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浅道:“我尊重她的选择,若是她自己的意愿而不是被人逼迫,我定当不管。她在我身边多年,皇上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就算是用她来牵制我,也请好好待她。”
龙启平抬眼,怒道:“朕是真的当你是我的兄弟,你不要把朕想的太过算计了。”
墨浅不在说这些,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皇上,墨浅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明。”皇上龙启平慵懒的半靠在椅背上:“说吧!”
“不知皇上要我以什么身份留下。”墨浅这句话问的直接道出事情的关键,此话一说,皇上危险的眯了一下眼睛,之后沉默片刻方才道:“这事情,不该你管,朕自有计较。”
是的,两个人明明是兄弟却不能相认,二十年前,二皇子已经被宣告夭折,全天下都知道二皇子已死,墨浅说什么也不可能以皇子身份留在皇宫里。墨浅在赌,赌最后的机会。
在皇上的安排之下,不日即将审问谷战。真谷战已死,然皇上要求审谷战时,谷战必须出现,做戏要做全,不给那些最会找茬的大臣看一看是不行的。在隐秘的安排之下,易容后的假谷战代替谷战受了审问。
谷战在滕江川一役中出过力气算是功臣,却被龙莘公主以阶下囚的方式压了回来,引起了朝中大臣的不满,这事情在皇上那里压了几天之后,终于爆发了。
正阳大殿,皇上端坐其上,对着庄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问道:“你在朕皇祖母身边多年,你就讲一讲为什么皇祖母生前最喜欢的象牙筷子,和碎花镶金瓷碗会出现在谷战的家里。”
那老嬷嬷不慌不忙的跪下,恭敬道:“回皇上,是谷战将军说庄太皇太后生前喜好念佛,将军可以在去边疆的路上,顺便将那碗筷放进有名的寺院供奉起来。来为庄太皇太后积阴德。”
龙启平状似明白的,又听故事似的半眯着眼睛点头:“哦!朕还真不知道谷将军竟这么对皇祖母有心。不过朕不知道为什么这碗筷没有在寺庙里发现,而是会在滕江川中呐?谁能给朕解释解释?”
那老嬷嬷跪在地上,磕了磕头:“老奴不知。老奴不知。”
皇上一挥手:“这篇尚且不提,墨浅你来说说皇祖母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体弱的?”
墨浅上前行官礼,却被皇上一拂袖免了礼节,免了跪拜:“我询问过庄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女,都说庄太皇太后是慢慢的全身无力,病倒的,很像正常老人身上的症状,各位太医也都知道。”周边的太医,相互交流着表明的确如此。墨浅继续道:“我发现,庄太皇太后身上有很多斑点,这种斑点在老人身上颇为常见,故名为老年斑。一般的老年斑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出现,而庄太皇太后身上的老年斑却是在最后的几个月内突然出现的,而且末期的时候太皇太后出现了意识朦胧的状态。”周边的太医议论纷纷表明同意,正是由于这种不正常才不知道如何下手,请来了仁医墨浅。
“在下学识浅薄,却也从师娘千叶那里听来一种毒,名为二十四瞧明月夜。这是一种典型的慢性毒药,自中毒初始至毒发身亡,一共经历二十四个月圆之夜,每到一个月圆之夜毒性就会更深入一分。情况和庄太皇太后一样。”语毕,墨浅不在说话而是看向皇上。
底下的大臣议论开了,有人上前道:“皇上,庄太皇太后以逝,死者为大,不可乱说。此时重大应当另行立案,而今天我们说的是请皇上为谷战将军平反,还其威名。不然伤了满朝文武的心。”徐意扬这个老狐狸在皇上没有表态之前,一直冷眼旁观,坐看事态发展。
