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

“现在就出发，我要尽快证那老头不着调的话是不是真的”

莫羽一脸幽怨，抱着毯子苦笑着说，门里都知道公子有不少师父，无论是教他什么、教多久，公子都会很尊敬，如父般孝顺，毫无疑问公子是这些人最骄傲的弟子，无论哪一样，虽然不知道公子口中的是哪位师父，但这样的称呼绝对是第一次出现。

“公子，这边就我们两个，阴月……暂时不在这边”紫夜现在后悔答应阴月帮他瞒着领队，让他溜回家一趟了，此时只想把那个不要命的家伙丢到这山庄铸剑池里去，偏偏这时候乱跑。

“我知道阴月的家在附近，他是一定要回去的，我不会告诉轻旋”莫羽笑道，这个时节轻旋一般不会给阴月安排任务的。

这叫擅离职守，轻旋大概会省了自己的功夫，直接丢进七哥那里去的。

夕照抬头看着紫夜，捏了捏手里的剑，紫夜忽然就觉着冷了，这下算是被那家伙连累惨了。

“公子别担心”夕照扯下遮面长巾，俊气飞扬的脸上轻轻一笑，站起来，给莫羽掖了掖毯子，然后走到一边。

莫羽知道，紫夜有麻烦了。

“你最好准备好怎么跟领队解释”

“你知道……阴月那家伙打得过我的”

“我没听见，你现在想想我们该怎么让过所有人，或是怎么才能不出声音的找到那些让人头疼的雀神令使”

“兄弟，我只能保证被自己人盯上的时候……陪你一起上，不会丢下你先闪”紫夜很认真的回答。

“我觉得我们会在那之前先练练，你觉得呢？”夕照很少笑的这么夸张的。

紫夜开始后退，然后掠过花丛，飞快没进雪花里。

“领队差不多要回来了，公子小心，我们很快”夕照转身对莫羽一言，遮回面纱提步跃出亭子，银色衣角像是雪夜幽灵一样一闪而没。

“紫夜，你的轻功最好是进步了……”

莫羽听着夕照清亮的笑声摇头，轻旋总算成功的把他们都教会了，在那疯子不在的时候说话来逗自己开心。

回头看看熟睡的傲决，还好现在不是他和那疯子两个人了，也不像之前那样有心无力，就算真的会发生，最少自己是可以努力的。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打声招呼？”莫羽站起来，看着园外阴影之下，夕照、紫夜刚刚离开，轻旋尚未回转，各处人马未回位之时，这人来的真是时候。

走出的人紫金宽袍，看眉眼像是四十上下，让莫羽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眉心的图文，黑色精致的纹案在如此夜里还是散发着光芒，闪烁着映射灯笼的红光，将他一双精芒尽显的眼睛衬托的愈发骇人。

“莫二当家”

“客气，阁下是？”

“初次见面，如传言一样，中原果然有如此天人，何其荣幸一窥芳华绝代”

莫羽不置一词，移步靠近傲决的椅子，来人竟然非中原武林人士，难怪会轻举妄动。

“内力封锁，还能感知周围风动，莫二当家名不虚传”

“好说”

“虽然未看到，可是这样的救人一定会耗费心力的，莫二当家还好吗？”

莫羽看着这人的眼神，竟然没有多少恶意。

“你既看出我已封锁全部的内力，就知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莫二当家还是要阻止我带走傲决？”

“你为何要带走他？”

“自然是有用处的，莫二当家为何要救这孩子？”

“跟阁下有什么关系”

来人轻笑出声，还是没有多少敌意，莫羽却看到这人前一刻还算平静的眼神现在已铺满冰寒，周身杀气四溢，这眨眼之间便已将一身功力聚集的境界，并不多见。

“莫哥哥……好多人死了！”

莫羽转头，傲珠跌撞着跑进院门，满脸泪水，显然吓的不轻，看到这边的场景即愣在那里不敢再动。

“珠儿别怕，他们没死，只是晕过去一会”莫羽笑颜如一，他想，芳范夫人应该回来了，还有那个傲云，这样的动静都没发觉？。

“可是……”

“站在那里先不要过来，我保证你小哥哥没事”

“莫二当家真的能保证吗？”

第36章：发现

强烈的内力爆发，含着利刃一样席卷而来，莫羽未及反应即被迫开，将要跌倒。

没容他惊呼，就感觉将至眼前的内力竟然逆转回返，气力四散，横扫一园秋枝，叶落萧萧，这道阻隔之力由远而发，中途气劲有损却还是将来人迫开五步之外，自己没有跌倒地上，有人揽着着他转了一圈。

“莫小孩，有没有伤到？”

莫羽看到楚怀天还在喘息，皱着眉头抱着他上下看，抓着这疯子的衣袖就笑了，落雪映衬，绝美的笑。

“没有，别担心”莫羽觉得这疯子不经常像这样及时出现的，最多的时候还是之后殃及无辜。

“极乐门主，好功力！”

“好说，阁下有什么遗言一并说了，上路也没个挂念才好”

