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把她从父母身边带出来，但沈青并不觉得史韵适合要这个孩子，沈青笃定，这样冲动的史韵，不能让孩子幸福。

从史韵怀孕起，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个孩子，她面对的一直是父母的阻止。沈青一问，史韵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难道告诉沈青，最开始不过想借着这个孩子亲近你？或者说我说过的想要给你生个孩子？

开始时候史韵确实是那么想的，但是到了后来慢慢就不是了，她去医院做产检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肚子里的是一条生命，进而甚至对之前的那次堕胎有了些许的自责。只是这些都没法儿和沈青说，

“医生说，如果这次不要，可能以后都没机会了”，最后史韵挑了句医生的话，来回答沈青。

这个在沈青的意料之外的理由，让沈青一愣，她本人从来没打算结婚生子，所以对这个基本没有概念。只是对敢于把新生命带到世界上的女性有一种出于本能的尊重，包括面前的史韵，哪怕之前觉得她是在胡闹，但是听了这句，沈青倒觉得这孩子，非要不可了。很容易联想到医生说这样的话肯定和上次史韵的堕胎有关系，有些心疼，顺带想起了王渭，又多了一点儿气愤，思绪在脑海里飘过，错过了史韵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愧疚，

“和你爸妈说这个理由了吗？”，

史韵摇头，

“有机会说一下，他们也许会有转变”，沈青顿了顿，

“想过以后吗？我是说你怎么养大这个孩子”，

史韵还是摇头，

“走一步算一步吧”，

沈青心里有气，这也太任性了，什么都没想好，将来让孩子和你喝西北风去？看着史韵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嘴边儿的话，咽下去了。

“你好好想想，最好和你爸妈沟通一下”，顿了顿又接着说

“你先在这儿，我找人帮忙找房子，你看行吗？”，

沈青说着从包里又把刚才塞进去的钱拿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个先放你这儿，有需要的话应急”，

史韵点点头，看着沈青，她知道沈青要走了，不想让眼前的人离开，却也没什么理由能让沈青留下。

沈青正在翻手边的宾馆介绍，看完了，抬起头，

“晚饭别出去了，就在这儿叫点儿喜欢吃的吧”，

史韵点头，

“我今天要回去，明天过来，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沈青刚才已经按掉栾琪一个电话了，这会儿确实急着要走，怕栾琪会着急。

“还有事儿吗？”，沈青看到史韵盯着自己看，好像有事儿要说的样子，

史韵摇摇头，沈青就走了。

刚出电梯的门儿，沈青就挂给栾琪，

“在哪儿？”，

“往家走呢，你呢？”，

“告诉我在哪儿，我去接你”，

会议一结束，栾琪就打给沈青，电话被按掉，知道沈青不方便接，却隐隐担心，那边儿会有什么事情，如此一来，倒是没办法集中精神头儿了，正好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栾琪索性直接跑到停车场，坐在车里，等沈青电话，还好没让她等多久，沈青没有在原地等，说了一个离宾馆有一段距离的商场的地址，说完就往商场走过去。

从栾琪到达的时间来看，开的应该是很快的，

“对不起，那会儿不方便接”，

“和师妹在一起就不方便接我电话？”，

“不是”，

沈青知道栾琪不是真的介意，她不过是担心自己罢了，只是史韵这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咱们回家慢慢说吧”，

栾琪听到沈青的话，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嘀咕了句，这什么事儿，还要回家说？

到嘉园国际的小区口，沈青要栾琪去停车先上楼回家，自己去买了晚饭才上去，进门儿，看到栾琪换了居家服，在沙发上坐着。

栾琪见沈青进来，走过去接过沈青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餐桌上，沈青洗了手，看到栾琪坐在餐桌旁边儿，买回来的东西一动没动的放在袋子里，走过去，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栾琪面前，其实沈青也不知道怎么和栾琪说才好，这事情纯是自己一时冲动，没事儿找事儿，只是，史韵找她了，她总不能不管，不管于理一点儿不亏，于情，她却过不了自己这关。自己多管闲事儿，让栾琪担心，这不是沈青想要的副作用。但在管这事儿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想到了栾琪可能的反应，还是管了，就又多了一份愧疚，终究是更看重自己的感受而忽略栾琪了……

