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羽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夏春这一问他就不由的一愣，然后居然有点脸红，这该怎么跟五哥说。

“没……去哪”莫羽低头道。

“小鬼，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说谎，就不敢看我们啊？”夏春停下来，抬起莫羽的脸左右的看着，一脸坏笑。

莫羽不言，这下更说不出口了。

“有机会再收拾你这小鬼，就在前面，走吧”

夏春看到周围的印迹就不敢再逗莫羽了，也是感觉到动手的气息才认真起来不能再玩，老大要是一掌劈过来，他可就交代了，落足的时候就想了太多种情况，却未想到场景会如此这般。

树林中一大片空地，隔了五十步就感觉到场中压迫的气势，没有人在打架，都站在那里却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莫羽看到，场中的人实在不少。

扇形排开，五步一岗，围出半月形围杀阵的十五个银衣劲装汉子整齐肃立，脚步肩宽，右手放在身后长刀之上，腰间系有四方蛇皮袋，遮面护手，就连脚步都严谨如一，除了天堂“天师军团“灭字队之外，谁有如此立地生威的气势。

十五人之外有两名红袍女子，干练精神，腰上也挂着红皮布袋，不知道装了什么宝贝，袍下一身紧身劲装凸显凌然气质，竟不输身边天师军团。

莫羽不止一次赞叹红姐手下朱雀堂雀神令使，这些男女不一的组合负责引路，也就是说为其他诸堂的行动提供准确无误的信息指引，他们分属不一、任务各异，无论是像此次为天堂天师军团的围杀提供敌踪、路线、人数、身手高低之类的判断，或是为白虎堂提供天下商机、对手强弱、风险大小，那都是严密无失的，单是这一点，就值得佩服了。

抬头看到对面的阵势也算不小，七个白衣人一字排开，连眼睛都看不到，身上的白麻布衫零碎飘摇，在那里就像是稻草人披着帆布一样飘忽不定的感觉，在他之前站着那夜出现的紫衫老者，背手而立。

这些人或许都不简单，甚至是很不简单，落足哪里都要让人重视他们的存在，但真正让人一眼即看到的，并且踏足生寒的，还是两方的主人。

楚怀天站在灭字队之前，像是多少次对敌一样简单的站在那里，黑纱垂立，波澜不起，莫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他身上不常出现的一种气息：警觉，这疯子闲的这几年是懒到骨子里了，但早年的一身本能还在，只要是遇上该重视的事或是人，他就会比谁都有分寸，像这样的警觉是遇到对手的直接表现，能让这疯子瞧得上眼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难怪还有一股子兴奋的味道，这一点，叫死性不改。

对面的人穿着白金银纱，在他身上确实穿出飘逸的感觉来了，慵懒的站在那里，周身冰冷如带芒刺的气息感之生畏，莫羽看到他眉心紫色的滕纹，霸气横出，深邃的目光里偏偏又是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极乐门的宝贝来了”

这人看着走过的莫羽轻声笑道，在楚怀天面前还能谈笑依旧的，无视这疯子的存在，实在是少见，无比稀有。

“二当家，堂主”

莫羽二人走过，灭字队十五人躬身行礼，沉稳如一。

“莫小孩，站着别动”楚怀天没回头道。

莫羽止步，楚怀天的声音里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强制或是命令的语气在里面，就是他对手下兄弟一贯的行事作风，也一直都这么跟大家说话，只是这里面却有着不能抗拒的压力，不得不从的那种。

一贯的语气，稍带点笑意，莫羽觉得，楚怀天的斗志被激发了。

“果然是宝贝，长的没的说，一身气质温润如玉，却还有隐忍的傲气呼之欲出，这江湖还真出了你们两个”

白衣人玩笑如故，看着莫羽上下打量，让莫羽觉得极其不自在，像是被人拔光了看了个干净一样，这双眼睛里带着三分邪气、七分魅惑人心的气息，莫羽想，他的纱后庐山，一定让世人望尘莫及。

