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烈眼角瞄到了某条标记为褐色的街道，说：「设计笨石头的那个虎脑袋是隶属金鹰帮的，难怪，仇敌自然会互掐。」

「比起赖铁的步步为营，以根据地为中心逐步扩大周边地盘的做法，许胜利的手段更为激进，只要油水多的地方他都想染指。」把手探进M的口袋也不稀奇了。标准的罪犯性格，肆无忌惮。

「但染指到政府的军火也太夸张，他不要命了。」报纸上的傻瓜无疑是狂犬病少年，那搞出这麽大动静的主谋自然就是他一心追随的胜哥了。

19.

「那批军火可不是一般的军火。」被忽略的小不点不甘寂寞的发表他的伟大洞见，好吧…如果黑来的资讯也算伟大洞见的话。

「有三款新式连发冲锋枪，一款炸裂手榴弹，还有……西南军事研究所花了5年时间研发出来的掌上型手枪『DoubleQ』，这款手枪第一次实现了科幻电影常演到的激光射击。」原本只是顺手一骇，没想到骇出的资讯令袁长清眼睛为之一亮，小手猛地继续滑动，萤幕上的指令一秒十行。

「DoubleQ没有弹夹的设计，也不需要任何传统弹药，透过二十四层超加速在封闭腔内不断循环分解重组Q粒子，直接将大气及阳光压缩成能量子弹，我的爷爷啊，这太不可思议了！7年前Q粒子第一次被世人发现时，科学家虽然知道它的质变可以产生源源不绝的巨大能量，但没有任何一种手段可以诱发它产生安全可控制的质变，西南军事研究所竟然成功了！」袁长清兴奋的立刻想找出完整的实验报告，萤幕却突然强光闪烁，接着画面一行一行变成了乱码。

「快拔插头！」小不点跳起来尖叫，李约书和谭烈几乎是同时火速扯落电源线。

「被发现了？」不是吧…

「他们知道有人入侵，但应该还没追踪到这里，我用了好几个跳点代理，也张了十二道阻绝防护网。」小不点吞了吞口水，吓出一身冷汗。李约书和谭烈闻言都松了口气，要是被发现，那可不是光道歉解释就可以收场的了的。

「这几天多打电动少去别人的系统里玩，知不知道。」谭烈揉揉小不点的脑袋，从塑胶袋里捞出一瓶牛奶给他压压惊。

「别玩我的头！」小不点吸着牛奶，闪躲谭烈的贱手。

「许胜利是盯上了DoubleQ？」李约书怀疑的问。虽然是很厉害的武器，但为此冒险在军方的虎口拔牙也太不明智了。

「小爷入侵的是超机密资料，外界的愚民是不可能知道DoubleQ的，这批军火虽是西南军事研究所将研究成果移交给中央，但为了保密，名义上打着是民间公司的旗号。」小不点掏出谭烈的口袋的手机连网搜索，很快的找到了那家公司。

「西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第三期十年计划重点扶植的国防产业，负责人就是西南军区总司令的二儿子陈华，军火是以西蒙公司履行供应合约的名义要送到第二司令部，交货物品是600支ASP改良一型。」

「看来许胜利是想咬肥猪肉但咬到了老虎屁股。」谭烈先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这样不止是警方会全力破案，私底下的军方也一定是不惜上山下海要把人抓出来，而且为了保证DoubleQ的机密不外泄，抓到的人绝不会留活口。

「我们得在他被灭口前逮住他，不然找M的线索就全断了。」李约书凝着脸整装，开阳市各个对外联络管道都已经被封锁了，许胜利被找到不过是时间问题。

「老李，我怎麽觉得你对那个M太执着了点，平常你碰到这种大案，第一个念头肯定是赶紧追回军火，免得它流落街头祸害百姓。」谭烈啧了一声，跟着整装检查枪械。

「我觉得M流落街头民间对百姓的祸害比较大，他一天不抓到，这个城市就像绑了一颗看不见倒数计时的定时炸弹。」李约书对於罪犯的直觉和灵敏度一向比谭烈犀利，既然他都这麽说了，事实八九不离十。