“栾琪”，

“嗯？”，栾琪叹了口气，

“不是说回家说吗，说吧，怎么了？”，

栾琪说着拿起一份儿饭，扒了一口，看着沈青。

沈青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和栾琪说了一遍，包括几个月前，借给史韵三万块钱，包括刚刚下午史韵说的要孩子的理由……

“胡闹！”，栾琪听完之后，第一句话和沈青想的一样，第二句，却是沈青想问没问出口的，

“你没问史韵，孩子爸爸是谁吗？”，

听沈青说了原委之后，栾琪之前想和沈青说的要她以后别再管史韵的事情的话是彻底说不出口了，这事情，可长可短，可大可小。以沈青的性格，要她不管是不可能的了，心里对史韵是有几分埋怨的，怎么什么事情都揪着沈青呢。倒过来想想，却也不奇怪，从高中起大家就喜欢围着沈青问问题，如果有人既有能力帮你，态度又好，有谁不愿意找这样儿的人呢？那时候，栾琪并不知道史韵曾经和沈青表白过。沈青没说，是因为史韵的表白，沈青根本就没有当真，她不过当成史韵酒后失言罢了，如果她连那些都告诉栾琪，或许会有不同结局吧。

“我怎么问啊”，沈青冲栾琪摇头，

“不是你师妹吗？你都这么替她出头了，有什么你不能问的？”，栾琪噎了她一句，

“嘿嘿”，沈青自知理亏，挠挠头，在那儿笑，

“你打算怎么办？”，白了眼前傻笑的沈青一眼，转回正题。

“能帮多少就多少吧”，沈青抓住栾琪的手，也是一脸的无奈，

“她也挺可怜的，哪怕她爸妈有叔叔阿姨一半儿讲理，也不至于今天这样”，看栾琪不说话，沈青又补充了一句，

“她是有可怜的地方，但是她不对的地方更多！”，

栾琪气的狠狠捏了沈青的手一下，心里的盘算都没有和眼前的人说，史韵的父母可能就这样儿让沈青帮着她把孩子生下来？以自己对史叔叔的了解，基本不可能，眼前的人，还真以为谁都会像你对人一样好？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都是我的不是，不然这事儿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沈青说完上前搂住栾琪，拍拍栾琪的后背。

“租房子离家近点儿，不然累死你”，栾琪无奈的搂住沈青。

“嗯”，听到栾琪这句，沈青赶紧答应，顺手捧着栾琪的脸，吻了下去。

沈青最后在离嘉园国际三站地左右的地方租了房子，安顿了史韵，雇了钟点工，每天打扫做饭。几乎所有有空闲的时间都会过去陪陪史韵。

栾总的大气在这时候显露无疑，沈青虽然有她细致的一面，却也总有她想不到的地方，史韵的所有补品都出自栾琪，开始沈青还怕栾琪会因为自己去照顾史韵占用了她们本来就不多的相处时间而有所介意，后来发现完全是杞人忧天。

史韵的父母再也没有联系史韵或者沈青，开始沈青觉得奇怪，她真没想到史韵的父母会这样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甚至在心里做了很多准备来应付史韵父母可能的突然造访，到最后竟然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这样的父母，沈青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到最后就多了几分心寒。心寒之余对史韵更多了几分怜惜，照顾的也越加精心。钟点工陈阿姨，不止一次说，现在像沈青这样的姐姐真不多见，沈青听了不好意思的挠头，史韵只是笑，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我要的不是表姐，沈青，我要的是你。