皇上等了一会,没理那大臣只对着墨浅道:“说重点。”就见大殿立即安静下来了。那个大臣尴尬的满脸通红,退到一边。
墨浅拱了拱手道“众所周知象牙筷子是由极西的异族部落上供而得,此物是由动物的骨骼制成,极为名贵。我在象牙筷子里发现了少量毒素,正是二十四瞧明月夜这种毒。毒液常年累计已经进入骨骼之中,洗刷不掉。”
龙启平半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墨浅的意思是谷战为了将这唯一的破绽拿出皇宫,打算瞒天过海,才拿走的象牙筷子?看样子谷战罪恶滔天啊。”
又有大臣看不懂皇上的心思,顶风来:“皇上明鉴,不能以着莫须有的罪名就定了谷将军的罪。会有人不服的。”
“你不服?还是说你想替谷战洗脱罪名?”龙启平往前倾了倾身子,下的那人忙跪下磕头:“不敢,不敢。”
龙启平故作姿态:“朕怎么能寒了人心。谷战将军在朝堂几十年风风雨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必须调查清楚。传谷战。”
有一官员带着谷战从大殿的大门进入,谷战一走到大殿之内就跪在皇上面前,腰杆挺的很直,底气很足的大声道:“皇上还我清白,我相信皇上定会秉公办理的。我谷战戍守边疆多年,对皇上是忠心耿耿。”这话虽短,却有技巧。一提边疆以军功相要挟,告诉皇上我手里有兵,二提忠心耿耿,是指皇上若不为难他,他也不会为难皇上。
龙启平本是不气但听了这话,这眼神却凌厉了些。只见缚着谷战一并进入大殿的官员道:“谷战自做将军起,三十余年,收受贿赂多达几十万有余,更是时常私扣军饷,惹得士兵们怨声载道。他利用个人职位把这些事情全都私压下来。更是在边疆烧杀抢掠,强抢民女,和外来的蛮夷没有区别。”说完就退后一边。
谷战知道这些事情不值得要他的性命,当下也无半丝的惧色,徐意扬看清形势,站了出来指着谷战骂道:“真没想到朝堂之上竟有你这个害群之马。不但为非作歹,坑害百姓,竟然还暗害庄太皇太后。皇上据臣所知,伊太后身边的波斯猫就是谷战以战利品之命送上来的吧!臣曾怀疑谷战多时,暗中做了调查只是一直证据不够,不敢公然成禀皇上,老臣若是所料不错伊太后恐也被谷战老贼设计了吧。”
一直在旁边听着,却不曾答话的伊太后:“开口,不错当初多亏墨浅早已经看出哀家中毒,好在不深已经解了,正是那二十四瞧明月夜之毒。”
谷战在一旁终于感觉到了危机,指着丞相徐意扬,咬的一口牙都碎了:“你,个老贼,你”
徐意扬打断谷战的话:“你什么你!”当下一行礼:“请皇上快快处决谷战。”皇上点头同意。假谷战即被人连拖带拽的带了下去。众人在大殿之内仍旧依稀可以听到谷战不甘心破口大骂的声音,不到一时三刻就传来谷战已被坎头的消息。
四十二 缘自来
待百官散尽,墨浅扶着伊太后回了归凰殿。龙莘和尉澜都在正阳殿的侧室里看到了结局,也提早的来到了这里。
墨浅如同看闹剧一样,只觉得这假谷战演戏演得真到位。
尉澜思索了徐意扬的行为问伊太后:“皇上是不是故意安排这假谷战在最后指着徐意扬的?”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伊太后又知道尉澜的身份,故而对他的随意行为也就不以为意了。只点头道:“不错。”
“那就是说这个徐意扬很有问题。”
“没错。”伊太后并不多说,很有深意的点头。
“师兄,你大概还不知道,朝堂之上,本来是朕,谷战和徐意扬三者成三国鼎立之势,如今谷战陨落,这平衡打破,徐意扬不急才怪。徐意扬这个人比谷战可更加危险,谷战只是手握兵权,徐意扬却是善控人心。据朕在郁阳国的线报,他这个人很有可能和郁阳国有关联。”这正是处理善后的龙启平到来了。
“当日刺杀公主的人里就有他的人马吧!他和谷战连过手,你又说他和郁阳国有关联,我不不得不怀疑滕江川的战役是不是和他有关,如果是那他就是通敌卖国了。”墨浅语气没有半丝波澜道。
“如果是,桑泽就和徐意扬有关,那浅当年就是被徐意扬设计换出皇宫的。所以后来爹娘遇见你,并从你身上的蛊毒猜出是桑泽干的,事情连上了。没错,以徐意扬的伸手的确可以偷天换日将二皇子带离皇宫。”尉澜接着说道。
