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这铁桶阵可比木桩人要精明许多,头,躯干,下盘,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能出招,无章法可循,皆需应对。周白清打得大汗淋漓,这每一根都威力十足,他双手双脚毕竟是血肉之躯,不多时双臂就已经打得通红,而铁桶阵中的木棍竟也被他打得断了十来根!周白清不愿在这里消耗太多,他积极寻找脱身的办法,低头看到地上碎了满地的木屑,他眼珠一转,弯腰抓起两把木屑往身前一抛,有人惨叫,周白清循着声音过去,抄起地上断棍就去打惨叫之人的下盘,眼睛被木屑刺伤,下盘又被击打,这红衣人立马垮下阵来,他一垮,阵型大败,这铁桶阵竟被周白清这么破了!顿时喊叫声此起彼伏,十来个红衣人从高空坠下,摔得满地找牙,场面一时狼藉。
周白清不想久留,破了阵后提起一根短棍忙冲破了红枫屏风,从盘旋的楼梯向上而去,嘴里喊道:“杨火凤!我周白清来找你了!”
他话音才落,枪声四起,周白清快速挥舞短棍,短棍生风,仿佛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射向周白清的子弹全数挡下,可不多时,枪声竟自己停下了!周白清放下短棍,快步上到了二楼,那二楼走道上倒了一排枪手,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站在这群枪手边上对周白清打了个手势:“快!快过来!!”
“司机!”周白清喊了声,跟上他,司机带着他进了一间小屋,枪声很快又响起,周白清听到门外有人喊:“有人闯楼!!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司机推了个桌子过来挡住了门,拉着周白清走到一座书橱下面。他握着枪的手还在不停发抖,另一只手旋转起书橱上的一个地球仪,周白清向后退开,这书橱竟是做机关,地球仪转完一圈,那书橱便自动向两边打开了。
司机道:“快!跟我走!!”
周白清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司机道:“你不是要找我二妹吗?时间不多了!他们那个阵法就要催动了!!”
周白清顿了会儿,还是跟着司机走进了书橱后的密道,密道极黑,司机点亮了打火机照明,周白清伸手拉了他一把,司机一震,道:“你还在怀疑我??”
周白清没说话,那司机道:“我刚才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替你解决的那几个人啊!”
周白清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还要走多久?”
司机道:“很快,很快就到。”
周白清道:“我问你,这个阵法只需在隆城埋下数万银针就能催动为什么还要等到这个时候?”
司机道:“不止这样,埋下银针后还需要找四个活祭。”
周白清道:“活祭?拿活人鲜血催动?”
司机这时停下了脚步,将打火机凑到了地道墙壁上,兀地点亮了墙壁上一个火把。周白清看着他,拿司机也看着他,他的手慢慢摸到了墙壁上的火把,语气焦急地说:“时间不多了!”
周白清定了定神,眼角瞥到那司机轻转下墙上的火把,同时间,一阵石板推移的声音在地道中响起,周白清眼色一变,再看那司机,他已经举起手枪将枪口对准了周白清!
司机狞笑道:“你们习武之人真是天真。”
周白清举高了双手,司机道:“这就对了,为人固有自知之明,你身手再厉害,能挡得住这么近距离的一枪?都什么年代了,还练武。”
周白清沉下眉毛,问他:“你之前都是骗我?”
司机笑了,周白清问道:“为了什么??”
司机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发动阵法需要三个活祭,这三个活祭不好找,需有深厚内力之人,放眼整个隆城……”
司机对周白清努努下巴,示意他走进一侧墙壁上打开的石板里面,接着道:“你算一个,陈十七算一个,还有……”
司机说到这里却停下了,他一脚将周白清踹下,周白清在黑暗中难以辨别方向,感觉呼吸离地面越来越近,火油味愈发浓重,周白清赶紧调整姿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而那司机飞速下来,将手中火把往空中轻轻一扔,火把落地,火苗骤停一秒,刹那间分出三道火线向无尽黑暗中延伸出去。周白清拍了下衣服,再抬起头时,那司机的枪口又已经对准了他。周白清站起身,这时他才看清周遭的情况,他正站在一间低矮的石室内,脚下数根弯曲的凹槽,像极了疯王那间石室的地面。
“你来了。”
周白清还在研究这满地的凹槽通往哪里的时候,一把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往说话人站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三老板的面孔,他试探地叫了声:“云蒙尘?”
那有着三老板面孔的人抚掌笑了,道:“你还是叫我三老板来得亲切。”
周白清冷笑,道:“我和三老板也不亲切。”
司机这时道:“这人要怎么处置?现在就献祭了?”
他推了周白清一把,三老板道:“先去那里站着吧。”
他指了个方向,司机推搡着周白清过去,周白清默默看着地上的凹槽,有六根粗细不等的凹槽通往他被司机推着站去的地方,这地方呈长方形,足以躺下一个成年男子的长度,深度要比地上的凹槽更深一些。
周白清站定后道:“云蒙尘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云蒙尘道:“我收了个徒弟,现在帮我徒弟完成心愿。”
周白清道:“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将隆城占为己有??”
