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村的感觉更怪了。
“啊!”客厅里响起了那女孩的声音:“你买蛋糕了啊?我是明天生日哎。”
宋云村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对着柳州做口型,柳州笑着推开他:“对不起你上当了。”他向客厅外说:“明天还有人要帮你庆祝吧。”
女孩子朝厨房走过来,边走边说好香。走到厨房地界就对宋云村笑,宋云村只能搭话:“小姐怎么称呼?”
“陆木羊。”
宋云村没弄清这名字该怎么写,但仍可以笼统地说:“哦,陆小姐。”
陆木羊笑得像朵花儿:“别这么叫我。我闺蜜喊我小样儿,男性朋友都叫我绵绵。你挑一个吧。”
宋云村呃了一下,然后说:“那就绵绵吧。”
当晚他们三个人就一起吃了饭,柳州把那个女包、太阳镜和香水送给陆木羊,陆木羊大喊破费不好意思,但看得出来很喜欢。宋云村有点郁闷地坐在一边,被借花献佛的感觉不算太好。
陆木羊从玻璃橱里拿了三瓶西班牙红酒,一人一瓶,说不够还有啤酒备着。
陆木羊问宋云村现在在哪儿任教,宋云村只好说自己已经辞职下海了。陆木羊恍然大悟笑着点头:“当老师是赚不到钱。我大学读的是学前教育,毕业了还是决定自己创业。”
吃着喝着宋云村别扭的感觉就消退了,感觉这位绵绵小姐是个性格很好的人,而有熟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感觉张衎也随和多了。
陆木羊说了自己和张衎认识的经过。最初是她在网上发帖,说自家的猫产崽想找寄养的人家,张衎就来联系她,先养了她家一只小奶猫,后来又养了她家一只小奶狗。因为张衎平时也到别的猫狗基地做志愿者,所以她就问张衎愿不愿意到她店里帮忙。时间久了张衎索性就住过来了。
宋云村忽略其中孤男寡女的不合理之处,对柳州说:“你还真喜欢小动物啊。”
“我不喜欢。”柳州有一点醉意,拿着个红酒的高脚杯不停地晃动,“我就是找点事情做。”
陆木羊也在微醺中朝宋云村微笑:“他总是这样。”
他们越喝越晚,到后来陆木羊醉得都有点失态了。宋玉村把她抱到沙发上,柳州拿了毯子帮她盖上。然后送宋云村下楼。
宠物店早已关门,他们只好走后门。车停在正门,需要绕一条街。柳州醉得比宋云村厉害,但脑子还比较清楚。宋云村说:“你是故意的吧,叫我到你家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喷着酒气地笑起来。柳州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以为我要带你回家办事是吗?”他也笑起来,朝后一伸手指着他们走出来的地方:“可以啊,要不要回去?”
宋云村也笑:“在人家小姑娘的地面做这种事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柳州很不在意地挥挥手。
到了车边上,宋云村打开车门,柳州却从窗玻璃上揭下一张纸:“喂,你被贴罚单了。”
宋云村顿时清醒了好些,接过柳州手里的罚单,哀叹道:“这什么破路啊,商店门口也不行吗?”
柳州胳膊架到车顶上倚着车门傻笑:“代价好大怎么办。”他重新拿回罚单看了看。
宋云村顺势揽住他的腰,把头埋到他颈项间吻了一口,在耳边调情道:“那你补偿补偿我,怎么样?”
