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要给莫寒启添加一点麻烦，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需要那个人。他迫切想要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和笑容。但是他的第二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依旧没有人接听……他觉得自己眼睛看到的不是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也不是真实的，只是不停打着电话，只想着打通这个电话，可是无论多少次，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着对面的玻璃镜子里的自己正大口大口的呼吸却还是一副涨红了脸的样子。

而电话另一头永远都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打开水龙头，用力洗了一把脸，再然后他翻出很多自己平时基本没有联系的电话。

“喂……你好，是，我是莫寒启的朋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但是我打电话他没有接，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电话结束以后，得到的却是让齐言几乎崩溃的信息。现在的他，只觉得全身好像都在颤抖。连呼吸也不畅，抬头看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很不争气的哭了。

他不能接受刚才听见的话，这其中一定还有误会，但是无论他打多少个电话，手机里传来的声音都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齐言开始觉得无法呼吸，觉得镜子里一向被看做是高中生一样的自己像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他好想将所有的东西都打碎，想将看得到的东西都摧毁。就好像是，原本是一个美好的童话，却在一瞬间，变成了布满陷阱的深渊……就当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那个电话是许莫打来的。

齐言从来没想过许莫会打电话给他，好在那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算的上是恰好的时间。再过一分钟，或者再过一秒钟，齐言觉得自己会崩溃，会哭得像是个傻子，或者会突然变成魔鬼。

这次的许莫应该没有喝酒，因为他的声音正常了很多，他原本就是那种年轻的，阳光的美少年，他的声音总是带着那种很高兴的感觉。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许莫来了，他二话没说把齐言拉了出去，两个人走到外边的时候许莫才认真看了眼齐言。

“你这眼睛怎么肿了？谁欺负你了？”

齐言于是揉了揉眼睛：“没什么事情。”

他和许莫其实算不上熟，但是亲过一次嘴，还一起睡过一张床，这种交情也不能算浅吧？

齐言真的是很单纯的人，他总觉得人和人之间接触的多就是交情深。若是如此，他和凌沐晨的关系也不会只是陌生人而言。而莫寒启，很早就背着他和女人开房的消息如果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或许该从新看清楚他和莫寒启真正的关系。

大概和凌沐晨对待他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就冲着许莫二话没说就来找了自己这一点，齐言真的觉得自己把对方的那个朋友了，当然他没指望许莫也把他当朋友。

“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说啊。”

“真的没什么，你呢。这两天还好吗？”

“一般般，和以前一样，觉得有点无聊。”

许莫原本就也是和凌沐晨，莫寒启那种人一波的，也是大少爷的出身。齐言觉得自己和他可能并不那么能说得上话，但是又觉得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比没有好。

因为，他比任何人更害怕一个人。

“那你呢？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还好……”许莫倒是没有提起关于凌沐晨的事情。

齐言知道，本来很多事情都与他无关，只是无意间走进了他的生命里，有了很短暂的停留，他不想要把一切都误以为只永远。

但是他又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相信是永远。

许莫低头看了眼齐言，他很明显感觉的到对方的情绪中有很多消极的感情，但是他却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感觉齐言的目光比以往看见的时候更加安静，安静，冷淡的像是一滩死水。

他以为，可能和凌沐晨有关。所以才还是忍不住提起这件事情。

“你不用担心他，他的话，应该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了。”

“啊？”齐言面无表情愣愣看了眼许莫才恍然意识到他现在说的应该是凌沐晨，最后点了点头，“我没有担心他，我知道的，我这种人，和他其实应该不太可能做朋友什么的。”

“为什么这么说？”许莫愣了愣，觉得这种话太不可思议，“难道，我们不算朋友？”虽然这样说着，其实许莫也不确定，他们这样是不是就真的算朋友了？他之所以和齐言打交道是因为凌沐晨，假设有一天，齐言和凌沐晨两个人发生了矛盾，或者就此没有瓜葛了，那么他还会和齐言联系吗？

而齐言没有说话。但是很多事情，他都知道。或者该说，可能比一些人更清楚。

“你不要一直这样低沉，却又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这样的话，我要怎么帮你呢？”

“可是你应该帮不了我。”

齐言这才哭哭笑笑，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真的不想要别人帮自己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提起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不就好了吗？

