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间富贵花+番外——浅羽兰
浅羽兰  发于:2015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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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铃声一响,病房里的不少群众都惊了一跳,庆幸不是自家手机。就见宋云村站了起来,走出去接电话了。

“我在忙,你有事吗?”宋云村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搭搭架子。

“那个……”柳州斟酌着说辞,“我想问,你上次说可以借我房子,现在还行吗?”

“可以啊!”宋云村说,“你怎么改主意了?”

“有点事情。”柳州说。

语焉不详是好奇心最大的敌人。因为不方便追问,宋云村故意用比较冷淡的口吻说:“行,我知道了,具体的见面说,我带你看房子。下次这种事,你发短信就行了。”

“对不起。”柳州老老实实地说,“你先忙。”

宋云村挂断了电话,有点得意。他往病房走,病房门外已经等着一个中层干部,专门候着准备给宋云村开门。宋云村觉得自己也差不多时候该走了。

他捏着手机和受伤工人做点临别的寒暄,手机滴一声进了一条短信。病房里热热闹闹地欢送领导,然后一窝蜂地就走光了。浩浩荡荡往底楼走的时候,宋云村查看了那条短信,还是柳州的,问宋云村能不能帮他找个工作。

宋云村不自觉地牵起一个笑容,仿佛觉得这事很有意思。他甚至想当场打电话过去问个究竟。等坐到车子里,他给对方回了个短信:“什么类型的工作?有什么要求么?”

回信很快来了:“不加班的,闲一点的。”

宋云村故意逗他:“一到五早九点晚六点,2000块一个月,做不做?”

这次回复更快了:“做。”

宋云村坐在车里哈哈哈就笑出声了,他旁边的女副总侧目笑道:“什么这么好笑呀?”

宋云村摆摆手,控制住自己想要发问的好奇心,继续逗柳州:“那就我公司吧。你节后来面试,简历别忘了。”

然后柳州就没有回复了。

收到宋云村的短信柳州心里一串省略号,因为短信文字的传播缺陷,他也不知道宋云村是在逗他玩。毕业两年他还没正经上过班,他根本没写过简历。

此前一天,就是原本陆木羊拉他去闹场的日子。那天中午他们一起在家吃了饭,陆木羊开始沐浴洗头化妆吹头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柳州在自己的简易衣橱前站了半天,选出来一件深V的黑T。结果到楼下被陆木羊给否了。

这女人从她卧室的大橱深处抠出来一套西装,让柳州试过,略小但还能穿。于是她开始张罗熨斗熨板,把这套看起来面料很高级的黑西装从头到尾都烫平了。

柳州靠在电视柜上揣摩陆木羊的心情。这套男装无疑是属于那个人的,现在陆木羊翻出来,要让别人穿给他看是什么思想?以前陆木羊很少说自己丈夫的事,但这次“婚宴”的通知似乎给了她巨大的刺激,她什么都往外倒了。尽管她认定她的老公本质很老实,绝对是被狐狸精勾走的,但柳州总觉得那只是因为那男的没有从这段婚姻里得到他预想中的好处。

婚前陆木羊家境优裕,但为了这段婚姻不惜和父母翻脸,所有的陪嫁只有这套房子和这家宠物店。但这套房子只有陆木羊的名字,宠物店法人代表也是她。柳州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那个男人,坚持了十年终于把白富美钓到手,结果结了婚绝望地发现什么也没捞到。

五点多的时候他们出门,柳州先下楼去开车,等了又差不多二十分钟,陆木羊才珠光宝气地穿着晚礼服纱裙高跟鞋拿着小手包和一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匆匆下楼。

她开了车门坐进来,把购物袋放到脚下,捋了一把头发,忽然叫起来:“哎忘记香水了!”

柳州伸手过去拉开副驾驶的储物柜,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瓶子的六神花露水。“啊!”陆木羊叫道:“这个包装好可爱。”她接过瓶子,往胸口一贴:“归我了!”

