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尤利西斯让你步入了一段本来没有的命运，但你依旧要顺应命运的轨迹前行。”

从天主化身中射出一道光，正照在沃伦的精神体上。

堕入光海。

184.云巢

光线穿过指缝直射在眼睛上，淡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恢复了知觉的肌肉群开始工作。

眨眼，眨眼，再眨眼。

沃伦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很好，最起码这个新身体仍是人类。

不过，在他试图站起来时，他突然笑不出来了。高大的人影倒栽葱似的倒在地上，沃伦弄不明白，身后的这些累赘到底是什么。

羽毛……翅膀？不是吧？天主化身出品的身体就一定要是天使吗？！

沃伦对背后背着的两对翅膀哭笑不得。

他依稀记得好像在什么人身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好像是尤利西斯的追随者？所以说这也许只是一种有翼种族而非人类假想中的天使喽？一想起尤利西斯，沃伦又开始了各种担忧。不过他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天主化身口中的“和平前提”。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脚下是一块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平地，紧挨着笔直陡峭的悬崖，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是各种形态的白云，它们随着空气的流动不断变幻形状。

沃伦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体，在平地上走了一圈。地方很小，也没有其他出路，看来要离开这里就只能运用背后的翅膀了。

沃伦试了几下，发现除了心理上的不适应外，他对新身体的掌控其实相当不错。仅仅三分钟后，他就已经学会了飞行。

这种感觉相当奇特，两对翅膀其中的一对负责飞行，另一对则有巧妙的提速功能。他的身体比过去轻盈，骨骼上附着的肌肉却更加强健有力，同时抗晕眩的能力也大大提高。他甚至可以控制身体在云中不断翻转，这种动作就是地球上的专业飞行员也未必能做到。

有趣，原来飞翔是这么一回事啊……

沃伦盘旋了一会儿，发觉自己所处的地方由无数个或大或小的浮空石组成。到处云雾缭绕，无论怎么向下飞都看不到地面。也许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地面？

一声惊叫打断了沃伦的思考。他从未听到过这种语言，但却能明确地知道叫喊声传达出来的意思。

“救命！”

沃伦听出这是女性的声音。他调整翅膀，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去。

见鬼，这又是什么东西？

在一块浮空石的背面盘踞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蛤蟆，正张开嘴挥舞着三条紫色的舌头捕捉一个女性翼人。

雨木蛤，沃伦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词。

他感觉到危险，同时也有一丝兴奋。女性翼人的翅膀湿湿的黏在一起，只有一对翅膀在奋力拍打，沃伦知道她被雨木蛤口中的粘液击中了，失去了大半的飞翔能力。

女性翼人怎么都飞不出雨木蛤用舌头交织成的包围网，在躲避了几下之后终于被卷住，朝着雨木蛤的血盆大口送去！

沃伦直冲过去，他手头没有武器，不过加速翼外缘的羽毛十分硬挺，快速划过可以造成刀割一样的伤口。

雨木蛤惨叫一声。它的一根舌头被沃伦生生切断，另两根则在展开愤怒的反击。粘液源源不断地喷洒出去，它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再抓不到猎物只有死亡一途。

沃伦一心想要突围。雨木蛤的舌头非常难缠，沾到一点就会大大降低他的飞行速度，就光是刚刚那一下，他的一只加速翼便暂时失去了作用。他怀中抱着女性翼人，左躲右闪，连解开断掉的舌头的时间都没有。本能告诉他，雨木蛤可以在三分钟后修复断掉的那根舌头，再不逃跑就来不及了！

半分钟后，沃伦内心发出哀嚎穿越笑傲之四四也疯狂。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只该死的蛤蟆还可以追着他跳啊？

沃伦本以为只要飞出了舌头的攻击范围就安全了，谁知道他可以在浮空间中飞行，雨木蛤同样可以用惊人的弹跳能力从一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展开追击。由于雨木蛤的体表颜色和浮空石很接近，沃伦甚至有几次差一点被悄悄靠近的雨木蛤偷袭成功。

这样下去不行，雨木蛤的速度很快，爆发能力又强，自己还带着一个人，早晚会被追上的。必须找一个浮空石间距大一点的地方，才可以将它甩脱。

“前面，有防御所。”被沃伦抱着的女性翼人突然说。

防御所，那是什么东西？沃伦看到不远处有一块金色浮空石，这个方向上好像只有这块浮空石特别一点？他奋力飞过去。在靠近金色浮空石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什么东西。然后，随着一道金色的闪光，雨木蛤就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笔直地掉了下去。

沃伦坐在金色浮空石上喘气。女性翼人将雨木蛤的舌头从自己身上弄了下来，随手丢掉，又取出一瓶喷雾剂开始清洁翅膀。

“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就要变成雨木蛤的午餐了。我叫明妮，你叫什么？” 女性翼人一脸诚恳地问。她的五官很英气，有种说不出来的锐利。