「小清，上频道，报给我许胜利的位置。」李约书将黑色耳麦塞进耳朵里，这是小不点的得意之作，内建超级程式直接借用了各国的军事卫星，可以全球无延迟不限距离的通话，警方用的无线电比起来可就差远了。谭烈对这高科技玩意也是使用满意，如果上面不刻卡通图案他就更满意了。

而且为什麽老李的耳麦刻的是威猛的变形金刚博派首领柯博文，他的却是樱桃小丸子的同学滨崎君！谭烈在ICPO时就这个问题跟小鬼翻桌过好几次了，但小鬼就是不给他换，气死人。

「了解，六面兽回来给小爷带牛奶。」小不点自用的耳麦是大型的，要挂在脑袋上，因为不用出勤，所以上面直接是色彩斑斓的图案，人物自然是他最喜欢的樱桃小丸子。

「知道了，啧。」

李约书曾经让袁长清追踪的犯罪组织其中就有飞龙帮，以电话号码锁定对象，透过云端交换机植入的病毒程式会将手机的所在位置偷偷回报给袁长清的樱桃平板，因此当满世界都在找人的时候，李约书早一步已经知道对方在哪。

同一时间，开阳第二司令部肃杀之气冲天，DoubleQ的样本及唯一一个、也仅有一个的微脑设计模组一起被人劫走，让李国兴上将无比阴沉。

「立刻找回模组，所有接触过DoubleQ的人，一律抹杀！」

「是！」

同一时间的另外一个地方，戴着帽兜的少年躲在充满馊腐霉味的暗巷里，抖着手按下按错了好几次的电话号码，彷佛深陷在恐惧的渊薮，带着极为压抑的啜泣…

「…老师救我…」

20.

李约书和谭烈火速赶向东区的着名酒店『抛花』，定位显示许胜利就在那里，但还没到时，李约书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李，你脸色不好。」谭烈一面飞车，一面抽空关心搭档。

「一贯说吴四明向他求救，现在人在食味一街。」吴四明作为同夥却没跟老大在一起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处境非常危险，作案时居然被监视器拍到脸，如果他是老大第一个就杀了这家夥，但是…

一桩拦车抢劫案，就算目标是ASP好了，那也是在抢军火，让一名没有经验的新人跟着，不是新人确实能力高强得到老大的另眼看待，就是…一开始就被当成了弃子。

「喂，那很糟糕！」谭烈惊叫一声，没注意就闯了一个红灯。

「他大概已经被各路人马盯上了，知内情的不知内情的，都会第一个找他，挖出情报後就杀人灭口。」军方的人，警方的人，还有道上的人，食味一街是赖铁的地盘，这个人也许会捂住风声，意图独得情报，不过早被当成弃子的人是不会知道重要情报的。

「我的老李啊，你怎麽还这麽淡定！狂犬病少年有危险，你的男友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看就是热血老师的人这会儿也一定赶过去了！」多半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途中了，要是刚好撞见什麽，或是没撞见什麽只是和狂犬病少年在一起，被哪路人马找到那都是加赔上一命！

「六面兽说的没有错哟，小笼包再一个街区就到食味一街了。」二人的耳麦同时传出小不点的声音。

李约书刚刚真的没想到，被这麽一提醒，立刻反应了过来。「停车！兵分两路，我去『抛花』，你去救一贯和吴四明！」

车一停下，李约书就要冲出，谭烈拽住了他的手，严肃的盯着他的双眼。「老李，这是你深思熟虑後的决定？我去救小笼包，你去找许大腕？不要回答的这麽快，想清楚！」

李约书张口就要吐出『是』，被谭烈一吼硬生生止住了。深思熟虑後的决定？当然不是，他只是反射性地这样判断，但这样判断的理由是什麽？

许胜利是找M的唯一线索，叶一贯是他现在的男友，两人都随时有被杀害的危险，一贯那里还有一名未成年少年，孰重孰轻？他该去哪一边才正确，他才…不会後悔？

毫无疑问的他想抓住M，许胜利是目前最有机会的突破点，但不知为何，叶一贯那张戴着眼镜总是温和微笑的脸在这时浮上心头，他在笑时眼角会微微眯起，煮东西时喜欢哼着歌，让厨房气氛愉悦又不失专注，他不是很理解自己的工作，但他从不妨碍，他自己种小葡萄酿酒，种香辛料炖咖哩，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割草皮，带小朋友看故事书，煮义餐照顾无家可归的街友，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死於非命。

