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与他超过警戒线的心率不同，韩逸的声音反而非常平静，“所有人……包括文斌你，都告诉我，我父亲死在远航军的实验室里，他自愿作为志愿者接受尚不稳定的第五级改造但是失败了，他是烈士……”

半晌后，赵文斌轻声回答：“在我的数据库里，韩襄上校牺牲后，按照保密协议，他的遗体被秘密销毁，葬在墓地里的只有肩章和名牌，签字处理他后事的人，是现在松雅军事学院的政委袁文娜，当时的实验组督查。”

“那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这样被泡在扎兰德的狗屁实验室里！！！”

风神蓄满能量的手炮轰然炸响，韩襄旁边的一排容器砰然碎裂，液体飞溅散落一地的残骸。

68.揭秘行动第一节：监控调查

“舰队长？风神那边是否遇到状况？”机甲总长高佳琪疑惑地检查着数据，在她的终端上，有那么一瞬间风神的所有数值全部异常，但仅仅也就那么一瞬，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数值又恢复了正常，上面显示风神一切安好。

“机甲团继续推进，风神无异常。”频道里赵文斌这样回复。

高佳琪继续领着几个机甲团向基地内部推进，既然幽兰说舰长没有问题，那就不需要他们再考虑。

赵文斌切断了风神与母舰平台和机甲总长的数据同步，换上了一份伪造的正常数据，所有人都以为韩逸正在秘密潜入搜寻人质，没有人知道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实际上，韩逸和赵文斌同样不知道，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位三十四年前就牺牲的上校，为什么他的遗体、还是残骸会出现在扎兰德的秘密实验室里？

“韩逸，看你背后的仪器，上面有数据。”

骨骼密度、合金比重、血液分析、细胞活性测试分析、神经元分析……韩逸飞速地查看着仪器上的数据和那些已经分析完成的报告，是五代体的强化分析，这些结果基本无误——本该被保存在远航军秘密档案里的数据。

“赵文斌……即刻，给近空戒卫军北辰舰队长叶秋北将军传讯，远航军改造战士机密数据已经被扎兰德窃取。”韩逸低声说，他站定在原地，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这么多年里他为之感到骄傲的那个人，独自在这个冷冰冰的恐怖实验室里，无人知晓，身体残缺不全，浑身插满奇怪的管子，被各种仪器反复研究，实验员围着他指指点点，仿佛看待实验台上的小白鼠。

三十四年，这会是怎样黑暗的三十四年？就算是遗体，韩逸也不能想象那个场景。

“一旦、让我查出是谁干的，我一定把那个人塞进这种容器里，也泡他三十四年试试看！”

风神的外接口链接了整个实验室的网路，赵文斌正在飞快地破解安全权限，将所有数据和资料统统复制到自己的系统里，随着进度条开始前进，实验室里忽然亮起红色的灯。

“这是什么？”

“核心保护程序，这个破解不了，被入侵后，三分钟内实验室内的高爆炸弹会毁掉这里，我给你留一分钟时间撤离，我会在两分钟内全力下载数据，尽量拿到更多情报。”

韩逸看了一眼四周，“给我留三十秒。”

“……好。”

风神站在容器前，韩逸打开了驾驶舱的外壳，用肉眼安静地注视着那个容器里的男人，他闭着眼睛，脸色平静，很小的时候他曾经把一个小男孩扛在肩膀上，带着一个女人一家三口一起去参观军事博物馆，用充满自豪的语气告诉那个小男孩：“我们是保卫这个星空的人。”

韩逸伸出手，手指触摸到冰凉的容器，温热的呼吸给容器外层带来一片水雾，“我是铁棘舰队的舰队长，中将韩逸，你现在看见我的话，大概需要敬礼……”

“爸，我们，是保卫这个星空的人。”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警报灯连成一片，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变成红色。

“韩逸，快走吧！”耳边传来赵文斌的催促，韩逸看了看面前容器里闭目不言的男人，缓缓降下驾驶舱舱盖。

……我们保卫着这个星空。

韩逸转身迅速向另一侧的安全门冲去，风神后侧引擎全开，赵文斌提前打开了那道门，风神迅速冲出，安全门立刻下落，但韩逸不敢停留，依旧全力向走廊另外一侧冲去。扎兰德的环形基地一层套一层，韩逸按照结构分析图迎着连接通道跑去。

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整个基地都在颤抖，风神扶了一下墙壁，这才没有被镇倒。背后的建筑正在碎裂，一团炽热的火球爆起，韩逸回头看了一眼灼热的火光，立刻打开加速推进，向甬道冲去。

“赵文斌！封闭这个甬道！”韩逸扑出门去，大吼一声，甬道的联接在背后戛然断裂，降落的安全门终于止住了火焰的蔓延。

风神半跪在地上，韩逸的情绪逐渐被自己控制住，神经元的链接重新对准，这是他才抬起头，看到这个屋子大概是一个圆形的控制室，周围一排的光屏都是暗淡的，而最中央，站着一个人。