“那可不一定啊，你就这么确定？”

他们算不上多么熟悉，齐言只是比很多人更加知道，一个人没有去帮助另一个人的义务。一个人为一个人所做的一切，也并非是毫无目的。

莫寒启也曾经说过，他说他愿意为齐言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齐言。

换而言之，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齐言了，那么很显然，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包括……那个很温柔的笑容。

第37章：真相

深更半夜，一个人陪着他踩马路。

“怎么了？说话啊，别发呆啊。”许莫将手放在齐言面前挥了挥手，齐言这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今天真的很抱歉，也不知道你在那里，就让你赶过来了。”

“什么叫不知道我在那里就让我赶过来了。”许莫笑笑，“我本来就在这附近玩，也是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才正好赶过来的。”

“哦。那还真谢谢。”齐言点了点头。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许莫扬起一个还算不错的笑容，“怎么样？”

“不……不用了。”齐言喜欢的从来就不是那么热闹的地方，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回去继续玩吧，我觉得我，也还是回家好了。” 他觉得以上算得上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虽然觉得让许莫白跑一趟确实很不好意思，但是齐言觉得自己应该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留下来的。

“那可不行，我可不想跑来跑去。”许莫看了齐言一眼，“既然这样了就一起去玩啊，你怕什么？怕玩像是上次一样的游戏吗？”

“游戏？”疑惑问着。同一时间，许莫忽然走上前来，齐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忽然一下亲了下来，齐言几乎毫不犹豫就一巴掌拍了过去。还好许莫反应快，一手接住了齐言的手，不然场面大概又会很尴尬。

“不亲就不亲，怎么说啊，干嘛打我。”

“不好意思，我被吓到了，我也不知道。”

许莫无奈的摆摆手，表示自己刚才只是想要恶作剧一下，最后却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亲你的时候，你就要躲开，但是凌沐晨做同样的事情你不仅让他亲，还让他把舌头伸进去了。”

“你、你，”齐言愣愣看着许莫，两只眼瞪得很大，“你在说什么啊？”

“难道我说错了吗？”许莫忽然站直身子，低头看着齐言，“你，喜欢他吧？喜欢凌沐晨吧？”

齐言抬头，愣愣看着许莫：“你……开玩笑吧？”

“难道不是真的？”

“对不起。我和凌沐晨只是很普通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不是喜欢？”他又问了一次。

“不是。”

“那么，哪怕没有一点喜欢？”

“……我和他都是男的。”

“据我所知，你喜欢男人吧？”许莫的目光忽然便的凌冽，却在看见对方皱着眉头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只是笑着：“你对凌沐晨，真的，没有一点喜欢？”

那时候的街道上依旧繁华，他们走在一跳昏暗的，有着黄色街灯的小路上，齐言忽的抬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许莫：“许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许莫那时候正漫不经心看着四周，突然听见他的话，笑笑：“好啊。”

齐言感觉自己紧张的浑身发抖，攥紧拳头：“其实，我是GAY，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齐言努力让自己站直身子，但是还是下意识低着头，“其实，我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既然说出来那么痛苦，就不要说。”许莫对他露出大大的微笑，“人啊，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那么痛苦？就用你的方式，开心的过不就好了吗？”

“不，我想要说。因为我不得不说……”再不说出来，他会一个人痛苦和悲哀的死去，“你愿意听我说的话吗？”

许莫点了点头。

“其实。”齐言长吸了一口气，因为低着头让人无法看到表情，“我和你想象的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莫愣了一下，抚摸着齐言脑袋的手也停顿了一下。

许莫收回自己的手，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有一些激动走上去，一把捉住齐言的肩膀，“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齐言愣愣抬头看着许莫，被他这种行为吓了一跳。

“对不起。”

“没关系。”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本身在很多人眼里就是笑话。

齐言开始了他的叙述。

在说那些以前的故事的时候，他将那一切描绘的如此美好，仿佛童话一样。但是直至现在，他开始说不下去了。

他该要怎么办？

他一直以为深爱着自己的男朋友，其实不过是拿他当做消遣的玩物。整整五年他都被蒙在股里，以为他们彼此多么的深爱彼此。其实，那个沉溺其中的只有他自己。

那个人总是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牵着他的手，在高档餐厅吃饭的时候偷偷吻他，却从来不告诉任何自己亲近的人关于他的名字。

