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一定会有，只不过……换了个名词继续存在罢了。」恨月别具深意的看着梧桐。

梧桐只是苦笑。「真的吗？」

「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看不见，可是依旧存在，要如何发现……就靠你自己了。」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在跟我打什么哑谜吗？元宵还没到吧？」

「你……」恨月在心中低叹。少爷说的果然没错。

「方才你在想些什么？看你在庭园里站了好久。」

「没什么，只是……」梧桐摇首，没来由的想起翔天。几天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恨月，你……有见到翔天吗？」

「有。」

「那……他看起来怎样？还好吧？」

「一切安好。他还在和少爷商量事情，要我去请他出来吗？」

「不！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没事了！」梧桐手足无措的慌道。「我只是想知道……他没事就好……」

好奇怪……为什么在听了恨月的回答后，心里突然觉得放松了不少？

「你……好像很担心凤公子。」恨月试探的问。

「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

「既然这么关心他，怎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呢？」

「可是……」

「会这么关心他，就代表了他在你心中至少有一定的份量存在，所以你才会挂念着他吧？是吗？」

「嗯……」梧桐应着。翔天确实……在自己的心上占了相当大的份量，可是……

「知道吗？你方才问起凤公子时，那神情……就像是在问自己的情人一样。」

21.

情人？！

梧桐闻言惊得自布巾上弹跳而起，瞪大了眼看着仍坐在草地上，仰首看他的恨月。

「你别胡说！什么情人！」他急得大叫！

「你先别激动，冷静一点。」相对于梧桐的惊慌失措，恨月显得从容冷静多了。

「怎么冷静得下来！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跟翔天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不代表无情。难道你和凤公子在一起十五年，都是无感无觉的度过的吗？」

「可是，那不是……」梧桐还想辩驳，却被恨月打断：

「这样好了，梧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听完后就回答我，不要想太多。」她缓缓开口：

「你会不会常常莫名其妙的想起凤公子来？而且是没有原因的？」

「会。」

「当你没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心里怪怪的，很想见他？」

「会。」

「你会不会常常想着他、担心着他？」

「会。」

「会不会想留在他身边？当你心情不好、难受的时候，见到他，就会觉得心情好多了？」

「会。」

「会不会觉得……自己把他看的比一切都重要？」

「会。」

「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心情受他的影响，当他快乐的时候你就跟着一起高兴；当他难受的时候心情也会跟着低落？」

「会。」

「当你看到他，或是想到他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脸突然不受控制的红起来？或是心会跳得很快？」

「会。」

梧桐几乎是没有说不的余地，瞋目结舌的直看着恨月。为什么……恨月会知道这些事？这些一直深藏在心中，未曾向任何人提起过的，而且全是自己对翔天的……莫名的感情。恨月为什么能说得……完全切重自己的心事，简直就像是……知之甚详一样。为什么？恨月不可能会知道的呀！

「很震惊，是不是？」

他无言以对。

「怎么了？那样的表情……我全都说中了吗？那些问题，全都是你心中最真实的情况？」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那些都是心有所属的人才会有的情形呀。时时牵念、挂心着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感到手足无措；因为自己心爱的人的一举一动而患得患失……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

「心爱的人……你是说，我心爱的人是翔天？我……我爱上了翔天？」梧桐不敢置信的喃道。

「事实是如此没错。」

「这……这不可能的……我……我怎么会爱上翔天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讨厌凤公子吗？」

「不是的！可是……」

「那么，就是对他有情了？」恨月又再度打断他未完的语句。

「不一样！那不一样！我和翔天……我们都是男人……男人……怎么能爱上男人呢？这是不对的，不对的呀……我们……都是男的呀……」

「那……如若凤公子是个女人的话，你就会喜欢他了吗？会坦然承认自己的感情吗？」

「我……」梧桐一愣，而后是如孩童般脆弱无助的低语：

「我……我不知道……」

「先坐下来吧，梧桐，站久了腿会酸的。」恨月起身拉梧桐坐回原位，自己也跪坐在草地上，定定地望着梧桐惶乱的眼，道：

「要是爱上了一个人，就是爱上了，在你不知不觉中就爱上了，没有理由的。」

「……为什么？」他喃声问道。

「情之所系，心之所向，如是而已。」

「可是……我爱上了翔天，而且我们……都是男的……」

「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你会因为凤公子是男的就讨厌他吗？如果凤公子是女的，你就会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了吗？我方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你并没有给我答案。」