柳州发动了车子,陆木羊心情忐忑地盛装坐着。如果这辆车车头绑一朵大丝带花,简直就像是他俩要去结婚。她已经教好张衎到现场该怎么说,怎么配合她的行动,按计行事。

这个方案她日思夜想改来改去大方向小细节改了无数遍,还是觉得要出岔子。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感激和佩服张衎,感激他能在这种时候陪着自己,佩服他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同住的一年多,她就没看见张衎生过气,大一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虽然张衎不太提自己的情况,但她觉得他应该来自一个教养良好的家庭。

一路上,陆木羊沉默,柳州也不说话。他和陆木羊一样满脑子都在想事情。快到酒店的时候,他终于改了主意。将车子停到酒店的一个停车位上,陆木羊做着下车前的深呼吸,却听见驾驶座上张衎说了奇怪的话。

“还是不去了吧?”

陆木羊转头看向他,一瞬间她还以为张衎是体谅她的心情,出于本能地要心生感激。可是她来到这里是做了多么坚决的心理建设,他不能不理解。

柳州说:“你上去,或许能给他找麻烦,让他们丢脸,但却没有办法破坏他们的关系。”他很谨慎地在说话过程中调整用词,用“关系”来替代“感情”减轻对陆木羊的刺激。

陆木羊天生不是擅长斗争的性格,她静坐在那里,一阵疾速的心跳中简直有点呼吸困难,退缩的念头挥之不去。但是她强硬地说:“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你给我一点时间,”柳州慢吞吞地说,“我帮你拆了他们。”

车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陆木羊睁大了眼睛,瞪着柳州,各种念头在她心里面翻来滚去,最后她问:“怎么拆?那女人都怀孕了,李陶不会离开她的。”

“我们可以从那个女的下手,虽然有点麻烦,但可以试一试。”

陆木羊震惊地看着柳州:“为什么?”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起提问,她觉得有点天方夜谭,而且即使站在她的角度,她也觉得张衎操心过头了。他不用做到这样啊,为什么呢?她心里隐隐闪着一条让她期待又不敢想的答案。可是她比他大那么多,根本不可能的。

“怎么下手?”她在那些胡思乱想里有点干涩地开口,结果柳州给了他很有计划性的答复:“我们可以先调查她喜欢什么,然后我根据这种喜好和她交朋友,再找机会离间他们。”

陆木羊顿时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12.关系户

宋云村最近时常要绝望。他总觉得自己时运不济,错过了最容易发财的年岁。他爸爸作为上世纪八十年代下海的先进人士,很早就掘出了第一桶金。然而之后的九十年代炒股热,二十一世纪的房地产狂潮却都没跟上,眼看着一辈辈后生后发制人大富大贵起来,他老人家仍守着几十年的打火机厂追昔抚今,认为自己的成就很可以,接下来就看儿子的了。

宋云村恨自己生得晚,他觉得比起上一辈,自己无论在眼界还是胆识方面都更上一层。他想十年二十年前,是个想赚钱的人都财源滚滚了,要是自己早生些年岁一定也可以果敢决断,日进斗金。可惜那时他就是个学生小破孩,每天上学交友瞎混日子,还因为家里有点钱而分外得瑟,根本没想过接班成人的事情。

人越有钱,越感觉钱不够,这道理,是宋云村接管了他老爹的打火机厂之后才懂。他跟人去澳门赌博,看同行的老板们一夜输赢上百万谈笑风生,就觉得脸红头胀,仿佛往这些人身边一站,自己就变成了衣不蔽体的穷光蛋。

这种心态很不好,宋云村自己也知道。所以他不爱和富豪们混,就喜欢扎在和自己差不多,或比自己更差的人堆里,找安全感。在这样的年代,人脉就是效益,多少人巴结权贵恨不得跪下舔鞋,而宋云村要尊严,自然就只能安于现状。或者找硬当的发财门道。新一波富豪诞生的行业——互联网,太具技术性,又把一群人挡在门外。

