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连理+番外——司马拆迁
司马拆迁  发于:2015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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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陆跟陈耀接着开玩笑,无非是气管炎的同病相怜。陈耀摇摇头,忽然问,“你……对,你去见过那个姚韶庭吗?”

陈耀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自己也不习惯。关陆下意识咬了下烟蒂,然后换手指夹着烟,笑说老陈,我都没想到你会跟我提这个。

陈耀见他那样,也懂了,说你心里有底就好,我本也没想过提的。

他们在怀昌又住了一晚,次日中午后回的宣台。苏樱不在,据说是跟她的表舅刘荣在去地中海玩玩,再三天才回来。苏嘉媛有意让女儿与一些靠得住的亲属多来往,毕竟她得女晚,担心几十年后自己老了去了,苏樱结婚生子却无所依靠。

苏家只有吴怀莘在。他看关陆回来,先问他吃过饭没有。关陆从他面前的盘子里捡了两块小曲奇,嘴里说,“我不饿,这不是不耽误,一回来就找您‘谈心’吗。”

吴怀莘失笑,说你坐一坐,我喝完这杯茶。

花厅是苏家比较公共的地方,吴怀莘领关陆去了他的书房。关陆进门,环顾那些高度夸张的书架,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我干妈的意思?”

吴怀莘照实答,“你干妈这两天还在忙。”

关陆就乐了,说哦,那是说等她不忙了还得再审我一轮,我能不能越过中审上诉最高人民法院?

吴怀莘这回没有笑,他微微沉吟,含蓄地跟关陆说,“我最开始,以为你和魏南是类似于精神伴侣的状态。”

这时候,魏南身上的吻痕还没消全。关陆想了想,告诉吴怀莘,“我和他都不完美。我们不是柏拉图,我也不信柏拉图那一套。”

吴怀莘看他坚决,换了个话题,问,“小陆,他同你谈过姚韶庭吗?”

廿四

关陆当然知道姚韶庭,说吴叔叔,这属于历史遗留性问题,我也不少。只差一点,你就成了第一个跟我提这个的人。

楚女士的现任丈夫姓姚,姚韶庭是她的继女。概括而言四个字:贵圈真乱。

魏南和姚韶庭有过一段,他们交往时,姚小姐被绑架,失踪了两天。姚家势大,宣台的报纸不敢报,但是知情者不少,都见证了她如何身心受创,夜里枕枪才能入眠。魏南向她求婚,可她精神状态到了那种地步,怕想爱也无力为继,和平分手是上上选。

毕竟事关她的私隐,那件事被抹掉了。她和魏南的事,大多数人也绝口不提。只知道如今这两人,还是以朋友身份相处。

吴怀莘仍是凝重,关陆正经起来,交代,“不用他讲,我知道。连前妻都不是,只是订婚对象。后来不是女方主动取消婚约了吗。”

吴怀莘看着他。吴怀莘说,“你还是不懂,我并不是想对魏南的过去下什么评断,不过小陆,你真的了解他吗。”

关陆冷静下来,问,“您究竟想讲什么?”

吴怀莘道,聪明、好胜、认同强者、追寻刺激,魏南吸引的好像都是这样的人。上一个人,取消婚约以后,要用十年来恢复。而你呢,吴怀莘问,“你是不是也感觉累了?或者因为得到太难,所以不甘放手。那么五年呢,十年呢?有一天,你真的累到无法继续只能放手,又要花多少时间来恢复?”

这一箭来得又准又狠。关陆有点后悔急着找吴怀莘谈这个问题。他维持镇定,吴怀莘心软了,说,“小陆,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是劝分。”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关陆抬头。吴怀莘不由心中一跳。

关陆道,这些话您不该现在跟我说,说了也没用。有些事,真是命里定下的。该我的,我担着,逃不掉。到穷途末路也没怨天尤人的资格。

“至于累不累,”关陆盯着他笑,“您是这个家里最不该问的人。和我干妈这么多年下来,您又累不累?”

