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鲁迪斯转身出了旅馆，银色的独角兽正停在门口，等候着召唤它前来的主人。

奔跑，疾驰，连风的速度都只觉得太慢了。

别墅厚重的大门被直接用魔法撕裂成了碎片，闻声而来的大群护卫将独自闯入狼王地盘的不速之客围在了中央。但他却好像一头杀红了眼的猛兽，完全解放了姿态的双剑绝阳与赤雪将挡路的杂碎像玩具一样通通放倒。这才是大陆闻名的最快的剑，闪光之名。

满地的狼籍和尸体，闯进门来的亚鲁迪斯声音充斥着疯狂的怒意和杀气。

“——帝迦凯撒，你给我滚出来！”

第98章：赤之卷·36

迎接亚鲁迪斯的并不是凯撒，而是漫天从天而降的黑色的鸢尾花瓣。

片片落花幽然洒落，好像一场缤纷的花雨。而当人沉浸在梦幻般的景致之际，那柔软的花瓣却忽然变成了索命的利器，无数细小的影刃暗藏其中。而当即反应过来的亚鲁迪斯退后一步，双剑舞动，只听叮叮当当的脆响，片片花瓣被打落在地，掷地有声。

冰蓝的眸子抬起，冷冷地看着从二楼走廊款款走出的婀娜身影。妖娆的女人目中含笑，笑意却好像毒药一般带着蛊惑人心的妩媚。海伦甩手摘下了头上别着的暗色鸢尾，被盘起的发丝飘然落下，淡淡的杀气开始在她的周围凝聚。

是凯撒左右形影不离的神秘女人，马汀海伦。

“龙族的后裔大驾光临，真是稀客。”海伦笑道，笑容却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戏谑，而透着警告的意味，“只是我狼族的地盘你只身一人说闯就闯，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我懒得理你，女人。凯撒在哪里？”

被亚鲁迪斯阴沉着脸一语打断，作势便要上前，被海伦掷出的一排花瓣状的暗器拦住了去路。幽香浮动，轻盈的身影已经落到了他的身前，“想见他，也先过了我这关！”

“就凭你——”

亚鲁迪斯怒道，右手的绝阳一个回转便向海伦刺去，速度竟如风驰电掣般让人全然看不清楚出手的动作。然而海伦的身手又岂是常人，侧身避过绝阳的一击，手间夹着的一排花瓣紧跟着挥出，眼见便要射中亚鲁迪斯之际却被一道耀眼的银光尽数挡下。

“……赤雪？”海伦暗自一惊，这却是她第一次见识龙族的双剑之一“赤雪”。

传言闪光之名的由来，便是当这两把绝世之剑同时解放姿态时的形貌。能够让太阳的光辉也黯然失色的金色长剑，名“绝阳”。而另一把，则是雪白闪耀如同雪华般的银色短剑，名“赤雪”。赤之一字，极言银雪被鲜血染红时的凄艳绝美。

剑光所到，莫不血染。赤雪一出，必溅血而归。

在海伦失神的片刻，亚鲁迪斯的剑已紧逼之上。金光流转，闪耀刺目。楼梯的一排围栏被横扫的剑气拦腰折断，断痕犀利平整，没有丝毫瑕疵。

这不仅仅是剑本身的锋利，还在于剑身上凝聚了风的魔力，如同天赐的利器，锐不可挡。

好快。海伦暗道，记得上次交手时，亚鲁迪斯的剑术虽精湛却没有这般杀伤力。

这便是，恢复了全盛力量的神族，可怕如斯。

当下海伦更不敢大意，她能够感受到从亚鲁迪斯身上散发出的疯狂的杀意，好像一头嗜血凶猛的野兽。所以她更不能让他去见凯撒，凭那个人现在的身体状况……

正想着，亚鲁迪斯忽而一个箭步上前，凌空跃起，挥就的剑光劈落了她头顶的吊灯。

巨大的水晶吊灯登时从高空坠落，朝着正站在下方的海伦径直压下——

逆转战局的变故便发生在这一刹那，蜿蜒的红光如同游动的火龙从半空窜出，咬住了坠落的吊灯，只听啪啦一声脆响，火花四射，巨大的水晶吊灯竟被这道红光从中央裂成了无数碎片，被打散的玻璃灯泡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而幸免于难的海伦抖落头发和衣服上的玻璃碎片，扭头难以置信地望向身后。