前几年,宋云村终于意意思思地想跟着炒房,结果国家调控已然开始,年年叫空房地产市场,让他不敢有大动作,然而调控之下,却是年年看涨,到后来宋云村自暴自弃,有种不想和你们玩了的感觉。

今年,他那实业厂濒临倒闭,导致他狗急跳墙买起了地皮,然而那地块政府又迟迟地不开发。

如果说这样的日子,唯一让他感觉还有点滋味的,就是那个叫做张衎的小子。他与一般鸭子不同,总是一副提不起干劲的样子,宋云村自觉愁云惨雾,而张衎的人生仿佛更加失败,是一点令他快乐的地方也没有。宋云村从前读过几本传记书,所以就很觉得张衎的气质类似于从前皇宫大院里吃斋念佛的老太后,是一种无欲无求的冷淡。当然不算在商场里敲竹杠那次的话。

张衎也不知道自己在宋云村心里是这么个形象。他拎着一页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着他的简历身份信息和文凭,一路跟着前台往三楼爬楼梯。楼梯很宽敞整洁,看着就是个大厂房的模样,引路的小姐笑着和他搭话,告诉他唯一的一部电梯还在维修。

前台给张衎端来一杯水,让他在会议室先坐一下,等面试的领导来。张衎平生没有经历过什么面试,但也不紧张,就叼着一次性纸杯慢慢地喝茶叶成分不明的沸水。他有一点烦,像是觉得这份工作不值得他跑这一趟,宋云村既然让他来了,却还要走这样一个过场。

分管人事的副总是个矮个子女人,今年三十多岁,去年刚结婚。不言不笑地坐在张衎的对面,有点让人摸不准她的风格。

这位女副总经理翻了翻张衎的简历,先是一愣:“你是楠大的?本科?”这么着问完了,她感觉自己的反应有失风度,显得眼皮子浅。于是挑简历里的不足,继续发问道:“你毕业两年,为什么没写工作经历啊?”

张衎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宋云村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这女的是干嘛来的?

“我在朋友店里帮忙。”

“什么店?”

“宠物店。”

女副总点点头:“哦。”

她又翻了翻简历:“你要应聘的岗位是行政助理,阐述一下你的个人优势吧。”这是个面试者都很不喜欢的问题,女副总因为知道,所以也期待张衎的回答。

张衎木雕一样地盯着面试官,也像是有点被问傻了。

“没事,有什么说什么,人要懂得发掘自己的闪光点。”女副总鼓励他。

于是张衎就直白而老实地说:“我和你们宋总关系挺好。”

女副总一愣,随即扯着嘴角笑起来。她感觉有一点尴尬,不确定这孩子是人傻还是太过傲慢。这张脸看起来并不愣头愣脑,回答的语气也是慢条斯理,丝毫找不出傻子的痕迹,所以女副总就把这回答当成了不敬。她是很有底气的,所以此时客气里又带了点情绪。

“有多好?”她追问起了不恰当的问题。

张衎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女人很奇怪。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避开了桌子对面投来的目光。“朋友。”

这话说得就很敷衍了。女副总知道张衎是宋云村要招的人,但她被他的傲慢态度激怒了:“你知道我是谁么?”

张衎把最后一口水喝完了,把纸杯纵向捏捏扁,同时略给面子地问:“谁呢?”

“我是他的妹妹!”

哦,家族企业。张衎很不以为然地在心里评价。不过他没听宋云村说过有妹妹啊。

女副总撑着桌子站起来,决定提前结束这个面试。她居高临下地看张衎:“最后一个问题,你有职业规划吗?”

