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郁格先是一愣，然后又笑道：“这梦魇咒会让人想起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程蔚的脸一下子红了，语无伦次道：“他说能救我来着……啊，不是！他说默念他的名字他就会来。”
白无常不怀好意地笑道：“莫非他把牵机缕给了你？”
程蔚点点头。难道那个牵机缕是很值钱的东西？
郁格也吃了一惊，解释道：“那牵机缕世间只有五条，在神仙手上的也不过三条，而且还有两条在西王母手里。”
“啊……”程蔚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这么宝贝的东西，宸寰竟然就给了自己？太不可思议了！他不是很讨厌人类吗？
“看来那条小狼对你很上心嘛，”白无常促狭道，“不知道你要拿什么宝贝去跟他换哦？”
程蔚抬起左手，看着食指出神。
自己对宸寰……原来这么重要吗？
章二十三：凶变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才散去。白无常离开查察司，却不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径自去了赏善司。
左脚刚踏进赏善司的门槛，殿后便传来一个让人极不舒服的声音：“白无常大人，那对夫妻在您手下可还好？”
白无常嘴角微抬，并不理会，而是直接走上大殿中央，优雅地坐上殿上的椅子。
“准备得如何了？”白无常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手扶着额头，目光望向殿外。
“什么准备？”那人问道。
“你口中的取而代之。北大人满腹韬略，文治武功均不落人后，自然是不甘臣下的。”
北峦阴笑几声，问道：“大人此言何意？”
“何意？”白无常眼皮微颤，虽是笑着语气却冷得吓人，“你可是和那蛇山宸曦勾结，牟图丰都帝之位？”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北峦从殿后走出来，深深一揖，目光贪婪阴森，“想不到我北峦计划得如此周密还是被大人发现了。”
“哼，”白无常冷笑，“我查到你篡改生死簿私扣生混，你却不为所动，还敢大张旗鼓地去江大人面前大放厥词，你倒是说说，你把那二人的混魄放在那里是何意？”
“大人既已明白，又何必再问属下？”
白无常站起身，不怒而威，“怕是你早已准备好一切，只待宸曦指示了吧？”
北峦笑道：“大人明鉴。”
“你故意让我们知道你在密谋此事？”
北峦眼中一道精光闪过，沉默不语。
白无常看着他，一缕青丝从肩上滑落，细微的摩擦声竟清晰可闻。大殿之上静谧得可怕。
“我拭目以待。”
说罢，白无常从殿上踱步走下，目光漫游，好似观景赏物，从容不迫。
一道风从外面吹进来。白无常在北峦面前站定，袍角飞扬，眼神凌厉，嘴角却仍是微笑。
“不要让我和江大人失望。”
说罢，转身而去。
北峦望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毒可怖。
——
程蔚和郁格还呆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程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立刻问道：“郁老师，你和陈老师是怎么认识的呢？”
郁格嘴巴微张，脸上的红还没褪尽又浮上来，“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啊！”程蔚一拍大腿，“哎，老师，你和陈老师告白没？她怎么说的？其实我觉得她对你也有那么点儿意思，别放弃啊！”
“程蔚，”郁格扯开话题，“这是老师的私事，你是我们的学生怎么可以问这种事情呢。倒是上次段考，我看了下你的考卷，你文言文部分扣分很多啊，在全班均分之下！”
程蔚苦着脸道：“老师，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文言文我真的一点都不懂啊！看来看去都差不多，我都分不清哪一句是哪一句……”
郁格冷汗，“怎么会！文言文很简单的，你肯定是没用心看，平时也就算了，考试怎么还不认真看呢。”
程蔚嘟着嘴反驳道：“老师你都活了几百年了，一开始就是古代人你当然能看懂了！我可是24K纯现代公民，怎么可能看得像你一样那么明白！”
郁格愣了一下，说道：“哎，可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文言文的分值还是挺高的，你总得想想办法。”
“我试过很多办法啊，可就是没用，我也挺郁闷的。”
郁格思忖片刻，笑道：“你觉得，让宸寰辅导你的文言文怎么样？”
“啊？”程蔚吃了一惊，“老师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啊，让宸寰辅导我？他不杀了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天天在家把他当大爷一样伺候，让他纡尊降贵辅导我？做梦吧。”
郁格不解道：“可是我觉得他挺关心你的，你上学他还陪着你呢，你有危险也是他去救你。”
程蔚撇撇嘴，满脸不屑，“那是他闲的发慌打发时间呢。老师你是没看见他在家里的那个拽样啊，有时候真是气得让人牙痒痒！我举个例子把，不然没有说服力！就前几天晚上，我刚忙完刚想看书呢，他一把把我拖到房间去，指着床看着我，不说话。