那场谈话,关陆最终扳回一城,可越想越扫兴。他回房后,开了电脑,在几个针锋相对的时事博客与万花筒似的网络相册间游走。

评论完江师姐的博文,已近十点。关陆收拾包时翻出那本科幻小说,才记得拿去找魏南。

魏南像是刚忙完,衣服还没换。关陆把书递给他,问你看不看。那书叙事太跳跃,魏南当然没要。关陆理所当然地往他沙发上坐,说,“帮你拿的,你不看就帮我还呗。”

这是明摆着不打算挪窝了。魏南问,“什么事?”

关陆有点文不对题,他说,“我是不是有点窝里横啊?”

魏南看出他是不愿这时去多找吴怀莘,想来今天下午谈得不甚愉快。如今是让魏南去做好人。

在耍横这件事上,关陆是少见的对内对外如一。魏南皱了皱眉,拿着书去了。

书房里亮着灯,魏南敲门,还书。吴怀莘见是他,有些意外。魏南扫了眼室内,见书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相册,相册边还有眼镜,便补了一句,“打扰了。”

吴怀莘却道,“我一个人也是空坐,你要愿意,不如陪我下盘棋。”

魏南尚在沉吟,吴怀莘笑道,“不是西洋棋,你更擅长围棋吧?”

情势如此,魏南也就从命了。

吴怀莘从书柜底拿出常年不用的棋盘、棋子,因为他是长辈,不必猜子,由他执黑。

下了几手,魏南看出来了,吴怀莘西洋棋下得好,围棋马马虎虎。棋力与关陆相当,却不似关陆凶险难缠。大抵是棋品如人品,他不是争强好胜的人。

吴怀莘看得出魏南有意让他,下到一半,笑起来,说,“我记得小陆不喜欢围棋。”

魏南放下棋子,“他喜欢赢,喜欢热闹。”

吴怀莘微笑,道,“我还记得,小陆刚来家里那两年,对我很抵触。”

魏南手上的动作迟了一下,吴怀莘道,“没想到吗?现在是看不出来了。那时候,他觉得嘉媛是被强迫跟我结婚的,为她不平。叫我一声‘吴叔叔’,也是看在他干妈份上。”

魏南道,“他也把您视为长辈。”

吴怀莘落了颗棋子,说现在是。毕竟他……太独了,一怕人干涉,二怕人对他好。为他着想到干涉他的地步,他不舒服,也要让别人不舒服。这一点其实很像他干妈。我已经习惯。

魏南想,关陆性格之所以这么多问题,确实受成长环境的影响。

吴怀莘又道,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看起来乐天知命,性格还是悲观。甚至我怀疑他有轻微的自毁倾向。七、八岁时病过一场,居然自己写了遗书……吴怀莘摇头笑笑,他干妈读故事给他听,发现遗书压在他枕头底下。说来也是,嘉媛只给他读过一次故事,连对樱樱亦不曾如此。

他们都没有放多少心思在棋盘上。吴怀莘道,“我劝过他干妈,不要管。到底不是亲母子,管又有什么用。”

他叹息一声,不过,我希望你能体谅她。毕竟,她可能是这世上,和小陆最彼此重视的亲人了。

魏南说,“请您放心。”在点算目数后,又提了个问题,关陆为什么会去景安?

用任良的话说,大学四年,关陆掉钱眼里了,挤出时间学习只为奖学金。他割断了与苏家的联系。魏南原以为,关陆与苏嘉媛不亲,成年后不愿过多牵扯,是以远走景安。现在看来,恰恰相反。

吴怀莘将棋盘和棋子分开收好,说有一个原因,还算有趣。

他坐下道,“小陆读高中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很喜欢他。每天课间给他送水果,放学跟他回家。”

关陆异性缘很好,魏南看了吴怀莘一眼,说,“可以想象。”

吴怀莘也笑了,“他很早就跟那个女孩子说清楚,后来还骂了人家一顿。家长来找他,因为那个女孩有轻度抑郁,又在考Alevel,请求他暂时接受。他忍了半年,等考完就逃掉了。”

魏南并不能信,“只是这样?”

