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洋默默感受着肖央怀抱的温暖有力，脸上不自觉浮起淡淡的笑容。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只是这样默默地靠在一起，一室静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左洋觉得肩膀有些酸痛，柔声唤道：“肖央。”

没有回应，只有浅缓的呼吸声。

左洋侧过头，看向肖央沉睡的容颜，格外安静。他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许，深吸几口气，双手反环住肖央精健的细腰，用力背着他往卧室走去。

一步一步，格外沉重。可是他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他拖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左洋把肖央安放在床上，他单膝跪在床边，双手撑在他的两侧，看着他紧闭的双眸，微垂的眼睫毛，轻轻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肖央笑着睁开眼，一用力将身上的人拉入怀里，温柔地覆上他的唇瓣，眼里尽是深深的笑意。

“唔……”左洋不明就里，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肖央不回话，只是细细地吻着他。其实就在左洋双手环住他的时候，他就醒了，不过他想要看看他会做什么，才一直装睡。至此，他终于装不下去了。

左洋被肖央吻得差点断气，才被放开。他双颊微红，一拳捶在肖央的胸膛上，却被对方抓住了手，拉进怀里：“宝贝，我好困……”肖央低缓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不一会，传来肖央平缓的呼吸声，左洋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带着笑意进入梦乡。

17.车祸

第二天早上，肖央像往常一样早起做好早餐，才回房间叫醒左洋。

左洋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微滞，半晌，才缓缓伸出手，由肖央把他抱起来，给他穿好睡衣，然后拉着他去了卫生间洗漱、吃早饭。

早餐过后，肖央先开车送左洋去了公司，才开车离开。日子，似乎回到了原点。

时间尚早，左洋站在自己办公桌旁的玻璃窗旁，明媚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哥哥的号码，半天没能拨出。最后他打给公司的老臣子，黎叔。

左洋把自己的大致想法告诉了黎叔，黎叔听完有些为难地告诉他，这件事还是要找现任董事长，也就是他的哥哥，才能定夺。

左洋失落地挂断电话，盯着哥哥的手机号码，始终没有打出去。上班时间到了，他开始专心工作。

中午当他准备去吃饭时候，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哥哥的名字，左洋顿了顿才接通。

“哥……”左洋小心地喊道。

“你的事，我听黎叔说了。为什么要卖掉股份和房产？”左奕冷挚的声音传来。

“我，我缺钱。”听着哥哥的声音，左洋之前打好的腹稿瞬间全都失效了。

“为他，对吧？”左奕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讥诮。

“嗯……”左洋无力地承认。

“我让财务总监算好了，直接联系你。”说完，左奕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左洋听着电话里的传来的忙音，心里极其堵得慌，却又说不出缘由，只能无力地坐进椅子里，连午饭也忘了吃。不管怎么说，肖央的公司有救了。左洋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是，那之后财务总监也没联系他，左洋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敢再问自己的哥哥，只能焦急地等待电话赶紧响起来。

只是，一直到下班，都没能如他所愿，电话始终没有响起。

心烦的左洋，无心继续加班，收拾好东西，跟着同事离开公司。这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比往常迟了些。

左洋一路小跑到公交站牌下避雨，手机铃声在嘈杂的人声中响起，他以为是哥哥，赶忙掏出手机，却看到一个陌生号码，他迟疑了一下，接起电话。

“左先生，您好，我是肖总的助理李铭，肖总刚刚出了车祸，不知您是否方便来一趟医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掩不住焦虑的男音。

声音有些熟悉，左洋似乎想起了对方，“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来。”

左洋看了眼短信，立马收好手机，跳下站台，想要拦出租车。下班高峰，尤其是雨天，打车格外费劲。左洋看着表盘上的分针一点点滑过，愈发着急。

这时，一辆越野车缓缓停在他的面前，降下车窗，露出了莫骏的脸。

“嗨，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左洋一惊，看了看四周都是满载的出租车，忍不住问道：“你能不能送我去市立医院？”

“上车。”莫骏微微一笑。

“谢谢。”话音未落，左洋已经打开门跳上车子。

主干道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莫骏直接开车抄小道、走支路，直奔医院。

“怎么了？”莫骏透过镜子看着旁边的人一脸担忧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我的，我的一个朋友出车祸被送到市立医院。”左洋迟疑了一下说。男朋友这个词，他还是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无论社会多开放，有些事情人们还是难以接受。

“正好，我有朋友在那家医院，兴许能帮到你。”莫骏缓了缓说，“别着急，你朋友会没事的。”

