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颜低着头站在顾时年身后，梁思琦站在她旁边，白月颜能感觉到这个妹子紧张得微微发抖，忍不住悄悄拍拍她，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梁思琦脸色苍白地回了个虚弱的微笑，嘴唇却在颤抖。

“我打了舰队长……怎么办……”那一炮是梁思琦和白月颜一起射击的，虽然来自总长的命令的确是进攻，可是她们进攻的时候却打了舰队长。白月颜觉得很糟糕，更不要说梁思琦。

“说说吧，怎么回事。”赵文斌的投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温润轻柔，但所有人下意识绷紧了身体，舰队长韩逸带着副官白麟一起走进大厅，依次扫过每一个人，刀子一样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划过。

“孙欣欣失职，请舰队长处罚。”航空总长孙欣欣上前一步，大声说，“我错误判断了基地内能量波动，误以为对方要反击，所以提前下令攻击险些击伤舰队长，请您处罚。”

“那么，追踪失败如何解释呢？”赵文斌继续问。

梁思琦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却被白月颜抢了先：“报告长官，是我失职！我没能追上去，我判断错了目标的方位，走错了路线——”

韩逸忽然打断她：“谁，给你的追击路线和目标方位？”

“是……孙欣欣总长。”梁思琦低声回答，白月颜张了张嘴，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孙欣欣总长，你为什么给出错误的方位和路线？”赵文斌出现在孙欣欣面前，孙欣欣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抬起头惊愕地看着赵文斌。

“为什么不顾舰队长安危进行攻击？”赵文斌继续追问，所有飞行员都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一丝寒意。

孙欣欣张了张嘴，半晌回答：“我、我观测到能量波动，以为对方要反击——”

“孙欣欣总长，你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特级飞行员，事实上基地的能量场并没有波动，你需要看错多少位数字，才能误以为对方要进行攻击？”赵文斌打断了孙欣欣的话，“我想近视眼是不能当飞行员的吧？那你应该没有近视的毛病，现在，顾时年队长你告诉我，能量场发生炮击时峰值多大？”

“……3.5。”顾时年低声回答。

“那么平常状态，或者不稳定波动。”

“0.05-0.7”

“孙总长，你是多好的眼力，这都能看错？”赵文斌微笑着问。

孙欣欣一时语塞，转头去看着韩逸，满脸求助的表情，却发现韩逸看她的眼神非常可怕。

“孙欣欣，想杀我的话，这样是不行的。”韩逸慢慢走进，拍了拍孙欣欣的肩膀，扬眉道，“铁棘的舰队长，没那么容易被搞死，倒是你，不妨跟审讯组好好讲一讲，你的内女干生涯。”

卫兵第一时间冲上来抓住了孙欣欣，医务特勤将生物抑制剂注射进孙欣欣上臂，防止她突然发难。

“这不可能！”白月颜惊呼出声，与她一起出声的还有梁思琦和顾时年。

顾时年几乎是扑到韩逸身上，从赵文斌的投影中直接穿了过去，若是平时，是没有人会当着舰队长的面从赵文斌的投影上穿过去的，那等于是在提醒韩逸——他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再是个人了。

果然韩逸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一把推开顾时年，警卫扑上去拦住了顾时年，警告地压住顾时年的肩膀，他挣扎了两下，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只好停下动作看着韩逸。

“不可能的，孙欣欣是我学姐，她怎么可能是内女干！”顾时年转头看着孙欣欣，孙欣欣也回望着顾时年，满眼惊恐。

“这话，需要孙总长亲自对审讯组说。”韩逸说完，看了顾时年一眼，“天鹰队长失职，关禁闭一周，立刻执行。”

“韩逸——韩逸你一定搞错了——”

顾时年大呼小叫地被拖走了，一众飞行员全部愣在了当场，韩逸漠然转身，白麟悄悄在他耳边说：“舰队长，一切按计划进行？”

“嗯。”韩逸点点头，白麟敬了个礼，径自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无论谁是内女干，都不会手软。

72.内部清洗：年度大戏预备

北辰母舰与幽兰之间隔着遥远的数十光年，等到北辰收到幽兰传信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幽兰舰长已经抓住了内女干？”

“是的叶将军。”按照之前的命令，谢流韶只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叶秋北，“原松雅政委袁文娜是一个暗线，已经被韩逸处死了，幽兰传讯说等简单审讯之后，就派遣运输队将抓获的内女干送到北辰上交给您，并且韩逸说怀疑北辰上也有内女干。”

“北辰上的内女干是谁我已经知道了。”叶秋北坐在窗边，淡然回答了一句，却把谢流韶吓得不轻。

“将军，您知道？那还放任内女干在咱们母舰上乱跑？”谢流韶简直想直接连续严岭医生来检查一下舰长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的主板芯片烧坏不会思考问题了吗？我现在去抓人，然后告诉法务处证据是我的第六感？”叶秋北鄙夷地说着，谢流韶是关心则乱，她当然也清楚这件事，这么大的罪名必须有确凿的证据，不然只是打草惊蛇，而且……谢流韶默默吐槽，叶秋北你又不是女人，哪来的第六感……

