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又白+番外——蛋蛋的理想
蛋蛋的理想  发于:2015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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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安……”最后一次唤出好友的名字,意气风发的武林盟主仿佛在刹那褪去了所有生命与光彩,灰暗的如同山野暮沉时最黯淡的色泽。

“去看看吧,去看看我的儿子……”

如果让屠安回忆,那些日子一定是他所面对过的最浓重难解的梦魇。

40.记忆中的夜(下)

离开后山,屠安就匆匆赶回了武林盟,将秦律的下落告诉正在焦头烂额的陈管家,陈管家感激涕零的去了。处理完这些事,屠安才放下心再去面对其他,只是他刚一踏入正龙庭,就捕捉到一股熟悉而危险的气味。

“这是……蛊?”屠安震在原地,拼命嗅了嗅,没错,这偌大的武林盟内竟然有苗疆毒蛊的气味!屠安一下子吓的清醒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蛊毒,难不成天水教要趁武林盟大丧之时来偷袭么?

寻着毒蛊的气息,屠安很快来到了正龙庭,他惊讶的发现,气味最浓重的地方竟然是正龙庭的左偏楼——如果他记得不差,这里如今应该是夏渊的居所。

“屠叔叔!”戚欢欢急匆匆跑过来,红肿的眼睛不知被擦了多少次才干。

“夏渊在里面?”

“嗯,夏大哥一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不吃也不喝,任谁喊都不听,屠叔叔你快想想办法吧。”戚欢欢又急又伤心,手里拎了一大包吃食,看来都被无情的拒之门外。

走到门口,屠安的脸色简直凝若冰霜,错不了了,蛊毒的气味就是从这里散出的。左偏楼的大门从里反锁着,重重叠叠不知道锁了多少层,也难怪戚欢欢束手无策。

“夏渊!你在里面吗!夏渊!”屠安把门撞的砰砰直响,附耳听去,里面却好像死地一样安静的连呼吸都没有。

“等不得了,”屠安扭头对戚欢欢道:“立刻叫人把这门给砸开。”

“可是这……”

“真出什么事有我担着,快去!”

戚欢欢知晓事情的严重,很快找来了影卫,三两下弄开了门。楼里昏黑无比,虽未到夜晚可是却迷蒙的根本无法视物,屠安顾不得众人,率先跑去最里的房间,一脚踹开了门。

房间里燃着一盏耀眼的油灯,如一只清亮的眼,静静注视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夏渊佝偻着身子坐在床边,一半身子浸润在黑暗里,肩膀压的很低,散乱的长发垂下来,遮掩了应有的面目与眼神。

“夏渊?”

屠安往前走了一步,一股湿冷腐朽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只见夏渊的双臂之中,赫然僵硬的环抱着一个人,而那冰冷潮湿的蛊毒气息,也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夏渊,你——”

虽然很勉强,但屠安还是认出了,被夏渊圈在怀里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经死去的秦又白。想想一进门时就听闻的消息,夏渊怕是抱着秦又白的尸体在这里足足坐了两日!屠安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伸手去探,秦又白的手臂瘦的几近干瘪,这确实是死于蛊毒的征兆,只是尸身上冰冷异常,犹如散发着寒气的腊月冰河,且外表并不见尸斑与腐烂。

屠安有些不忍的垂下手,是冰毒,只怕在秦又白咽气之初,夏渊就在他身上放置了冰毒,这才使得尸身长时间留存下来,至今不腐。

可如今屠安却无心伤悲,夏渊虽然没有觉察,可他却感知的一清二楚。如今秦又白虽死,但他身上的毒蛊却仍旧好好的存活着,而且没有被任务东西限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出来。到时候莫说夏渊,就是武林盟驻地数百条人命怕都要被一起拉去陪葬!