我问他怎么了啊？他不说话，眼神冷得要命，就一直看着床铺。”
郁格惊悚地想到，难道宸寰是要把程蔚给……办了？
“我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讲话啊？不说我去看书了。’他还是不说话，那表情特嫌弃，搞得像那个床不是床是猪窝。我来火了撒手就走，他又拉住我，语气特不爽，说枕头上有根头发。我说头发就头发呗！你嫌弃头发有本事去剃光头啊？自己弄下来不就得了非要让我给他弄，你说他金贵不金贵？弯个腰拾根头发都不肯，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啊！后来我被逼的没办法，不给他把枕头弄干净就不让我走，我真是恨不得把他头发咔嚓一把全剪了！”
郁格在心里默默吐槽：他真的是大爷……他是贵族他怎么能不是大爷？
郁格劝道：“程蔚，你还是考虑下吧，那个文言文的事。”
“老师！真让他教我会被他鄙视死的！”程蔚一百个不情愿。
“那你就等着不停扣分吧。你说如果这次你的文言文能达到班级均分，你的名次不就能往前进一名了吗？”
程蔚有点动摇了——成绩可以提高的话，忍忍也可以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算什么，要为了你的未来着想！”郁格趁热打铁。
程蔚只好道：“那我再想想吧。”
——
程蔚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和父母好好地谈了心，更加清晰地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对自己的情况也更了解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饿！因为地府没有食物，他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只能不停地喝水充饥，可惜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要想填饱肚子，就必须回阳间。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时半会儿他和郁格还不能回去。现在阳间阳气过重，地府的通道不能正常打开，所以程蔚还得饿几天。
“我要是饿死了怎么办啊！”程蔚哭丧着脸。
“没事儿，反正也是混魄，”江无清不在意地摆摆手，“死了也不打紧，再塞回去就行。”
程蔚对江无清的好感直线下降。
郁格赶紧说道：“大人，要不您想想办法，让他不饿？”
江无清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程蔚忽然觉得自己不饿了。
“我给你下了个咒，”江无清解释道，“让你身体的感觉消失，这样就不会有饿的感觉了。”
“有副作用吗？”程蔚紧张地问着，心里对江无清的好感正在蹭蹭回升。
“没有。别草木皆兵，我会给你下禁咒？”江无清眼神略带鄙夷，“你还没那个资格。”
……好感又下降了。
“我马上去查点事情，郁格你就留在这里看着他。”江无清说完便离开了。
程蔚一脸同情地看着郁格，拍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写着“老师你真是不容易啊”。
郁格苦笑着摇摇头。
——
江无清来到白无常的房间门口，不假思索地推开门，却发现里面没人。
他皱皱眉。奇怪了，一般这个时候都在的。算了，等一会儿也无妨。
这样想着，江无清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茶。
自从二人关系熟络起来以后，白无常的房间里从来是不缺茶的。
等了一阵，白无常还是没回来。
江无清心下生疑，难道出了什么事？站起身走到门口，刚要踏出去，白无常突然出现了。
江无清没好气道：“你跑哪儿去了，神出鬼没的。”
白无常笑笑，声音有点虚弱，“去了躺……地狱。”
江无清见状不对，将他扶进房间，倒了杯茶，“你怎么了？没事儿跑那去干吗？”
白无常端起茶杯，只是抿了一口并未喝下，叹气道：“北峦若是想要掀起风浪来，在这地府可是不行……只能去地狱，那里的怨鬼太多。”
“你怎么了？”江无清又问道。
“并无大碍，”白无常苦笑，“……不小心给挠了一下而已，江大人不必担心。”
“被挠了一下？你？”江无清一愣，“地狱难道住着修行千年的恶鬼么，竟然能挠到你？”
白无常脸色一凝，半晌不说话，江无清刚要开口，白无常猛地伏下身吐出一大口血。
江无清大吃一惊，赶忙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喝道：“你这是被挠了一下！？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白无常抚着胸口，声音虚弱，脸色苍白，雪白的前襟染红了一大片，断断续续道：“地……地狱有一只凶兽……本是震慑用，未曾想……未曾想不知被什么人控制了神智……”
“难怪你这么迟回来……今天你是去地狱视察对吗？”
白无常点点头。
“然后你发现了它的不对，想要制服他却反被伤？”
白无常艰难地笑笑，“在你面前出丑了……”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废话！你安心养伤吧，看来我们真的不能轻举妄动。”
白无常点点头，缓缓闭上眼。
章二十四：造反
江无清火速回到查察司，拟了一份指令亲自交给负责官员去签，饶是如此，他还是等了很久才签下来。又急忙回到查察司，找到郁格和程蔚，让他们拿着这个指令立刻回阳间。