云蒙尘仰头狂笑,却没回答,周白清道:“还是你将隆城当作你的试验品,有更大的野心?!”
云蒙尘打了个响指,斜睨着周白清,他人一半站在黑暗中一半站在火光之中,而此时从他那半边黑暗处走出来了四个人,周白清先是看到白无常把陈十七推到了另一处与他相似的长方形凹槽里,陈十七腿还瘸着,似是对这样的待遇非常不满,他看了看周白清,眼神甚为凝重。接着周白清又看到傅珍珠扶着艳阳天出来,艳阳天整个人病恹恹地靠在傅珍珠身上,双眼紧闭,似是还在昏迷,周白清见了,心脏一阵乱跳,上前一步道:“云蒙尘你想找内力深厚的人做活祭,艳阳天半死不活,已是废人一个,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
傅珍珠瞄了周白清一眼,揽着艳阳天道:“你这就不用担心了,他啊,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到时候啊,你们留下来的血分他一点点,他就什么病都没啦。”
周白清看着陈十七,问道:“高少爷呢??”
陈十七摇了摇头,眼中似有苦衷,还是那司机说道:“一个毛头小子,随便使个调虎离山计就没辙了。”
陈十七低头叹息,司机道:“本来是想明早将你们一网打尽,没想到你小子胆子这么大,一个人来闯阎王楼,还好就在刚才,所有准备工作都就绪了,要不然你人来了我们还用不着你,。”
周白清看着那司机道:“怪不得之前你和我们拖延时间!”
司机哈哈笑了,周白清道:“隆城整个被拖入幻境,出不得,进不得,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司机道:“好处??!是人不都想长命百岁,不老不死??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
周白清道:“当一具空有躯壳,不老不死的怪物你愿意?”
司机还没发话,白无常在地上敲敲拐杖说话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挑拨离间?”
陈十七瞥了瞥白无常,道:“那你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帮这个人干活?”
白无常笑了,拿拐杖打了下陈十七的腿,陈十七痛得脸色刷白,痛苦到底,白无常拍拍他脸颊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过告诉你一声也无妨,我这条命他给的,欠债还钱,欠命还命,应该的。”
他直起腰,理了下自己身上的白西装,对云蒙尘道:“可以开始了。”
周白清道:“不是需要三个内功深厚的人吗??还有一个呢??”
云蒙尘道:“不牢你费心。”
他缓步走进他背后的漆黑阴影里,不知转动了什么机关,周白清斜前方的两个长方行凹槽中慢慢升上了一具躯体,不是别人,就是那进了阎王楼就失去联络的疯王。疯王身上还穿着那身旧戏服,整个人睡得十足沉静。
陈十七大喊:“疯王!!”
白无常踹了下他,道:“喊也没用,睡死了。”
周白清此时道:“既然我们都要死了,做你的活祭品了,我就想问一句,这个阵法催动,隆城是不是永远都无法恢复了?”
云蒙尘走到火光里,左手拽着个粗麻绳,道:“哈哈鬼机灵,我告诉你这个干吗?”
白无常看了看手表,道:“时间到了。”
他话音方落,云蒙尘用力一拉手上麻绳,那疯王躺着的地方上空直直砸落下一块与那长方形凹槽同等大小的巨石,一时血肉飞溅,无数鲜血涌向那长方形外的凹槽。周白清和陈十七都看傻了,陈十七苦笑自嘲道:“最强的都被这么干掉了,我们一个瘸的一个被枪指着的更是没指望咯。”
周白清看着傅珍珠的方向,艳阳天许是被这下震动惊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身边的傅珍珠,双眉紧皱,向一边缩去,自己摔在了地上。
傅珍珠忙去扶他,道:“哎呀你是怎么搞的,现在就醒了?也不知该说你是错过了好戏还是正赶上好戏。”
她咯咯笑,艳阳天扭头找到了周白清,轻声喊他,周白清受不了他的眼神,眼泪就要下来了,低下头道:“傅珍珠,希望真如你所说,用我的血治好他的病。”
傅珍珠听到了,朝白无常挤眉弄眼:“时间到了没,快快解决他。”
艳阳天道:“说什么疯话!”
周白清不敢看他,白无常对傅珍珠打个手势,道:“耐心一点,必须等这些血流过去。”
众人全都低下头去看从疯王处留出来血,鲜红的血液正经由凹槽通道往陈十七和周白清处慢慢流淌过去,这三人所站位置正好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艳阳天道:“那下面是谁??是谁的血??”
周白清小声说:“是疯王……”
艳阳天大惊,道:“不可能!师父他……!”
他跌跌撞撞往疯王那里跑,傅珍珠拽住他,艳阳天情绪跌宕,约是对身体刺激太大,口吐鲜血。周白清想冲过去看他,那司机又挡在了他前面,面对枪口,周白清眼里毫无惧色,他一抬手正要挥出一拳,陈十七喊道:“快看!!”
