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须得一知己+番外——赖刁刁
赖刁刁  发于:201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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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握的手指,依然紧扣。沈文若布满OK绷的右手,还是被握在他的左手里,然后静静地垂在身侧。睡熟的沈文若,唇角仍是一贯上扬着的,那阖起的双眼与安宁的睡颜,一眼望去,并没有平日里的慵懒与悠闲,也没有平日里的狡黠和精明。如果真正要形容,或许只能用“温和”这个词来描述。这样于睡梦中展露的温和笑容,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就让朱裔觉得心底的什么地方,变得温暖起来。

冥冥之中出乎意料的相遇与相识,曾经让朱裔头疼的习惯与融洽的相处,此时此刻,他开始明白,就这样,也挺好。

就这样,他纵容熟睡的沈文若倚在他的身边,就这样,他能够紧紧扣住沈文若的手指,就这样,很好。

如果不是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朱裔并不打算起身。只是隐隐约约从门边传来的掏钥匙的声音,让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继而用没有被压着的右手推了推侧卧在自己身上的人,“沈文若。”

回应他的只有沈文若迷糊不清的鼻音。正当朱裔考虑把人直接拖起来的时候,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朱裔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沈文若究竟给过多少人大门钥匙?

对答案的揣测令他不悦起来。他一手撑着沙发想要直起身,可这个动作由于僵硬的身体和身上的重量而格外困难。就在这时,进门的人已经走过了玄关——

走进客厅的聂飞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沙发上的一幕。

一站一躺,朱裔的视线和聂飞的视线,呈现锐角形态,对上了。

沉默。

在沉默的五秒之中,聂飞的眉头也渐渐敛紧,似乎是在进行相当努力的思考当中。然后,他默默地转身走出客厅,走出大门,带上门。

听着门“砰”的一声被带上。再然后,一秒之后,又是轻轻的敲门声,朱裔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穿军装的青年,是怎么走出去关门,然后再转过身皱着眉头开始敲门的。而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了熟悉的大嗓门:“个笨飞仔!你有钥匙敲什么门啊?”训斥之后,便是巨大拍门声,“喂!沈文若,你睡死过去啦?!呸呸,大新年不讲‘死’字——沈文若!起来给老子开门!”

听着门外触霉头的话,朱裔一时无语。而沈文若也听见了动静,却并未就此清醒过来,只是缩了缩脑袋,似乎是要把脑袋蒙进被子里的状态。看不下去的朱裔伸手推推他,“喂,起来,聂飞和聂恶来来了。”

沈文若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困惑于过于贴近耳边的声音。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见到的却是某人的下巴。在经过一秒钟的停顿之后,他缓缓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瞳色稍浅呈现褐色的眼睛。

“……”视线相对的刹那,没来由感觉到尴尬的朱裔,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说辞来作为开场白,只能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倒是沈文若大大方方,勾勒起唇角,附送一个笑脸,“早啊。”

“早安。”轻声道出晨间的问候,消弭了尴尬的朱裔心情大好,忍不住拿对方打趣,“够斤两了,可以烫烫下锅了。”

“喂,你当我是猪啊?”沈文若瞪他一眼,直起了身。骤然减轻的重量,反而让朱裔的手臂针扎似的疼,这让他皱起了眉头。看在眼里的沈文若,伸手拉了他一把,扶着朱裔直起身并在沙发上坐好。

比起朱裔,沈文若的睡姿并没有带来任何不良影响,所以他只是简单地舒活了一下筋骨,一边向大门走去,并在聂恶来不耐烦的吆喝声中拉开了门。

门口的聂飞一脸的苦大仇深,再加上骂骂咧咧的聂恶来,如果不是确定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沈文若几乎以为那两个人不是来拜年的而是来寻仇的。

聂飞抬起低垂的脑袋,伴随着眉间的褶皱,那句“新……新年好”,听上去说不出的别扭。好在沈文若对于朋友的性格十足了解,笑着回应一句:“新年好,”说着,沈文若又“呼呼”一声,“是说,飞仔你怎么不直接进来?”