他的情感在催促他，叫他去追逐M，一刻也不容缓的揪出这名隐藏在黑暗中的地下君王！这股冲动很强烈，整个灵魂都宛如在暴风中咆哮，但…大卫说过，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孩子，他完全有能力可以用理智去选择，去对抗那被教唆出来的魔鬼。

「谢了，老烈。」李约书深深吐了口气。「我去救一贯，撬开许大腕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哈哈哈，包在我身上！」谭烈适才的严肃宛如烈阳高照下的霜淇淋，一下子就不见了。「车让你开，我借好心人的。」所谓好心人自然就是路过的倒楣鬼了，一辆本田的车主被谭烈丢在路旁大骂，回头想找李约书，看到是警车立刻就萎了。

李约书调头开往食味一街，打开警笛，一路加速，同时回拨电话给叶一贯，但怎麽拨都是关机语音。「小清，一贯的位置！？」

「我失去他的定位了，你最好快一点。」小不点没什麽紧张感的说道。他的病毒程式只要一植入，不管开机关机有无使用，都能追踪定位，会没讯号代表那只手机的主晶片故障了，简而言之―――被重重摔烂了。

低咒一声，李约书油门到底，在交通繁忙的开阳街头以各种惊险呼啸而过，食味一街是北区老街再造後重新命名的美食一条街，餐厅林立，下午三点不是主要用餐时段，只有一些客人，李约书抵达时，就看到街上聚集了十来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刚刚後面砰砰了好几声！吓死人了！」

「是啊，好像还死人了！」

李约书立刻绕到餐厅後方的垃圾清运巷，那里围着一票人，看穿着多半都是餐厅的员工，李约书冷着脸推开众人，尽头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和一具悔不当初的尸体。

「食味一街生杀人命案，请求支援，重复一次，食味一街发生杀人命案，请求支援。」李约书快速切换到开阳警网的频道回报，用手机连上叶一贯的美食网志，询问在场的其他人：「刚才有没有人目击案发经过，有人看见这个人吗？」

大部分人说不知道没看到，有一些人却明显知道些什麽但隐瞒了，李约书瞄到压在吴四明尸体下的碎裂黄色手机壳，耐心尽失，直接把一名烧肉店的老板揪进店里。

「说，不说我天天来光顾你的店。」当然不会是多友善的光顾。

「警官大人，我什麽都不知道！」烧肉店老板惊恐的摆脱李约书走往前台营业区，李约书顺势将他按倒在餐厅座位上，乒乒乓乓扫落了一组四人份的餐具，李约书故作凶狠的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有难处，这条街是赖铁的地盘，得罪他你生意也做不下去，我就要一个讯息，网志上的男人被赖铁带走了吗？」

「我真的什麽也没看到，我听到枪声去後面时人都不在了！」老板焦急大吼，但却几不可见的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约书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放开烧肉店老板，递给他一张名片。「如果有什麽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说罢从前门离开。

「李约书，一分钟前有人在Facebook抱怨，咖啡店门口被一辆箱型车违规停车，店长去敲车窗叫对方挪车，结果下来一名腰间插枪的壮汉，吓得店长龟缩回店里屁都不敢放一声，这城市枪支泛滥到让人没法活了等等等等後面都是废话，你应该去看一看，那里距离食味一街只有1.2公里，标记位置是在冻顶街158号，叠罗汉咖啡馆。」

「小清，我爱死你的骇客技术了，回头给你带一打牛奶。」李约书直接朝冻顶街疾奔，路上的行人纷纷对他投以注目的眼神。

「这不是骇客技术，这是小爷独创的标靶过滤系统，简称TSS，我只是借用一下各大网络公司的核心搜寻引擎而已。」小不点不满的纠正。「但牛奶还是要的。」

「没问题。」

两侧的建筑物快速掠过，李约书在40度的高温下狂奔，晶莹的汗珠不停滚下双颊，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救一贯。

叠罗汉咖啡馆的招牌映入眼帘，门前的箱型车已经发动正准备驶离，李约书爆发极限的速度，赶在最後一秒射破了右後轮，箱型车因而失去控制滑向对向车道，遭到另一辆闪躲不及的小轿车重重撞上！

李约书持枪警戒的踹开变形的车门，车上共有六个人，都因撞击而昏眩或昏迷，在後排被两名大汉押在中间的正是叶一贯！

21.