「我不知道……」

「会爱上了一个人，就是因为受到那个人的吸引，也许一开始是外表、才艺、学养、武技……等等肤浅的东西，但最后是心。爱上的，是心，是你自己的心啊……爱若无心，岂能成字？至于男女……不过是个天生的区分罢了。一切……唯心啊……」

「我……」梧桐埋首于掌间，低语道：

「我不能这么想……这太自私了……会害了翔天的……」

「为什么？怕传出去会有对凤公子不利的传言出现吗？怕他人会在背后说长道短、指指点点？怕会因此而影响到凤家的产业，毁了凤家的名声？」

他点头。

「放心吧，凤家不止富甲一方，在商场上也是雄霸有域的，凤公子可是个威赫有名的人物，不会有人敢乱嚼舌根来和他作对的。若真有人敢的话……怕也没那个本事应付得了我们殷家。少爷和凤公子交情笃厚，又是合作对象，少爷不会眼睁睁看着凤公子遭人恶意中伤，而置手不理的。」

「可是……翔天他……」

「凤公子……如若他当真是无情的话，以你一个外人的身分，他不可能会让你继续留在凤家这么久的；但你现在却依然待在凤家……这个中原因，你可曾想过？也许……他对你，也是同你对他一般有情的……」

梧桐讶异的抬首看她。

「这……」

「这只是我的想法。但，是不是真的，你去问凤公子，不就知道了吗？」

梧桐再度垂首不语。

恨月看了看他，轻声道：

「有时候，你就是想的太多了，系塞在自己的心里，结果你反而看不到……你真正的心意。别想那么多，你会知道……你真正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别具深意的说完，恨月站起身，拍去沾附在衣裙上的泥土草屑，顺势理了理衣裳，道：

「少爷在喊我，我先退下了。好好想想吧，梧桐。」

语毕，转身而去。

直到恨月的身影隐没在长廊间，梧桐才缓缓抬起头来，眸中，却是带着茫然的。

他真正的心意？

他真正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天际，落日掩云，暮霭沉沉楚天阔。

22.

第二天，梧桐自下人的口中，听见了殷却日和恨月要在晚上回府的消息。

听闻这个消息，梧桐匆匆梳洗，用过早膳后，立刻朝他们下榻的客房而去。

站在客房门前，梧桐伸手轻叩门，来应门的，却是恨月。

见着了来人，恨月先是一愣，而后道：

「梧桐？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先进来吧。」

说着，她往旁欠身退开，梧桐走了进去，她顺手带上门，回到房中。

「你先坐一下吧。」恨月道，倒了杯茶给他。「少爷对凤家的碧螺春赞不绝口，说是要问清楚在那儿采买的，回府后他一定要差人去买。」

「是吗？」梧桐轻啜了口茶，道：

「听下人说……你们晚上就要走了？」

「是的，少爷与凤公子在昨晚达成了初步共识，事情大致底定。我们在府上叼扰了那么久，这段时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也该走了。」

「不再多留一会儿吗？」梧桐问，心里……有些不舍。

「不了。本来原定是早上走的，但凤公子说是要为我们办一席离别夜宴，所以延到晚上才走，不能再多停留了。你和凤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是吗……」梧桐环视四周，客房内除了原来的摆饰外无多他物，恨月全收拾好了？

「你方才在房里作什么？收拾行李吗？」

「是的。」

「那，你别招呼我了，赶快先将行李收拾好吧，免得因此而耽误了你们回去的行程。」

「不会的，大部分都已经收拾好了，不碍事的。」

「那就好。对了，你家少爷呢？怎么没见到他？一大早，他会去哪？」

「少爷到书房去与凤公子将他们所拟定好的计划作一次最后的检视，以免日后横生枝节。应该等会就会回来了，你有事找少爷吗？不好意思，劳烦你多等一下了。」

「不，不用了……」梧桐摇首道，却感到一阵茫然。原来……他们都已经计划好了，今晚就走，而且一切都打点好了。那么……他来这里作什么？来道别吗？他们晚上才走，现在就话别似乎嫌太早了些，像是在赶人家回去似的。那他究竟是来这儿作什么？他也不知道……在得知他们将在今晚离开的消息之后，他只想过来……过来看看他们。这，算是探望吧？

