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奕看着他那自我纠结的模样，开口道：“你先顾好自己，然后再想怎么照顾他。”

“哦。”左洋妥协地埋下头，心里想的却是哥哥之前答应的那笔钱。

半晌，重新聚齐能量的左洋低声开口：“哥。”

“嗯？”左奕忙着眼前的文件，并没抬头。

“那笔钱……”左洋小心地开口。

“我这两天会打给你。”左奕似乎猜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你能不能帮忙想办法直接给他注资，我怕他不肯接受我的帮助……”这时，左洋才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左奕皱了皱眉头，望向自己的弟弟，一时没说话。

“哥，你就帮我这一次吧……”左洋学着小时候软软的语气撒娇，每当这时，左奕都会缴械投降，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好。”左奕答应，“不早了，你该睡了。”

“哦，晚安，哥。”左洋显然不想睡，可是哥哥都已经让步了，他也不敢再继续得寸进尺了，听话地躺好。

左奕把电脑放在一边，起身走到病床前，替左洋掖好被角，“睡吧，晚安。”

左洋闭上眼睛，听着哥哥远去的脚步声，房间的灯光似乎暗了下来。他慢慢平复自己的思绪，脑海里装满了肖央的身影，慢慢地重新入睡了。

左奕调暗了灯光后，重新回到沙发，拿起笔电继续处理公事。

一夜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23.笑话

左洋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上午了，病床旁的柜子上放着装在保温桶里的早餐，病房里极其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依稀听到卫生间的水声，左洋轻轻叫了起来，“哥……”

不多会儿，莫骏从卫生间走出来：“你哥早上临时有事，被叫走了，他让我帮他照顾你。”

“哦。”左洋有些失落，转念一想，哥哥那么忙却还是在医院陪了他三天，他不该再无理取闹了。

吃过早餐，左洋看了看莫骏：“我……”

莫骏不说话，径直给他准备好拖鞋，帮他穿好，跟着他出了病房，带他去了肖央的病房。

左洋这才知道自己就住在肖央的隔壁，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屋里熟睡的人，怔愣几秒。抬起的手缓缓放回身侧，转身面对身后的莫骏：“帮我办出院手续可以吗？”

“好。”说完，莫骏离开。

左洋回了病房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坐在病床上等莫骏回来。他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哥哥的要求才多住一天。现在哥哥走了，他当然要继续守着那个人了。

时间尚早，他已经想好先回去买菜做饭，再送来给肖央吃。不自觉间，他的唇角微微上翘，惹得办完手续回来的莫骏，看着沉浸在幸福的他愣了几秒，才回过神。

“咳”，莫骏轻咳一声，“办妥了，我们走吧。”

莫骏提过左洋的包，大步迈了出去，他实在不敢多看那个笑容一眼，那样明朗而澄澈，却不属于他的笑容。

左洋回过神，跟上了莫骏离开。

车上。两人沉默不语，只有低缓沙哑的男声透过音响缓缓流出，萦绕着整个车厢。莫骏专注地开车，左洋只想快点到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一路畅通无阻，车子平稳地停在肖央家附近的超市，左洋抬头看着莫骏，露出灿烂的笑容：“把我放在这里就好，我一会自己走回去。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回头有空请你吃饭哈。”

“好。”莫骏轻轻扯动了嘴唇，看着那个身影下车，消失在人群里，才发动车子离开。

左洋进了超市，才想起没问肖央最近伤势恢复如何，不知道他现阶段能吃什么样的食物，他拿出手机，调出李铭的电话拨了出去。问完，他才开始采购食材。

回到家，左洋冲了个战斗澡后，换了身衣服出来便开始给肖央煮营养粥，顺便收拾着屋子。时间渐渐过去，香气飘满整个房间，让这个好多天没人住的家再次有了生气。

左洋关火，自己试了试粥的味道，确定味道没问题之后，将粥倒入保温桶里，最后剩下一点，自己囫囵喝完，便拿着保温桶和车钥匙出了家门。

当左洋拿着保温桶站在病房外深呼吸的时候，却瞧见病房里正在上演的那幕——文浩正在给靠坐在病床上的肖央喂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肖央脸上的表情很是开心。

这一瞬，左洋浅浅的笑容僵住了，保温桶从他的手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所谓的爱心营养粥，也从摔成两半的保温桶里泼洒开来，溅的左洋裤腿和球鞋上都是。

原本嘈杂的病房走廊，立马安静了下来，四散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一处，停滞几秒后，大家又恢复了常态，继续自己的生活。

这时，病房里的人也听到了，文浩走过来，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左洋，脸上挂着肆意的嘲讽和得意的微笑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左洋。

“是左洋吗？”肖央的声音传来。

“对。”文浩回道。

左洋不管自己的窘态直接抬步进了屋子，走到病床前看着肖央，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在他人看来一如往常，也只有左洋和肖央能感受到这笑容的不一般。