楚怀天将莫羽护在身前，看着来人心平气和的说，莫羽却头疼，这疯子一发火就会大吼大叫，弄得鸡犬不宁，真生气的时候却是平平淡淡的，可是，下一刻你连怎么哭都不知道。

来人不言，场中就安静了。

“他对我没有恶意，适才出手只是要将我迫开”莫羽拉着楚怀天的手说。

“我不管，他碰你，就不行！”

“好了，别闹了”

“不行！”

“阁下还不走？”莫羽拉住楚怀天对来人开口。

一看就知道楚怀天忍的很辛苦才没去追，对着人离开的方向嘶哑咧嘴的。

“莫小孩”楚怀天闪着眼睛要解释，这小孩老是拿自己不会碰他更不会推开他来跟自己拧。

莫羽却没理他，走下去拉过惊吓的傲珠，擦去她满脸泪水轻轻拥抱。

“珠儿，不要害怕，莫哥哥的人马上就会出现在你四周保护你们，那些剑奴也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再过一会你的小哥哥醒了，就把他带到屋子里去，我很快回来”

莫羽说完就拉上瞪着傲决，快要将人生吞了一样的楚怀天往外走。

雪已经停了，本来很亮的四周，天地间像浓墨一样没有方向的开始变得更冷。

走在藏青安静的夜里，周围只有踩着落雪的声音，莫羽一直走，向着藏青山的方向，楚怀天本在他身边，现在已经落后很远了，莫羽都没发现。

楚怀天看着莫羽，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莫小孩不愿看到的事，这事破坏一定会很大，牵涉到莫小孩关心的人，不然，莫小孩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失神，连怕冷都忘记了。

总想着带莫小孩远离是非，却原本还是在是非里，几年时间不过走了几步之远，就算看到边缘，还是没有机会跨越，或是，他们不能跨越。

“莫小孩”

莫羽回头，才发现楚怀天站在很远的地方，藏青一山的银装，映衬楚怀天脸上的表情，嘟囔着嘴、眨着眼睛，一觉得委屈就会出现的表情。

楚怀天的袍脚飞扬在夜风里，连同他的青丝一起回旋，隔着十步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一成不变。

“怎么了？”莫羽走回来，含笑道，就算有千难万险，看到这表情都能暂时搁下，这家伙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么像小时候，可爱的要命。

“我难受”楚怀天不满的说。

“哪里？”莫羽长出一口气，这家伙恐怕都刀枪不入了吧，一身武学神鬼都要让步，看去没有一点异样。

“这里”楚怀天上前，拿起莫羽冰凉的手放到胸口，莫羽抬头，正对上楚怀天眼中满满的疼惜与宠溺，什么时候，这眼里的东西已经这么多了，这些年整天跟在身后闹腾，却都没有注意到。

楚怀天将莫羽拉过来，搂到怀里抱紧，像暖炉一样温暖的怀，才让莫羽想起来冷，四肢冰凉。

“莫小孩，我带你去找“九叶草”好不好，把你的旧伤医好，适才若是你可以用内力，那混蛋连你衣袖都碰不到，你也不用处处受气的被欺负，万一哪一天没人，或是我晚了半下，你还让不让我活了？”楚怀天在莫羽耳边轻声的埋怨着。

莫羽轻笑，没有什么委屈，更谈不上被谁欺负，这疯子却好像委屈的要命一样。

“我知道，头些年是因为极乐门根基未稳，前段时间是因为错过了九叶草得成熟期，其实，这东西只在师父的药典里有记录，连师父都没见过的，又在南原那边，过去一趟可不容易，现下遇上这些事，我会换其他的方法，没事的”

“不好，我不让你再去救那小木头，你师父就算变僵尸出来掐我都行，我不还手，我害怕，真的害怕，莫小孩你知不知道？”

楚怀天低声的说着，莫羽知道在他怀里，自己身上一点变化绝瞒不了他，这疯子很少像这样安静的说话的，影响他心情的东西不多，甚至可以说太少，真正变脸的次数，从小到大都数的清，此时这声音里的让自己依恋又不愿意表现出依恋的东西，将要溢出来一般弥漫在周围。

莫羽想：疯子，这一世能得你此番疼惜，我莫羽此生何憾、夫复何求。

“这次不吓你了，我保证”

“不好，我不信”

“那你要怎样？”

“除非让我跟着你，看着你救人”

莫羽无奈，让这疯子跟着，不出乱子才怪，说不定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不行”

“莫小孩”

“就这一点没商量”

“你确定？”

莫羽还没说话呢，楚怀天下一个动作就把他抱起来往回走。

“放我下来”

“不放”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

“别闹了，快放我下来”

“不放，说什么都不放”

“我生气了”莫羽看着楚怀天认真道。

“我不管，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你砍我两刀都行”

“我真生气了”

楚怀天停下来，然后放下莫羽，一掌扫飞落雪，坐到枯草堆里不说话了，扯着身边的长草不看莫羽，谁能想到这天下第一门的大当家会这般如此。

“都一门之主了，还这么孩子气，快回去，不准在这里胡闹，我在这里不会有事，最多三五天，哥哥么这几天没有传信，证明忙得可以，你也看着点，听到没？”