因为高度差,没有抬头的张衎只翻起眼睛和她对视:“没有。”

居然给我白眼。女副总愤愤不平。

“看来你并不想要这份工作,你究竟是为什么来面试呢?我会把我们交流的情况如实告诉宋云村,让他来决定你的面试结果。你和他关系好,你们也可以直接聊。”

说完,她尽职尽责地拿起张衎的文件袋,推开门走掉了。

张衎坐在椅子上,知道自己的表现的确是不太好,没有诚心诚意地回答这位面试官提出的问题。他不由自主地想生气,又知道生气没有理由。大学扩招以来,就业是一年难过一年,他作为失业青年,在找工作上没有摆谱的资格。只不过,他也并不是很急着工作罢了。

把那只空而扁的纸杯丢进墙角的废纸篓,张衎也不和宋云村打招呼,直接下楼跑了。

女副总,的确和宋云村是个亲戚关系,然而妹妹并不确切,乃是表妹。由于和宋云村是青梅竹马长大,年龄又相仿,因此对这个表哥一直是有点独占欲。然而又因为宋云村并不很看重她,所以长久地有点心理吃酸,连结婚都没能改变这一点。

关起门来没人时,她对宋云村板起脸,开门见山地说:“那个张衎看不起我们的小公司。”

宋云村正两腿搁在大写字台上,身体陷在老板椅中读一本畅销书,听了这种新奇的观点就抬起头:“你别瞎说,什么跟什么。”

女副总一听他还维护张衎,立刻更不高兴了:“楠大的高材生,给我们这种小私企来做文员,还是个男孩,你做梦呢吧。”

宋云村听到这里,就笑了,因为感觉是自己事先没有把话说清楚:“他就是过来混个岗位,不是一本正经求前途的。”说到这里他把两条腿收下来放回鞋子里,一边弯腰拉鞋后跟一边说:“他人呢?”

女副总一听,更生气了:“我怎么知道!”这位表妹,因为是个专升本的文凭,所以看见名牌大学的学生就来气,对方是年轻英俊的异性也不够抵消她的不满——越年轻越英俊,越和她没有关系了。她把文件袋砸在桌面上:“他到底是哪个?你哪儿认识的?”

宋云村听她还要对自己刨根问底,就抄起桌上的文件袋,一路往门外溜:“朋友,朋友的孩子。”眼看着这位惹不起的表妹气势汹汹也朝门口走来了,宋云村眼疾手快地合上了玻璃门,将表妹堵在了房间内,随后迈步就走。

表妹又不傻,根本不信他的说法。在他身后拉开门,表妹对着走廊吼:“反正这人我关了,你自己掏钱给他发工资吧!”

宋云村遥遥地喊回来:“嘿,公司哪分钱不是我的?”

因为感觉宋云村在敷衍自己,所以表妹不开心了。不过不开心也没有用,她虽然位居副总,但宋云村说得没错,整个公司都是他的。

宋云村找张衎,顺着员工的指向一路追到底楼后门,然而马路安静,连辆来往的车都没有。宋云村看了半天,摸出手机想问个情况,但又觉得不该自己来问。

他是给对方提供职位,并不是求着他来嘛。这个主动和被动还是不该颠倒了。

如此过了一两天,张衎方面的反馈像石沉大海,宋云村有点焦心了。把表妹又拉过来,想仔细问问那天面试的情况,可这副总也不肯一五一十复述,只由着自己性子描绘一通。宋云村估摸着大概是这两人有了点芥蒂,张衎本来对这份工作就不热心,被女面试官一堵,应该是萌生退意了。

宋云村觉得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孩子就太没出息了。而且如果他懂礼貌,多少应该和自己汇报一声。不过张衎无疑是不懂礼貌的,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领教过了。

宋云村只好大人不记小人过,主动给张衎打去了电话。张衎倒没有表示对女面试官的愤慨,而是充分认错,认为自己给人的印象不好。他对宋云村解释:“我不擅长面试。”

谁天生擅长面试?宋云村听这话简直好笑,立刻就有一肚子的话可以直接倒出来教育对方。不过他毕竟没有教导张衎的义务和权利,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问:“那你还要不要来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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