“感觉好些了吗？”左洋开口。

“嗯，听说你生病了，怎么了？严重吗？小文见我身边没人，这几天主动来陪我。”肖央说着，并未觉察出有何不妥。

“是吗？”左洋的笑容里多了一分不明的意味。

左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着哥哥的号码按下接听键，随即退到窗边，开心地跟哥哥聊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左奕似乎感觉到什么，没开口追问。

两人有说有笑地讲了一会儿，病房里极其安静，只剩下左洋爽朗的笑声和肖央越来越冷的表情。

终于挂断电话，左洋收好手机，转身看着肖央，余光瞟向文浩：“我下午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上来给你送饭，想吃什么？”

肖央看了看左洋，突然想到刚刚门口发出的巨大声响：“你刚刚是来送午餐的？”

“好久没做饭，火太大，粥煮糊了。晚上我再重新熬一锅送来。文先生，麻烦替我照顾一下肖央好吗？”左洋温和的声音响起，眼睛也望向那个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文浩还没开口，就被肖央接过去：“我一个人可以，你病刚好，不要乱跑了。”

“晚上见。”左洋不理会肖央的话，笑着开口。我来送饭，只是乱跑吗？而那个在你生死未卜的时候说压根没空见你的人，才是最对的，是吗？

不再多想，左洋丢下两人，直接走出病房，泼在地面上的粥还在冒热气，左洋找了保洁来清理完毕，直接走进电梯离开。

电梯门关上那一瞬，左洋脸上卸去了所有的表情。

原来我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24.照片

转天，左洋重新回到公司上班，他这请了接近半个月的假期，让经理尤为恼火，晨会结束后，他被经理叫去办公室骂了半天，才放人。

经理的难处左洋也明白，他不反驳，低头站在办公桌前，由经理发泄够了，听着他最后叹气说，让他出去吧，他才点头称是，退出办公室。

组里的人都在为他抱不平，他浅笑让大家加油工作。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他去医院给肖央送饭，直到他睡下，自己才回家，熬夜追赶这些日子落下的工作进度。

之后的一段时间，日日如此。

又过了几天，左洋走到病房外，无意中听到李铭跟肖央汇报说有家外资背景的企业想要给他们注资云云，听到这，他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下，他走到走廊尽头，拿出手机给哥打了过去。

“哥，谢谢你。”左洋开口。

“你幸福就好。我马上要开会，回头再联系。”说着，左奕挂断电话。

左洋收好手机，回到病房，敲门进去，助理已经走了，他陪着肖央吃完晚饭，然后俩人各自忙各自的工作，直到夜深他睡下，他才离开。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时间已经到了五月底，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这天是周末，天朗气清，医生也终于答应让肖央出院。

左洋开车载肖央回家，扶着他在沙发前坐下，转身去给他倒水洗水果，然后自己进了厨房忙碌。

现成的食材用起来倒也方便，左洋专注地炒菜，全然没注意身后的肖央，肖央在后面搂住左洋精瘦的腰，略带胡茬儿的下巴在他的颈侧来回地蹭，惹得左洋忍不住笑起来。

左洋挣扎了下，“别闹，我在炒菜。”

肖央不肯放手，最后挑了一处，在左洋的脖子间狠狠地啄了一口，留下一个明显的印记才肯作罢。

左洋叹气，然后关火将菜盛到盘子里依次端上桌，盛好饭，拉着肖央洗完手在餐桌前坐下，“吃吧。”

一个多月未见荤腥的肖央，看着满桌食物极有食欲，毫不犹豫地吃起来。左洋不时地给他布菜，自己却倒吃的不多。说起来，左洋本就属于怎么也吃不胖的那种类型，最近的过度疲劳反而让他更瘦了，倒是肖央的脸色调理得很不错。看着肖央吃的这么开心，左洋脸上的笑意深了。

饭后，肖央继续拉着左洋进了视听室看电影。

今次他们选了一部不知名的外文老电影，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投影幕布上时明时暗。两个人靠在沙发上，左洋习惯性地依偎在肖央的怀里，专心地看电影。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走了。夜色降临，肖央接了几个电话开始在书房忙碌起来，左洋进浴室冲澡，他站在镜子前面看着上午肖央留在脖颈上的吻痕，无奈而宠溺地一笑，心想明天的领带要扎的高一点，以免被人看到。

时针滑过十一点，左洋不由分说地拉着仍在忙碌的肖央回了卧室，两人相拥而睡。

接下来的日子，回归平静，两人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平时他们一起起床吃早餐上班下班，回到家一起做晚饭，看电影，直到相拥入睡。周末的早晨一起出门跑步，或者去健身馆锻炼身体，然后带着早餐回来后，宅在家里过周末。

