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坐”

沈青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史韵，开始换鞋，心里盘算着，这什么情况。换完鞋，走到沙发前坐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吭声儿。

史韵爸爸，看沈青开门一瞬间的惊愕，确定了确实如女儿所说，沈青借给她钱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怀孕了，之前心里的怨气少了些，

“沈青，这是三万块钱，你收好”，史韵爸爸推过来一沓人民币，

沈青点点头，拿过来扔进包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开门进来气氛就十分诡异，抬头看向史韵，史韵一脸平静，看不出一点儿情绪，结婚了？应该不是，结婚即便不通知自己，栾琪也应该会知道。气氛一时尴尬的不得了，沈青正在盘算着怎么开口离开，史韵的爸爸说话了，

“沈青，你也看到了，小韵怀孕了”，

沈青点头，并不插话，不明情况的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她任性非要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不同意，就从你那儿拿了三万块钱，藏起来了”，言下之意是你沈青帮了倒忙了，

沈青当然听得出来，但也还是点头不出声，

“你帮我们劝劝她去做引产吧，我们怎么说都不听，以前她的事儿你没少帮忙，这次又要麻烦你了”，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沈青，

沈青脑袋里轰的一声儿，之前已经慢慢淡了的内疚忽然又都出来了，如果自己当时不冲动，史韵不至于被王渭弄得不得不休学……

沈青抿抿嘴，隔了有一会儿，才抬头，看了看史韵，才转向史韵父母，

“叔叔，阿姨，我觉得这件事儿要尊重史韵的意见”，沈青话音还没落下，从她进门开始一直没吭声的史韵妈妈冲着沈青，劈头盖脸的说开了

“尊重她的意见？没工作，没结婚，大学没毕业，生了孩子，拿什么养？以后怎么嫁人？带个孩子谁还要她？”，

“呃……”，沈青第一次见到如此这般的长辈，一时有些发愣，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帮忙劝她的，不是要你帮她说我们的，说来从小韵认识你，你还真是没少帮倒忙，你安得什么心？”，

史韵爸爸虽然按了按自己老婆，却也没多说什么，他们今天叫沈青过来，一是还钱，另外一个目的，确实是想通过沈青来劝，或者说来逼史韵去做掉孩子。

史韵看自己母亲这样蛮不讲理的对待沈青，沉不住了，

“妈，你说的都是什么啊？沈青帮我还帮出罪过来了？”，

“你闭嘴，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光你知不知道？”，

史韵咬着牙，瞪眼看着自己父母，颜面扫地，是在沈青面前，这由不得她不在意。

“帮忙，帮忙帮到你休学，帮忙帮到你要未婚生孩子？这叫帮忙？”，

沈青坐在沙发上听着史韵母亲对自己滔滔不绝的指责，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是说自己女儿的话未免太重了，余光处，史韵爸爸一言不发看着自己，沈青忽然明白过来，今天让自己来拿钱，不过是个套罢了，顿时觉得无聊，从小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拎着背包站起来，撇撇嘴，

“叔叔，阿姨，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先走了，孩子是史韵的，我没办法劝她要或不要，实在是无能为力”，

史韵父母估计也没想到沈青会忽然间变化这么大，尤其是史韵爸爸，这和以往每次见到的沈青都不一样，一时愣住了，

沈青走到门口，不急不缓的换鞋，临了，背对着门，面向史韵，

“史韵，面子是自己的，丢不丢人，是自己的事儿”，

顿了顿，加了一句，

“如果你不怕我帮倒忙，有事儿，可以找我”，

无视史韵父母脸上错愕的表情，转身离开。

栾琪到家的时候，看到沈青坐在沙发上，发愣，

“亲爱的，吃了吗？”，换了拖鞋跑过去，

“吃了”，

“又骗人”，

“哈哈”，沈青看着栾琪就乐了，这人精，嘴角带着笑看栾琪跑去换居家服，

“要外卖了吗？”，栾琪一边换衣服，一边回头问沈青

“栾琪”，走过去抱住自己爱人，

“嗯？”，栾总心里盘算着，给沈青要点儿什么外卖好，

“如果不得已分开，许多年以后，你会不会忘了我？”，沈青的鼻子贴着栾琪后颈，来回蹭着，

“怎么了？”，栾琪来不及系上最后的扣子，急忙转过身，面向沈青，

“没什么，随便问问”，沈青笑笑，吻吻爱人的嘴角儿，不能栾琪继续问下去，岔开话题

“你吃了吗？”，

栾琪摇头，仔细看着沈青，希望看出些什么来，看到的是一脸平静。

“要吃我煮的面，还是要吃我煮的面？”，沈青笑嘻嘻的捏了捏栾琪的鼻子，

“好啊”，栾琪抱抱沈青，和沈青一起去厨房

沈青利落的煮好了面，两个人坐在厨房慢慢吃完，沈青洗碗，要栾琪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栾琪算算这样的日子她和沈青过了有一年多了，好像一直这么过下去，也不错。虽然带着不舍，本来栾琪是打算也希望沈青出去继续学业的，但是沈青却没那样的打算，栾琪虽然觉得有点儿可惜，却也没有强求。自己父母知道了，妈妈说自己耽误了人家前程，爸爸说自己女儿果然魅力不小，如此这样只等沈青毕业再做打算了。虽然爷爷奶奶偶尔打电话会问有没有男朋友这类的话题，却也都以忙搪塞过去了，好在天高皇帝远。父母好像还蛮喜欢沈青，好像很少有人不喜欢沈青，呵呵，这样想着，就笑了，这人，今天有点儿奇怪呢，明天应该给许若打个电话了……