长长的银发在风中飘舞，手持地狱红莲的凯撒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身后。

“凯撒……”

海伦惊愕片刻，顿时便要让他回避。他应该看到了，那双冰蓝的眸中浮动的杀意。

但凯撒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冷漠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有的只是，在他身为王者的时候所下达的，充满了威严而不可抗拒的命令，“——你们退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此言过后，大厅内恢复了短暂的寂静。而亚鲁迪斯也没有了动作，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凯撒，那张俊逸的面容此时却因为某种激烈的情绪而有些扭曲。

手掌因为激动而几乎无法握紧剑柄，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疯狂地叫嚣着——

他要将这个男人，将这个伤害了莱伊的凶手，碎尸万段！

在这样逼人的目光瞪视下，凯撒的面色却依然不见丝毫起伏。他打量着面前肩膀起伏的亚鲁迪斯，以及那两把金色与银色辉映的双剑，半晌道，“……人我已经让你带走了。”

“是……”亚鲁迪斯咬牙，拼命地压制着没有让声音因为愤怒和悔恨而走音，“如果……如果我带走的莱伊还好好的话……我……我就不会再回来找你了！”

说到这里，呼吸再次变的强烈，心跳的很快，脑海中仿佛又回忆起了旅馆的那一幕。

死命地抗拒着他的接近，将自己蜷缩在墙角裹成一团，瑟瑟发抖地让他不要过来，尖叫着摔碎杯子不让他靠近，还有最后，一个人躲起来绝望地哭泣……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是谁害他变成了这样子！

“凯撒——！”亚鲁迪斯咆哮起来，“今天就来做个了断吧——！”

而凯撒的面上还是毫无生气，深红的眼眸里是平静到近乎冷漠的死寂，看不出应有的愤怒，也没有王者的高傲。从莱伊昏迷不醒的那天起，他的人生便失去了追逐的目标。就算此刻这个人发狂地闯进门来要找他算帐，心中也萌生不出丝毫战斗的意愿。

“我不想和你打……”凯撒很平静地说道。

凯撒的妥协，让哪怕是海伦在内的其他部下都有些惊讶。夜狼族的王生性桀骜不驯，不会向任何人服低头与输服。如今面对龙族公然找上门来的挑衅，面对这样的口出狂言，他却在逃避，这对于王者而言等同于放下尊严不战宣败的耻辱。

但是，已经近乎失控的亚鲁迪斯岂会这么轻易地放过面前的人。

“不想打？哈，哈哈哈……”背后响起的充满了讽刺的冷笑声，绝阳剑紧跟着出手，亚鲁迪斯拦住了要离去的凯撒，“这可由不得你——！”

“……”凯撒没有说话，他们此时找不到任何的共同语言。

他的沉默，让亚鲁迪斯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火气。只要一想到莱伊醒来时候的样子，就让他的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在恨这个人，但同时，更在恨没有阻止这个人的自己。

“你竟敢……竟敢那样对莱伊，让他害怕成那样子，哭成那样子……”

本来黯然无光的深红色眼睛里，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一般掠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醒了？”半晌，凯撒才终于缓缓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句疑问中是惊喜更多一些，还是忐忑更多一些。

好像完全忘记了当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凯撒转向亚鲁迪斯追问道，“他是不是醒了？”