心里……那种不舍的感觉更明显了些。他……很喜欢这对主仆的，不是那种掺杂了情爱的喜欢，而是纯然的欣赏。今晚他们就要走了，还真的是有些……舍不得呢……

「怎么了？梧桐？」原本一直立于他身旁的恨月蹲身在他面前，仰首看他。

「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嗯。」

「睡不着？有心事？」

「就是昨天……我们说的事……」

「有结论吗？」

「我……我想，我是爱着翔天的。」梧桐抬起眼，和恨月仰首望着他的眸光相对：

「可是……我……我觉得心……很乱……好像有什么一样……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我好怕……可是，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我……我想见翔天，可是我……又不想见到他。我觉得自己变得……好软弱……软弱的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无助的低喃。

「不会的。」恨月坚定的看他。

「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才是最坚强的人，没有什么软弱的。」

「可是……」

「不用担心。你只是有了你爱上了凤公子的自觉，但是，心里却还没准备好。虽然你所有的感情……可能早就全放在凤公子身上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现在突然间发现，才会无法调适过来，觉得心烦意乱……等你全部的心都接受了之后，就会觉得好些了。爱一个人，本就是这样的。」

「真的吗？」

「一切唯心，这样……就够了。」

「是吗……」一切唯心吗……

心里……好像有什么纠结在一起的东西……解开了……他似乎……有些明了了……

门突然被推开，殷却日俊挺的身形踏步进来，看见了他们二人，眸光一闪，随即朗笑道：

「看来你们二位相谈甚欢嘛！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恨月立时起身，下拜行礼道：

「少爷，您回来了。」

「是啊。」殷却日应着，坐到梧桐对面。恨月立刻倒了杯茶递给他，站到他身旁。他轻啜了口，道：

「真奇怪，明明同样都是碧螺春，为什么你们凤家的就是比我们自家的好喝？改天我一定还要再来府上拜访，到时候再来跟你们讨几杯茶来喝喝。」

梧桐淡淡一笑。「随时欢迎。」

好奇怪，自己和殷却日、恨月他们相识，也不过是最近这几天的事，仅是短短几日的相处……为什么却觉得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好几天不见了呢……前些日子都在忙着和翔天谈事情，都没空和你好好聚聚，不如就趁今晚离别宴时聊聊，我们把酒言欢，就当是话别吧！翔天他好酒可藏了不少，不知道你觉得怎样？」他笑道。

「……今晚？」

「是啊，你、我，和翔天，三个人好好醉一场，来个不醉不归，怎样？」

「我……」

「上次的接风宴，原本也是打算如此的，却因为你身体不适而作罢了，现在你身体应该已无大碍了吧？就当给我这作客人的一点面子吧！不然乘兴而来，败兴而去，总觉得不太痛快。」

梧桐垂首。离别宴……他应该出席吗？翔天也会在……殷却日说的也没错，他上次藉口推掉了接风宴，这次的离别宴若是不出席的话，就对远道而来的殷却日他们有些失礼了。虽然他并不是凤家人，但，他现在人在凤家，就得略尽些地主之谊，何况殷却日也声明要邀请自己去的……可是……翔天……现在的他，虽然已经有了自觉……对翔天的感情……但，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来面对他，他……还没有那个勇气……

「怎样？梧桐，考虑的如何？」

梧桐抬眼，看向他。

「抱歉，却日，我想我还是……不能列席了……」

「为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有些事……」

「这样啊……」殷却日有些了然的笑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勉强你。不过，你现在至少有时间，陪我聊聊吧？翔天在书房忙着检查预计支出的财务表，没空陪我。怎样？梧桐，方便吗？」

翔天……他还在忙吗？他一个人……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