莫羽没走过去，说完楚怀天也没什么反应，转身想走，走一步就停下了，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这种不对的感觉很熟悉。

回头看了一眼即飞快奔回，地上的家伙俊脸苍白、冷汗满脸，皱着眉头急促的喘息。

“你这傻子不要命了吗！”莫羽大声道，现在他后悔了，不该跟这家伙斗嘴，惹他不高兴。

楚怀天武学神话，一身功力神鬼莫测，体内走了三种内力，刚柔相济需要适时调整，每次月圆之夜，一身功力都会处于静止之中，自相调和融汇，这一天上灯时分直至次日辰时，不能动武、不能用内力，甚至都没四哥家七岁的月儿厉害，莫羽现在万分自责，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一年都要经历十二次的一晚，这时想起来都觉后怕，在山庄迫开紫衫人的那一掌，至少有这疯子平时六成的功力。

“你走吧，不用管我”楚怀天撇着嘴，抓着胸口颤抖着开口，眼神里还是只有一点对莫羽的幽怨，一分痛苦都没有。

“是我错了，现在觉得怎么样，内力冲撞逆行，先不要运功疗伤”莫羽抓着楚怀天的手焦急开口，一边从身上解下针毡，自己真的是退化了，会轻易的被一些意外的事情牵扯心神，现在看着这疯子的样子，强烈的自责。

楚怀天正承受着三种内力的反噬，他本不想让莫小孩看到，可是一想到莫小孩居然忘了每次都是他来提醒自己不准乱动的这一晚，还不让他跟着，他就忍不住，强压的内力一个拿捏不到就不受控制了，适才若不放下莫小孩，自己说不定会掉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希望莫小孩回头还是要他直接走，不想让他担心又想看他心疼自己的样子，只知道，现在看着莫小孩略显紧张的动作他就开心，疼就疼了，走火入魔他也认了。

他知道，莫小孩施针救人时，手是绝对没有抖过的，任何情况、救任何人都没有过，这是第一次，是为他。

“想掐人好了再说，现在躺下去”莫羽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楚怀天快受不了体内四通八达的气劲了，在身体里面来回的撞击，当七筋八脉是官道长街一样跑的格外欢畅，撕心裂肺的疼，根本无法聚集内力疗伤。

回神时，莫羽拿开他的手，扶着他的肩将他放倒草地上，地上被他整柔软的草都没莫小孩的动作轻柔，他没反抗，看着莫小孩漂亮到不识人间烟火的脸躺着，连莫小孩拔出自己看到就跑的金针都没反应。

“我要用“锁穴针法”助你稳住心神，多疼都不准运劲抵抗”莫羽只是将一反常态展现了一点点给他，说时已一如平常。

楚怀天点头，就算莫小孩拿刀砍，他都会笑着，更何况是疼两下。

“不要看就没事了”

此时莫羽伸出纤白左手，轻轻覆上楚怀天的双眼，右手解开楚怀天的衣带，敞开三层衣襟露出他白皙起伏的胸口，因内力撞击而剧烈喘息。

“莫小孩，你第几次……扒我衣服”楚怀天唇角仍有笑意，轻声开口。

“这个时候还闹！”

“我不闹了……任君享用”

莫羽不理他，现在不是跟这疯子计较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有没有把担心表现出来，心里知道凶险异常，一个不小心，这疯子一身功力可就没了，那他还不自责死。

第一针下去，莫羽就感觉到手心的眉眼跳动，却是没一点声音，狠下心，一口气扎了十二针。

锁穴针法是针法中最难忍受的一种，危险最低，疼痛却非常人能够承受，没有麻性药材辅助，死人都会跳起来。

“莫小孩，好疼”楚怀天想动，莫羽立刻抓住他想动的手。

“我知道，忍一下，就一刻钟，十二针封锁气劲穴道，会助你真气回位，不要动”

“忍不了……这比杀了我还疼”楚怀天不安分的叫唤着，身体轻轻的颤抖，莫羽当然知道这有多难忍，这疯子的表现已经是最轻的了。

“就一刻钟”

“莫小孩，你……砍了我吧，我怕自己撑不住……伤了你”楚怀天强忍着开口，开始强烈的反应。

“胡说！”莫羽跪立一边，将楚怀天乱动的双手压在他身体两侧，抬头看到楚怀天苍白的脸上一脸汗水，剑眉都要皱到一起了，咬着嘴唇，这种从来没有出现过得脆弱，就连小时候也没有过的表情让莫羽一瞬间的手足无措，这疯子现在担着极乐门几万人的身家，有人人畏惧的无上修为，豪放不羁、潇洒从容，这让人心疼的脆弱，多少年来首次出现。

藏青山下，浓郁的夜色里，这样看着楚怀天的脸，竟让莫羽有些分不清情况，甚至是难以自制的感觉。

“莫小孩……我忍不了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