“你还敢问——！”没有听出这句话中不一样的关切语气，当然，对于此时热血上涌的亚鲁迪斯来说也什么都听不出来。思考都不需要了，脑海中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全然崩断，除了将面前的这个男人杀死的念头之外什么都不需要！

疾风般的剑影朝着凯撒刺了出去，而与此同时，舞动的魔鞭绞住了绝阳的剑尖。

本来熄灭的火焰在血色的瞳孔深处燃烧起来，这是另一种战意的觉醒，为了与对面之人截然相反的理由。那双死寂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强大与凌厉，地狱红莲绽放的熊熊光焰瞬间将周围的人员都逼退开去，只剩下在狼籍的大厅中央对峙的二人。

“莱、伊、在、哪、儿？”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第99章：赤之卷·37

亚鲁迪斯也不答话，绝阳的剑锋猛一用力将地狱红莲甩了开去，以刺杀见长的赤雪紧逼之上，刷的将凯撒的手臂划开了一道血口。银剑染血，顿时光芒大盛。

而凯撒一方也不甘示弱，被甩开的魔鞭如同游走的火蛇回旋而至，避开双剑的间隙咬住了敌人的肩膀。伴随着衣衫撕裂的声响，亚鲁迪斯的左肩也留下了一道灼烧的鞭痕。

“不错，这才像话！”

仿佛对伤口的疼痛浑然不觉，说话间冰蓝色眸中的杀气更深，双剑交错，蓄势待发。高浓度的风魔法元素环绕在剑身周围，形成了一圈蓝色的光晕。犀利的剑气吹乱了乌黑的发，让脚下的地板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有些不堪重负。

而亚鲁迪斯的对面，夜狼族的王者同样解放了地狱红莲的姿态。夺目的红光大盛，魔鞭上包覆的红莲之火，将本来就紧迫的狭小空间压抑的更加喘不上气来。长长的银丝在风中飞舞，跃动的光焰映照在深红的眸中，仿佛地狱而来的修罗。

无言的对视，短暂的平静，红蓝两种光芒同时变的越来越明亮。

积蓄着神族的魔力，然后，同时跃起，兵刃相向——

“轰——！”

起先被凯撒喝退到一旁围观的部下皆感受到了房屋的摇晃和地面的震颤，那冲击波似的向外围扩散的力量波纹，如同暴风雨来临之际的海面，惊涛骇浪般让人几乎要站立不稳。

红色的光焰与蓝色的剑影，力量的对撞之下整个视野被极致的白光所笼罩。木板的碎裂声，墙壁的崩塌声不绝于耳。待光芒散去，别墅四境的玻璃全部被震碎，布置井然的大厅俨然变成了一片废墟。断瓦残垣的崩塌声不断，到处是嗞啦嗞啦的电火花在跳跃。

“呼……呼……”

残骸之上，刚才交锋的两人都喘息着，互相以不肯服输的眼神瞪着对方。

剑光再起，火莲再舞。极致的速度之下，远处的人只能看到两道时而分开时而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刀光剑影，风起云舞，这已经不是人类之间的较量，而是神族之间的恩怨。

不到达筋疲力尽，不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斯文的衣衫早已经在战斗中变的破败不堪，溅起的碎石和玻璃将脸上和身上划开了一道道血痕，凌乱的发在风中扬动，浑身浴血的模样活像狰狞的魔鬼。已经谈不上什么形象的问题，什么尊严的问题。这是最直接的较量，最遵从本能的厮杀与屠戮。

“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你休想——！你不配——！”

嘶哑的吼叫声中，下一轮凝聚着浩瀚魔力的对撞再次袭来。

轰然一击，方圆几里内都感受到了宛如地震袭来般的颤动。摇晃的椽檐终于抵挡不住这强烈的冲击而倒塌，破碎的天花板整个坠落下来，轰的惊起满地飞扬的尘埃。整个房屋都不复存在，而废墟之上，已经杀红了眼失去理智的两人却还在继续。

