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掌法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但我断定不是我七哥就是了”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七哥，现在想来，确实只有他有摧心掌的绝技了”傲痕想想道。

“错了”

“哪里错了”

此时莫羽拔下金针，手放到傲痕胸口。

“不要，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妄动真气，引发你的旧伤我可是会被吃了，死的更快”傲痕抓住莫羽的手认真道，若是没有莫羽的真气，那时他可能就死了，只是再不能让他冒险。

莫羽不说话，只是看着傲痕，目中还是满满的水汽，分不清是什么情绪使然，就这样坐在傲痕一边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再动。

“小莫，你不能这么欺负我”傲痕转过脸不去看莫羽的脸，看了，他就难以自制。

“我会告诉那疯子或是，离大哥，再或者是轻旋、夕照，你害我难过”莫羽孩子气的说着。

傲痕会妥协绝不是因为这小子无比可爱的威胁，也不是因为他让人无法抗拒的表情，只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不想死了，起码不想这么早死，无所谓变作有所谓了，就是刚刚才发生的想法，感受这莫羽独有的怀柔内力缓解伤痛，他就觉得很幸运，能在这一世与他邂逅。

那个花落如雨的黄昏，成了今生最美的成全，面前又出现那时的场景，纷飞的花雨里，一身白衣拂过落红，踩着花瓣走进他的世界。

“你痛傻了吗？”

回神才发现莫羽正盯着他看，这一转眼就是很久过去了。

“我在想遇上极乐门人，尤其是楚怀天之前还有多少日子可过”傲痕笑道，整理好衣服拉过莫羽坐到身边，扯过柔软的毯子围着他。

“你这样说是在质疑我的医术，你怕遇上那疯子啊？”莫羽笑言。

“你身上每一样都令世人侧目，谁敢质疑，我很怕遇上那小子，只是质疑自己能在楚怀天那小子手下过几招”

莫羽笑出声，傲痕看着，果然提到那疯子总能让这小子开心的，楚怀天能让莫羽开开心心的，这就是不小的能耐，独一无二。

第32章：轻旋

“你刚刚为何说我错了？”

“这江湖已没人会此绝技，摧心掌、折梅手都已消失很久了”

莫羽认真道，江湖上没多少人知道，昔年修罗门灭门并非他人寻仇，而是修罗门大弟子墨仇觊觎师父倚胜之女倚兰美貌，一见倾心，奈何倚兰钟情于二师兄林子聪，加之倚胜认为其阴狠有余、善念不足难配爱女，多次与林子聪动手之后，倚胜怒极要将其扫地出门，致使墨仇因爱生恨，不惜欺师灭祖，趁倚胜练功之时偷袭击杀，一夜之间灭了一门上下九十多口，更将倚兰凌辱致死，为毁尸灭迹一把火烧了修罗门，片瓦不存。

正巧那时楚怀天和自己路过，只看到从火海之中爬出的林子聪，楚怀天看了一眼林子聪默然的隐忍与强压不露的仇恨便断言此人必成大器，之后一起救了此人，还是自己解了他身上所中之毒，三个月后，林子聪不辞而别，再一月后落膝他们面前，誓要追随。

后来才知道，林子聪一个月内辗转大半个中原，追击墨仇，并在其入七鬼山庄之前将其击杀，为师门雪耻，祭奠一门之后将师娘仓促之中交给他的修罗门武学精要焚毁在师父师娘坟前，自废修罗一门的武功，与过去一刀两断，重新立世为人。

自那时起，这两样世人窥探的绝学就已失传，江湖上无人再会此技，而林子聪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楚怀天和自己都曾将自身武学传授，几年下来，修为已是令人称绝，却也懒得再进，以至于开帮立派，众兄弟过招动手，以武排行，他一个不小心排了后面也不在意。

七哥像是与之前隔了前世今生一般脱胎换骨，修罗门的一切早已从他身上洗去，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剩下。