“你看够了没有？”楚怀天没好气的瞪人。

“没有，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怎么能看这两眼就够了”

“你当老子是死人啊！我莫小孩也是你能看的！”

这句话说完，一圈人被掌风震退五步开外，就连夏春也揽着莫羽闪出场中，对面的竹竿们同样一惊后退，楚怀天还是站在那里，但这瞬间而出的力道堪称惊天动地了，气劲扫过草木，一片萧然，如此威力却是出自未动衣袖、轻摆衣襟之下，这份顷刻间收放却又憾山动岳的功力，谁可出其右。

白衣人稳立如故，甚至是那夜出现的紫衫老者都退后两步，他却丝毫未见移动，且神情如一，莫羽觉得，需要重新审视对手了，这一路人恐怕就是夕照说的南原武林来人了，这个节骨眼上跑来中原，还劫走傲决，善意不到哪里去。

“这么多人追了我们五十里，不打一架还真不够意思，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中原武林第一的人，到底是人是鬼”白一人终看着楚怀天悠然开口。

“好！”楚怀天长声一啸，直上云霄。

莫羽看着，这人几年没有动真格的了，平时跟他打也是闹着玩，打到满地打滚也最多用了三四成力道，跟哥哥们过招也是上蹿下跳纯粹锻炼身体，倒是没见他搁下，至于今日深浅他还真不太清楚了，不过见刚才一招试手，就知道这疯子不精进也比他强多了。

这人简直就是为武学而生的，什么上古奇学、独家秘笈到他手上，三五天必会当三字经来看，哪门哪派关起门来几十寒暑的成就，他几十天就差不多了，这一点，莫羽从没想清楚是为什么。

高手过招，看的懂的是个千载难逢的长技机会，看不懂的还不如去看场耍猴，这边上无论敌我，显然都是看得懂的，所以连灭字队的成员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倒像是在看楚怀天难得的出手打架，完全没有去想他们老大正在和前所未遇的对手玩命。

“小莫，老大这身手，难道夜里睡着了会自动生长，还是怎么着？”夏春言语里难掩的兴奋，就像是自己武学精进一样两眼放光，如同看到莫羽救活一个病人会像是自己得到重生一样的高兴，他们都将这两个小子牵扯在身上，放在心里，纠缠这这一世的喜怒哀乐的。

“五哥，你应该说，对手能在这疯子手下百招不显丝毫退让，很让人头疼”莫羽笑道。

“倒也是，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哭丧队伍，倒是有点意思”

莫羽一听就笑了，哭丧队伍，亏他五哥想的出来啊，不过看那边的人一身破麻、衣带拖地的，还真不是什么吉祥的样子。

“小莫，你站在这里别乱动，五哥去玩玩”

“五哥”

莫羽没拉住，夏春就出现在场中了，他一出现，紫袍老者立刻目射警觉。

“光看着有什么意思，在下来陪你过两招，全当助兴”

莫羽看着二人动手，五哥尚未出袖中“吹云”剑，显然在试探对方深浅，这下两方对阵，场面就有些乱了，亮起来的四周尘土飞扬，两方四人玩的不亦乐乎。

这些远道而来的南原人意欲何为？公然触威极乐门着实稀罕。

“二队三号，你们的队长天雀现在何处？”莫羽转身，对一边的雀神令使开口。

“回二当家，队长就在附近”一人躬身行礼道。

“联络你们的队长，我有话要问”

“是”

莫羽看着三号自腰间布袋取出红色短笛，想来这些令使编队有别，队长之下，登记备案的姓名留存之后全部用数字代号，分六组，留一组调度堂中、训练接班令使，其他五组分属五堂，各司其职，这样的划分却从未出现冲突，彼此之间独立通信也未出现错认现象，实在是自己的骄傲。