“你让副官刘禹书去接新兵。”叶秋北揉着自己的额角，吩咐谢流韶，“内女干的事不用任何人插手，现在这一天天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直接开舱门把他们都扔出去得了，为国家节省粮食！”

谢流韶乖乖去传讯，不过看到叶秋北的脸色，却还是担忧地说：“将军你是不是又不舒服，这个月去找过严岭了吗？”

“谢流韶你到更年期了吧，怎么越来越像老妈子——”叶秋北烦躁地说着迅速站起身要往外走，但伴随着谢流韶一声尖叫，眼前一片金灿灿，叶秋北才知道，谢流韶不是老妈子，而是乌鸦嘴。

等眼前的金元宝都飞走的时候，视野里重新变得清晰，一张大脸贴在跟前，叶秋北条件反射地一拳挥出去，一声闷哼之后，叶秋北无语地看到严岭的眼睛上又出现了熟悉的黑眼圈。

“你现在打完我都不道歉了吗？”严岭站在他的床边，捂住自己的眼眶，转身在医药箱里翻药膏。

“对不起。”叶秋北极其敷衍地说完这三个字，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严岭在一边给自己的眼睛抹药，谢流韶早就锁了房门，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俩。

“算了，我是真的已经习惯了。”严岭默默叹气，每次谢流韶大喊救命找他来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他刚把叶秋北从地上抱到床上，转头叶秋北醒了还朦胧的时候就得挨上一拳，叶秋北是个左撇子，所以严岭的右眼经常是紫红一片的，走出去大家都纷纷赞叹严医生的纹身太酷炫，看起来真是邪魅十足，因此收获了不少萌动的春心。直到某次叶秋北一个月都没晕倒过，大家才惊奇地发现，咦？严岭医生的眼睛不是有纹身吗，洗掉了？哎不对啊，部队不允许纹身啊！

“你的血压现在非常低，最近又没有按我说的好好休息。”严岭把检测仪收回来，看着叶秋北苍白的脸，“你以前受过重伤，打从那时候起你就一直血压很低，最严重的时候我连你的高压都测不到，你自己又不肯好好养着，药也不按时吃，还坚持把病情尽量瞒着下属，你——”

“没时间。”叶秋北简短地打断严岭的碎碎念，顶得严岭翻了个白眼，“还有事没，没事快点打完针滚吧。”

严岭看着叶秋北就觉得七窍生烟，想想自己无辜的眼眶子，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是是是，叶将军是大忙人，忙得连来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叶秋北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严岭，半晌之后忽然愣住，然后难以置信地问：“你在跟我怄气？”

“没有！”严岭怒喝一声，摸出一针药狠狠地扎了过来。

……看起来是了，叶秋北摸摸差点被扎穿的胳膊，严岭一直是他的专职医生，对他的身体比他自己都了解，这药非常有效，四肢冰冷的感觉的开始消退，像泡进温泉一样，心跳的感觉也有了力气，叶秋北活动了一下胳膊，忽然发现严岭出其不意地把他摁倒在床上。

“……干什么？”叶秋北挑眉。

难得暴躁一回的温柔好医生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边扯衣服一边咬牙切齿地吼道：“不许动！全身检查！”

谢流韶一本正经地给赵文斌发着回复，嗯……我什么都没看见。

北辰的舰长还有时间躲在屋里做“全身检查”，而幽兰的舰长真的是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为此韩逸特别发明了一种全新的睡觉模式——他睡着，赵文斌替他走路。

对此，赵文斌看着面前的墙，犹豫了一会，决定看在韩逸真的很辛苦的份上，还是不要撞上去了，所以走道里一个小战士惊讶地看着舰队长低着头一直走，马上就要撞墙的时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揉揉眼睛，严重怀疑舰队长撞邪了吧？

白月颜也觉得舰队长撞邪了，要不然就是自己撞邪了。

怎么可能？航空总长孙欣欣竟然是内女干，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相信吗？那是多少人的心中的榜样，曾经是北辰的第三飞行中队的队长，调上天璇之后担任飞行队长，直到幽兰改组，成立铁棘舰队，孙欣欣出任航空总长，为人和善喜欢和新兵开玩笑，能和下属打成一片，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人是内女干。

“舰队长一定搞错了！”白月颜连续三天都在念道这句话。

室友梁思琦白着一张脸，说：“我差一点……差一点在她的命令之下打伤舰队长！”

“思琦，你相信孙总长是内女干？”白月颜难以置信地说，“我不相信，我信任孙总长，她是我的上级，是我的战友！是生死相依的战友！如果连孙总长都不可信，还有谁值得信任？”