柳州推开他:“我要睡觉了,不然明天头痛。”
宋云村进入发情模式,调整不回来了:“你睡你的,好吧?”他拉开车门把柳州塞了进去。
一场运动做下来,两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一身汗到车外吹了凉风,重新干在身上。柳州突然说:“你还是打车回去吧。”
“没事,我能开。”宋云村不把酒驾当回事。
就在他绕过车头走向驾驶室的那段时间,他忽然又改主意了。他决定把车留在这里,因为这样就又多了一个重新上门的理由。
毕竟他们的关系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简单粗暴地约炮做爱已经不大合适了。
“行,我打车。你先别走,我一会儿叫司机弯一下送你回去。”
“谢谢。”柳州朦胧地点着头。
09.蒲公英面膜
宋云村第二天去拿车,没打招呼直接去的,柳州不在,陆木羊倒迎了出来。
“你来,我有东西给你。”一边说一边要把宋云村往楼上带。
宋云村感觉自己独自跟她上楼不太合适,陆木羊咯咯咯笑起来:“我是寡妇呀,你不用顾忌我的名声啦。”
到了二楼,她让宋云村坐,自己去了一间房间里。宋云村也没坐,站在客厅里等,一小会陆木羊就出来了,提着一个巴掌大的编织得很精致的小草蓝。
“这个给你。”陆木羊说,她走到宋云村跟前,一只手掌心托着草篮底,另一只手拨捡着草篮里盛着的干草药材。“这个是蒲公英,这个是积雪草,对痘痘都很好的。我昨天看你脸上有一些,我也是过敏肌肤,秋燥容易发。你拿回去涂脸或者吃都可以的。”
宋云村出乎意料,有点尴尬。事实上也没什么人会在他面前提这个,让他除了照镜子的时候,其他时候都忘记了自己的皮肤问题。他只好大方地笑起来:“哦,谢谢你,你拿给我你自己……”
“我自己多着呢。”陆木羊像朵花儿一样地摇来摇去:“谢谢你帮我过生日。”
宋云村回去的路上,在琢磨陆木羊说自己是寡妇那句话。这可真让人吃惊,他还以为她是大龄剩女一类,因为自身条件太好所以择偶标准高然后就剩下了。下午的时候他给柳州发了个短信,说今天去拿过车了他不在,问他陆木羊说自己是寡妇怎么回事。
发出短信的时候他就预计到不会很快得到回复。有那么一种人,回复别人短信永远慢好几拍。他觉得柳州就是这种类型的。
晚上回到家,他妻子看见他的小草蓝,大呼可爱,把里面的中药材装在保鲜袋里,把篮子抢走了。“谁给你的呀?”他妻子把一只玩偶娃娃放进了小草蓝,然后放在自己床头。
宋云村想阻止她:“草要长虫的。”妻子娇声斥道:“我就放两天嘛。”
宋云村让她把蒲公英和积雪草拿给他看看,妻子拿过来,递给他,在宋云村伸手要接的时候又一把缩回来:“说,哪个小妖精给你的?”
宋云村屁股离开沙发一把抢过来:“客户给的。”
“男的女的?”
“女的。”
“切~”他妻子一屁股坐在他身侧,然后半嘲半科普地说:“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我跟你讲,这种野生原材料有用,化妆品公司都可以倒闭了。你要是肯用,我有一堆治痘痘的东西放着都过期了,我自己也不是痘痘肌,你拿去用效果可能比这个好啊……”
“你话怎么那么多!”宋云村不耐烦道,“我就不喜欢你那些瓶瓶罐罐。”
“哦……”她妻子闭嘴了,几秒钟后又兴致勃勃地开口:“那你准备怎么用啊?”
“吃。”宋云村把鼻子凑到保鲜袋边上嗅着答道。
“直接吃啊?”妻子微微睁大了眼睛,“有毒的吧?”她站起身来拿过宋云村手上的保鲜袋:“我帮你做面膜!”她一锤定音地说。
睡觉前宋云村洗完澡躺床上用手机刷微博,他妻子拿着一个浅碗就过来了,一只手滴滴答答撮着碗里的面膜糊糊。她出其不意地用手指在宋云村脸上抹了一下,宋云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什么东西!”
“面膜啊。”他妻子被他逗笑了。
宋云村躺平了一边被她往脸上抹粘稠状的东西,一边嘴巴僵硬地问有这么成分。他妻子就把面膜的加工过程解释给他听。一听还有生鸡蛋清,宋云村立刻觉得整张脸都别扭了,鼻子里都是腥气。没等几分钟,他就冲进卫生间洗掉了。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妻子平躺着,脸上消耗了剩下来的另外半碗面膜。
她躺着看电视,足有二十分钟后才去洗掉。宋云村评价道:“你们女人就受得了这个。”
“这有什么受不了的。”
她蹬了拖鞋上床,偎在了宋云村肩膀上。
“干嘛?”宋云村问。
“思思和小燕叫我跟她们一起去美国,好不好?”
“你不是去过了吗?”
“我前年去的哎。”她老婆撒娇道:“思思一朋友在阿拉斯加开了个瑜伽馆,叫我们过去捧场,顺便在那边过圣诞节。”
“想得挺美啊。”宋云村斜眼看着妻子,她给了他一拳然后坐正了,“我已经答应她们了。”
“行啊,你去。”宋云村漫不经心地滑着触摸屏。“俪颖,如果我以后破产了你还跟着我吗?”
“你以为你现在没有破产吗?”他妻子答道,“精神破产。我觉得自己能和你过简直是个伟人。知道的人说是我嫁给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那些小姐妹在搞拉拉。”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在我的生活里毫无存在感。”
宋云村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戴过绿帽子么?”