＊＊＊＊＊＊

近地轨道上漂浮着一艘巨大的滞空母舰，这是整个空军最大的母舰平台，北辰。在它下方三万米的距离，距地面一万五千米高度，有九个隐形天空母舰常年漂浮在这里，这九个隐形空中堡垒是北极星系列母舰，从属于北辰，因为表面有特制的反光隐形涂层，所以从地面看完全看不到它们，生活在陆地上的普通人在暖暖日光下行走，从来没在意过他们的头顶时刻漂浮着九个巨大的堡垒，正是这些天空堡垒不间断的运转，保护着他们头上的这一片天空。

叶秋北站在北辰的展开平台上俯视下方的地球，蓝色的球体缓缓旋转着，遥远的阳光跨过寂寞的深空，从地平线上开始洒下金黄色的光。从这个角度看地球非常的美，没有任何一个画家或者P图高手能完全复原那个画面。

通常叶秋北没事的时候就站在这里看地球，其他的人也不会来这里打扰，但平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叶将军，铁棘舰队长韩逸将军从一线发回加密战报。”北辰的副官刘禹书将一个小的芯片递给了叶秋北。

叶秋北接过那个芯片，插进耳朵后面的一个小接口。

“好，我知道了。”他对刘禹书点点头，拔下芯片，“再加一层密锁，直接发给空军总部。”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紧急？”刘禹书惊愕，以至于忘了他家将军是属炮台的。

果然，叶秋北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张口道：“你还指望我给你写一份报告汇报一下？是你当副官当腻了想抢我的位置了？”

刘禹书急忙低下头，冷汗直流，这是被害妄想吗？北辰的将军整天看谁都觉得是思想不端正，工作不努力，好好一句话他也经常往歪了想，而且你敢辩白顶嘴一句，下面他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哪方敌对势力的卧底了！谁说伴君如伴虎的，他一定没跟叶秋北一起共事过！

刘禹书一溜烟小跑着走了，叶秋北的身边忽然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一个身穿大红长裙的女人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叶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叶秋北转过身，凝视着北辰母舰中控的虚拟投影，“谢流韶，从现在开始，北辰特级警戒，我要你二十四小时监控全舰，包括九个北极星堡垒，并且……监控所有人的芯片，但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谢流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警戒状态确认，机密级别确认，执行人中控谢流韶，命令来自上将叶秋北，程序启动，内置存档已加密。”

然后谢流韶微微停了一下，又听到叶秋北继续说：“三十四年前，‘龙脉’计划的负责人，还在世的都有谁？”

“已经退役的赵铭诚少将，现任空军总参谋长的孙奇上将，和刚刚退休的前松雅军事学院政委袁文娜少将。”

叶秋北在自己的智脑光屏上输入了什么东西，之后对谢流韶说：“启动紧急状态预案，调用民用生物脑秘密监视这三个人。”

“但是我无权监视空军上将孙奇，他的机密级别和你一样。”谢流韶说。

“我会给总部写申请，不用你管。”叶秋北皱眉。

“好的，还有一点，袁文娜出去旅行了，不在我的监控范围内。”谢流韶说。

“旅行？”叶秋北慢慢念着这两个字，从谢流韶身边绕过，“这个时候出去旅行……给我调她的全部档案，全部，包括她在幼儿园小班啃奶瓶的，一点都不许少！”

“可以。”谢流韶露出一个傲然的笑容，然后微微扬起下巴，“但是叶将军你需要先去找严岭医生，我会在看到他给你做完例行检查之后，第一时间把你要的资料给你的。”

叶秋北愣住，然后回过头厉声喝道：“谢流韶，现在给我资料，这是命令！”

“命令与核心设置违背，自动遵从核心设置。”谢流韶眨眨眼，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表情，还吐了吐舌头，“根据我的核心设置，地球领空安全是第一核心，舰长安全是第二核心，现在我在执行我的第二核心，舰长大人，严医生在医务室等你，拜拜！”

设置这种核心的技术员，统统有罪，拉出去审查！

叶秋北冷着脸穿过走道，路上一众下属被舰长浑身的冷气冻成冰雕，他一路制造了无数冰雕，然后一脚踢开医务室大门，冲了进去又乒地一声摔上门。

劫后余生的一众人纷纷拍着胸脯感叹：“舰长的温度又降到冰点了，真不知道严医生是怎么做到不被冻死的。”

69.揭秘行动第二节：处置内女干

韩逸在大厅在大厅门口缓缓停了下来，背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还在时断时续，面前有一个人影，背对着门站在一张小茶桌前。

赵文斌打开了风神全部的武装系统，警惕地扫描着整个大厅，但是韩逸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看着那个背影，直到对方率先沉不住气转过头来。这时韩逸才说：“在松雅大学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告诉我，我和我父亲的改造计划授权都是你签的字。”

桌子前的老妇人穿着一身米色的小西服套裙，白发挽成发髻，不过不再笑得慈祥，她看着机甲风神，又看了看风神的来路，问：“看来，你见过他了？”

