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9月1日，西蒙科技交货给军方的新型ASP遭抢一案，警方已经锁定嫌疑人，经过多日跟监，今早采取了大规模围捕行动，歹徒剧烈抵抗，双方在食味一街交火了二十几枪，歹徒遭优势警力击毙，主嫌是年仅15岁的青少年吴四明，父母双亡，推测有严重的反社会倾向，警方正继续追捕其馀在逃的青年犯罪团夥，也呼吁市民看到可疑人物立刻与警方联络……』

李约书抿着嘴关掉了广播。「你说的对，警察里有他们的人。」而且层级不低。

他从报到的那一天就没奢望自己到的是清水衙门，只是移花接木到这种地步，除了有军方的施压外，警察系统与黑道牵扯的程度也明显不低。

「阿明是被骗的，他不是主谋！」

「我会查清一切。」李约书不像叶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气愤，但不代表他无动於衷，事实上李约书的怒火已经烧痛了他的五脏六腑，目光清冷却蕴含着无穷的焰花。

碰！

车尾突然被狠狠顶了一下，强大的作用力使得两人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有些昏眩的叶一贯回头正好看到追着他们那票大汉其中一人探出车窗，举枪瞄准…

李约书毫无预警的被扑向车门，方向盘偏了半圈，来自对向车道的喇叭声大作。

「一贯！」李约书赶紧拉回方向盘，惊险闪过疾驰而来的计程车。叶一贯倒在副驾驶座上，左肩的艳色不断扩散。

「…没事…子弹没留在里面…」叶一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冷汗滑进了因为撞击而撕裂的伤口，一阵猛烈抽疼，但这还比不上身体被贯穿一个洞的痛万分之一。

「他们怎麽追上来的！？」不可能，他明明已经甩掉对方了。李约书快速过滤了各种可能，最後目光停在了仪表板上。

「SHIT！BENZ！」先进的车都配备了卫星定位装置，小清给他的万能电子钥匙虽然可以解除防盗系统，但车主一旦发现车子不见还是可以透过手机追踪，车主一定是报案了，接案的是赖铁的人！

李约立刻弃车，拖着叶一贯跑进一旁拆迁中的老社区，这里的居民都已经搬走，小巷子密密麻麻的九弯十八拐，到处都是油漆标记和废建材。

「一贯，你躲在这里不要动，等一下老烈就来了，我去引开他们。」李约书扶着叶一贯躲在一栋拆了一半的三层公寓後面，抽出腰间的佩枪给他。

「亲爱的，我没力气，还是你拿着吧。」叶一贯靠着凹凸不平的废石堆气喘吁吁，脸色因为失血而格外苍白。

李约书直接把枪塞到叶一贯手里。「呼吸放缓一点，小心不要被发现。」他遮掩了叶一贯的血迹，拿起边缘锐利的石块划破自己手腕，转头就往另一头跑去，黄昏的夕阳拉长了他的影子，很快的纷杂的脚步声和枪声就在远处剧烈交汇。

叶一贯双眼半阖，用意志力对抗着一觉永眠的睡意，忽然一管枪口抵上他的後脑勺，杀手特有的最後通牒在身後响起。

「交出模组，留你全尸。」

咚―――

话才说完那人便重重倒下，瞪直的大眼似乎写满了疑问及不可置信，他是世界排行前十的杀手，怎麽可能被人无声的偷袭！

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的鲜血短短几秒就将废石堆染成了猩红淋漓的墓冢，杀手背後又站了一名杀手，一身纯净的深蓝衣裤，手持夺命的枪械。

「Sorry我来晚了，BOSS。」

22.

