，刚一散场，在台上精神奕奕的主持人和嘉宾们立刻萎靡不振哈欠连天，于是到处东张西望的白文宇显得惹眼起来。

齐子云有股冲动，想要把那个不停扭动的头颅固定住，但还是理智地克制住了，“你在看什么？”

白文宇回过头冲他一笑，露出雪白的一排牙齿：“以前这有一张跳跳床，嘉宾做游戏输了要罚在上面吃苹果的。”不知道是哪个变态想出来的，叫人在上面使劲地跳啊跳，对着头顶上的苹果伸长了脖子的咬啊咬，把整只苹果都吃完了，才算惩罚结束。但据统计，从来没有哪个强人能彻底完成任务的。他就是那倒霉催的受罚者之一，要知道，他6岁后就没玩过这种东西了，结果当着广大电视观众的面狠狠的怀念了一把童年。

“前几期就撤了，听说很多艺人投诉。”

“……是吗？那个明明很有趣啊，我看他们都玩得很开心嘛。”\（^o^）/该死的跳跳床总算进垃圾回收站了，他应该上去补几脚的，太便宜它了！不过最应该受到极刑是那个满嘴喷粪的主持人，还有那个编导叫什么来着？这个恶毒的主意肯定是这群家伙鼓捣出来的！

小何眼神一亮：“我想起来了，你弟弟也上过这个节目吧，他有没有吃到过苹果？”

“……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呵呵……我们去吃夜宵吧！”

齐子云和小何被急转的话题震了一下。

“走吧走吧，我记得电视台附近有一家店很好吃哦，保证你们吃过难忘！”

“你不累吗？不回家睡大觉吗？”小何眨眨干涩的眼睛问。

“第一次上通告太兴奋了，完全睡不着！”白文宇作兴奋状。

齐子云对小何道：“你回去吧，我陪他去就行了。”

小河如蒙大赦，颠儿颠儿地跑了。

白文宇没想到齐子云真会陪他去，他说那话虽然有转移话题的意图，但想吃宵夜也是真的，有人陪当然更好。

熟门熟路地摸到小吃街，果然在离电视台不远的地方，就是七拐八拐的难找。说是街，其实是一条小巷，前前后后开着十来家小吃店，有麻辣烫、拉面馆、过桥米线、甜品铺等等，可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白文宇带着齐子云来到一家重庆菜馆。

齐子云向来一往无前的脚步，在当他看到菜馆那摇摇欲坠的门板、墙壁上乌黑发亮的油垢时，不由自主地一顿。

白文宇回过头来看他，招呼道：“就是这里啦，他们家的东西很好吃哦！”

齐子云最终还是踏着他那双价值几千元的皮鞋走进了这家“真美味重庆菜馆”。

“我没介绍错吧？”白文宇往齐子云碗里夹了一块辣子鸡，“这个更好吃！”

齐子云觉得嘴唇和舌头不像是自己的了，又辣又麻，但在麻辣之余，又有点儿爽。吃口辣的，再喝口冰啤酒，那爽快的滋味，从味蕾直冲上脑门。

两人以优雅的姿态、犀利的作风把酒菜扫荡一空。

齐子云辣点低，灌的啤酒更多，这时酒意已经有些上来了，对面的白文宇脸颊染上了两抹粉红，两片嘴唇辣得红彤彤的，盯着菜盘子的眼神有点发直，偶尔才眨一下眼，小扇子似的睫毛也连带着扑棱一下。

这一扑棱，齐子云的心微微一酥，小扇子的残影似乎停留在了视网膜上。

“你比你弟弟好看。”这句话脱口而出，换了平时，齐子云一定后悔说了这种没水准没营养的话，但酒意一上头，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嗯？”白文宇扶着空了的酒瓶子给自己借力，奈何酒瓶不堪重负，扑通倒在桌上，白文宇胳膊没撑住也一下砸在桌上，再也直不起来。他虽然喝得不及齐子云多，但酒量比久经沙场的后者差了一大截，这会已是强弩之末。

齐子云掏出手机：“小何，过来xxxxxxxx接我们，限你半小时内到达。”

第12章

小何被无良上司从美梦中挖起来，睡眼惺忪地来接两个醉鬼。

齐子云的状态稍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顶多是说话还不至于大舌头。白文宇则干脆趴在桌上人事不知。

小何半扶半抗地把白文宇弄上车，齐子云是自己走上去的，一到车上就闭目养神。小何感叹自己命苦，老老实实当司机把两尊大神送回家。

齐子云闭着眼但并没有睡着，摇下车窗吹了会凉风，脑子就逐渐清醒了。

身为经纪人，每天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天生的敏锐和后天职业的需要让他看人非常准，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这也是他能在这一行混得如鱼得水的原因。而对于自己手下的艺人，他更是从来不会放松对他们心理的掌握，用一句俗语来讲，就是他们撅一撅屁股，他就知道那群毛猴要干什么了。

回想起新人一整晚的表现，齐子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点着额头。白书音的表现不能说不好，应该说是太好了，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从容自若的神情、恰到好处的举止，甚至还知道如何在台上走神发呆而不会被镜头扑捉到，完全不像一个初次登台的新人！在他这个资深经纪人看来，反倒有点“老油条”的样子。

而且……

齐子云的目光移到空了的手腕上，那里如今只有一条表带的印子，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晰。

最初见到白书音，他安静地坐在咖啡屋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散在他身上，半边的身子沐浴在朦胧的光晕中，像一幅静态的肖像油画。

几乎所有人都悄悄打量他，但他似乎对那些若有如无的窥视目光毫无所觉，面无表情，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送蛋糕，那样子与其说是享受美味，不如说是在完成任务。