想到这里,屠安就再也站不住了,“夏渊,死者已矣,你就算这样抱着一辈子也没法叫死者往生,把又白放开吧,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好不好。”

无人回应。

“屠叔叔也不瞒你,又白的尸身上集聚的蛊毒一直不得消散,日后极有可能化成尸毒与瘟疫爆发出来,到时候便一发不可收。你先放开他,把这里交给屠叔叔吧。”

仍旧无人回答,屠安猜想夏渊大约是没有听到,伸手就想去够秦又白。哪知耳边蓦地闪过一道锐利的杀气,一只铁手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夏渊缓缓从黑暗里抬起头,挂满血丝的眼睛厉如阴枭,鬼魅似的瞪着屠安。屠安滞了一下,方知此时的夏渊恐怕是比蛊毒更可怕的存在,只好强压下语气,小心翼翼的收回手。待他的动作一抽离,夏渊便又把头埋回秦又白身上,紧紧的不露一丝缝隙。

屠安头痛的捏捏鼻梁,他该第一时间想到的,在当年夏渊误喝下秦又白那碗加了致幻迷药的茶水时他就该想到的,这两个人的纠葛与羁绊绝非一句简单的同门情谊可以断言。

那一日不知怎么的了,原本秦又白准备尝试的致幻迷药反落入夏渊口中,屠安闻声赶去的时候,夏渊正被几个师兄死死摁住,疯了似的拼命嘶叫。但凡中了那药的人,皆会看到念想里最为恐惧的场景,轻者当场晕去,重者心神受创,魔由心生,这药虽是无毒,其实却比任何刑罚都要狠毒。

屠安喂夏渊服下解药后驱退了众人,又在屋里点起安息香,等药效慢慢淡去,不同人的看到的幻想不同,屠安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夏渊应当是不惧这种迷药的心智坚定的人才对。

为防止夏渊误伤到自己,屠安考虑要不要把他的手足用软布捆住,服下解药后的夏渊平定了许多,但依旧浑身上下抖得厉害。屠安正要低头去查看,夏渊却突然蹦起来摁住了他,两眼瞪的老大。

“又白死了!我看到又白死了!我看到又白被人害死了!”

屠安一愣,很快明白这是夏渊所中的幻觉,忙宽慰道:“没有没有,又白现在活的好好的呢,你看到的只是幻觉罢了,不信我现在就把又白给你喊来?”

夏渊哀嚎一声捂住头,呜咽着揪住头发,“又白不在了,又白离开了……又白再也不想见到我……”

屠安擦了把汗,不停的安慰受惊的人,帮着他回想一些正面积极的回忆,只是无一例外这些记忆都与秦又白有关。屠安是真的惊讶了,要知道迷幻中所看到的是一个人最惧怕的弱点,比如美貌的女子会惧怕容颜老去,不可一世的高手会担心武功被别人超越,年幼的孩童则最怕失去父母……可是没想到这夏渊最最惧怕的却是秦又白——他在害怕失去秦又白。

这师兄弟情也未免太感人了些……屠安不明所以的摇摇头,也许因为两人年龄相仿,所以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兄弟情怀也未可知?屠安不断编织着可以用来解释的谎言,但作为医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味迷药所暴露出的是一个人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心性。

也许夏渊对秦又白所怀抱的情愫,远没有他猜想的那般简单。

******

屠安来到正龙庭下早已布置好的灵堂,两个守夜的小侍女见到了他,微微作揖。这里安静的如一潭死水,没有人祭拜,没有人呢喃,就连正堂里漆黑的棺木也空荡荡,等不到要迎接的那一位死魂。

好寂寞的夜晚。

过了半个时辰,戚欢欢神色慌张的跑过来,“屠叔叔,我按照你说的在左偏楼点起药香,夏大哥果然受不住昏倒了,可是他内力深厚,我怕最多只能支持半柱香的时间他就会醒来。”

“足够了。”屠安目光一暗,再次独身回到夏渊的居所,这一次终于能够将秦又白的尸身从夏渊手下带走。夏渊昏迷中紧皱着眉头,两手却仍死死箍着秦又白的手腕,好像要死生也不分离。屠安咬咬牙,无论是怎样的隐秘与情感他都不想再追究,死者已矣,他只想救下那些活着的人,还能悲伤哭泣的人。

趁着月色,屠安将秦又白的尸身带到了青阳河畔,听闻中原人自古敬拜鬼神,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从不敢做焚尸毁身的逾越之举,可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怕是要把整个武林盟乃至江湖都得罪个遍。

