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交了？一条街几公里的房东都交了！？」北大路很长耶，小江不可思议的问。

「全都交了！」大妈夸张的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遍。「那个老板还告诉我，九年前有一名大哥带着八名横眉竖目的小弟硬要跟他收钱，宣称北大路是他的地盘，结果隔天，大哥和小弟都死了，三个人被铁棍刺成了一串，总共三根血淋淋的人串就立在北大路最後一条巷子的巷尾，从此再也没人敢来北大路收钱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突入的男声吓得大妈心肝儿狂飞乱颤，回头大骂：「哪个缺心眼的无声无息从人背後冒出来，要吓死人呐！」

「抱歉，这位大妈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可否请教那位老板的姓名？」李约书掏出笔记本等着记录。

「你是…？」

「开阳特警局警察，李约书。」出示警证。

「亲爱的你怎麽来了，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

两人同时说话，孙大妈都凌乱了，直接摆手：「我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刚刚都是胡诌的！」

「大妈，配合警方的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如果是犯罪分子，李约书一阵好打就拷问出来了，但对象是善良市民，李约书的耐心值高了许多。

「你们警察跟我收巡逻费时，可没记得巡逻本来就是你们应尽的义务。」大妈拉高声调，她做了半辈子生意，自认看人眼光精准，一点都不怕李约书。

「大妈，他是我哥，不是坏警察。」这时候比起说他是我情人，哥哥的信服度会高一些，果然叶一贯这样表示之後，大妈的态度软化了一点，但嘴里还是嘀咕：「就算他不坏也没用啊…」

「大妈，那位老板的名字？」给叶一贯投了一枚感谢的小眼神，李约书自然的接手过孙大妈的递餐工作，只是没想到接下来走过来三名衣裳褴褛的男人，他们取餐时还弯腰感谢，抬头看见李约书脏话却喷口而出。

「操！是你！」刚领的面条汤直接砸了过来，大妈距离最近第一个被波及，烫得尖叫连连，工作人员见状立刻过来帮忙，那厢则火爆打了起来。

27.

三人一看就是混道上的，拳打脚踢怎麽能放倒对方就怎麽来，三打一，旁人一开始都为李约书担心，虽然他是员警，但长得也不粗壮结实，胳臂大腿还有些精瘦，扛得住三人围攻吗。

但没多久再外行的人也看出来了，何止能扛，根本就是游刃有馀，李约书攻守兼备，对方连衣角都没擦到。

「如果他想三秒就能揍晕一只。」一名中年义工原本被叫过来帮忙，看清楚状况就歇心了，那名年轻人根本就不需要帮。

「花老师，李警官也是练家子啊，哪个门派？」本来就是一群不管有没有退休都闲不住的家夥，见没有危险，便闲聊八卦了起来。

「腰马扎实，有正统武学的底子，但套路上跟哪门哪派都没关系，这是应该是军队出来的。」而且能打到这种程度，不会是普通的部队。

花老师是赫赫有名的国术大师，醉心武学，在功夫方面一向眼毒，他这样点评，让围观的群众更是赞叹声连连。

一会儿後三人都倒了，不是李约书打趴的，是他们自己趴的，肚子空空还剧烈运动，恶果出笼，一个个胃部抽蓄跪在那里呕胆汁。义工们发挥神爱世人的情操，连忙把三名前大哥小弟扶进去。

「小兄弟身手矫健，以前是军人？」打了将近十分钟，脸不红气不喘，额头上一滴汗也没有，不简单呐。

「只是受过一点训练，不是军人。」李约书笑着避开这个话题，头一转，搜寻到大妈的位置就走过去，花老师也没追根究底，毕竟每个人都喜欢有点隐私。

站在一旁全程目击听闻的叶一贯也没去打扰李约书，他忙着带头安抚其他的游民街友，让他们靠过来继续取餐。

义餐日的活动结束时已经是晚上10点，叶一贯上了李约书的车，两人一起回家。

「不是说不用来载我，怕耽误你的时间。」

「刚好有空就来了。」李约书心情不错。他今天真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却意外的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情报。