吴怀莘道,“我知道的只是这样。至于其他的,他不愿对我们说。”

这一局棋下了挺久,魏南回房时,关陆靠在他沙发上,快要睡着了。

魏南叫醒他,让他到床上睡。关陆晃头问,“几点了?”

魏南对了一下表,“十一点四十。”

关陆闭眼,“我在这睡,别吵。”

魏南就站在沙发边看他,直到关陆受不了,揉把脸站起来。

魏南问,“当年为什么去景安?”

关陆往床上倒,含糊道,“要不要这样啊,去还个书把我老底都挖出来了。”

抱怨完了,低声说,“那时候,发现我干妈跟我爸有一段。我亲爸。忍不了,恶心。”

对越亲近的人,有时我们越苛求。关陆扯了个枕头,说后来发现那不叫个事。我爸不会对不起我妈。可能也是,老了吧。

魏南拍拍他,让他躺过去,“这就老了。”

关陆勉强睁开眼瞥他,说跟您比嘛,我是年轻。跟苏樱比可不是老了。

廿五

关陆计划睡一上午,第二天早,却被苏优的来电扰醒。苏优一接通就急着埋怨他,连叙述事情都放在其次。

关陆听得头疼,叫她说重点。

苏优被他的口气吓住,嘟囔道,“你……你怎么还在睡觉呀!”总算讲清了始末。

也是关陆活该被她烦。苏优考到驾照一年多,开车次数不足两手指数。关陆拿这个刺激她,苏优就找了辆下属部门准备报废的手动挡破别克,开去百货商店买东西,以此证明车技。购物出来,车打不起火。关陆一听就是下车没关电,电量耗空,彻底开不动了。宣台一月底的天气,连车内暖气都没有。

苏优还很天真,“我猜是不是防盗锁锁上了……”

“我谢谢你,你还以为那车有防盗?”

关陆懒得训她,叫她下车,找个地方坐着,打电话叫人。

“那车怎么办?”

关陆被她气笑了,说这破车谁爱要谁开走。二十几岁的人,你别把自己丢了就好。

苏优又期期艾艾了一会儿,问,“那你说我找谁,我哥在开会,嫂子和人看商铺去了。我好像上回留了王琦的号码,他不是你的人吗,我就说你让我找他帮忙?”

关陆深吸一口气,说,“你跟他说车没电了,把地址给他。”

好容易搞定这摊事,关陆闭眼睡了五分钟,又醒来,回味出不对劲:苏优有时粗心,但心不在焉成这样,完全超出正常值。这种不合常理的表现会让关陆怀疑哪里不对。

要说根据,全是直觉。关陆想想,他与苏优情同兄妹,兄妹毕竟是异性,不方便。景安有蒋美愿在,小姑动什么心思,嫂子最清楚。绝出不了问题。如此一来,多虑纯属多余。

关陆睡不下去,等到下午,提前去楚女士的一处别墅。

别墅不姓姚,是她的私人产业。

整个别墅园林的景观,就如大多数女主人希望的那样,碧草如茵,树木成排,灌木修剪得很好,室外景观雅致。

关陆由一位女佣带入,走廊是渐渐向下倾斜的,采光不错。小厅里有人在调整一幅画,戴着白手套,大概是某画廊的工作人员。

再往里走,是一个方厅。方才在走廊上听见琴声,关陆分辨不出曲目,以为是放碟。来到这里才看见楚女士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后,弹那支听来欢快流畅的曲子。钢琴是黑的,她的皮肤白皙,发色银白,反差强烈。黑在反光,白也如同发光。关陆曾经好奇,苏女士和楚女士,应该是一座宣台容不下的两只母老虎,怎么就超出男人理解范围的和平相处了。现在他模糊发现一种解释,她们有共性,都是经过风浪仍美的女人。看样子都能美到八十岁。可能美之一字能引发女人两种天性反应,除了男人熟知的嫉妒心,还有相互欣赏。