此时尖锐笛音直冲云上，惊飞林鸟，听去十里回音，御敌传音是雀神令使必过的考校一关，就算是功力与他们相当甚至高过他们的人，也不能像他们一样用最小的气劲将声音传出千里之外，绵延不绝。

再看那边，楚怀天二人动手的地方由地下改为天上，二人在树林里踏叶过枝，像极了老鹰抓小鸡的玩着，楚怀天出手有保留，其间换了七八种武学，白衣人也未尽全力，所换哪家他都能接下，出招甚至没有招式，看不出任何渊源，实在是难得的棋逢对手了。

一旁夏春也起了兴致，抄起一跟树枝，长枝为剑，将“春寒九剑”展开，硬是在枯枝之上再度开春，光撒之处，竟真有剑影明晃，紫衫老者目射惊奇，倒也不显狼狈，轻攻重防，也是半斤八两之像。

只是一刻钟，雀神二队的队长天雀就出现在西南旷野，几下出现在莫羽面前落地行礼，莫羽记得天雀是雀神六队队长中年长的一个了，三十多岁，出身川上苦主巷，四年前入门之时用代号天雀后，再未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家，他亦再未回转那条令人闻之色变的杀人巷。

落足面前的天雀很少说话，目光里平静一片，有谁知道，昔年苦主巷排座第三的人，现在身上只剩下一身轻功无上，其余，皆还给了冤魂。

“天雀，你在这边，那红姐在附近了？”莫羽扶起天雀笑道，只有红姐离门的时候，才会带上天雀，给他安排任务，一年之中，天雀是雀神队长中离门次数最少的一个，原因，从来没有人问过。

“回二当家，堂主人在泗槐城，等候两主”

“泗槐那边有事吧”莫羽道。

“是”

“容后再说，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的？”莫羽看了那边一眼问道。

“回二当家，黒木帆船自中原边陲落霞镇的落日渡口停船靠岸，下来的人装束有异中原，通息天堂查证，系南原来人，十日前入中原腹地，经营玉、药、丝绸、火石四行生意，昨夜一行人骤然出现在藏青附近，行踪诡异，辰时才见其入傲剑山庄带走傲决，遂传讯附近巡查天堂天师灭字队阻击，缘由在查”天雀恭谨开口，一边的恶战没有影响到他的语气一般淡漠平常。

第39章：如意

“傲决现在何处？”

“泗槐城内来客酒楼后楼天字一号房，周围布下火石阵法，堂主令按兵不动，等候两主”

“好，你们先回泗槐城，我们一会过去”

“是”

天雀看了一眼场中，即不做停留，带着队员闪身离开。

“好了，这样打下去一点意思也没有，何不做点有意思的事？”莫羽清扬一笑，场中不见影的恶斗，因他这一句话还真就停了下来。

“莫小孩，累死我了”楚怀天直接从树上掉下来的，扑向莫羽大声的埋怨着，莫羽看一眼就知道，这次是让这疯子打得痛快了，眼睛里的兴奋，闪烁着都要掉出来一样，嘴角明显的笑意像是吃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溺人。

“站好！”莫羽提着楚怀天的衣领将他从身上拉开，楚怀天老大不愿意的往他身上接着蹭，走过来的夏春都忍不住想说：老大你闹也挑个地方、换个场合，这敌友不分的，你好歹给咱极乐门留点面子，这次脸是丢的一点没剩下，怪不得一边的人一副兴趣正浓的架势，上下打量着看的起劲呢。

莫羽抓住楚怀天乱动的手朝他瞪两眼，楚怀天吐吐舌头勉强站直了，莫羽开始后悔那晚的冲动了，现在想来，当时自己兴奋个什么劲，还真是自作自受了呢。

“阁下一行，所为何来？”莫羽扬声开口。

“来中原做生意，顺道转转，再顺道看看美人，早闻中原武林有两位奇人，不想今日一并见了，不胜荣幸”

“好兴致，如此动作引我二人到此，只为见上一面，我二人的面子未免大了点。”

