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在旁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们怎么破你在隆城施下的针法。”
云蒙尘道:”只需将所有施在隆城的针拔出就行了。“
周白情道:”就这样?“
云蒙尘道:”就这样。“
陈十七走过来道:”你小子可别耍我们。“
云蒙尘瞅瞅疯王,道:”哪敢呢……“
疯王叉腰大笑,他要来带艳阳天走,艳阳天道:“你就先带那几个人出去吧,看好了他们,我和他们一起走。”
疯王还真听了艳阳天的话,一手夹着云蒙尘和那司机,一手夹着白无常和傅珍珠,道:”这四个人本王就先带走了,小子们,咱们茶室再见!“
疯王左跳右跳,带着那三人钻进了周白清方才掉下来的那小洞,眨眼不见了踪影,陈十七道:“这疯王你别说,有时候还挺靠谱。”
周白清点了点头,道:“只是这个阵法留在这里总归让人不放心。”
艳阳天道:“我有个办法。”
周白清道:“你说说看?”
艳阳天道:“还得找高少爷过来,用他的火力将这地方炸了。”
周白清道:“高少爷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如这样……这阎王楼就不留了,暂且先将这地方埋了。”
陈十七道:“你要拆楼??”
周白清默认似地眨了下眼睛,陈十七暗自沉吟:“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周白清拦腰抱起艳阳天,先将他送到了上面地道,接着又背着陈十七上去,陈十七有了白无常的拐杖,走起路来方便了不少,起初艳阳天非得自己下地,不肯让周白清抱他,可他体虚气差,耐不住他走走歇歇实在浪费时间,只好由周白清抱着快步走到了密道外面。周白清关上了密道大门,对陈十七道:“我先将你和艳阳天送到外头。”
陈十七往外看了眼,外头人声鼎沸,原来是一群红衣人风风火火地追着那在屋顶上不停穿梭地疯王往春秋茶室的方向跑去。周白清溜去门边推开了桌子,往外看了眼,道:“外面没人,大概人都被疯王吸引走了。”
陈十七道:“还是小心为上。”
周白清思索片刻后闪身到了外面,不一会儿他就拿了三件红色衣服进来,给陈十七和艳阳天让他们换上,道:“掩人耳目,先穿上。”
他自己也套上了件红色外衣,三人全都准备停当,周白清扶着艳阳天,陈十七殿后,三人走到了二楼走廊上。阎王楼中鸦雀无声,陈十七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周白清带二人从楼梯下去,阎王楼的大门此时还紧紧关闭着,楼内灯火昏暗,只能勉强看清楚自己脚下的两级楼梯。陈十七走得有些急了,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周白清回头对他道:“不着急,慢慢走……”
陈十七皱着眉点了下头,道:“还是担心艳阳天师傅的身体……”
周白清道:“对了,傅医生呢?你们被带走了,她怎么样了??”
陈十七道:“你走后没多久,装扮成三老板的云蒙尘就出现了,你也知道高少爷的脾气,硬是要追,我就让他带上了傅医生,怕傅珍珠要对自己这个姐姐不利。”
周白清松了口气,他揽了下艳阳天,道:“再走一会儿我们就到了。”
艳阳天靠在他身上,道:“我没事……还是先破坏那个阵型要紧……”
他低着头咳嗽,每咳一声,周白清的心就焦急一分,终于他们走完长长的楼梯,来到了阎王楼一楼大厅。周白清将艳阳天拦腰抱起,飞速往大门口冲去,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了!
这个人慢悠悠地从阴影中往外走,她双手背在身后,腰上挂着条绕了三圈的鞭子,她越走越慢,脸上的笑越来越浓。她在阎王楼的大门前停下,堵住了周白清的去路,笑道:“周白清,久仰大名。”
陈十七在周白清身后大喊:“小心!那是杨火凤!”
杨火凤笑了:“怎么?打扮成我阎王火的人是打算去追剿那个疯疯癫癫的王爷?”
周白清道:“你让开!”
他怀里的艳阳天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双手逐渐冰凉,周白清自是心急如焚,又道:“要打要杀都快出手!”
杨火凤哈哈大笑,一只手按到了那鞭柄上,周白清锐眼一扫,后退了小半步,杨火凤猛地抽出长鞭,一扯一放,鞭尖扫过周白清耳际,啪地打在地上,她道:“你们三个今天谁也别想走!”
陈十七道:“怎么?还想留我们三个来完成你的阵法?你师父可都跑了!”
杨火凤朝陈十七看去,舞起鞭子就要去卷他的瘸腿,陈十七经验老道,纵是瘸着,一只脚两只手上的功夫依旧还在,不等杨火凤的鞭子袭来就已经作出了反应,双手抱住楼梯柱子翻上了扶手,将拐杖打横,推送出去缠上杨火凤的长鞭,手腕上再是一转,硬是将杨火凤从门口拖开。他道:“周白清!你带艳阳天先走!”
周白清不肯,回过头去飞起一脚将杨火凤手中鞭子踹脱了手,道:“要走一起走!”