厅里没有其他客人,否则女主人弹琴有炫耀之嫌。他是唯一的听众,关陆在曲终后鼓掌,然后走上前。

楚女士并不急着合上琴盖,她的手指眷恋地停留在黑白键上。

“我一直认为人至少要学一样乐器,作为毕生爱好。”她忽然一笑,“魏南的钢琴荒废很久了吧。”

关陆笑。

她叹息,“可惜了。”

关陆不由得望向她。

楚女士给他一种错位感。关陆理清思绪,发现她像魏南的生母,却根本不像一位母亲。

打过招呼,楚蔚深带关陆去另一间房间,让他稍候。

这间房间的墙上挂着疏落几个玻璃镜框,里面是近十年来的一些风景、静物照。窗户打开,正对草坪上的一条小径。这是类似茶室一般与客人聊天的地方,家务人员把茶和楚女士的眼镜一同送来,她将两本相册从桌上推给关陆。

上面那本是魏南的照片,从两、三岁到十二、三,七十年代彩照还不普及,都是黑白的。魏南青年以后的照片很少,没想到小时候也是不爱照相的样子,留下的影像一律静而有节制。据楚女士说,机器是一台海鸥相机。

下面一本有楚女士和魏南的合照,但以她的独照居多。她翻页,关陆恰巧看到几张楚女士生育前的照片:齐肩短发,坐在某个学校的“东方红”牌旧脚踏风琴后;像新婚时节,盛夏同女伴在景安万福园荷池前合影。她的相册里并没有结婚纪念照,也无从见魏南父亲的身影。

再往后翻,是她与魏南、还有一位老先生的合照。注有一行娟秀小字,“于金陵,七六年四月中。”

另一位应该是楚女士的父亲、魏南的外祖父。关陆想想,“您是南京人?”

楚女士凝视着照片里的人,笑道,“不说前次回去,前次梦到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离开久了,故乡仿佛变成陌生地。父母离世亲眷散,也就淡了最后一点联系。

触动了楚女士的乡愁,他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翻阅过相册,关陆陪楚女士喝茶。因为不亲,所以相处融洽。关陆很好事者地想象了一下魏南和她吃饭的情景,模范母子,台面上细嚼慢咽,台面下激流暗涌。

楚女士下午四点要做有氧运动,三点半家务人员告诉她教练提前到了。她看看腕表,再对关陆示意相册,补偿似的道,“有特别喜欢的吗?这些照片送给你或许更合适。”

关陆耸肩,打开一张,转给楚女士,“那我却之不恭了。”

楚女士仔细看了一回,翻过那页,说,“我以为你会挑这张。”

她手指的是一张面容细腻至微的特写。魏南那时才四、五岁,眉眼极肖母亲。照片再经过手工着色,失了真,十足像个女孩子。

关陆看清,也笑起来,说这张我记住就好,要就免了。您知道,魏南那个人,他记仇。

关陆最后选的,是楚女士视为失败的一张照片。高光过度。楚女士精于黑白摄像,精于光影捕捉。每张相片都经过设计,唯有这张例外。图上是一个舞台,背景是暗色金丝绒质感的幕布。魏南站在一角,那里有一架立式钢琴,他的手正好搭在琴盖上。或许是对镜头太敏感,按下快门,要拍立姿时他蓦地回头,眼睛黑白分明,含有一刹那的诧异。凝固于尺寸见方的平面上,不受时间与空间的拘束,他透过相片和你对视,当时种种,历历在目。

关陆这时方开口,“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他弹琴。”他摊手,“现在说没多大意义,但是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对钢琴没兴趣,为了您,所以愿意学?”

“当然。”楚女士承认道,“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关陆看了她一会儿,说,“您对魏南的影响,可能比您以为的要大。我特别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潜意识抗拒婚姻……更夸张点,大部分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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