许胜利和赖铁的地盘和手下都分崩离析了，开阳市的黑道版图即将重新洗牌，这可是无比难得的机会，每个帮派无不绞尽脑汁，试图扩展地盘壮大势力，三天两头就发生一起火拼械斗，但…依旧没有M的动静，M对於整个开阳市的黑道版图似乎漠不关心。

前几天跟大卫例行联络时，大卫分析，一名追求实质权力，纵横地下社会的男人不可能对於庞大的利益漠不关心，他一定在乎，而且也一定早就出手了，那些小帮小派争夺的只是大鳄嘴边漏下的肉屑，真正的肥肉已经被咀嚼下肚。

他们该关注的不是那些枪声大作刀光剑影下流血的地面，他要找的是静悄悄的，没人敢伸手的地方。

北大路就是没人敢伸手的地方。背後的人是你吗，M？

李约书微微眯起眼，藏去眼底的锐光。

一进家门，叶一贯才搁下公事包就被推坐到沙发上，刚打开的灯也被关掉。

「亲爱的？」

重天社区管理良好，街上每隔40公尺都有一盏明亮的路灯，在家里不开灯不拉窗帘的情况下勉强有一些微弱点亮源，但不足以让人看清楚对方的脸，尤其是坐在沙发上背对着窗户。

「别说话…」黑暗中，李约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还带着一丝丝一点点挠人心窝的酥软。

一只手同时按在西装裤上缓缓搓揉，隔着廉价的布料勾画着那逐渐鼓起的阳刚弧度。李约书推了推叶一贯的大腿，意示他坐得更为霸气，而叶一贯一向是配合的情人。

些微的光源只能照出一点轮廓，显示一个人慢慢的矮下身体，半身隐没在沙发男人的腿间。

啄吻的声音很清楚，舌头划过某样物体缓慢舔舐的声音也一样，坐着的人有时能略微瞥见对方的表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另外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因为背光。

嘶―――嘶―――

吞吐非常缓慢，却带着十足的诱惑，捧着双丸的温热掌心轻轻摩挲，浓郁的荷尔蒙气味充斥在口鼻之间。

沙发上的男人一手还吊着三角巾，另一只手轻松的挂在沙发背上，他也配合的不去抚摸李约书的头或是他的脸颊，就只是像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李约书以为男人一如往常的盯着自己，但叶一贯其实没有，他此刻微微仰着头，注视的是暗夜里的黑。

他是一个拙劣的配合着情人的温柔男人，没有气场却硬要装得雄壮威武，但如果李约书抬头看一眼，只要一眼，也许一切都将不同…

28.

整体而言，这天对李约书来说是个NiceDay，追查有新发现，私人关系上也是最满意的一次，隔天一早，李约书精神奕奕的上班了。

经过最近雷厉风行的打贪行动，开阳警界人事大搬风，局长黄安和将近半数的员警都被摘了帽子，没意外的话主谋和恶行重大的几个人都会尽速枪决，等待其他人的则是不得假释的终生监禁。

新任局长也姓黄，但跟黄安不是亲戚，他是从外省调回来的，标准的空降部队，可很懂官场那一套，黄安头上也有人，即使被拿住把柄，罪证确凿，但也不至於摔得这麽惨，连根拔得这麽彻底，还牵连着这麽多人，说到底还是有人横插了一脚―――开阳市市长兼中央委员李伯罕。

黄天爵不够等级跟李伯罕搭上关系，但他只要知道李约书是李伯罕的宝贝弟弟就够了。

李约书婉拒了大队长的职务，黄天爵也不勉强，笑呵呵的直接把刑侦一队所在的B栋大楼第五层楼划给了特别行动组，办公桌椅、档案柜、侦讯室、茶水间、咖啡机等该有的硬体一样不缺。

当然软体方面也是极其优厚。开阳特警局五个大队，刑侦一队负责杀人命案，二队负责组织犯罪，三队负责经济案件，四队负责毒品查缉，五队是交警大队，另外还有鉴识科、法医室。黄天爵以打造强而有力的特别行动组为名，从前四队各选了3到5名的专业人才给李约书，还让鉴识科、法医室优先处理李约书的案子。