蓝衣杀手单手扶起叶一贯，查看他的伤势後，从透明小药盒取了一颗粉色胶囊递到他嘴边。

「Leo，等会儿去鸡丸烧烤的巷後厨馀桶里回收DoubleQ。」叶一贯忍痛吞下胶囊，模糊的视线稍稍好转了些。「Simon的情况？」

「已经脱离险境，他对於发生这样的意外非常歉疚。」蓝衣杀手想要替叶一贯止血，但叶一贯制止他。「等一下会李约书的搭档会来，先处理尸体。」

蓝衣杀手快速在尸体和大片的鲜血石块上洒了特殊药粉，30秒後，尸体竟然渐渐消融，血渍也全都化成了混浊的液体，艳阳高照马上就蒸发了，宛若根本就没有这麽一个人死在这里。

「雷老师的事怎麽样了。」

「James处理了，联系人改为队长。」

「不要再用紧急留言系统了，会被抓到哦。」叶一贯摊躺在埋葬了一条生命的石冢上，淡淡笑道。

「BOSS，你什麽时候要回来，这个身份也持续两年了，差不多了吧。」Leo瞥向

说得好像事不关己的老大。

「是差不多了，但不是现在，告诉James加紧依计划行事。」

「BOSS，有人来了。」Leo敏锐的侧耳说道，快速将小药盒塞给叶一贯，临走前想到一件事。「James说杜博士坚不配合，他没办法。」

「我来处理，你快走。」叶一贯挥挥手，顺手将药盒藏到西装的内侧口袋。

「是。」

Leo几个箭步立刻消失在废屋後，一会儿，谭烈急匆匆地依着李约书说的位置赶来，看到叶一贯的惨样就好像看到未来一二个月的小笼包都掉在地上一样，心疼的不得了。

「老李，我接到人了，他除了脸色像鬼一样一切OK，我这就送他去医院。」谭烈先和从刚刚催到现在的家夥报一下平安，接着就架起叶一贯。「李弟弟，你身上都是馊水味。」扑鼻而来的腐臭让谭烈直皱鼻子，吃货都讨厌这种味道。

「抱歉，被人追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馊水桶。」温文儒雅的男人即使不是他的责任他也会道歉。「亲爱的他没事吧。」

「即使世界毁灭他也不会有事，那些人奈何不了他的。」谭烈笑着安慰，要不是为了引开追兵，掩护叶一贯躲藏的地点，老李干掉他们或是甩掉他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一贯安心的点了点头，半眯半阖着眼，彷佛力气只剩下喘息，谭烈见状赶紧把人送到开阳最大的朝山医院。

李约书甩掉追兵後也立刻赶来朝山医院。

「一贯在哪？」

「手术中。」谭烈指了指亮起的指示灯。「依我多年的经验，李弟弟顶多当一二个月独臂人，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李约书想扯嘴角却笑不出来，两人一身热汗加上叶一贯沾染过来的馊味并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路过的人都掩鼻加快脚步。

「追我和一贯的人是赖铁的手下，估计是想黑吃黑。」

「我到抛花酒店时，军方已经攻进去了，我没看到许大腕的尸体，但军方撤退时搜走了一个90cm长的胶合箱，箱外印着西蒙科技，DoubleQ应该是被军方取走了，这样也好，那玩意流入市场的话绝对是个灾难。」

结果一天行动下来，好像一无所获？

谭烈用手肘顶了顶李约书，暧昧的问：「李弟弟为你挡枪？」

李约书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谭烈在通讯中听到对方不寻常的催促就猜到了大半，老李最受不了别人因为保护他而受伤，而且还是普通民众，不过也不普通啦，男友嘛，英雄救美神马的很帅啊。

「我看李弟弟不错，你就好好跟人家交往，这年头好男人不多，剩下的那些都是GAY，老李你有幸刚好是GAY，不要轻易放过李弟弟这种大肥羊。为你掏心掏肺掏情，最後连命都差点掏了，还有什麽不满意，打分数都能给满分了！」

「你很罗嗦，李弟弟李弟弟的有完没完，他又不是你弟，叫一贯。」李约书又瞪了谭烈一眼。

「是，我叫他一贯兄OK？」谭烈皮厚不怕人瞪，依他对老李的了解，老李嘴上不松口，心底却肯定对李弟弟软了好几个档次，毕竟他总算克服了潜意识的冲动，比起M先去救李弟弟，李弟弟那一枪中的也给力，老李的新关系应该能持续得久一些了，他的小笼包也可以一笼接一笼的吃下去！

「不过我们案子的线索又断了。」谭烈说的是M的事。

「老李，我觉得那个胜哥根本不会知道M，他跟疯狗一样，想吃肉就咬人，劫持军火却不知道劫持来的是要命的烫手山芋，代表他的情搜准确度很糟糕，他把手插进M的赌盘搞不好也是这样，他想分杯羹，却根本不知道或不在乎自己惹上的是什麽家夥。」