“想谁呢？这么美？”，沈青刷好碗，进洗手间洗手，隔着玻璃看到栾琪在那儿笑着，

“没想你就是了”，

“啊？这还了得！什么都不穿的时候，竟然想的不是我！！！”，

沈青说着就冲栾琪走过去，栾琪却先她一步，把玻璃门从里面扣住了，

“那又怎样？”，栾琪挑衅的看着沈青

“开门！！！不然我砸门了啊！”，沈青拍拍玻璃，摆出流氓模样，

“不开！”，栾琪说完还不忘摇摇头，

沈青挑挑眉，看了栾琪一眼，

“好，你等着”，说完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沈青进来了，手里拿着相机，隔着玻璃开始狂拍，边拍还边嘟囔，

“拍完这组照片，我就有钱拿了”，

栾琪看着沈青，终于忍不了了，哗的一声，开了门，打算出来，却发现，拖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青拿走了，抬起手护住胸前。

沈青倒是没忘了接着又按了几下，才把相机放到边儿上，拎了浴巾走过去，包住栾琪，

“烦人”，栾琪虽然嘴上那么说，却是笑着，有时候恋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孩子和母亲，这时候栾琪看沈青的表情，就像是母亲看着自己家顽皮淘气的小孩儿一样，满是宠溺。

沈青有时候一时兴起，就会和栾琪开这样那样的玩笑，开过之后却也马上忘了，但是却让人记忆深刻，栾琪有时候说沈青，你这家伙总是无意的时候做一些事情就吸引别人，以后在外面不许这样对别人！

“嘿嘿”，沈青笑笑擦干了栾琪，用浴巾裹着抱到卧室，

沈青刚一放下栾琪，栾琪就钻被子里去了，一脸的防备，沈青撇撇嘴，起来走了，跑去浴室拿了刚才拍照的相机，坐到方厅的沙发上，开始翻看，

“栾总，你说这照片我多少钱卖给你合适呢？”，

“你！”，栾琪在床上坐起来，

“好白啊”，沈青说完抬头看着栾琪，顺便晃晃手里的相机，

“你给我过来！”，栾总边说边起身，一副你不过来我过去的样子，

“哈哈”，沈青走到床边，把手里相机递给栾琪，让栾总自己欣赏照片，手伸进被子里扯下刚才包着栾琪的浴巾，给她擦头发，

“讨厌，这么丑”，栾琪看完直接都删了，也不管沈青在那儿哼唧着可惜，擦好了头发，沈青把浴巾扔到一边柜子上，关了灯，钻进被子里搂着栾琪，吻了吻，

“睡吧”，

“沈青”，

“我不会让我们分开很多年”，睡着前，栾琪在沈青耳边念叨了这句。

四十三

书生

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素来有识人天赋的沈青大概猜的到，史韵的父母一定会想尽办法要史韵把孩子做掉。回忆那天见面的情形，孩子的父亲要么史韵的父母是不知道，或者就是某个他们认为上不了台面儿不能让史韵托付终生的人。

倒是史韵，还有变数，沈青猜了猜她非要把孩子生下来的理由，一是和父母作对，另外一个可能孩子的父亲是她极看重的人，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却也不好猜了。

沈青也觉得史韵这个举动太过冲动，但是她父母的做法着实的让沈青反感。本来生与不生，都该史韵说了算才是，其他人不过也就提提建议罢了，作为父母更应该多些关怀才对。

那天临走时候，沈青留下的话，虽然有些置气的嫌疑，但是既然说了，当然不会当做笑话对待。沈青从小基本算是放养大的，妈妈少有的教条中有一条就是，言出必行，说话算话。所以在接到史韵电话的时候，沈青既没有意外，也没有排斥，只是有点儿心疼史韵。

电话里，史韵只说了五个字，

“沈青，你快来”，

便挂断了，沈青判断，应该不是史韵挂断的，沈青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沈青出门右转进导师办公室，请了假，就往外赶了，中间在车上的时候，给栾琪发了条短信，

“史韵那边儿有点儿事，我过去一趟，自己吃饭”，

短信到的时候栾琪正在开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昨天晚上沈青说的话，

“如果不得已分开，许多年以后，你会不会忘了我？”

只是不论怎么惦记，却还是要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儿把会开完。

沈青平时不太和人计较，真正上心的事情算不上多，所以见识过沈青驴脾气的人，当真不多。除了亲人之外，也就李姝见到过，后来李姝和栾琪说起沈青当年犯驴时候的事儿，栾琪差点儿在李姝面前掉眼泪，那是后话了。