“七哥早已不记得这掌法了”莫羽轻声道，想来七哥那时候之所以如此坚决，是因为害怕那些痛苦的记忆吧，那张藏在七哥玄武堂“子斎”里的画像，仍是七哥喜欢沉默的原因，到现在都是。

傲痕在想这其中的曲折，只是莫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正确的了。

“你在担心轻旋他们？”

“没有，我把这里的宝全压上了，这么多人一起去，就算是神鬼也绝走不了”

“你把着周围的门人都调走了，今晚就在我这里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外面那些三帮九派的人不敢妄动，放心吧”

“放心才怪，知道这段时间帮你教训了多少不要命的吗，在楚怀天带你那些哥哥们出现之前你居然不让任何门人靠近，知不知道这是在拿自己小命闹着玩呢？”

“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愿意将极乐门牵扯进是非，现在看来，这次怎么也免不了”

“好像是的，光是那神针门的大弟子就够头疼的了”

“不啊，今晚还多亏她在保护决儿”

“这神针门倒是对决儿很好的，居然舍得用你师父留下的“医神令”来让你救治决儿，那东西只能用一次的吧？”

“是的，我师父留世的不过三面，四年前青钱帮主已将其中一面现世，还有一面不知道在哪里”

“小莫，你老实告诉我，这次救治决儿有没有危险？”傲痕拥着莫羽认真道。

“没有，我花了三个月配药，又有四哥帮我养的一年一开的彼岸花，用我师父单传的走针绝技，决儿一定会重生，最差，我也绝不会让决儿出意外的”

“我说的是你，傻小子”傲痕摇头道。

“我？”

“如果没有什么危险，楚怀天怎么可能带出那样的阵势来这边见你，警告天下，我告诉你，有一分你不能预测的危险存在，我都不能让你去试，你知道吗？”

“昨晚是那疯子胡闹”

“楚怀天这小子做事有时候是有点不靠谱，对你，却是绝不会的，你这样怎能让我放心离开”

“什么离开？”

莫羽一问，傲痕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再说一个字莫羽就会哭，这小公子是水做的一样，遇伤心难过就会毫不迟疑的落泪以示，天下人看不到，他们这些熟悉的人可是一滴没撒的装在怀里了。

此时莫羽倾身上前，抱着傲痕，不知道他哭了没有，只是能感觉到他含着忧伤的气息，身上凝聚不散的紫茶花香气仍旧带着醉人的味道。

“随便你做什么，不管多不多余，傲大哥都护着你就是了，保证不会吓你，好吧”傲痕搂着莫羽轻声的说话，含着笑意一句句的安慰，这天下第一门的二当家就算再有什么惊天之能，却还是至善纯真的小子，千尺情深。

摇晃着哄睡累了的小子，傲痕注目窗外皓白的秋月，人在江湖，生命无常，早已看破却是到今夜方才真切体会到了，曾跟离寒水那人讨论过生死，问他，七情六欲为人，为何有人不怕死，那人说：生死之前，无论你怕与不怕，都还是要死的，那这怕不怕又有什么不一样，区别之处就是你要不要怕。

当时就觉得，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反正酒过三巡，最后，他与那人都把自己归类到怕死那一边去了。

看着此时睡在怀里的人，现在的感觉，就是称之为怕死的那一种吧。

刚刚感觉到晨阳的气息，莫羽就醒了，竹纱大帐里傲痕搂着他仍旧安睡如故，气息微弱却是很安定的，只是看着这人熟睡的脸，莫羽据觉得这人在四年前江南烟雨楼前转身一笑即倾尽一楼红颜一点也不夸张，那时虽没有楚怀天那般万千追捧，却像是青竹一根，独立万花从中，遗世脱俗。