“倒是忘了，莫二当家是指在下的人带走那小子？”

“那阁下认为呢？”

“这小子的确有些用处，倒也不至于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做些无聊小事，只是极乐门四通八达的眼线着实厉害，才有了此番纠缠，莫二当家不要误会才好”

“误会谈不上，既然阁下别无他意，即刻将人归还，大家就此别过，阁下一行人杀人放火，都与我极乐门无关，如何？”

“果然是极乐门的二当家，这么急着撇清麻烦保护门人安宁，在下决不有意与极乐门为敌，只要极乐门不为难在下，在下必会敬而远之，除了莫二当家之外，其他人皆不做任何牵扯”

“什么叫：除莫二当家之外？”莫羽皱眉。

“还是不要说了”

“为何？”

“说了，楚门主免不了又要找在下拼个三五百招，跟楚门主过招的确很痛快，却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不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了”

“你知不知道本人现在看你十分不顺眼！”楚怀天捏着莫羽的手，下来后半眼再未看那边的人。

“自然知道，适才楚门主动手虽无必杀，却是处处狠招，若非楚门主功力受限，定会有个伤亡的了”

“没空听你废话！你最好离我莫小孩远远的，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在下承认，楚门主一身武学傲视天下，已无对手而言，虽不敢说不输，却也不是这般说废就废的，在下倒是乐意同楚门主打个痛快，死活不论，只校长短如何？”

“没兴趣！”

“罢了，今日玩的尽兴，看在莫二当家的面子上，不做打打杀杀了，楚门主有无兴趣同在下玩点别的？”

“有话快说！”

“赌”

“赌什么？”

“当然是银子，在下此行中原最主要的还是赚银子，做生意太麻烦，倒不如在楚门主这里借点盘缠”

“怎么赌？”

“当然是光明正大，规规矩矩”

“就赌银子？”

“如若楚门主不感兴趣，那几加点彩头，傲决那小子，还有就是莫二当家需要的东西”

“好！”

楚怀天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就听到刚才一句差点就跳起来了，一边的人看着莫羽别有深意，紫色的图纹飞火欲燃一般，如添神之笔，完美的写意在此人眉心。

“那就说定了，午时三刻，泗槐城如意赌三楼天字一号桌恭候”

言罢，一群人两三下就走了个干净，四下归静的时候天已放晴，阳光渐出，落雪之上的痕迹开始消融，什么都不会留下。

“你都不问他说的是什么”莫羽看着楚怀天道。

“管他呢，他要是做生意的，那老子就是开女支院的，就为到中原来搜刮点民脂民膏，骗鬼去吧，还敢在老子面前打我莫小孩的主意，老子不让他输掉裤子就算老子没用！”楚怀天恶狠狠的道，莫羽知道，真正让这疯子上心的，是跟自己一样留心的东西，那就是听到那句话时的第一感：是九叶草吗？。

“这人的感觉，怎么跟老大有点像？”夏春上前道。

“少拿老子跟那人比，一看就不是好人”楚怀天不满。

“我看这你也不像好人”莫羽笑道，他知道五哥说的是那种天成的王者之气，这种领袖气质不是谁都有的，不是谁都可以有的，更不是谁都能随时随慑四周的带着的。

“莫小孩，我哪里不像好人？”楚怀天伸开手转了一圈质疑道，这动作让莫羽、夏春笑出声，一边灭字队十五人看天看地的研究着天时什么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好了，你什么时候能有点门主的样子”

莫羽上前拉起楚怀天往林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教，楚怀天时不时的大呼小叫的，笑的夸张还手舞足蹈，夏春后面看着，虽然老大还是和之前一样，只要小莫在身边就会开心的忘乎所以、不管不顾，只是他感觉，老大看小莫的眼神里多了点东西，至于是什么他还说不上来，觉得应该找那几个研究一下，别真像手下说的那样不正常了，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