“袁文娜政委，不解释一下？”风神手炮抬起，炮口因为蓄满能量而发出炽热的白光。

袁文娜高喊一声：“瓦尔基里！”

两个赤红色的机甲忽然从旁边扑出，风神下意识地发射了手炮，赤红机甲一个将袁文娜扛在肩上向后跳跃，另一个举起盾牌，硬扛下风神这一击。赤红机甲挡住这一击后，没有继续动作，而是举着炮，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袁文娜身前，此刻风神也没有再袭击，静静地看着袁文娜。

“这些孩子是瓦尔基里们。”袁文娜伸手比了比身边的机甲战士，熟稔地开口介绍，神态依旧像是政委在给新教官讲解教学任务，“她们是组织多少年研究成果的结晶，是驰骋战场的女武神……可惜还没有最终成品，就被你的袭击打乱了计划。”

“卢邱丽在哪？”韩逸再一次扬起了炮口，这动作使得瓦尔基里压低身子，随时准备反击，“告诉我卢邱丽在哪，我可以让你痛快点死。”

“她是最好的一个瓦尔基里，第一位女武神，他们的圣女。”袁文娜笑着说，毫不在意韩逸的威胁。

韩逸敏锐地发现了袁文娜的用词：“他们？怎么，你这是在撇清关系？”

袁文娜从瓦尔基里的肩膀上跳下来，摇晃了一下才站住，她屏退了瓦尔基里，独自走到韩逸面前，风神的手炮直接指向她，但是老人丝毫都不在意，“我虽然是基地的人，但我一生中更多的时间在远航军度过。远航军很好，任何人在那里面生活过，都会喜欢上这支队伍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尽职尽责的，我干过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偷走了你父亲的遗体，送到扎兰德的这个基地，当初实验的设计很多都来自对你父亲细胞的研究。”

“就这一件事，你就永远不可能被原谅。”

“我从不乞求原谅，因为这是政治，不是谁的感情能左右的。”袁文娜露出一脸的哀伤，“卢邱丽也不懂这些，但她却是我们最成功的实验对象，甚至后来这些瓦尔基里对药物有过敏反应，还是靠着邱丽的血清才能度过难关，圣女对组织来说太珍贵，所以不得已，他们对她使用了神经控制药物。”

她一步一步退回到瓦尔基里身边，又露出一个微笑：“废掉这个基地已经重创扎兰德了，所以请放过圣女吧。”

半晌后，风神回话：“那么请问，这些女孩，也都被控制了吗？”

“她们没有，我说过卢邱丽是唯一一个成功品，而这些瑕疵品唯一的缺憾就是，她们在药物强化过程中无法保留神智。”袁文娜依旧笑眯眯的，“所以她们完全听从指令，也更不会手软，祝你好运，铁棘舰队长。”

韩逸低笑了一声：“变脸这么快，老女人你的褶子多得跟菊花一样。”

周围的通道里不知何时围拢了一群瓦尔基里，一色赤红的机甲缓缓收缩包围圈，银白色的风神在一群赤色机甲的围困当中非常的显眼，袁文娜站在另一侧的门前，看着瓦尔基里们将风神逼到中央。

长剑在手，可是风神就算打光所有能量炮，也不可能撕开这将近二十个瓦尔基里所组成的包围圈，一个卢邱丽就已经具备单挑韩逸的能力，虽然这些瓦尔基里瑕疵品根本比不上卢邱丽，但胜在数量，一窝白蚁都能蛀蚀一座大坝，何况这些战斗力并不弱的瓦尔基里。

“韩逸舰队长，你不该一个人来的。”袁文娜惋惜地站在门边。

风神环视四周，瓦尔基里们同一时刻纵身跃起，一起扬起手中巨剑，风神根本无处可退，然而——风神根本没有闪避！

袁文娜的笑意凝固在眼睛里，那些瓦尔基里在半空中坠落，擦着风神的边倒在他脚下，就好像女武神们迫不及待地跪拜风神，她们低垂着头，缓缓倒在地上，机甲轰鸣着倒下去，光芒熄灭，变成一堆不会动的铁片，整个过程非常突兀，瞬息之间大厅里就只剩下风神引擎还在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

风神直接抓过袁文娜，将老人在半空中画了个圆，扔到那堆瓦尔基里中间，袁文娜惊恐地后退，因为太过恐惧而大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您请坐，政委。敢问是谁告诉您，舰队长是一个人来的呢？”风神的扬声器传出这个语气温柔的声音，客气有礼，仿佛只是上门拜访前辈一样，袁文娜颤抖着，忽然意识到这不是韩逸的声音，刚才忽然从某一时刻开始，和她说话的就不是韩逸了，只是风神是单人机甲，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与她说话的人换了一个。

“你是谁——你做了什么！”袁文娜半天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尖叫一声，扎好的头发也散开了。

“感谢您慷慨地告知我们，瓦尔基里没有神智，那么操控她们的只能是某种程序。而眼下来看，没有我黑不进去的程序。”那个声音继续回答。

袁文娜忽然感到了深刻的绝望：“你、你是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