就这样一封突如其来的匿名快递打破了平静。

这一天早上，肖央刚到办公室，就收到助理送来的快递，他拆开，是一打照片。照片上是左洋和另一个男子。只看了一张，他便冷着脸，挥退了助理，拿起照片一张张仔细看起来。

照片上有微醺的左洋被男子扶着走入巷子，也有他们一起坐在车上的，还有在医院走廊上，男子的手搭在左洋身上的……

而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正是从左洋上次宿醉未归到他住院期间的这段日子。

心中一股无名火袭了上来，在肖央的胸腔里烈烈燃烧，他从未仔细想过自己对左洋究竟是何种感情，只是觉得他应该归属于自己，就如曾经的小文。可是，如今看着他和其他男子如此亲密的举动，他竟然会觉得嫉妒。那种感觉让他挫败，他没办法形容。

肖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照片装回信封，扔进公文包，开始处理公事。

一天结束了，肖央向往常一样开车去接左洋下班，然后俩人一起买菜吃饭。饭后，他便将自己反锁在书房，不再出来。

左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不敢去打扰他，只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看电视。

夜色渐深，肖央才疲惫地从书房出来，左洋立马迎上去，却被刻意避开。肖央扔下左洋，直接进了浴室。

冲过澡后，他便将自己扔在床上，背对着左洋，一言不发地睡觉。左洋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都被肖央不留痕迹地避开，只觉委屈，却又无可奈何，一夜睡得都不踏实。

25.莫骏

之后的几天，肖央面色如常，却又好似刻意地和左洋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让左洋实在琢磨不透。加上最近公司又接了一个大项目，天天忙地脚不点地的他，也分不出精力来揣摩肖央的心思，只当他大病初愈，不适合工作的高强度节奏，也没多想。

这天，左洋在办公桌前正对着电脑处理设计图，手机铃声响起，清脆的铃声将他拉回现实，他伸手拿过手机接起，放在耳侧，用头夹在肩膀上，一手拿着鼠标一手配合着键盘，继续处理设计图，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也顺着声波传到另一侧。

“我是莫骏。”接通了半晌，电话里才传来声音。

左洋愣了一下，随即停下自己手上的工作，拿下电话认真起来：“好久不见，有事吗？”

“明晚，能陪我吃晚饭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迟疑和期待，却不能打动左洋。

“我……”左洋想拒绝。

“你似乎还欠我一顿饭。”电话那边的声音多了一分玩味。

左洋看了看日程表，应道：“好。你把时间地点发我。”

“嗯，明天见。”带着笑意的声音消失在电波中。

左洋在日历表上花了个圈，扔下电话，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全然把这事抛在脑后。

第二日中午。

肖央打电话给左洋说晚上有事，不能来接他了。这时左洋突然想起来自己晚上有约了。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觉得不能告诉肖央自己晚上是要去见莫骏，于是随口说自己晚上要加班，晚上回家见。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左洋深深吐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对肖央撒谎，虽然他也分不清自己为何要这样，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坦白，只会让肖央更生气。不再多想，左洋吃了几口组员捎上来的午餐，便开始继续跟设计图混在一起。

好在，他今天的任务在下班时候赶完了。他跟组员们打了个招呼，便直奔楼下，想着第一次请人吃饭，不能迟到。

当他走出楼下大厅，却见莫骏将车停在车位，自己背靠在车门上想事情。他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

“不是说直接在饭店集合吗？”左洋问。

这时莫骏也回过神，看了看左洋：“顺路。”说着，他自顾开了车门坐进去。

左洋也绕到副驾驶一侧，开门上车，自己系好安全带。

今天的莫骏，依然一身休闲打扮，设计简洁的白色POLO衫配驼色休闲长裤，将他的有料的身材包得恰到好处。

左洋侧头看了看莫骏，好像察觉到他的不一样，又好像一切照旧。自认识以来，他们很少有过交谈，却有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仿佛他们是认识多年的老友。左洋不知道这样的默契从何而来，就连他和肖央都没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下班时间，车子无疑被堵在路上。天气已经热起来，车里开着空调，温度适中，电台主持人畅聊着今日话题，不时插播实时路况。

车子被挤在长河里动弹不得，莫骏却不焦躁，左手习惯性地搭在窗沿上，右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不时变换的红绿灯，稳稳地跟在前车后面。

左洋也早就习惯了这个城市的早晚高峰，安静地望着窗外，观察着同样被堵在路上的人们的不同反应。

车子慢慢往前挪动着，莫骏熟练地操纵着自己的车子，并且不停地往右贴边。终于离开主干道，车速加快了许多。左洋看着窗外不时变幻的街景，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莫骏开口。转眼，莫骏已经将车子倒入停车位，对着仍在发呆的人开口。

“哦。”左洋有些尴尬地下车，跟着莫骏进了一个窄巷。他突然开始庆幸今天是莫骏来接他，找路这种事情，他实在不擅长。

最后，两人进了巷子深处的一家私房菜馆。左洋望了一眼门口掩不去岁月痕迹的旧木头招牌，没想到莫骏会带他来这样的地方吃饭。

餐馆很小，是在露天的院子里，只有三四桌的样子，其余几桌已经坐了人，莫骏直接带着左洋在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