陈十七大叹,杨火凤手上虽没了鞭子,还是不肯轻易罢休,踏着根顶梁柱在空中跑了几步,也跳到了楼梯扶手上,伸出双手就要去抓陈十七,陈十七站得稳当和她在扶手上过招,杨火凤狡猾,盯着陈十七那条瘸腿打,陈十七为了避让,总使不出完整的招式。周白清见了,将艳阳天暂且放在地上,抄起杨火凤脱手的鞭子赶紧去帮忙,他一鞭挥出去,卷住杨火凤胳膊,将她拖下扶手,杨火凤在地上打了个滚,她身体柔软极了,仿佛一条活鱼,无论周白清怎么挥舞手上的鞭子,她总能跟着鞭子挥动的幅度在空中跃起翻滚,五鞭下来,她竟用腰自己卷着鞭子跳到了周白清面前,她伸手要夺鞭,周白清眼角一垂,两记快拳打她左肩,杨火凤闪身避让,周白清一拉手上的鞭柄,再度将她拉近,右手拿下她右肩,只听卡啦一声,杨火凤右手胳膊已被周白清卸下,绵软无力,霎那失去了一半战力。
周白清道:“劝你还是尽早让我们走,否则……”
杨火凤咬紧牙关,打断他道:“否则什么??杀了我??哈哈哈,周白清!你尝尝这个!!”
周白清挑起半边眉毛,看杨火凤从发间摸出了两枚细细的发簪,他不明所以,杨火凤舞动发簪,道:“你知道给你下针的人是谁吗?!”
周白清不知怎么,看到那两根发簪,浑身忽然一阵冰凉,他忙要去抢那两根发簪,杨火凤用那发簪轻巧地切开身上鞭子,跳到远处,道:“就是我!!你是我师父送我的试验品!哈哈哈哈多亏了你我给我哥哥弟弟妹妹下针的时候就有经验多了!!还有在杀那老头子的时候!哈哈哈哈!”
周白清没来由地头晕目起来,他捂着额头道:“你父亲……是你杀的?”
杨火凤将一根发簪往陈十七处一指,周白清双手双脚此时完全不受控制,竟飞身到了陈十七跟前,一把掐住了他脖子。陈十七大惊,周白清道:“断我的手!!赶快!!”
陈十七忙使出一手猛虎出洞,杨火凤轻笑:“没那么容易!”
她挥动发簪,在空中摆弄起来,周白清此时就像是她的提线木偶,径自避开了陈十七的出招,双手握住他的残腿将陈十七举到空中,陈十七猝不及防,被周白清亲手扔到了地上。
周白清失声大喊陈十七,陈十七已然没了声息,似是晕了过去。周白清想去查看,可无论他怎么告诉自己“跳下去!跳下去!跳过去!!”他人愣是没移动半步。周白清瞪着杨火凤,许多许多话竟都梗在了他喉咙里,说不出,道不出,就连他的眼神也都逐渐不受他控制,他感觉有两根插入他脑中的钢绳,它们吊着他,要他转向哪里他就必须转向哪里。
杨火凤将两根发簪往空中一戳,道:“我倒是有点想念白鸦了。”
周白清猛地抽搐了两下,仿佛被人抓着脖子慢慢将地上提起,原本一整个的灵魂被这只大手一点一点往下挤压,他感觉不到他的头部了,感觉不到他的四肢了,他感觉不到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他感觉不到朦胧的灯火,他甚至开始不知道红色是什么颜色,他的脑袋乱成一片,他在心里狂吼,可没人听得到。
周白清已经看不到杨火凤了,他也看不到陈十七,更看不到艳阳天。他恍然回忆起这种感觉,那是在一年多之前他被傅珍珠绑架到隆城来的时候。
他仿佛化身成了豆大的烛火,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只要颤抖得再厉害些,他就要熄灭了。
然而就在这片黑暗中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周白清睁大了眼睛,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字:“白鸦!!”
白鸦宛如雕塑,安静,沉默,只有一侧惨白脸的亮着。周白清又喊了他一声,他他冷静,冷酷,冷漠地开口:“你来了。”
周白清道:“我不能被困在这里!我要出去!!”
白鸦道:“既然你来了,那我的机会也来了。”
周白清颤动了下,他明白了白鸦身上的所有冷意,但是他没有退缩,他说:“我可以和你再打一场!如果你把这个视作你的机会的话!我要出去!艳阳天还在外面,他……必须救他!!”
白鸦听到艳阳天的名字,问道:“他……他怎么了?”
周白清道:“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你要和我打就来吧!”
白鸦道:“不……我不和你打,我要的是你这具身体!”
一只苍白枯槁的手从漆黑中飞出,直戳进周白清心脏,周白清痛得大吼,可这阵钻心的痛过去,他眼前突然明晰了起来,他又能看到杨火凤,又能看到倒地不起的陈十七,又能看到艳阳天了!
可他的所有视线却都只有一半!还有一半依旧是看不透的黑。周白清不禁自问:难道我的另一只眼睛瞎了?
他脑海中一个声音回答了他:“不,你没有瞎,我说了,我要的是你这具身体。”
周白清心道:白鸦??