作为经纪人的职业神经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就兴奋的跳动着。正想过去结识，没想到妹妹居然认识他，更没想到他是那个死去艺人白文宇的哥哥，不过这样更好，显得这次攀谈不会太过突兀。

几句简短的交谈下来，很容易便看穿了他的性格，冷漠、自傲、不善交际、以自我为中心，除了去世的弟弟眼里容不下任何人。这样的人，不适合娱乐圈，但他偏偏有另绝大多数男星都自叹弗如的外形，不单纯是阳刚的帅气或是阴柔的俊美，也不是时下流行的中性美，而是独特的冰雪般的气质，五官也不如何完美，拆开来看似乎都能挑出瑕疵，但拼凑在一起，却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当下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签下这个人，就算性格不适合这个圈子，也有他这个万能的经纪人帮衬和QSC巨大的财力支持，想捧红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创造一个神话，并且让这个神话一直延续。

他齐子云，一向喜欢挑战。

顺利签约，白书音的表现完全符合齐子云对他的看法，缺乏人情世故的观念，也毫无身为艺人的自觉，当然，后者可以培养，但前者就比较头疼了，因为白书音不是不懂，而是根本没往心里去，所有不相干的人对他而言恐怕都是背景摆设一类的东西。这种根本性的意识观念很难扭转，齐子云也没想要扭转，他不想让白书音变成千万个雷同的人中的一个，而是想把他塑造成令人膜拜的神话。安排他上《快乐大拼盘》是想看看他的临场反应，齐子云已经做好了新人会整场都顶着面瘫脸的准备。

但当白书音刺猬头穿着花T恤地出现在他面前，咧嘴露出标准的8颗牙，笑意灿烂地问“帅吧？”齐子云第一个反应是雷，雷的外焦里嫩，第二个反应是，这人是白书音吗？其实白家不止两兄弟，是三兄弟吧？这个人其实是白书音的孪生哥哥或弟弟吧？

然后这个白书音的言行举止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喊化妆师一口一个好姐姐，好姐姐手下留情，好姐姐刀下留头……扞卫项链，把他的金表当成地摊货……做节目的时候摸鱼……邀他去很破的小店吃很辣很好吃的重庆菜，跟他抢最后一块辣子鸡……

再然后，他们两个喝醉了一起在小何的车里挺尸。

事情是怎么进行到这一步的？！

齐子云手指点击额头频率不知不觉快到出现了残影。小何在后视镜里看得胆战心惊，越发小心翼翼地打着方向盘，上司心情不好，下属更得夹紧尾巴做人。

某上司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眼角扫到斜靠在座椅上睡得香甜的白某，突然有种预感，自己的未来不会太平静了。

＊＊＊＊＊＊

白文宇陷入了奇怪的梦境中。

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只有前方隐约透出微弱的光芒。

本能地朝光亮的地方走去，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奇异的白色野草像长绒地毯般覆盖住脚面，紫红的小花零星点缀其间，空气中散发着似有似无的清香，远处是一片宁静的湖泊，矮矮的灌木丛环绕包围着它。

白文宇的意识似乎是清醒的，却又有点迷糊，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梦境，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该往何处而去，仿佛有一个不容抗拒的声音催促他往前，不停地往前，一步也不能停，直到到达湖的那头。

白文宇无法反抗，只能听从命令，终于到达了湖边，看似不远的距离，他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双腿像灌了铅，每跨出一步，就怀疑下一步会倒地不起。

但他毕竟走完了全程，在他自己也以为不可能的时候。

当赤裸的双足陷进湖边淤湿的泥地，他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膝盖一软，不顾脏污跪倒在地上。

喉咙干得冒火，他匍匐着爬到湖岸，双手拘了一捧碧蓝的湖水，一口气喝了干净，清凉甘润的液体滑入喉间，疲劳感和肌肉酸软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

惊诧于湖水的神奇，却又在下一刹那被一只砸入水面激起巨浪的庞然大物惊骇得忘了反应。

待水面恢复平静，白文宇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定了定神，朝那个庞然大物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蜗牛趴伏在湖水中，背上的壳像钢铁铸造的舰艇，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正当他目瞪口呆之际，巨型蜗牛的黑豆眼睛转啊转的，突然就转向了他。

白文宇差点丢脸地尖叫出声，急忙捂住嘴巴屏住呼吸，身子一扭一扭地，企图效仿蛇类，在不起身的姿态下顺利逃出蜗牛爷爷的视线。

但是接下来巨型蜗牛又做了一件事，令他立刻打消了逃跑的念头，还不怕死地冲上去，妄图与之肉搏。

不是白文宇疯了，而是就在刚刚，蜗牛的嘴里吐出了两件东西，扑通扑通两声掉进了湖里。白文宇看得分明，那不是随便的什么东西，而是两个人！两个他认识的，也是最重要的人，白书音，以及黎珏！

白文宇不要命地扑过去，一条胳膊挟着一个人，双脚蹬水，发挥最快的速度朝岸边游去。

该死的！大蜗牛只要翻个身就能把他们全部压成肉酱，没准今天就全交代在这了，也好，有他们陪着，死了也不寂寞！

这个时候，他完全忘了这只是个离奇古怪的梦。

把两个湿透的人放到地上，这才有空暇回头望了眼大蜗牛，发现它并没有追上来，只在那伸缩着额头上的两只触角，带动顶端的两个黑豆眼左摇右晃，远望就像两只抽搐的黑气球，再想深一点，那就是两盏探照灯，不断调整位置到处搜寻他们的踪迹。

白文宇猛地埋下头，一左一右抱住白书音和黎珏，把身子缩到最小，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拿沙子把他们三个埋起来。其实只要他稍微有点常识，就该知道蜗牛是出了名的睁眼瞎，那眼睛基本上就是个装饰，触角才是他们的倚仗，也只有他会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