要沈青犯浑，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那天就算都凑齐了。

沈青到史韵那儿的时候，首先映入眼的就是开门的史韵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儿，撇了撇嘴，根本没和坐在沙发上的史韵父母打招呼，直接冲史韵说话，

“怎么了？”，

出口的话，柔和平静，根本没看到其他人一样。

开门一瞬间见到沈青，史韵忽然就不害怕了，前一刻，她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逼她打掉孩子，见到沈青，好像什么就都不用想了，也不想想了，史韵抓住申请的胳膊，

“带我走”，

声音很小，但却没有犹豫，史韵那时候没有想沈青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更没想沈青是不是已经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爱人，那时候她只知道，她需要沈青。

沈青扫了一眼史韵父母，两个人一脸怒气的瞪着这边，沈青都分不清是对自己还是对史韵，

看看旁边儿的史韵，看到她眼里的期待，忽然就不忍心拒绝，那一刻沈青心里想到了栾琪，甚至预计了可能的麻烦，但是却还是没法儿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有东西要拿吗？”，

史韵摇头，抓着沈青的手更用力，

“那走吧”，

沈青多一句都没说，拉着史韵转身往外走，

“站住！”，意料之中，背后传来史韵妈妈的声音，

沈青停下，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史韵妈妈，不出声，

“沈青，你什么意思？”，开口的是史韵爸爸，夫妻档不错，可惜是对付自己女儿，

“带您女儿去医院啊”，沈青摆摆头指向史韵，嘴里说出的话把女儿咬的格外重，

“你？”，史韵父母忽然不知道沈青要带史韵去医院干嘛，想开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沈青故意下的套儿，当然猜到他们会怎么想，没意思，摇摇头，

“她脸要需要去消肿，时间来得及，顺便儿做个产检”，沈青看到史韵嘴角儿隐隐带着的血丝儿，早就恼了，语调不知不觉的就带着些嘲讽，

说完沈青闭嘴，等着史韵父母说话，史韵爸爸估计也没想到沈青会这么讲，愣了下，吐出一句，

“这是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管，你走吧，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我不是自己没事儿跑来的啊，是你们家人叫我来的啊”，沈青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仿佛不明白史韵爸爸的话。

“现在我要你走”，

史韵爸爸也怒了，今天和史韵商量要带她去医院，结果吵了起来，打了她一巴掌，没想到她竟然打电话儿给沈青，沈青来了，本来期望她能好好劝劝史韵，结果明显她今天是唱反调儿的。

“我早要走了啊，是阿姨要我站住的，不是吗？”，后来沈青回忆自己那天，一定是疯了，面对史韵父母，竟然那么耐心的说了那么多废话。

史韵爸妈，被沈青的话噎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史韵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沈青，她是有些害怕的，她不知道自己父母会怎么对待沈青，伸手扯了扯沈青，沈青就着对史韵爸妈说了句话，

“这会儿能走了吗？”，

“你走，她留下”，史韵爸爸指指自己女儿，

“我走没问题，她留不留，你问她”，沈青嘴上答话，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她进门看到史韵之后，就没打算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结果就是史韵爸爸妈妈和沈青都看着史韵，

“爸妈，你们就当没生过我吧，反正我是个女儿，早晚是泼出去的水”，史韵忽然松开沈青的手，跪在那儿了，

史韵的话让史韵的爸妈愣住了，因为后面那部分是史韵还小的时候，史韵的奶奶常说的话，而作为父母的他们，从来没有反驳过史韵奶奶的话，也没想到史韵会一直记挂在心上，如今看来，她竟然都记得。

“爸，妈”，史韵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父母，沈青从史韵跪下去就从后面往起拉史韵，拉了几下，也不敢特别用力，毕竟史韵是孕妇。

“滚”，隔了一会儿，史韵妈妈冲史韵吼了一句，史韵没有动弹，继续看着自己爸爸，

直到看到他摆摆手，扭过头儿不再看自己，才站起来，冲着父母鞠了三个躬，转身走了，沈青看看沙发上的两个人，忽然觉得也很可怜，本想说句放心，却又觉得多余，摇摇头，跟在史韵后面离开

四十四

交代

The house does not rest upon the ground， but upon a woman.---- Mexican Proverb

家不是建立在土地之上，而是建立在女性之上。

沈青小时候听妈妈讲过，一个家庭是否幸福，多半取决于这个家里的女人，记起这句话的时候，沈青想的是，如果有了栾琪自己还不能幸福，那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能让自己幸福了。

沈青当然没有直接带史韵去医院，找了个离学校距离不远不近的宾馆，开了房间，进门儿做的第一件事，到卫生间弄了热毛巾，出来递给坐在床上的史韵，

“先把脸敷上”，史韵接过去，把毛巾敷在脸上，眼泪汪汪的看着沈青，

沈青退到椅子边儿坐下，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坚持一定要这个小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