左洋点点头，脸上遮掩不去的担心，心中不断地祈祷着他没事，全然没注意莫骏说了些什么。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那一个人。

很快，车子到达医院。莫骏停好车子以后，跟着左洋进了医院。问过咨询台，俩人直奔急诊科的手术室。

在手术室门口，左洋看到了肖央的助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

“左先生。”助理走到左洋面前。

“他怎么样？”左洋单刀直入地问。

“还在抢救，肖总是在回公司的路上与一辆大货车相撞，那个司机因为酒驾和超速已经被拘留了。”李铭如实汇报。

左洋沉思了一下：“通知他的家人了吗？”

“还没……”

“我知道了。”这一刻的左洋，格外冷静。

一个护士直接从手术室大门走出来：“你们当中有B型血吗？跟我来验血。因为病人大量失血，而且是罕见的Rh阴B型血，血库里的存血已不足，调度的血液车被堵在路上了。”

“我也是这个血型。”左洋开口。

“跟我来。”护士说完匆匆离开。

左洋对莫骏微笑着说：“我一会回来。”

莫骏看着他的笑容，微微一滞。

护士迅速验完血型后抽了600cc，立马拿着血袋，迅速离开了。

左洋看着护士离去的身影，莞尔一笑，这下我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他撑起胳膊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手一滑，整个人又躺回床上，一阵眩晕袭来，这才想起自己中午没吃午饭，嘴角的弧度禁不住扩散开来。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从床上坐起来，下床后一步步走回手术室门口，看着刺眼的红灯，却安心了许多。

莫骏看出了他的异样，上前扶住他，把他带到手术室旁的长凳上坐下，半蹲在他的面前，自然地伸手抹去他额前的虚汗，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没事，抽了一点血而已。”左洋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理解莫骏刚刚动作的意义了。

“你等着。”莫骏迅速站起身，跟一旁的人交待一下，便迈步离去。

当莫骏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袋食物，他重新回到左洋面前，把食物放在一旁，先拿出粥打开盖子放进勺子递给左洋，然后把其他几个装有青菜的盒子依次打开，摆在他旁边，柔声说：“吃点吧。”

左洋看着手上的粥微微蹙起眉头，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胃里直泛酸水，什么都吃不下。

“听话，你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你的朋友。”莫骏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哦。”左洋听话地喝完粥，吃了一些青菜，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

莫骏挂断电话，回到左洋身旁，看着他听话地吃完饭，眼里的笑意加重了几分：“我朋友说，全院最好的都在手术室里为他做手术呢，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左洋点点头，心里却咯噔震了一下，最好的医生，那肖央他……左洋强势地斩断自己的思绪，不再继续乱想下去。

18.守

手术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左洋看见手术室的灯熄灭以后，第一个冲到门口，莫骏和李铭紧跟在后面。为首的医生解释了下情况，便离开。

随即，肖央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他安静地躺在推车上睡着，面色煞白，眉头微蹙，额头缠着的纱布被些许血渍染红了，英俊的面孔上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整个人必须依靠氧气才能维持呼吸，手上的输液管不断往他的体内输送着液体……

左洋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低下头深呼吸，平复内心的剧烈起伏，脑子里的思绪异常混乱。

只见几个护士推着肖央快步离开，他们三个人被拉开一段距离。莫骏轻轻地拍了拍左洋的肩膀，他才慢慢缓过神来，跟着去了ICU。

左洋站在硕大的玻璃窗前，望着里面那个安静熟睡的人，心里顿了几秒，才回过头，送走了两个人，然后继续转身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他。

医生说，病人脑部受到重创，未来的四十八小时很关键，如果他能顺利醒来，就能脱离生命危险，如果醒不来，则有可能成植物人。

医生的话反而让他平静下来，左洋嘴角微微上扬起一点弧度，从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我知道你只是太累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你不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的，我知道。

左洋的安慰，好似自我催眠一般，过度躁动的心脏开始慢慢平缓下来，转眼一夜过去，左洋依旧保持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望着里面的那个人。

天色渐亮，医院里恢复了白天忙碌的节奏，不时有医生护士从左洋的身边经过，都不能带走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不多时，李铭带着早餐来到医院：“左先生，您吃完早点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替您守着肖总，一有消息，我会立马通知您。”

“我没事。”左洋接过早餐，转身想去旁边的椅子坐下，才发现全身肌肉僵麻，膝盖关节之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舒缓全身紧绷的肌肉，慢步走过去坐下，抬起头看着年轻的助理，“以后叫我左洋就好。”