“沃……我叫齐格辉。”沃伦随口编了一个假名。他可没有忘记，天主化身不让他说出真实身份。

“齐格辉……”明妮把这个名字念了好几遍，觉得有点拗口。“要不是因为奥伽罗军，我们的防御所不会混乱，也就不会遇到今天这种事了。”她叹了口气。

奥伽罗军？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在奥伽罗军附近吗？奥伽罗是否也在这里？纷至沓来的念头让沃伦沉默了一会儿。明妮却觉得大约是自己不小心勾起了救命恩人的伤心事。

“你是哪个部族的？”

沃伦一呆：“部族？不知道。”

难道是失忆？明妮狐疑地看了一眼沃伦，翼人只有在遇到极度悲痛的事情时才会失忆，这么说来恐怕是遭遇了十分痛苦的事吧？

沃伦完全不知道明妮心底对他的同情已经上升到了极高的程度。“我不知道我来自哪个部族。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

看样子是彻底失忆。明妮了然。

“我们和许多部族失去了联络，但也许你的家人也跟你一样幸运地活了下来。别太担心！这里是云巢，是我们的故乡。刚刚那种讨厌的生物是雨木蛤，是我们的天敌，从上古时代起就以我们翼人为食。我们建立了一个防御网来保护自己，不过由于奥伽罗军的入侵，防御网的位置被打乱了。所以现在我们不但要面临奥伽罗军，还要面临随时随地可能冒出来的雨木蛤。”

“奥伽罗军？”

“那是一群可耻的入侵者。他们攻占了大半个云巢，打算把我们都消灭干净。我们翼人生来热爱和平，除了对抗雨木蛤的防御所外几乎对外界不设防备。”明妮的眼圈红了红，“我们没想到会遭到攻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走吧！现在也只能暂时放弃云巢了。哥哥两天前传来消息，让我聚集起所有的幸存者，他会来接我们。”

沃伦沉默，要做出放弃母星的决定对每一个有智慧种族来说都不容易，可见情况恶劣到了何种程度。

“那现在的时间到底是？”

“#￥%……#！#￥”

“换算成银河历是？”

“银河历是什么？”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最后还是明妮想起了银河议会的计算时间方法，先折算成议会历，再折算成了银河历。

银河历1226年8月！

沃伦倒抽一口冷气。

在他看来和天主化身会面才花了没多少时间，没想到竟然过去了整整四年！

不知道蓝和奥丁现在怎么样了，地球人方面的战况如何，还有尤利西斯……沃伦想想都觉得头疼，错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希望没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明妮拍了拍还处在震惊状态的沃伦：“你也清理一下翅膀，我们走吧！”

沃伦用清洁剂弄干净翅膀，跟着明妮起飞。明妮告诉沃伦，整个云巢都是由浮空石组成的，总体呈现出漏斗的形状，最下方是一个黑洞，因此云巢的重力方向永远只有一种。前不久奥伽罗军在云巢播下种子，没到一天工夫就长成了杀人的植物，翼人方面损失惨重，雨木蛤一族据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沃伦这才知道要是在平常明妮几乎不可能被雨木蛤困住。她是部族中的女将军，由于女性翼人比男性翼人多一只控制翼，她的飞行速度比沃伦更胜一筹。要不是之前急匆匆地连续通知了十几个部族的幸存者去哪里汇合，明妮也不会脱力到被雨木蛤奇袭得手。

沃伦又跟着明妮通知了一小队不足五个人的幸存者，然后众人一起飞向集合地点。翼人间彼此可以分享所处的位置坐标，但是更复杂的信息就要靠口口相传了。只有明妮手里有一个比较现代化的通讯器，用来和她的哥哥联络。

“哥哥已经在等我们了！”明妮一面飞一面兴奋地对沃伦说。

前面是一块很大的浮空石，顶端的平台上聚集了最起码一千多个翼人。

沃伦跟着明妮降落下来。

“哥哥！”

“伊里斯？”

沃伦吃了一惊，这不是在中立星球上曾经被尤利西斯派去迎接他的追随者伊里斯吗？怪不得会觉得云巢、雨木蛤等等的名字有点耳熟，当初就是听伊里斯说起的啊！

“原来你还认得出哥哥啊！”明妮自豪。她的哥哥是翼人一族罕见的强者，也是少数几个离开云巢去外面闯荡的人。

“谢谢你救了明妮。”伊里斯已经通过明妮手中的通讯器了解到“齐格辉”的光辉事迹了。为了成为大主教的追随者，他舍弃了一切，但对于唯一的妹妹还有很浓的亲情。

“尤利西斯呢？”沃伦脱口而出。

伊里斯皱了皱眉，随即释然。对于几乎不关心外界事物的翼人来说，知道大主教的名字就很不容易了，至于称谓，恐怕根本就不了解吧？齐格辉脸上的担忧不像是虚假的，他大概是真的在关心尤利西斯冕下，只可惜……

“我会用多拉姆传送汁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再作打算。”