他要赶紧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去找那疯子来救傲痕，这江湖只有他可以了。

前厅里早已备下洗漱温水，傲痕的侍从的确痕贴心的，就像是极乐门里丫头一样懂事听话，昨夜那般惊心也未闻一人吵闹，不论如何，立世名门，总有他不败的理由的。

坐到院子里的石桌前，未凋的桂花在晨风里飘落衣襟，浓香。

莫羽记得眼前从院门进来正在给他沏茶、摆点心的丫头是叫子归的，只有十四五岁，清秀安静，不能说话，是傲痕最中意的侍从，专职于这个院落，对自己就像是她的主人傲痕那样贴心周到，目光里总是带着崇敬，让莫羽觉得很荣幸。

平凡中才可见善良的质朴，这样的东西在江湖里根本找不到。

“子归，你家少爷要到午时才会醒，你去守着他好不好？”莫羽笑着开口。

子归匆忙点头后快步离开，莫羽无奈，每次面对他都会令这丫头紧张，这倒底是谁的过错啊。

“轻旋，下来喝茶”

莫羽摆上杯子在对面，倒上一杯清茶，是傲痕交代的吧，知道他喜欢喝苦竹茶，微苦淡香。

轻旋总是习惯穿青色纱袍的，劲装带剑，围着遮面的长巾，如小时候在师门一样，干净整齐，走在哪里都是安安静静，不出剑的时候你都看不出他有何等的身手，坐到对面目光里除了面对他的恭谨温和，其他就没有什么，让莫羽几乎认为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你也出来吧，丫头”

莫羽轻声一笑，此时院门外探身进来一个红装丫头，满身铃铛挂饰，走路叮叮当当的响着，带着顽皮可爱的表情，在晨曦里笑的分外甜美，蹦跳这跑向这边。

莫羽看着这山庄里最小的孩子，傲痕的小妹妹傲珠，只有十四岁，却是很可爱的丫头，从他第一天出现，这小姑娘就总是围着他转的，对配药、种材非常好奇一样，以至于让她看着小哥哥的救命花“彼岸”的时候，她都能整夜不睡觉的盯着那花看着，只要是自己说的，她都坚定不移的相信。

“大哥说你不能动武，你怎么知道周围有人？”傲珠好奇的开口，看了一眼轻旋，万分疑惑的样子。

“珠儿，你不知道，我会法术的”莫羽对着傲珠眨着眼睛神秘道，一旁轻旋低头品茶，不做一词的隐隐含笑，他之前是莫羽的小师叔，现在是他的贴身近卫长，习惯了这顽皮时可爱的样子，和在师门的时候如出一辙，永远不改的未泯童心。

“法术？什么？”

“就算我一成内力都不能用，周围有几只秋虫我都知道，你信不信？”莫羽笑的好看极了。

“不信！”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的小哥哥正在花园里发脾气，你信不信？”

“你一定说错了，我刚从小哥哥那边过来，他正在煮茶，一直笑着的”傲珠捂着嘴笑道，面带红霞，闪着水灵的大眼睛，轻旋抬了一下眼就知道，这小姑娘的眼睛的焦点始终在公子的脸上，一下也没有离开过，不由摇头。

“那你去确认一下，如果错了，我保证教你怎么扎人的笑穴与哭穴”莫羽眉目婉转，浅酌清茶笑道，这姑娘一直让他教这个，据说是用来对付他二哥的，现在想想，傲翔对他人冷淡，却是对这个妹妹还算亲近的，平时只和傲珠说话，这四个不是同一娘亲的傲家子嗣，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对立存在，彼此的亲近，仅限于世人可见的那一点点，实在是让人头疼的世家遗憾。

“公子又在调皮了”轻旋抬头笑道，他端着茶只是闻了闻，这苦茶他向来不喜欢。

公子喜欢在门里泡茶给大家喝，出自公子手里的茶，全都养身怡情，只是跟着公子学的那个，实在让人很头疼，门主泡的茶，喝一口就让你三个月都忘不了，一看到门主天楼里的人端着茶出现在门里，全门上下出奇一致的闭门谢客，连岳然都会爬高上低的拉着手下到处跑，用他的话是在练功，好像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到天卫七人集体现身人前，大玩空中飞人的。

“哪有，我只是在照顾自己，免得被你们说啊，小师叔”