“你们所猜不错,朕手下也有线索,确怀疑是他。当年他有一个挚爱的妻子名为叶承双,身患恶疾乃是异族女子,曾在二皇子失踪的那几年,身上的恶疾不治而愈,不过三四年,就恶疾复发,一命呜呼了。”
尉澜担心的看了看墨浅,而墨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愣愣的看着桌面,尉澜环了环他的双肩,却听他道:“多谢太后没有那我母亲的案子来作为杀谷战的依据。”
太后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随即稳住:“哦,不必谢哀家,死者为大。”
“墨浅隐约记得,初见伊太后和庄太皇太后的情景,那时候你们看我很诧异,庄太皇太后还错把我当做了我的母亲。我母亲以前朝公主的身份深受先皇厚爱,想必伊太后当时也是很恨她的,可为什么对我这般关爱?”墨浅站直身体,回握了尉澜的手。
龙莘当时就白了面孔,急急地抢白道:“母后,你不曾害过浅哥哥的母亲,对不对?你告诉我啊!”
伊太后状似生气的一摔手里的茶杯在桌上,指着墨浅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没错哀家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确不易,可是绝对不曾害过你的母亲,是谷彩儿做下的。”
尉澜拦在墨浅上前,冷言道:“你的确没做,你不过是怂恿而已。”
龙莘指着尉澜,哭道:“尉澜,你不要诬陷本公主的母后。”
墨浅看着龙莘的泪水,心下柔软,淡淡道:“我相信伊太后在我母亲生前一定多番照顾,此事已了,化为烟尘,以后莫再提了。墨浅在此多谢太后照顾了。”
龙启平抬手虚扶了一把墨浅道:“对了,一直说让你见一见绿柳,怎奈这些日子繁忙一拖再拖,不若今日就把这一心事了结。”
绿柳应诏前来,初入门时,见到尉澜墨浅,露出喜态,却看见伊太后和皇上在此,当下顿住脚步,恭恭敬敬的行了宫廷大礼,方才面向二人道:“大少爷,二少爷。绿柳很担心你们。”
尉澜没有任何顾忌的当着皇上太后的面问绿柳:“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龙莘公主对尉澜顶撞太后有些生气,就拉住绿柳的胳膊,和他对视道:“尉澜,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堂堂的青岩帝国皇上会为难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还是说堂堂的本公主会为难我未来的嫂嫂。”
绿柳很难得的为难请,脸红的低头道:“大少爷二少爷,没有人为难绿柳。”
龙启平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双眼如鹰勾似得盯着绿柳。却是伊太后瞅瞅龙启平又瞄瞄绿柳,走过来拉着绿柳的手道:“哀家就是喜欢像绿柳这样的孩子,出身好与皇家渊源很深;学识好,飞霞谷尉绒到是很会培养人才的;上能吟诗作赋,下能砍柴做饭。琴棋书画,歌舞刺绣样样皆能。既没有官家小姐的娇弱,有没有民家百姓的彪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哀家看倒是很适合在皇宫里辅佐皇上的。不知道皇上一下如何?”
龙启平点头,与绿柳对视一眼,却是对着墨浅尉澜说的:“我初见她时,她是为了你们两个硬闯的宫门,恰巧龙莘经过,朕很佩服她的勇气。从没有见过向她一样的女子,不骄不傲,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敢于和朕对视,不落下风。”
绿柳盈盈一拜,柔情似目:“绿柳位卑识浅,能得太后和皇上赞美实乃几世修得的福气。”说着看了看墨浅尉澜:“现下少爷没有事,我也就放心了。”
墨浅正色问:“你可是自愿留下的?”