“可……可舰队长说她是内女干，一定是掌握了证据的。你怎么解释她下令让我们炮击舰队长？”梁思琦反问道。

“那是——”白月颜一时语塞，来回踱步，只能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她差点让我成为杀害舰队长的罪人！她太可恶了，她是内女干！”梁思琦大喊起来，非常气愤，脸涨得通红。

白月颜正要反驳，门忽然打开，一脸黑气的顾时年走了进来：“你们俩，专审组叫你们去录口供。”

两个女兵停止了争论，跟着顾时年走出去。

嫌疑犯孙欣欣正被隔离在一个特制的审讯室里，这个审讯室的外壁是特殊材质，从外面看是透明的，内部发生了什么一览无余，而内部向外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孙欣欣坐在正中央的一张椅子上，手脚有钢扣绑在椅子上，面前坐在一排审讯官。

白月颜和梁思琦到的时候，韩逸正走过来，专审组的一个组员快步上前报告：“已经连续不间断审问了三天，所有组员都轮换过一遍了，孙欣欣的情绪已经快要崩溃了，可是她依旧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内女干。”

“真顽固。”白麟阴沉着脸，说，“舰队长，我进去试试吧。”

“你进去干什么，背诵小学生遵纪守法章程吗？”韩逸还没醒，赵文斌笑了一下，吩咐道，“白麟你去给人证录口供。”

“是。”白麟点点头，先把梁思琦带进了屋。

梁思琦显得有些紧张，白麟按照问题一个个问下去，一丝不苟地将回答记录在案，最后很直白地问：“你认为孙欣欣是内女干吗？”

梁思琦深吸一口气，大声回答道：“是的长官！我认为她是内女干！她差点让我成为炮击舰队长的罪人！”

“好的，谢谢配合。”白麟点点头，梁思琦还有些激动地出了门之后，白月颜进了门。

还没等白麟开口问，白月颜抢先说道：“爸！你难道也认为孙总长是内女干？”

“胡闹什么！我是你的长官！”白麟猛拍桌子，大喝一声，白月颜不服气地低下头，白麟瞪了她一眼，翻出文件，“这么说，白月颜少校，你不认为孙欣欣是内女干？”

“不可能！没有这个可能！如果孙总长都是内女干，那我就是扎兰德的负责人！”

“又胡说！白月颜少校，我警告你注意你的言辞！”白麟大喝一声，门却忽然打开。

韩逸啪地一声关上门，“白麟，你女儿要能是扎兰德负责人，那我就是神！”

白麟嗖地一下站起来，额头青筋直跳，韩逸走过来拍拍他，示意他不要紧张，然后韩逸继续转身对着白月颜问道：“你的室友梁思琦刚刚一口咬定，孙欣欣就是内女干，你对此怎么看？”

“报告舰队长！梁思琦只是因为差点伤了您，因为愧疚和害怕才会这么想的。”白月颜回答，但韩逸笑了笑。

“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她那么说是有她的道理的。”韩逸笑着对白月颜摇摇头，“昨晚，你的室友在哪？”

白月颜一愣，“在、在屋里睡觉……”

“是么？”韩逸意味深长地看着白月颜，“看来你的睡眠质量很好。感谢你的配合，感谢——”他对白麟点点头，“感谢白副官一如既往的认真严肃。”

白麟脸比身上衣服都黑，但韩逸转过身压根不看他。

“文斌……我快困死了，给我找个地方让我睡一会……”说话的时候，韩逸已经睡着了，赵文斌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操控着韩逸体内的芯片，领着他往母舰深处走去。

……休息一会吧我的舰长，剩下的任务交给我。

73.内部清洗：完美收官

深空中，星辰的碰撞时刻都在上演，甚至是星系都会碰撞出巨大的潮汐，科学家预测银河系和仙女座星系大约会在几十亿年内完成碰撞融合，到时候一个更大更广阔的新星系将会取代原本的两个星系，那个时候，地球是湮灭成尘埃，还是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向无边的深空，就不是人类能够预测的了——因为那个时候人类还存不存在，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伽马座α星系和埃尔文星系正在发生剧烈的碰撞，当然这个剧烈是相对宇宙漫长无边的时间而言的，以人类的眼睛看去，是看不到星云卷起潮汐的，因为这个过程需要持续几亿年，非常壮观，可是人却只有一百多年的光阴。正在碰撞的星系内部能量和引力是不稳定的，贸然进入这种地方，需要的不只是航行技术，更是运气。

幽兰直直冲着碰撞的星系而去，远看这里是一片璀璨的星云，离心力不断将破碎的行星甩出这个云团，只不过宇宙太过广袤，人类的眼界又太小——这种变化只有母舰看得到。赵文斌第三次修改了领航员设定的航线，以避开即将从这条线上切过的小行星。领航员方泽锐趴在控制台上，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舰队长为什么要幽兰独自深入这种地方啊！”方泽锐委屈地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