四十五

制衡

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史彤每次见到栾琪都格外的亲，小时候更是每次见到栾琪就一副看不到别人的模样。沈青偷偷问过栾琪是不是给了小家伙什么好处，栾琪撇撇嘴，直说自己有亲和力，连小孩子都喜欢。其实她也奇怪，明明沈青对小孩子更有吸引力，唯独在史彤那儿是个意外。

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吧，那年史彤能够顺利出生，始作俑者是史韵，沈青也功不可没，但背后做了最多事情的无疑是栾琪，不过不为人知罢了，如此来说，史彤喜欢亲近她倒也不奇怪了。

因为没有结婚，史韵的准生证儿是栾琪办的，当然沈青告诉史韵的时候说的是好朋友帮忙办的。

知道史叔叔不可能那样放着史韵去生这个不明不白的孩子，而沈青管了这事情，以她的性格无疑会管到底，冲突起来，吃亏的必定是沈青。栾琪怎么可能让沈青吃亏？不想阻止沈青，那就阻止另一头儿吧。在沈青和她摊牌的第二天，史韵的爸爸就被市反贪局带走调查去了，反反复复进进出出，查了几个月，直到史韵把孩子生下来，调查才慢慢停下来，最后史韵爸爸内退了调查才算彻底结束。

栾琪爸爸知晓了这件事之后，打电话给栾琪，要她对如此行事给个解释，栾琪想了想，还是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和爸爸交代了一遍，栾爸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扯这么远，这么乱，说了栾琪几句，要她以后有事情要先告诉自己，不要直接越过他找别人。栾琪和爸爸道歉之后要他彻底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儿，她担的住。那时候栾爸才发现，栾琪已经不是那个一直需要自己庇护的小姑娘了，女儿的行事作风隔代遗传了她爷爷的作风，稳准狠，一步到位……幸好对少数人是有所例外，可惜很显然史韵爸爸不在这个少数里面。

农历新年将至，栾琪和沈青一起回家上坟，栾爸和栾妈一起和她们回了北京，农历新年去澳洲全家团聚，沈青心里对跟栾琪回家还是打鼓的，又要照顾史韵，正好就留在了北京。

临别前夜，沈青稍早的从史韵那里回来，同栾琪陪栾爸栾妈一起吃了晚饭，吃饭间，栾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出口的话，就成了嘱咐沈青在北京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过年。事先栾琪再三嘱咐过，要父母对史韵的事情保持沉默，栾妈却是带着几分担心的，想想也奇怪，竟然会怕沈青被别的女孩儿抢走，惹自己女儿伤心，这样想着，不免多看了沈青几眼，这孩子哪儿那么招人喜欢了？连自己向来冷淡的女儿都把自己搭进去了，如今又被其他小姑娘缠上了。开始听栾爸说了史韵爸爸被调查的背后原因，栾琪妈妈很生沈青的气，给栾琪打电话，把自己女儿狠狠教育了一顿，什么不知轻重，没深没浅，多管闲事儿……栾琪当然听的出来有些话说的是沈青，连连的说好话承认错误，老妈最后肯答应帮她保密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吃饭间，看到老妈脸色有变，就赶紧找话，吸引老妈的注意力。栾爸清楚女儿用意，不时帮腔，只有沈青一个人蒙在鼓里，在那儿奇怪怎么今天栾琪话那么多，最后告诉自己，栾琪见到父母太兴奋了……

吃过饭，把爸妈送回栾琪原来的住处，栾琪和沈青就回家了，进门儿各自换衣服，一前一后的去洗澡，俨然一副老妇老妻的模样，栾琪照例顶着湿哒哒的头发，坐到沈青旁边儿，沈青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给栾琪擦头发，有了沈青之后，栾琪就再也不用吹风机了，沈青擦完了栾琪的头发，把毛巾扔在一边儿，栾琪就往后靠在了沈青的怀里，