莫羽认真笑道，用玄黄之术感知周围的动静，顺道欺负周围惹麻烦的人一下，一直是他喜欢的事，那疯子不知道喊了多少次他都没有教，要是连这个都教会了还不天下大乱，门里人肯定扎堆似得往外跑。

轻旋眼神里满满的笑意，从组队近卫在莫羽身边之时开始，他就将称呼“羽儿”改为“公子”，独处的时候公子却还是会称呼他小师叔，每次听到，都会让他忘了身处，现在，已不再是师门里肆无忌惮的护着的小师弟，已是站在风云之巅的极乐门二当家了，不知道师父泉下有知，是会高兴，还是会担心了。

“天没亮就回来了，证明结果不坏吧”莫羽看看天气，今天似乎要下雨的，晨曦已敛，四周还是很灰暗。

“公子不要失望”

此时轻旋站起身，认真的说，一般轻旋有这样的表现就证明那结果一定不是自己想要的了。

“人没找到？”莫羽质疑。

“出地宫的人拦下了”

“那出了什么意外？”

“不是傲天”

莫羽站起来，这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三个月他就在山庄里，确定那地宫里的就是傲天其人，现在轻旋告诉他杀人逃跑的不是傲天，那是谁，傲天还在地宫里，昨夜傲痕就算再失望，总不可能连亲爹都认错了吧，这是不是说，三个月之中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上演偷天换日的戏码吗？。

“昨夜我们将藏青清扫一遍，在城南棺材铺储藏冰块的地下室找到了他，老大说，此人现在的功力起码有他的六成，前后折腾了四个时辰才将他拿下，只是，不是傲天”轻旋皱眉道，看着莫羽一点也没有逗着玩的意思。

“等等，我一个一个的问”莫羽深吸一口气，在他听来这些话里存在许多不会出现的状况。

“不用问，我都可以一个个的解释清楚”轻旋笑道。

“小师叔，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玩？”莫羽围着轻旋转了一圈抓着脑袋道，这动作让每个早晨都会躲在院门外偷看的丫头、仆人笑出声来，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第一，清扫没有惊动镇子里和四下的人，也没有动用昨夜公子点名之外的人手，第二，老大没有离开镇子，一直在周围，昨夜用过传讯烟火，老大跟在我们后面，第三，此人走火入魔却未出现急攻心脉的现象，且功力遇强则强，公子没有听错，我们几个没有拿下他，前提是我、幽影三号、没出手，第四，我现在要出手公子不会反对吧？”

第33章：复杂

还没说完，只是看到轻旋在眼前一个错步，袍角风动，莫羽转身的时候看到是轻旋的剑停在一个人的颈间。

一个女人，很美的女人。

穿着月白色的绣花长裙，披着上好貂绒大衣，身上没有多少珍珠宝石之类的挂饰，只是在耳上带着纯白色的玉石吊坠、右手上带着同样的镯子，淡妆、挽鬓，唇角含笑，在阴云的深秋里轻转眉目，即荡尽秋凉，令满园秋菊失色。

“芳范夫人？”莫羽轻声有礼。

这美丽又不显突兀的女人已经有四十岁了，岁月似乎偏爱漂亮的女人一样，在她身上策马行空一般闪过，未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散发美艳的光芒。

莫羽记得小时候同那疯子天南地北的晃悠，有一次在桃花坞看到武林花魁争艳，十天之后，百尺高台之上就只剩下四位美人在座了。

那时英雄冲冠、壮士折腰，都只为高台之上红颜一笑，盛况空前。

秦淮第一美人柳寒烟、姑苏一品山庄大小姐楚莲，还有一个是岭上四海镖局二小姐海清清，剩下的的那个就是这天下盟现任之主离烬的妹妹离筱了。

十几年前艳压群芳的人，到今天仍旧带着招魂的吸引，傲痕的生母，傲剑山庄的当家夫人，看着这个利剑在胫犹自笑颜婉转的夫人，莫羽觉得，接下来会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