这样的大动静瞎眼的人都瞧见了，私底下都在猜李约书是不是新局长的远房亲戚，李约书不喜欢特殊待遇，他找过黄天爵表示原来那样就很好，他揭发前局长的贪渎并不是为了升官，但黄天爵递过来一只电话。

「约书，听黄局长的安排。」电话那头李伯罕的声音非常严肃。

「哥，我不喜欢搞特殊。」李约书走到角落压低音量。

「哥也希望你当个普通平凡的员警，但你一来开阳就捅了两个最大的帮派，还掀了黄安经营二十多年的腐败组织，现在外头很乱，你若还是小警察，有心人不吃了你才怪，有个身份衬着，别人要动也要掂量掂量，你若不同意，那公开你的身份也是一样的，在李家的保护下，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那他也当也不用工作了，准让人像尊土地公一样供着…

权衡之下，李约书妥协了。

「其实哥还真不希望你当警察，无奈你那麽坚持，好了不多说，哥还有会议，记得这礼拜跟一贯回来。」

「知道了。」

李约书把手机交还给黄天爵。「给局长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约书同志能力卓越，领导新生的特别行动组那是实至名归，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打击犯罪，保护市民！」

李约书扯扯嘴角，又寒暄几句後就出了局长室。

B栋一楼前几天就挂上了亮晶晶的新招牌，5F：特别行动组，这个组现在成了特警局乃至於整个警界的注目点，一堆人挤破头想进来，挤不进来的就酸溜溜的说那是靠关系的特权组织，不管怎样，李约书手下多了好几个人，成为名副其实的特别行动组组长。

不得不说，虽然动机不纯，但黄天爵挑的人还是很有质量的，清一色年轻、力壮，身手矫健，背景也单纯，虽然之前各自待的单位不同，处理的案件不同，但员警的基本功夫诸如侦讯、追踪都挺到位的，让李约书省事不少。

他最近盯着一些有高度潜藏利益但又没有帮派争夺的地盘，如果只有他和谭烈两个人还真有点难办。

「今天新增一个目标。」李约书在白板末编号号第21的格子里写下北大路三个字，他还没分配，鼻青脸肿的贾石同就积极争取：「组长，让我来吧。」

贾石同已经解决了和虎爷的纠葛，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但怕不要命的，贾石同跟谭烈打了欠条，不仅将20万全还给虎爷，还天天到虎爷的地盘站岗，看到收保护费的就冲上去一阵乱打，打不过就端枪，把人铐回警局喝茶，虽然因为双方都咬定这是借钱没还，无法定罪，但每天这个样搞虎爷也够呛的，虎爷不是没找人私下警告贾石同，但这颗石头就是踩不烂还绊脚，最後虎爷只好投降了，答应两清。

回归的贾石同虽然脸上跟调色盘似的，但明显脱离了菜鸟的稚嫩，腰杆挺得倍儿直。

「行，交给你了。」比起完全清白的人，李约书更乐於倚重迷途知返的羔羊，曾深刻体认错误并悔悟的人，心性坚定，也更为强大。

「谢组长！」贾石同高兴的和他的新搭档出去了。李约书将手下的人两两编在一起，要他们集体行动，彼此支援照应，毕竟敌暗我明，单独行动危险性太高。

「老李，2组、7组昨晚上了报告，撬开东门市场和二华商圈负责人的嘴了，指向的是同一个对象。」谭烈大大方方的占据了组长专用的高级办公椅，笑着挥挥手上的报告。

29.