“大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郁格见他神情寒鸷，紧张地问。
“现在还不好说，可是你们再呆在这里会很危险。你们马上回去，拿着指令从公道走就行。”
“好。程蔚，我们去收拾一下东西。”
程蔚虽然感到很奇怪，却也没办法，只好跟着收拾。整理好一切，江无清把他们送到公道路口。
“郁格，一定要看好他，绝对不能让他有危险，不然我唯你是问。”江无清又重复，郁格点头。
“程蔚，你的父母就不用担心了，绝对不会有危险。”
程蔚感激地笑道：“谢谢江先生！”
“嗯，你们快回去吧。不能久留，若是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
三人道别之后，程蔚和郁格便回了阳间。
——
宸寰坐在卧室里的椅子上，手捧着那本《曾国藩家书》。看着看着，思绪不知怎地就飘到了程蔚身上。
眼神刚飘过去，门铃就响了。
宸寰皱眉，放下书走到玄关处，问道：“何人？”
门外的程蔚冷汗。万一这时候来的是陌生人他会不会觉得这家人脑子有病……
郁格道：“是我，郁格，我们回来了。”
宸寰听到“我们”两个字，心里突然有点不爽。伸手开了门，门外果然只有郁格一人。
“程蔚就在我旁边，”郁格见他眼神不善，连忙解释，“快让他回身体里去吧。”
郁格和程蔚进了屋，程蔚看着宸寰，心里翻上来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说。
走进卧室，郁格对程蔚说道：“你直接躺到身体上不要动就行，下面的交给我。”
程蔚点点头，爬到床上慢慢躺下，眼睛看向宸寰，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莫名有些紧张。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脑子里想着：我等会儿跟他说什么呢？怎么打招呼呢？要不先给做顿饭犒劳一下，毕竟离开这么久了……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郁格忽然道：“好了，你起来吧。”
程蔚反应过来，直接坐起身——混魄已经回到身体里了。
“程蔚，那我先回去了，别忘记我讲的话啊。”郁格笑了笑，转身走出房间离开了。
卧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程蔚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心里打了个突，刚想开口，宸寰冷冷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看着宸寰——这架势，俨然一副丈夫责问妻子的样子。
“没什么啦。”程蔚不自然地笑笑，想起了郁格叮嘱他向宸寰请教文言文的事。
宸寰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真没什么事！”程蔚动作有些不太流畅，稍微活动了下，岔开话题，“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做点饭？”说着就往门口走。
宸寰倚过身靠在门边，眉头紧锁。
程蔚看着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可是脸皮薄没法说出口，只好挠挠头，语气放缓：“哎，我还能骗你不成？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
宸寰看着他，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低下头紧盯着他。
程蔚又紧张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干嘛，你想造反？小心我不给你做饭吃！饿死你！”
宸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刚才郁格的那句话如此在意，只是如果不逼问出来，心里就会莫名的焦躁不安。
程蔚咬牙切齿，两眼冒火：“你让不让？”
宸寰促狭地摇摇头，嘴角微扬。
程蔚的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江无清揪着白无常衣领的画面，也一把抓起白无常的前襟，恶狠狠道：“行啊你有出息了是吧，忘了我当初怎么对你的是吧？”
宸寰一惊，立刻反手攥住程蔚的手，凛声道：“我看是你想造反。”
程蔚吓得想抽出手，却怎么也抽不回来，被宸寰死死握着。慌张中撞上宸寰的眼神，那里面的侵略意味太过明显，好像一支利箭射中自己的胸口，还有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深沉阴郁化不开。
“我……”程蔚吓出一阵冷汗，只好坦白，“郁老师让我……”
“嗯？”
“他让我跟你学……文言文。”程蔚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宸寰松开手，玩味地笑道：“好。”
章二十五：文言
程蔚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无比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