李铭一愣，随即应下，“洋哥。”

左洋轻轻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吃早餐，脑海里全是往日肖央做早饭的背影，可是现在那个人却毫无生气的躺在里面，原来，心会这么痛。

医生检查完后，对着他们说，可以适当进去陪护，多跟病人说话，对他及早醒来有帮助。

李铭被同事打电话叫走，吃完早点的左洋，听到医生的建议立刻照做，他进行了一系列繁复的消毒程序，才最终进到里面，看着肖央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床上，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许久，他才慢慢地挪到病床前，移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面前，轻轻拉起他没有打点滴的左手，捧在手心里，默默念着，肖央，你快点醒来吧，我好想你。

脑海里尽是从他们第一次相见到昨天早上他送他上班的画面，像过电影一样，飞快地在脑海中滑过。

不曾想，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从第一次认错人，到一起吃午饭，到在家里碰见哥哥，再到后来他送他的腕表，带他去旅行，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肖央，我还想和你一起走的更久，快点醒来吧，我在等你。

左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里是坚定的信念，他相信肖央不会就这样抛弃他的，他信他。

大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肖央安静地睡着，左洋安静地守着，一如往常的宁静。

突然间，机器发出绵长不断的蜂鸣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安宁，左洋意识到什么，想要起身按铃，几个医生和护士已经冲进来，左洋被其中一个护士礼貌地请出去，只能茫然地站在外屋，贴着窗户看着里面正发生的一切。

抢救措施迅速展开，只是半天都没有效果，越来越多的医生赶来进了屋，左洋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和肖央分割成再无交集的两个世界。

不多时，一个护士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份文件：“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麻烦在这份文件上签字。病人目前情况危急，我们会尽全力抢救的，不过也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左洋听完护士的话如晴天霹雳，他全身颤抖着接过护士递过的文件和笔，视线始终都无法聚焦在纸上，他看不清每一个字，只是微颤着握笔在右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原本俊秀的字体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扭曲。

直到护士离开很久，左洋还没从这深深的恐惧中走出来，整个人无力地靠在窗边，看着里面被围在中央的那个人，久久不能平静。

19.念念不忘

不知何时，莫骏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大老远就看见那个颓然的背影，加快了步子，走到他的身边，搂着他走到一旁坐下。

只是细小的颤抖泄露了眼前人的无助与恐慌，莫骏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低柔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左洋张嘴，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身边的人搂着他，大脑罢工，眼前一片空白。

莫骏抬头望向ICU里，依稀看见病床前忙碌的人们，猜到了几分，不再追问。

时间悄悄溜走，左洋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绝望，他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怎样，他不敢想下去，只能无力地坐在那里，让这彻骨的冰冷一点点地将他吞噬殆尽。

转眼，已经入夜。医生和护士们先后走出来，为首的一个医生看了看他们：“病人暂时脱离危险，请放心。”

左洋完全没有注意到医生的话语，依然兀自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旁的莫骏赶忙站起来，礼貌地回答：“谢谢医生，辛苦了。”

医生点头致意，便带着一队人马离开。

目送医生们离开，莫骏转身俯下身子，看着呆愣的左洋，轻轻摇晃他：“左洋，他没事了。左洋！”

半天，左洋才从茫然中醒悟过来：“他？”

“医生说他没事了，放心吧。”

“哦。”左洋吐出一个字，便不再多说话。

莫骏微微蹙起眉头，看着眼前人这幅模样，断然不敢留他一个人在这，于是只能先去打了几个电话，交待了事情，便回到他身旁，陪着他坐了一宿。

天黑天又亮，新的一天到来了。

发呆一夜的左洋走出自己的世界，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他看了看一脸担心的莫骏，浅浅一笑，哑着嗓子说：“我没事了，昨晚谢谢你。”

“你……”莫骏看着他欲言又止，其实他很想说你喜欢他吧，可是他一句也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见的第一面起，就对这个男人格外关注。他的忧伤，他的笑容，他的坚持，他的一切……

不多时，李铭带着早餐出现，看着长椅上的两人，什么也没说，送下早餐便借口离开了。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早餐，经过豆浆的润滑，左洋的声音变回原本的清透：“一宿没睡，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着就好。”

莫骏眉头微微蹙起，看着他发黑的眼圈：“你自己保重，有事给我打电话。”说着拿过左洋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并拨通。他的手机立马震动起来，他摇了摇说：“我走了。”

左洋微笑着目送他离开，继续站到窗前看着安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