屠安抚了抚秦又白死气沉沉的额头,浇上最后一瓶药油。

“抱歉,只有屠叔叔一个人来送你,还让你以如此不堪的方式离开,抱歉……”

药油渗透入尸身,与尸体里的残蛊彼此吞噬,在静夜中上演着最后一场惨烈的厮杀。这个过程约摸得持续一会儿,待残蛊被消灭殆尽,再用烈火将尸身彻底焚烧,这蛊才算真真正正的被消除。为了不引来无畏的纠纷,屠安没有燃灯,只在附近布置上可以另野兽麻痹的强力麻药,静静等待着这一切结束。

突然,一股从未见过的狂然大力批林踏野向这边冲来!

屠安惊的一下子跳起,挥臂在空气里洒出一大把麻药,可是那股强悍的大力不消更进,反而从麻药判断出屠安所在的方向,下一刻破林而出。

那一瞬,屠安想他应是见到了地狱的厉鬼。

只见夏渊双目逼光,隐隐透出不属于常人的疯态,双掌凝出无上内力,惊涛狂澜一般向屠安推去。屠安的药不会失效,夏渊的时间也不会多余,唯一的解释便只有夏渊以强力冲破药物的限制,不惜伤及自身也要将秦又白夺回!

屠安不敢大意,身形飞快后退,可又无法退的太远,因为他的身后不远就是秦又白。屠安大喝一声,提出十成功力与夏渊硬碰硬,一击之下胸腔溅血,刹那间断去数根肋骨。普通的毒物与药物都被夏渊的内力逼迫在外无法作用,屠安苦笑连连,擦去嘴角的血渍,搞不好今天自己还要把命交代在这里。

夏渊的眼睛恍惚了一下,疯劲儿忽然如潮水般退去,眸中弥漫上颓然而痴妄的浓情。屠安顺着夏渊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自己身后的秦又白。原来夏渊看到了屠安身后的秦又白,在最后一刻收手退力,倘若刚才那一击夏渊真的用足功力,自己就绝非仅仅断几根肋骨那么简单了。

屠安深深吸一口气,背手洒出数粒火萤虫,当夏渊又一次蓄力而发,屠安竟然迎力而上,不偏不倚的扑到夏渊身上。夏渊此时恢复了大半清明,自然不会再对屠安下杀手,屠安便耍赖似的挂在夏渊身上近身肉搏,以嘴咬针,将麻针狠狠刺入夏渊的要穴。

夏渊只感到剧痛入骨,脑颅仿佛被一股妖异之力从中残忍的撕开,再也受不住跪倒在地,屠安咬住血唇,瞬间又封去他几个大穴,自己也伤损的动弹不得。身体受制刺激了夏渊刚想平复的疯狂,秦又白就躺在距离他们几米之外的地方,却是触手难及,咫尺天涯。

“滚开!”

目眦欲裂的夏渊又一次将屠安打趴,就听“碰”的一声巨响,两人的不远处爆出明亮的烈火,夏渊从喉头挤出凄厉的嘶叫,不顾一切的往那边爬去。

熊熊火焰终于点燃了一旁的尸身,明亮的火舌一遍遍舔舐着秦又白的轮廓,熟悉的面容在祝融火神中片片融化,尸身早已被蛊毒侵蚀透体,无人催化,火苗飞快滚过秦又白的全身。

“不、不……又白!又白!”

大穴被封的夏渊拖着死不放手的屠安,一深一浅的挪过去,眼睁睁的目睹最重要的人在咫尺外容颜易变,皮肉化骨,最后燃成一团面目全非的焦黑。

屠安紧紧闭住双眼,用尽全力拉住濒临崩溃的夏渊,噼啪的焦响是这个夜晚最残忍的哀乐,屠安不敢去看夏渊脸上的表情,只有一遍又一遍不能自已的颤抖传递在两人身上,如同虫蚁密密麻麻啃食全身。

夏渊极缓极缓的折下身,五指蜷曲着插入土地,额头狠狠撞上冰冷的土地。

那一晚,武林盟的人都被一道响彻原野的哀啸所惊醒,断肠凄绝,如泣如悲。

戚欢欢从困倦的睡梦中陡然惊醒,夜正深,只有宁凛一个人靠在她的窗头外默默守夜。

“宁师兄你听到了吗,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宁凛看了看远方,叹息:“是狼吧,丧失了配偶的狼。”