“我走了，你可不要对师妹下手啊”，栾琪阴阳怪气

“你说什么呢？我禽兽啊？那可是孕妇”，拍拍怀里的人，沈青哭笑不得

“你以为你不是禽兽啊，况且你又不止一个师妹”，说完起身面对沈青，

“你到底有多少师妹啊？赶紧坦白！”，咄咄逼人的架势，

“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吧，我这下面都有四届了啊”，

栾琪听了上去捏住沈青的脸，顺势趴在了沈青身上，

“书房桌上有张卡，密码是你生日年月”，

“你这富婆，这就包小白脸儿了啊”，沈青把栾琪往上拽了拽，

“可惜你一点儿都不白！”，栾琪仰头，看了看沈青，抬手摸在沈青的脸上，

“太白晃眼，这样儿正好，落灰还不容易看出来”，说完趴在沈青怀里坏笑，还没笑完，就被沈青翻开，按在了床上，

“你初八才回来是吧？”，

栾琪笑着不吭声儿，等着听沈青会说什么，

“你不打算为北京各年龄段儿的女性同胞的安全做点儿什么吗？”，沈青摆出一副流氓表情，

栾琪点头，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干嘛？”，沈青按住栾琪伸出去的手，

“报警”，

“先试试再决定报警还是继续吧”，

沈青几乎是咬着栾琪的耳朵说完之后，就没收了栾琪的手机，顺手关了床头灯，开始了预支未来十天幸福的伟业。

四十六

史彤

送走了栾琪和栾爸栾妈，沈青晃悠悠去买春联儿，福字儿很自然的就买了两份儿，先回到自己的住处，都打点好了，拎着登山包，装了几件衣服，塞了些东西，就去史韵那儿了。

预产期在四月初，陈阿姨回老家过年之前再三嘱咐史韵，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沈青听到了，感觉很紧张，心里念着陈阿姨今天要走了，想想还是过去和史韵一起住吧。

史韵看着沈青背着登山包进来，心里已经乐开了，老早就想要沈青过来一起住，只是大冬天让她每天早起在学校和住处之间跑，总有些舍不得。

“我在这儿过年”，沈青把包放在沙发上，往出拿春联儿，

“早上吃了吧？”，

“嗯”，

“一会儿咱们出去逛逛？”，沈青查过了，怀孕六个月左右的孕妇要多运动。

“好啊”，史韵笑笑答应

“我去把对子贴上”，

沈青晃晃手里的对联儿，史韵就跟着沈青走到门口，隔着门，听沈青在门外贴春联儿，就觉得，这好像就是自己要的日子，小时候每年在外婆家，就是这么过年的，除夕前一天贴对子，除夕夜里换新衣服。后来长大了，自己一到过年也往外婆家跑，还是那么过，直到外公外婆都去世了，开始和父母一起过年，这个时候应该是和爸爸挨家挨户的送礼，而自己妈妈则是呆在家里等着别人送礼……想起爸爸妈妈，史韵心里一酸，低了头。这功夫沈青刚好贴完对子，开门看到史韵低着头，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语气却很欢快，

“想什么呢？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姐姐带你出去买新衣服！”，

说完关了门，顺手揉了揉史韵的脑袋，换拖鞋进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带史韵去哪里合适，

听了沈青的话，史韵迅速转身去卧室换了身儿衣服。

“孕妇要是也选美就好了”，

沈青看着史韵晃了晃脑袋，到底是爱美的女生儿，都怀孕了，史韵身上的大衣怎么看怎么紧，好看却是真的。

听到沈青的话，尽管知道是玩笑，史韵还是脸红了，真是奇怪啊，以前被那么多人称赞恭维的时候，怎么都没感觉？

因为史韵是孕妇，挽着沈青的时候，沈青倒是少了份紧张，任她挽着，

“你习惯去哪儿买东西？”，

站在路边等着打车的时候，沈青转过头问史韵，沈青倒是好对付，以前自己打点衣服的时候基本上是看上了，就会一起买两件儿，倒是最近一年，栾琪再忙，隔段儿时间都会拎几件儿衣服回来扔给沈青，把沈青弄得有点儿花枝招展的意思，但是沈青对这个依然没有特别多的概念，所以还是问史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