他妻子露出一个软软的微笑:“你没有我就没有。”
宋云村正要再说话,他扔在一边床尾椅子上的裤子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妻子目视他爬过去拿手机,问谁呀。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爬下床,拉开移门走到了阳台上。
10.交情
迎面一阵夜风沁人心脾。“因为不想回短信,所以就打了电话。”柳州告诉他的是这样一个理由。
“哦。”宋云村悉悉索索地在窗台上摸烟,在月色下点燃了。他缓缓喷出一口烟,脑中暂时空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你问绵绵的事是吧?”电话那头先开口了,“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宋云村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笑起来:“喜欢,不过更喜欢你。”
“那你还问不问她的事了?”
“不问了。”宋云村装作很识相的样子。
“今天是她的生日。”柳州说,“可是她在哭。”
“哭?为什么?”
“因为她老公下个月要和别人结婚了。”
“怎么回事?!”
“你要从头听吗?”
“要。”
“她和她老公是青梅竹马,高中开始恋爱,长跑十一年结婚,两年就分居了。因为她一直不肯离婚,他老公等不下去,下个月打算形式上和小三小范围办个酒,刚刚才通知她。”
不长的两句话,信息量却大,宋云村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心中有戈壁滩的草泥马狂跑:“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这犯法了吧!事实婚姻也是重婚罪啊,她没有去收集证据吗?通知她,是要她去参加吗?”
“一种示威吧。”柳州说。
“她和她老公怎么分居的?什么矛盾?”
“出轨。”柳州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才肯定起来,“她男人出轨。”
“卧槽!”宋云村怒得简直想把手机从楼上扔下去。其实本来如果只是一则道听途说的新闻,他大概也不会这么愤怒。但是受害人给他的印象太好,大方优雅的女性标志加深了他对弱者的同情。“找人搞他!”宋云村的思路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她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吗?她家在本地吗?”
“在。但是她结婚她父母是不同意的。”
“为什么?”宋云村迫不及待地发问。
“因为那男的穷。”
“我靠!”宋云村尊重自己的心意,用力做了个扔铁饼的姿势把手上的香烟抛了出去。一脱手他就感觉不好,烟头还没灭掉。他连忙趴在栏杆上往下望,看见一星火光迅速地下坠然后消失。他等了好几秒,没有状况。
他把头缩回来,思绪重新回到电话上,忽然感到了异样:“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柳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我说这么多,是想问你。她现在叫我帮一个忙。”柳州说:“叫我下个月陪她去闹场。”
“为什么是你!”宋云村脱口而出,“你答应了么?”
“你觉得我不要答应比较好么?”
宋云村的态度在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变化:“她的私事你为什么要掺和?对你一点好处都没,万一有什么麻烦,你甩都甩不开!”
电话那头传来了柳州的笑声,他说:“可是帮朋友忙不是应该的吗?有句老话叫两肋插刀……”
“那要看交情!”宋云村不假思索。
“我和她交情很好啊。”柳州说,“你真奇怪,刚才替她打抱不平的是你,现在不建议我去的也是你。”
“关键是你去不能帮她解决问题,还给你自己找麻烦。你说你用什么身份过去?她新男友吗?他们不是没离婚吗?你这不是把问题更复杂化吗?”
“可是我已经差不多决定了。”
宋云村不说话。
“我还是想和她去。”柳州说,“主要是我想见见那男的,还有他的女朋友。”
宋云村无语了:“为什么?好奇?”
“你就当是这样吧。”
宋云村没话说了。在阳台上无言地踱着步子,然后抬头问:“既然这样,你还问我做什么?”
“因为我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那边柳州说完也陷入了沉默。然后补充了一句:“她哭得我很心烦。”
宋云村停下了脚步,他忽然发现自己竟被这句话感动了。
他随即慷慨地辟出了一片开阔天空:“那么搬出来吧!朋友毕竟只是外人,不要为了义气给自己惹事。我市区有栋空关的房子可以租给你,1000块一个月……不要钱也行!”
“谢谢。”柳州说,“不过我不想搬地方。”
这通电话结束后,宋云村无端心情有些澎湃。农历月中刚过,月亮白而大,月色好得可以下酒。宋云村回屋就去找酒,他妻子已经睡了。他没有收藏酒的爱好,但客厅的玻璃柜里放着两瓶别人送的05年份的大拉菲。他拿出一瓶左看右看,最后感觉有点舍不得喝又放回去,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解渴。
11.报复他们
十一长假里,宋云村厂里出了事,几个工人在宿舍里斗殴,其中一个人被搞掉半条命。接到柳州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在医院探望这位病人,身边管人力的副总和其他中层干部七七八八站了一病房,公关部主任恨不能来几家媒体采访采访他们老总的探病之旅。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宋云村握着那个工人的手连说两遍,参与打架斗殴的另一个工人站在旁边面有愧色,病房里相机闪光灯闪个不停。
这种和谐的气氛下,人力副总表示虽然这起事件与公司无关,但宋总还是决定给报一部分医药费,公司就像大家庭,部门就是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