李约书默然，他其实在了解许的性格後也有同样的猜测，只是这是当前唯一的线索，就算渺茫也得一试。

「不管他知不知道，军方对於该灭口的对象绝对不会留超过24小时。」李约书掏出手机表情有些挣扎，犹豫好久才按下速拨键。

「哥，我是约书，有件事可以帮我问一下李将军吗，如果麻烦就算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对李约书见外的语气很不满，李约书放缓声音道了歉，又说了一些好话安抚，对方才作罢，他简单将M和许胜利的纠葛，以及许胜利因为抢案被军方的人带走的事说了一遍。

通话被切换到保留状态，大约过了5分钟才又回复通讯，李约书听完後脸色凝重。「我知道了，谢谢哥，好，我有空会和一贯回去一趟，嗯，我知道，我不会做危险的事，如果李将军不干涉我的工作，我自然也不会干涉他的，老烈？他在我旁边。」

李约书把手机交给谭烈，谭烈一接起来就很有朝气的大声说道：「大李哥我保证我会看好小李子，不让他乱搞男男关系，不让他吸毒抽烟酗酒打麻将，飙车因公务再所难免但一定督促他注意行车安全，是！是！没问题！大李哥再见！下次一定给大李哥请客！」谭烈切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李约书。

「你哥还是这麽保护主义。」

「习惯了。」李约书收好手机，说：「抓走许胜利的是李将军的部下，哥问到的消息是许胜利对M这个称呼没有反应，而且军方没有收回DoubleQ。」

「没有收回！？」谭烈惊叫，许大腕的老巢都被掀了还没有收回，他是把枪吞到肚子里吗！

「抛花带回的胶合箱里有冲锋枪手榴弹，独独没有DoubleQ，还有这世上唯一能制造DoubleQ的晶片模组，李将军那里已经炸锅了。」不在许胜利手上，DoubleQ会在哪里？

两人正在思索时，手术中的指示灯熄灭，护理人员推出还在麻醉状态的叶一贯。

23.

子弹射穿了叶一贯的左肩，但没有伤到骨头，伤口已经缝合了，医生说为了保险起见，要住院观察三天。

「我先回局里，小鬼吵着要喝奶。」吵到他不得不拔掉耳麦，都12岁了还没断奶的小鬼！

「嗯，之後帮我带些换洗衣物来，还有过夜用的东西。」护士通知家属到柜台办理住院手续，李约书摸出皮夹，估量着等会儿还要去提款机取钱。

「要陪睡啊，有情人就是好。」谭烈酸溜溜。

「赖铁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医院也不安全。」李约书硬邦邦的回道，如果可以他是希望缩短住院时间，早点去SafeHouse。

「知道了，自己小心点。」抢劫军火的就六人，现在主谋许胜利以及六人全都死了，最重要的DoubleQ却找不到，这些人死前最後接触的对象无疑成了第二层嫌疑人。

李约书办好住院手续，到医院附设的超商买了便当和一些水果，回病房囫囵吞枣的填饱了肚子，人就坐在一旁抿着嘴看叶一贯。

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即使躺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温文俊雅的亲和感，这是一个差点把命送掉的老师，也是一个傻情人。

「亲爱的…睁开眼就看到你真好…」

沉浸在自己思路里的李约书没发现叶一贯已经醒了，直到对方出声才回过神。

「要喝水吗？」

「嗯…」

李约书倒了杯水，看叶一贯麻醉还没全退，两手都使不上力，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的喂他，亲密的姿态让隔壁床的大婶颇为侧目。