结果只是谎言？那为什么要编织这样的谎言……因为他很好骗，因为他个性软弱？因为他，那么认真对待一切，于是就应该被人这样欺骗吗……

“如果那么想要知道事实的话，那么我陪你去看看吧。”

齐言犹豫了。

“你不是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许莫站直身子看着齐言：“还是说，你连那样的勇气也没有？”

“又或者。还是说想要对这次的事情假装成视而不见的样子？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对方伪造出来的谎言，你以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别说了。”他已经一句也听不下去。

他说的都没错，难道他要让自己一直这样吗？他做不到吧，会死吧……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他还能面对莫寒启吗……其实……齐言也都知道。

“可是……”齐言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我……很害怕。”

“那你心里是怎么样想的？不想知道事实的真相看看吗，既然那么在意，就不要还一副旁观者的目光，却一个人傻兮兮哭成一个傻逼啊。”

他说的，都没错。

齐言，也都知道。

“知道地址吧。”许莫淡淡道，“你如果确定是你说的那家宾馆的话，我是有把握帮你查出来的，现在就去，再晚一些可能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说完便直直的拉住了齐言的手，后者愣愣跟着他，他们在马路的转弯口拦住了一辆车，然后直接去了那家宾馆。

那是一家全国连锁的五星级的宾馆，豪华和名气无论是在C市区或者全国都非常有名。

来到前台的时候，齐言紧张的跟在许莫的身后。他明明是个大人，却像是高中生一样。反倒是许莫根本不可能有半点紧张的感觉。

“帮我们开一间房。”

齐言实在不明白许莫的用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后者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的很难得的温柔：“你很累了，休息一下。”

许莫接过房卡以后递给齐言：“三楼的333，你先上去，这里交给我啊。”

“这样好吗。”

许莫对他笑了笑，露出原本就属于这个帅气大男孩很是迷人的笑容，“我会帮你安排好，无论看到的结果是什么，等下千万别哭。”却在最后又补充一句：“如果真的哭了，我可以接你肩膀。”

……

等到他上了楼的时候，找了很久才找到333的房间，只是在他刚准备开门的时候，其他房间的门打开了。传出来一个女孩子很明媚的笑声。

这声音甚至有点熟悉。

齐言还没来得及惊讶，却看见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房间，一个穿着淑女装的年轻女孩正背对着自己，而站在房间门口的那个男生，上身并没有穿衣服，只是赤裸裸，也只是裹着一条浴巾。虽然是侧着脸的，但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个人，是莫寒启。

是那个他一只觉得阳光优雅又帅气的，王子一样的，他自以为是童话一样的所谓的爱情故事的，男主角。

而同一时间，莫寒启正巧转头看向齐言。

那一刻，齐言忽然觉得很想吐。

不是那种难过，悲伤，而是恶心……

他飞快的拿出房卡，在对方还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时候进了房间。那时候灯还没有打开，昏暗里，齐言听见自己一个人很小声的抽泣。他记起那个女孩了。是那天他在学校里，把他推进湖里的那个……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原来真的没有什么童话。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那么容易就得到的，幸福。

原来所有的温柔和美好都是谎言，根本，没有爱情。

……

许莫有另一张房卡，他打开门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他于是打开灯，才看见齐言一个人蜷缩着身子。

“我查到了，他们在331，就在这附近。”

“我知道。”

许莫看了一眼齐言，愣了一下：“怎么了？你知道？”

“我刚才已经，看到了……”齐言抬起头，尽可能微笑着，“我已经知道了，真相，非常谢谢，请不要再继续这件事情了……”

许莫以为他会哭。有时候只是很小的事情，他就像是一只很弱小的动物，一个人默默的流眼泪，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只是很安静，低着头，不知道看什么。他不知道，这个人的眼泪早就枯竭了，那些能够流出眼泪的痛苦有时候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哀莫过于心死。

许莫走到他身边，坐下。齐言看着他，笑：“今天，真的非常麻烦您了。”

您？许莫看了他一眼：“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已经够了……”齐言闭上眼睛，努力让眼泪不再流出来。原来，心死了，但是伤口还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