「乔继云，以前道上称他为乔二爷，现在称呼他为乔董，新东方集团创办人兼董事长，典型的黑道洗白案例。」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正在查的对象，只是依照指示行事，也许是因为这样，这些小夥子都很拼，希望自己能得到长官青睐，进而知道内情。

「金盆洗手後他在只出现在重要的商业场合，据闻很久不插手道上的事了，比起他的资历跟分量，许胜利和赖铁就跟小学生似的，不过东门市场和二华商圈确实定期给他交钱，金额还不小。」谭烈指指负责人供出上贡方式及数额的那段文字叙述。

李约书一目十行，很快的扫过乔继云的资料。

乔继云，52岁，在道上混时，在开阳市的地面几乎是独霸天下，毒品枪支赌场酒店无一不包，洗白後地盘交给了弟弟乔文巨集，乔文巨集没有乔继云的魄力与手腕，不到五年地盘就被赖铁抢去，许胜利也瓜分了不少，乔文宏本人在一场械斗中丧命，特别的是，不管是帮派瓦解时，还是乔文宏被杀後，乔二爷都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也没向赖铁或许胜利复仇，因此三方的关系并未水火不容，许和赖谈起乔继云，居然也一口一个二爷，乔继云在几年前正式踏入政治圈，现在除了新东方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也是茂南市的人民代表。

他非常有可能是M！

乔二爷符合M的性格侧写，野心勃勃，但谨慎低调，隐身在幕後，但对一切都保有十足的控制力。

「找人盯住他，先不要打草惊蛇。」茂南市是三线城市，但距离开阳市很近，黑道出身的乔继云想立刻在水深的国都占个位子是不可能的，从周边城市出发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早让人盯着了，还用你说。」谭烈也觉得乔二就是M的机会很高，追查了快三个月，总算锁定了对象，怎麽不让人兴奋。

「对了，老烈，赖铁被逮着了吗？」李约书的组长室摆着那块从旧地方搬过来的白板，他在M旁边写下乔继云三个字，还打了个问号。

「没这方面的消息，他丢下一竿子小弟，带着几名亲信跑路，中途还杀了随行的所有人，大概是军方追得紧，他怕亲信泄漏行踪吧。」谭烈耸耸肩。

「怎麽突然关心起赖铁来了，有什麽猫腻？」

李约书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沉吟了一下。「你说，军方警方那麽大动静，道上刮起血雨腥风，都是因为DoubleQ，M难道对DoubleQ没兴趣吗？」

「要知道才有办法有兴趣吧，别忘了DoubleQ的存在可是TopSecret，除了我们和军方没人知道，再说，就算知道好了，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想去抢这把烫手的Q，你是黑道头子，不是美国总统，搞中国的军事机密不是闹着玩的，光看许胜利和赖铁的下场就知道了。」特种部队天涯海角的抹杀，何必呢，要称手的武器走私或改造何愁没有。

李约书也不是不懂谭烈说的道理，他只是觉得违和，好像他错过了什麽，弄错了什麽…

「小清，帮我查一下西蒙科技的负责人，那个叫陈华的，他…」查什麽呢，背景，交往…李约书瞥见白板上的字，灵机一动。

「他和乔继云认不认识？」

窝在沙发上吃薯片的小不点随手拉划二下，答案就出来了。

「认识哟。」雪白的墙壁上随即投影出一张合照。「这是在陈司令大儿子的结婚典礼上拍的。」画面的主角是不重要的路人甲乙，但背景很明显看到乔继云在陈家的主桌被奉为上宾，他的右侧坐的正是陈华！

「老烈，去医院！」

「SHIT！」谭烈咒了一声，出门前顺走小不点的薯片。

「六面兽！」组长办公室传出震天吼声。

陈华在抢案中被开了三枪，性命垂危，而驾驶则当场死亡，那天车上就他们两人。

「如果是内神通外鬼，这个苦肉计也使得太惊险了。」谭烈嘟嚷着和李约书一起赶到朝山医院，开阳市最大的综合医院，之前叶一贯中弹就是在这儿医治的。

向柜台问明了病房的位置，陈华入住的是顶楼的VIP病房，门口有两名军人守卫，看军服上团号，应该是从西南派过来的。

李约书和谭烈进房时，除了病床上的陈华外，还有一名梳着整齐油头的中年男子，他穿着铁灰色的西装，给人可信赖的稳重感。

「小华，既然你还有访客，我就不打扰了，好好休养，别让陈司令担心，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谢谢你，叔叔。」陈华挣扎着想起身送客，但被中年人按了回去，中年人和李约书谭烈错身而过时，有礼的对他们微微点头致意。

李约书回以礼貌的点头，注意力就挪到了陈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