白鸦道:“是我,是杨火凤的针法把我带了回来……但是现在,我这半边身体,借给你用,救艳阳天和陈十七,你可以吗?”
周白清道:“别说半具身体了,就算只有一根手指我能控制也够了!”
艳阳天似是感应到了他,此时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周白清窜到杨火凤跟前扣住她双手手腕,弹飞了她手中发簪,杨火凤惊叫:“怎么可能?!你是白鸦还是周白清??!!”
周白清和白鸦异口同声:“两个都是!”
杨火凤拈动指法,从周白清看不见那一侧忽然飞来一拳直打他鼻梁,周白清在心里喊道:“是白鸦??”
白鸦道:“我这半边是杨火凤在控制,我没办法撑那么久,你赶快!”
周白清不由分说折断了自己左手,顶着头冷汗要去擒杨火凤,杨火凤又动了两下手指,周白清扑通一声单膝跪到了地上。
“可恶!”周白清撑着地面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那边白鸦处也传出惨叫,周白清问道:“白鸦你怎么样了??”
白鸦道:“我没事……只是不受控制……我控制不住!”
他话音未落,周白清便看到白鸦那只脚飞踹向了艳阳天,艳阳天机灵,堪堪避过,周白清急红了眼,举起手掌哪还管那么多,抬起手掌就要劈白鸦那条腿。
杨火凤道:“没门!”
她十指并用,在空中做了个提拉的手势,周白清脑袋向后一仰,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只觉自己被人提到了半空中,扔到了艳阳天面前。
杨火凤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就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杀了艳阳天!!”
周白清极力抗争,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双手双脚了,他又陷入黑暗的泥潭,但是他还能清楚地看到艳阳天,他捂着胸口,脸白如纸,眼里竟没有一点对死亡的畏惧。
周白清呼唤白鸦,可白鸦却没了声息。
“杀了他!!我现在命令你杀了他!!”
周白清看到自己的手伸向了艳阳天,他喊“不”,绝望,撕心裂肺,他拒绝,他抗争,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就算他曾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下不去手要他的命。
艳阳天这时却摸到了他的手腕,周白清分明地看到,可却感受不到他手心的温度。他想他的手该是冷的,非常非常冷,冷到需要别人来温暖。
艳阳天道:“若不是你,我也活不到今时今日,周白清,我不会怪你,还要感谢你。”
周白清多想抓着他肩让他别再说下去,他不要他的感谢,他要他好好活着。
艳阳天低下了头,道:“只是遗憾,我们总赶不上好的时候,这滴眼泪……就留给你吧……来世……当作凭证……”
他真的掉下了眼泪,周白清再忍不住,跟着恸哭,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抽痛,这种痛苦他从未经历过,这种痛苦并非断手断脚可以比拟,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剖出,被人插上了数万枚针又再塞进他身体里,他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血液的每一次流动,都是痛。
“还没到最后一刻!周白清!!你要出去救艳阳天!!”
白鸦的声音仿佛一阵清醒剂,将周白清从痛苦中唤醒,他环视四周,四周又是无穷的黑暗。
“白鸦你在哪里??”
白鸦闷哼一声,人未出现,周白清感觉自己的手似乎从黑泥潭中伸了出来,他惊奇的打量,白鸦道:“我白鸦此生就只羡慕过你一个人,你不要让我白羡慕一场!给我从这里滚出去!这里是我呆的地方!”
周白清全身上下也在使劲,他默默念道:“对!我要出去!!还不能放弃!!”
他和白鸦同时用力,那埋住他身体的泥潭中突然之间充满了阵阵暖意,白鸦道:“把内力逼到风椎穴!!”
周白清屏气凝神,汇聚起周身内力,将它们逐一逼往风椎穴,那黑泥潭中的暖意愈发强烈,转瞬间好似有团大火在周白清脚下烧起,可仔细一品味周白清就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大火,他脚下燃起的是源源不断的内力!这些内力经由他脚底蔓进他身体,这股内力与他身体内的内力一脉相承,一进入他体内就产生了股强大的推力,原本还横在胸口有路无处走的内力仿佛坐上了火箭,咻一下发射到了风椎穴,正中目标!
周白清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听得身后银针落地声,拿起地上鞭子,甩手出去将杨火凤捆住。就在这当口,阎王楼大门被人从外一脚踢开,来者掐是一连焦急的高少爷和廖晓白。
看到他二人,周白清用眼神稍作指示,抱起艳阳天便狂奔了出去。
“这不可能!!!!”他身后,杨火凤的哭喊声震彻天地。
第二十八章
周白清风风火火赶回春秋茶室,傅白玉早早等在门口接应他,两人进了茶室,只见那疯王高高坐在百来个红衣人堆成的人肉山上,也不管那人肉山中不断传来喊苦求饶的声音,他悠闲自得地翘着二郎腿剔牙。疯王腰间系条红腰带,恰好挡住私密部位,看到周白清回来了,拍了下被他坐在屁股底下捆成了个粽子的云蒙尘,道:“本王且去看看本王的好徒弟,老实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