纠缠，回击，厮杀……流淌的汗水和血液，泼溅在尘土飞扬的大地之上。

甚至已经忘记了这场对决本身的理由，却还是，不想要停下来！

“凯撒——！！”

不远处的海伦尖声叫道，想要近前却根本没办法插入这场神族之间的较量。

他不能再打下去了，心头取血的伤口和流失的灵力，怎么能经受得起他这样折腾！满目飞扬的尘沙遮掩了他的身影。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吗？已经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吗？

再打下去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掉的啊，凯撒……

“呜……咳咳咳……”凯撒捂住嘴角剧烈地咳嗽起来，泛着血沫的液体从嘴角涌出。腥甜的气息弥漫在口腔，眼前的视线变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呼……哈？已经不行了吗？”亚鲁迪斯冷冷笑着，摇摇晃晃地拿双剑撑起身体，哇的也吐出一大口鲜血。他不过是刚刚恢复了龙族的力量，而之前又传输给了莱伊大量的灵力。他现在的状况，其实一点也不比凯撒好上多少。

但是，燃烧的理智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伤痛，疯狂的怒意在耳边叫嚣着。

“不够……还不够！继续……继续来！”

“正合……我意！”

在剑与鞭要再一次交叠的同时，空中划过了一声擦破天际的枪鸣。

俯冲而来的黑色大鸟将纠缠的两人隔开了距离，纷纷扬扬的黑羽从天空洒落。而从魔凤凰上纵身跃下的人影，轻盈地落在了亚鲁迪斯和凯撒的面前。

金色的发丝翩然舞动，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袭紫黑色的魔族战袍在风中猎猎飞舞，类似旗袍的独特款式衬托出修长的身材，完美的腰线。领口半敞，暴露出匀称的喉结和紧致的颈线。金红彩线交织的凤羽饰纹勾勒在纯黑的衣料之上，纷繁缭乱，霸气天成。

他缓缓地抬头，碧如深水的眼里流露出凛然让人生畏的寒意。俊美的脸上没有分毫笑容，只有平静的冷漠与威严。

不需要去刻意渲染的外表与气场，让人当即想起了那位二十多年前的传奇人物。

——魔族的至尊，冥皇。

片刻的惊愕之后，亚鲁迪斯不管不顾地挥剑上前，“你给我闪开，克洛德！”

而对面的凯撒同样无视了他的存在，紧握鞭子喝道，“这里没你的事，冥皇！”

眼见刚才被分开的两人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克洛德甩手丢下了银色蔷薇。双臂举起，面向左右两边袭来的敌人。紫黑色的魔气从掌心升起，瞬间化作了两道坚不可摧的魔法屏障。下一刻，两股巨大的冲击同时袭来，而处于力量漩涡中心的克洛德却依然面不改色。

地面的震颤逐渐平息下来，而那紫气缭绕的魔力护壁竟然在这样的冲击下完好无损。

远处的海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便是冥皇，以一己之力挡下了两大神族？

虽然之前的打斗已是让亚鲁迪斯和凯撒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但能够承载下他们合力一击的人，在这世间，却是寥寥无几。

被热血冲昏的头脑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眼前的视线变的明了起来。

克洛德冷眼望着精疲力竭的二人，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你们打够了没有？”

“没有……我还要和这个家伙……”

艰难立起的亚鲁迪斯还没有说完，便被克洛德上前一把揪住了衣领，毫无收敛的力道直朝着他的腹部给了一拳。素来不喜欢动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克洛德，却也忍不住动了粗手。

鲜血从口中涌出，被摔在地上的亚鲁迪斯低低地咳嗽着，挣扎着要还击，却被克洛德狠狠地按在了地上，抬高的声音透着再也压抑不住的怒意。

“拼命？你有什么资格？你保护好他了吗？你杀了他，就可以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吗？你知道来这里打架，就没有想过你离开的期间莱伊会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亚鲁迪斯，你给我清醒一点。如果回头莱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先找你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