他指着疯王处流出的鲜血,这些鲜红液体不知出了什么毛病竟自己往巨石处倒退回去!且越退越快,转眼间已经要汇到陈十七和周白清处的鲜血已经完全回到了巨石之下!云蒙尘想是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跳到了那巨石上想要一看究竟,可不止是血槽里的血,就连溅在巨大石板上的血滴也像是识途的蚂蚁自己找到了回去石板下的路!云蒙尘暗道不好,手里冒出五根银针,然而不等他出手,那石板摇摇晃晃,径自晃动,不出三秒,站在石板上的云蒙尘就被一股怪力顶起,而他脚下的石板也被这股怪力击到空中,碎成无数粉末!
众人全都看呆了,那粉尘散去,众人更是呆滞——是疯王,赤身裸体的疯王站在那里!
疯王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眼神,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拍拍雪白的肚子,道:“本王睡够了,是本王的好徒弟在叫本王?”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白无常脱口而出的问题想必道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尤其是那司机,哆嗦着说:“怎么可能!明明看他已经被压扁了啊!!!他是妖怪吗?鬼啊!!”
所有人几乎都还没回过神来,唯有云蒙尘看到疯王死而复生撒腿就跑,疯王一下就注意到了他,狂笑着追赶上去道:“云蒙尘!你给本王下的迷魂药这么好吃你自己不想尝尝?!!”
云蒙尘轻功不比疯王,转眼就被揪住摔到了地上,被疯王牢牢踩在脚下。云蒙尘急了,连飞出五根银针,全被疯王接下,一把拍进嘴里,道:“正好给本王吞下消化消化。”
司机见状,倒抽了口凉气,形势瞬间逆转,周白清爆发全力,方才那拳终于打了出来,击中司机腹部,司机整个人飞弹出去,手上几乎下意识地猛扣扳机,可他咔哒咔哒打了两下全是空的!司机张大嘴巴撞在了墙上,周白清一笑,凌空跃起,从袖子里滑下三发子弹全数打在司机脸上,道:“子弹还你!”
说着他右手向后一甩,又是两枚子弹飞出,一枚打在白无常的残腿上,一枚直飞向转身要溜的傅珍珠。白无常倒在地上,陈十七踢开他拐杖,一脚将他踹到火沟中,白无常惨叫连连,在地上不停打滚。而傅珍珠也哎呦一声倒了下去,直挠着地砖说:“周白清你连女人都打!”
周白清朝她啐了一口,这时司机已经毫无招架之力,躺在地上蔫蔫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
周白清扯扯自己衣袖,冲司机笑了,司机恍然大悟,瞪着眼睛道:”原来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已经知道我有诈了??那你还跟着我??”
周白清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一甩手又是枚子弹打在司机太阳穴上,直接将那司机打晕。他转头再看疯王,疯王正一把拔出云蒙尘脸上的数根银针扔到地上,将云蒙尘一把从地上提起。
这云蒙尘本套了三老板的外壳,看着像个成年男子,可银针一去,他身形直接就缩小了一圈,脸如少年,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细皮嫩肉,眉目清秀,眉间还有一点朱砂红痣,被疯王提在手里好似全无还手之力的小鸡仔,细胳膊细腿仔在半空中摇来晃去,脸上满是不甘,嘴里咕哝着给自己求情,道:“王爷您行行好……这事情真不是我自己愿意干的,是我的徒弟……您看您也是爱徒之人,师父徒弟情谊深厚,我的好徒弟求我,我怎么能不答应她呢?”
疯王两个耳光打过去,道:“呸!本王的徒弟是好徒弟,你的徒弟是臭徒弟!云蒙尘,你敢说你从眉山逃出去这事情不是你自愿干的??”
云蒙尘突然转向了周白清和陈十七,道:“两位大侠!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这人是个妖怪!他抓我上眉山就是为了要吃我的!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
他抽抽噎噎哭了起来,疯王掐了把云蒙尘的脸皮道:”呸!你这股坏味儿真是浪费这细皮嫩肉的皮相!走!和本王回眉山去!”
云蒙尘听到眉山二字,眼里满是委屈,继续向周、陈二人求救,道:“两位大侠,这是个疯子,他是个妖怪!!他……他要抓我回去生吃了的!”
周白清不理他,先将艳阳天带到墙边坐下,又将傅珍珠和半身都被烧焦了的白无常捆在了一起,傅珍珠嘴里骂个不停,周白清索性脱下了自己脚上的袜子塞进了她嘴里。傅珍珠绿着脸,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时,陈十七撑着白无常的拐杖站了起来,道:“王爷,这个人暂时还不能和您走,他身上还有几桩人命案要结。”
疯王转转眼珠道:“好,那我就带他跟你去结案!”
云蒙尘哭丧得更厉害了,甚至开始否认自己的身份,他眼里泪珠打转,配上他白嫩的长相,当真是楚楚可怜,可在场的人没一个有同情的他意思。他哭完又说:“跟你们回去也好,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什么坏事都没干,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