「一贯，醒醒！」李约书把头破血流的叶一贯拉出车子，半拖半扶的将他扯上一旁的人行道。「忍耐一下，我先带你到警局，那里会安全些。」李约书打算请求支援。

「不…警局有他们的人…」叶一贯按着血流不止的额头，制止了李约书打电话的举动。

「你是说真的？」李约书皱着眉切掉了拨号。

「他们刚才说的，说开阳特警都打点好了，就算杀了我和阿明，警方也只会依照他们预订好的剧本结案。」叶一贯一身铁灰色的西装都是皱痕及血迹，还散发着厨馀桶特有的馊味，十分难闻。

李约书看到疑似对方的人马正赶过来，他从口袋掏一串钥匙，将有樱桃小丸子花纹的那一支插入停得最近的BENZ，BENZ的仪表板立刻全部亮起，闪烁二秒後，车门自动开启。

「先上车。」李约书粗鲁的把叶一贯推进去。

『欢迎回到移动的家，殿下，现在室外温度为摄氏41度，真是辛苦您了。』车内响起巴哈的小提琴协奏曲，同时冷气也开了，送风口上下左右的吹出冷气，还会自动避开人体。

还来不及赞叹一下这辆车的先进性，李约书已经狂踩油门像箭一样的飞出去。

「吴四明死了，我救到一贯，老烈你那边怎麽样。」李约书的飙车技术是千锤百炼，车多人多一样穿梭自如，不出二十个街区就甩掉追兵。

「我晚了一步，『抛花』被袭击了，特种兵干的，没留活口，许胜利100%被抓了。」谭烈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军队的人下手也太狠了。」还好因为不是营业时间，没有酒客，死的都是飞龙帮的干部及小弟。「诶，我们的兄弟来了，我先闪人。」我们的兄弟指的是警察，碰面不会怎样，只是会很麻烦。

「嗯。」李约书快速一个过弯，惊险以2cm的距离擦过一辆大卡车，明明已经没有人在追了，李约书的车速却越来越凶暴。

「慢一点，亲爱的。」叶一贯没系安全带，整个人被甩来甩去好像随时可以再把脑袋磕出个洞。

「你为什麽要去找吴四明！」李约书冷着脸质问，他无法克制的不断去揣测如果叶一贯没身陷险境，他就可以直接去找许胜利，也许就来得及在许胜利被抓前问出M的事情，现在关於M的线索又全断了！难不成他要一个一个清查雷立认识的人！？

「我的学生向我求救，我不能置之不理。」似乎是回想起吴四明被杀害的景象，叶一贯脸色有些苍白，身躯也微微颤抖，短短一小时经历了太多事情，直到现在那些恐惧才爆发出来。

「我带你去SafeHouse，你暂时别回家，也别去上课了。」李约书烦躁的勉强压下怒气，问：「吴四明是被怎麽被杀的？他死前说了什麽？」

叶一贯按着头部的伤口，说：「我到那时阿明哭着对我说他被骗了，他很後悔，我正要问抢案的事，突然他就中枪了，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硬是押我上车，要我说出货藏在哪，我跟他们周旋了一会儿，老大发现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打了一通电话给叫铁哥的，然後就说要把我沉到海里，接着你就出现了。」

「……他是弃子。」弃子的命运就是如此，什麽都不知道，只需要去死。李约书面无表情，抓着方向盘的十指却不自觉的用力。

「那个胜哥才是主谋，一定要抓到他！」叶一贯温文的脸上有少见的气愤。

『殿下，有临时重大新闻插播。』车用电脑的甜美女声提醒车主後，频道切换成了新闻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