沃伦眼尖地发现伊里斯护手上代表尤利西斯的紫色符号被划掉了。“尤利西斯到底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都悬了起来。

“……尤利西斯大主教冕下身陨，作为追随者我会继承他的遗志，和奥伽罗军战斗到底。”

身……陨？

怎么可能？！！

185.战况

“尤利西斯身陨是怎么回事？！！！”

沃伦一把抓住伊里斯，伊里斯出于本能展开反击。两人在迅速交换了几招后被反应过来的明妮分开。

明妮：“这是怎么了？齐格辉，为什么对哥哥动手？”

“告诉我，尤利西斯到底怎么了？！”沃伦大吼。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更加应该克制情绪，但是偏偏心脏就像爆炸了一样难以忍受地疼痛着。

“先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伊里斯看出沃伦的焦急并不是因为敌意，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因而对沃伦的警惕之心也下降了不少。

伊里斯向在场的翼人解释了多拉姆传送汁的传送方式和传送后可能发生的位置偏移。数年前沃伦曾用过这种传送方式前往中立星球，对于多拉姆传送汁倒是不像其他人那么好奇。

当时就是为了要赴尤利西斯的约……

沃伦强忍住想要再问一次的冲动和所有人一起进行传送。

由于被传送的都是翼人，事先又从伊里斯那里得到了提示，在一小片范围内找到彼此并不困难。

传送点在一个四处都是灰蒙蒙雾气的星球上。

“这里是马尔斯大主教的临时驻地。”伊里斯说道，“马尔斯冕下会为我们提供落脚的地方以及必要的食物和饮水。请各个部族的首领在安顿好族人之后到我这里来，讨论今后的计划。”

沃伦没有去临时住所，他和明妮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伊里斯身边。在所有人四散离去后，伊里斯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沃伦。

“齐格辉、明妮，你们跟我来！”

三个人一起进了伊里斯的临时房。明妮被伊里斯叫去整理武器和铠甲，在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客厅中只剩下沃伦和伊里斯。

“马尔斯大主教是天命派的成员。”沃伦突然说。

伊里斯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你知道的还不少。你曾做过谁的追随者吗？”

沃伦摇了摇头。

伊里斯从明妮口中得知，沃伦可能是因为过度悲伤失去了所有记忆，于是就将沃伦的摇头直接理解为不记得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了。

“我猜你大概曾当过尤利西斯冕下一系的追随者，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对他那么关心。放心吧！马尔斯冕下虽然是天命派成员，但他同样也是十二大主教之一，他现在负责后方疏散工作，不会为难我们的。在尤利西斯冕下陨落之后，马尔斯冕下曾找过我，不过我不打算再追随其他大主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沃伦十分清楚尤利西斯在伊里斯心中的分量，这个最受尤利西斯信任的追随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捏造出尤利西斯的死亡。

“四年前尤利西斯冕下被奥伽罗军的首领所杀，成了第一个在战争中陨落的大主教。”伊里斯的眼睛有点微微发红。

“怎么发生的？在哪里？”沃伦紧紧握住拳头。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不在冕下身边。”一回想起当时的事，伊里斯脸上不禁流露出痛苦和自责，“冕下打算去一趟地球，他在地球上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当时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但地球人方面明显准备不足。冕下带了大量物资赶往地球，他准备说服地球方面对战争引起重视。在快要到的时候，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事情，独自离开了。我们等了12小时，12小时后欧若拉冕下送回了冕下的耳环，她告诉我们冕下已经和他的朋友一起，被潜伏在地球的奥伽罗军首领杀害了。”

“怎么可能？大主教不是拥有永恒的生命吗？！”

沃伦明明记得他醒来的时候奥伽罗已经离开了，当时尤利西斯还活得好好的！难道说在送走了自己之后，奥伽罗又杀了个回马枪？

“欧若拉冕下说，冕下身上的永恒之心消失了，身体立即化为粉末，她只来得及取到冕下的耳环。这是我的失职，竟然没能保护好冕下！”

沃伦如遭雷击！

那个人曾微笑着对他说：“永恒的一半不还是永恒吗？”

可是根本就不存在永恒的一半！

尤利西斯的永恒之心就只有一颗！

“假如之后你知道了关于我的消息，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是自愿的。”

沃伦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发冷。

尤利西斯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他从来就知道！

那天，假如尤利西斯不使用“生命分流”，死的那个本来应该是自己！

尤利西斯自愿赴死，到底是为了改变这场战争的命运，还是为了……

我？

沃伦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齐格辉？”

“我没事。你百分之百肯定吗？尤利西斯真的……真的已经……”

“欧若拉冕下是冕下的妹妹，她没有理由欺骗我。在那之后，教廷也宣布了尤利西斯冕下陨落，欧若拉冕下直接去了第一线，差一点在自杀式攻击中身陨，她的悲伤不是假装出来的。”

“……那现在的战况怎么样了？”沃伦强行将汹涌的悲伤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