41.午餐

正龙庭里,烛火一晃再晃,屠安收回自己如水般的思绪,终于重新面对眼前的现实。夏渊已经不知何时转回了视线,再次低头研究卷纸上的地图。

“既然雪莲的事如此定下,那屠安就先告退了。”

“嗯。”

走到门口,屠安忍不住回头道:“如果当时我没有强行把又白带走,你是不是就……”就如何,屠安没有再说下去,夏渊沉默的翻动着纸页,直到最后,都没有回答给屠安他想要的答案。

数日过去了,武林盟再次收到了令人震惊的飞鸽传信。短短三日内,又有两座武林盟的外派驻地受到天水教余孽的滋扰,这次非但重要的文件机密被盗窃,两名巡夜的弟子也遭到了不明毒手,离奇失踪。

秦又白自听到这消息后便坐立不安,可是这回与以往不同,有关地方的部署与编排是武林盟内部及其重要的情报,只有盟中元老及盟主心腹才能参与讨论,不是他一个外人能随随便便打听到的,他只能一人在外面干着急。

秦又白不想去求夏渊,戚欢欢又对他警戒万分,便是去请教屠安,也很难三两句说清这里面的缘由。苦闷之下,秦又白只好拿着失而复得的双刀去花园散心。

上一次舞刀还是在姚大人的寿宴上,那时候自己有任务在身,又是在众目睽睽下登台表演,所以难免需要刻意做出些柔美华丽的模样,与其说舞刀,倒不如说是在演戏。

武林盟的人习武一般都去练武场,花园里总是安安静静,秦又白微微叹口气,执刀默默舞了起来。重生以来的一幕幕流水般滑过脑海,刚刚苏醒时的抑郁与悲伤,在天河镇遇到的种种人事的跌宕不及,孟不讳,段一鸣,沧海明月刀,直至今日回到武林盟……

秦又白仰身甩臂,长刀挑起晶莹的日光,两两交接,拼凑出惊艳夺目的光彩。

天水教对武林盟的寻仇,接二连三的暗杀,还有就是……自己无意中听到的身世。忽的一声铿锵,刀脊碰上刀背,原本柔韧无阻的刀路一下子乱了原本的秩序,招不成招。秦又白暗暗一叹,默默收了刀式,说不在乎是假,付诸了二十年的感情一朝被人全盘否定,那种天与地的落差,竟比身死蛊牢还要叫他难过百倍。

倘若他不是武林盟的秦又白,他又该是谁呢?夏家村的孤儿,来路不明的秦蔡,又或者其他?秦又白猛一咬牙,又是一划轻利的刀式丛出,一式不绝,绵延挥点,好像要凭借着手中毫无迷茫的刀剑挥洒出胸膛中的压抑。

他是秦又白啊,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只想做那一个爱恨交织的秦又白。

不知舞了多久,胳膊上终于传来些许的酸麻,秦又白颓然收刀,余光瞟去,忽然发现花园的假山下站了一个青色的人影。秦又白一下子警觉起来,他的眼睛还未完全复明,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形状,可是内力探去,却感受不到任何波动的人息。

那个人大半的身形都躲在假山后面,微微仰着一双眼看他,莫说秦又白眼目不清,就是一个正常人也很难一眼就察觉。这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藏在假山之后,不知这样偷偷看了他多久。

“出来!”秦又白虚张声势的转过身,实际上并没有抱多大指望,谁知那躲在暗处偷窥的人居然真的顿了顿,老老实实走出来了。

更叫秦又白惊讶的是,这人不是旁人,居然是堂堂武林盟的当家人夏渊。

“夏盟主,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下人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就想过来看看,结果刚巧见你在舞刀,不知不觉站在这里看得入迷了。”

“堂堂武林盟主——”秦又白反射性的就想说教,又想起此时两人的身份,改口道:“在我面前就算了,万一被旁人知道夏盟主居然做这种窥人墙角的事情,传出去难免对武林盟的声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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