「叶一贯先生吗？开阳特警局，我们有些事要问你。」突然没敲门就进来两名员警，一名跟惊慌跟来的护士以办案为由要求移走闲杂人等，一名直接走到了叶一贯床边。

李约书放下水杯，对对方掏出警证。

「刑侦一队第二组组长徐放，你是…？」不知为何，徐放就是自己先报了名号。

「特别行动组，李约书。」李约书大概知道对方意欲为何，也没为难，径自走到另一头，对叶一贯说：「别紧张，问什麽说什麽。」

叶一贯点头，右手抖着从桌上拿起经过半天逃亡历险右上角被摔出些微裂痕的眼镜戴上。

徐放在脑海绕了好大一圈，才想起特别行动组是什麽『部门』，当下脸色有些难看，他倨傲的盯了李约书一眼，开始询问叶一贯。

「叶一贯，全人第二中学亥班的班导？」

「是。」

「吴四明是不是你的学生？」

「他是我的学生。」

「今天下午你是否在食味一街见到了你的学生吴四明？」

「是，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参加抢案是被人欺骗了，他向我求救，所以我立刻赶了过去。」叶一贯完全是配合度100%的好公民。

「你到食味一街时，吴四明有交给你什麽东西，或是告诉你他们把赃物藏在哪里吗？」

叶一贯摇头，把告诉李约书的又重复了一遍。「他没来得及跟我说详情就被人杀了，接着出现一批人想劫持我，还好李警官即时救了我。」

「这是你遗留在现场的东西吗？」徐放从证物袋里拎出一个牛皮公事包，正是叶一贯平常上班用的，这个包可以侧挂，也可以收起背带改成手提，非常结实耐用。

「是我的包，可以还给我吗？」叶一贯以尽量不失礼的口吻提出要求。

「当然。」徐放把公事包放到床上，不经意的说：「叶老师认为杀害吴四明的凶手和追你的人是同一批人吗？」

「应该是吧。」叶一贯被这麽一问也有点不确定的样子，犹豫的问：「不是吗？」

徐放不着痕迹的扫过叶一贯的表情，撇撇嘴。「大概是吧。」

啧，鉴识科的一名年轻小夥子一口咬定吴四明是被近距离射死的，子弹从後背贯穿心脏主大动脉，一枪毙命，十秒断气，如果不是意外，要能射得这麽准，除非是超一流职业杀手，要不然就是在死者毫无防备之下定靶射击，小夥子认为是後者，这个毫无根据的假设被鉴识科前辈大肆取笑，小夥子一口气咽不下跑来找他，看在是同乡的份上，他就多问了两句，可惜是白搭，小夥子想扬眉吐气想疯了，尽往死胡同里钻。

「叶老师，谢谢你的合作，希望你记住，吴四明就是这次西蒙科技抢案的主谋，如果有媒体问起你的意见，你只要深切的表达惋惜之意就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警方。」徐放意有所指的起身。

「可是阿明是被骗…」

「叶老师，真凶我们会再追查，当务之急是稳定公众的情绪，避免造成恐慌，大局为重。」徐放看似友好的伸手欲握。

叶一贯看了看李约书，李约书面无表情，但他的面无表情彷佛在对叶一贯承诺：他会查明一切！

叶一贯有礼的对徐放点了点头，右手无力的与他交握。「我懂了，一切拜托徐警官了。」

徐放和另一位员警离开了病房，叶一贯还想说些什麽，床板已经被李约书摇下来，鼻梁上的眼镜也被取走。

「休息睡觉。」

「亲爱的，我还不想睡。」

「你累了，必须早点睡。」

李约书切了灯源，只留床边一盏小灯。

「你看起来比我累。」叶一贯伸出右手轻轻的搭在李约书的膝盖上，温和的双眼在黄光下显得格外润透。

「下次不准帮我挡子弹。」李约书冷硬的命令，他也不会再给对方机会了。

「好。」叶一贯微笑的说道，但他的表情就是在告诉李约书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麽做。

「等你出院，我陪你去配过眼镜。」李约书别过头，一般而言，即使是在交往中，李约书也不太愿意把时间花在这种生活琐事上，但眼镜裂了总要重配，顺便约会什麽的也不失为休假的调剂对吧？

「好。」叶一贯一边答应，一边用还未恢复力气的手缓缓扳下李约书的脖子，低沉温柔的嗓音说：「亲爱的，不奖励一下为你受伤的英雄吗？」

在任何时候李约书都可以拒绝对方，事实上他也不乏在关键时刻把对象揍开的恶劣记录，但此时此刻，叶一贯虚软的手却彷佛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好像一把金刀不坏的钢锁，扣着自己的後颈拉向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