绿柳看着墨浅,拜别曾经的主子,和飞霞谷脱离关系,虽有不舍,眼里却是流光溢彩,没有半丝的后悔:“自愿,一切后果绿柳甘愿自尝。在绿柳眼里皇上是一个好皇上,为民为国。绿柳甘愿留下就算是照顾饮食起居亦或是扫地担水也绝不后悔。不求陪伴左右,不求能为其分担,只求可以力所能及的做些事情,在这宫里面,为这天子。”龙启平那里舍得她这样说,一时间真情流露,半抱着绿柳,带着绿柳一起跪在伊太后身边:“多谢母后成全。”
伊太后也是高兴:“这就是缘分,当初庄太皇太后就是这样选上哀家的扶持哀家的。”龙莘笑闹着巧巧一拜:“皇妹见过皇嫂。”她的调皮惹得绿柳娇羞而笑,尉澜半环着墨浅叫他不要伤心,并送出粗暴的祝福:“喂,我说师弟,你要是敢让绿柳伤心,我们娘家人可第一个不饶你,就是你是皇上也不好使。”
龙启平倒也配合,状似亲密道:“哟,师兄都威胁朕了,朕可不敢。”
众人暂放下心中事情,一行人顿显其乐融融。
四十三 旧疾
“喂喂,浅绿柳还真是好命,这下到攀了高枝,你怎么也不笑,怎么不为她高兴。”尉澜便逗着墨浅,笑着说。
却被墨浅伸手打了他头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闪出去老远,薄怒道:“怎会不为她高兴,只是她并不是那样的人,却被你说的成了这般。”说完就转身整理床铺。
尉澜坐在椅子上,手指在烛火上一过一过的,烛火欲了指风,歪了歪。“嘿嘿,在一起十几年怎会不知她的品性,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要说百花会上遇见的破算命的说的还真准,就是那个阎离。”半响却没听见墨浅答话,当下回头却被惊了一跳。墨浅半坐在地上,手扶着床紧紧攥着被子,身子蜷成一团,只看得到背影,那背影远远地看起来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弱冠少年,如此的无助。
尉澜当时就急了:“墨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连忙上前,触手寒凉一片。
墨浅的身体凉的如冰,体温低的不正常。“冷。”他从唇里紧紧挤出一个字,就慢慢的下滑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下了,尉澜连忙接住,并以最快的速度抱他上床,点燃了屋中所有的炉火,并给墨浅加盖了好几层被子,情况没有一丝好转。“我该怎么办?浅,你告诉我?等着,我去叫太医。”
墨浅冰冷而颤抖的手抓住尉澜:“澜,别走,没用的,今天是十五,我想,是旧病复发。”
“怎么会?不是好了吗?”既然是墨浅旧病复发,尉澜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尉澜脱掉外衣露出结实强壮的上半身,转进被子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温暖着墨浅,并用右手扣紧墨浅的后心处,源源不断的将内力输入到他的身体上护他周全。两人紧紧相拥无关风月,只是对所爱之人的无尽担忧。
第二日,阳光大好,龙莘见二人还不曾起床,一时间玩心大起,没有叫公公传话,就悄悄的跑进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衣裳不整,同床共枕而且姿势相当亲密的两个人,墨浅依旧沉睡。当尉澜与龙莘的视线对碰时很明显的尴尬了一下,尉澜一夜保持姿势没动,手臂僵硬不能立即移动,只好干咳一声示意她快走。龙莘则满脸通红,迅速退出卧房,道:“走错了!走错了!”
这一夜,尉澜为墨浅输了一夜的内力,保得他化险为夷。尉澜庆幸自己当年学武功时,选择这样一门纯阳内力的功夫。这病是小时候为了解将死虫之蛊毒,烙下的病根。当时本就是以极阳纯阴之体,又受了寒蚕侵袭,导致每月十五都会,在月阴之下引出体内寒毒。后来墨浅医术渐精,此病也被谷主夫人千叶所治好,已经多年未犯,谁知今日怎地却又犯了病。
墨浅贪恋尉澜的怀抱,并不愿意起来,却又念起若是一生都留在此处,岂不是耽误了尉澜。他终究是做飞霞谷谷主的人,早晚都要离开的。一时心情下沉,脸色苦楚,故作怒言,狠下心来苦言相逼道:“松手吧!待皇家事了,你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