“……”聂飞的脑袋又立刻耷拉下去,斟酌了半天用词之后,他还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他身后等不下去的聂恶来,直接把聂飞推到一边,大大咧咧地走进门,一边咋咋呼呼:“谁知个笨飞仔又瞎折腾个什么劲……啊!”原本对自家儿子的唠叨骤然停止,聂恶来夸张地“哇靠”出声,抬眼看看墙上的时钟,又看看坐在沙发上的朱裔,“哇靠!这才几点?!沈文若你给我从实招来,有没有不清不楚不干不净是人吃你还是你吃人?!靠!看不出你小子扮猪吃老虎!”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冲谁说的。朱裔挑了挑眉,稳坐沙发不动如山,全当没听见。聂飞听见自家老爹粗鲁的说法,别过头去眉头皱得更紧,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而被点名道姓的沈文若,笑了笑,却并没有跟聂恶来进行口头上的死磕,而是悠闲地走到卧室门口,大力地敲了敲门,“沈和,起来,老聂来了。”

门内隐隐约约传来小家伙答话的声音。朱裔挑眉瞥了沈文若一眼,投去赞许的目光。这招“开门,放小鬼”的确是高招。

果然,小沈和披着棉袄猛虎出闸,向聂恶来直接扑过去,笑眯眯的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让聂恶来狠狠捏了他的鼻子骂了一句“讨债鬼”。不过嘴上骂归骂,掏红包的动作却是半点都不慢。

注意到沈和喊了聂飞一声“飞叔叔”,却并没有问对方索要红包,朱裔有些疑惑。他突然很想知道聂飞和沈文若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为什么沈文若又会给聂飞钥匙——这些,是原先的他完全不会探究的问题。

向来尊重朋友私人生活的他,不会,也并不介意朋友的交友关系。可是现在,他却想知道,想知道沈文若为什么会收养沈和,想知道关于沈文若的一切。

然而,虽然心里憋着疑问,但朱裔并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更何况现在也并非清算的好时机。直起身,他冲众人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沈文若脸上,“我回去了。”

沈和“咦”了一声,“朱裔朱裔,你不吃早饭吗?”

对于小孩子的疑问,朱裔只有以“不了”作为回答。

一直没说话的沈文若,忽然笑了笑,“我送你。”

将前来拜年的客人丢在家中,沈文若披上外套,和朱裔一前一后地下了楼。短短不过数层的台阶,其实并没有上演“十八相送”的必要,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下到了底层。沈文若把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朱裔打开车库的大门,“喂。”

走到车边、尚未打开车门的朱裔回过头,“怎么?”

沈文若晃晃悠悠地走进车库,站在门边,望着他笑,“喂,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

“是。”朱裔爽快地回答,转身走到他的身边,“不过我没有必要发问,我等着人坦白从宽。”

“呼呼,你这么有自信?”沈文若的笑语渐渐低沉,相握的双手传来温暖的热度。

耳边传来某人半调侃半陈述的低沉声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文若低声嘀咕了一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让被握住的双手,感觉到了指间增强的力度。

清晨的暖阳静静地洒在地面上,投映出二人的身影。门边绘着身高尺度的长颈鹿海报,似乎是特意伸长了脖子,偷看那相握的十指纠缠。

第6章

窗外是碧蓝色的天空和棉絮一般雪白的云层。朱裔坐在舒适的座椅上,将颈部枕在柔软的椅背中,他阖上眼,准备以小睡来打发剩下的几个小时。然而,似乎活跃的大脑皮层并不愿就此进行短暂的休憩,这几天来的回忆,像是跑马灯一眼,徘徊在朱裔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他想起一周前那个守岁的夜晚,想起那个闹哄哄的屋子,满地跑的小家伙和乱叫的机器狗,此起彼落的鞭炮声,不断闪烁的电视画面,还有那双因为带着OK绷粗糙触感的手。

初一清晨,本该是家家户户走亲访友的热闹时候,他却独自回到了公寓当中。面对一百平米、装修简洁大方的房间,向来喜欢安静的他,却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冷寂”。仅仅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却似乎是从一个时空转换到另一个时空。在这个理应再熟悉不过的“家”里,即使开启了空调暖气,却始终不能让他觉得足够暖和,就连灯光都显得冷漠而不近人情。

朱裔不是蠢人,他当然明白其中原因不在于房子,不在于装潢或者是采光。他只是觉得无奈又好笑,笑年过三十的自己竟然也会像个毛头小伙子那样,在刚分别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想念那一张看上去不怎么正经的笑脸。

然而,紧接着的忙碌生活,却让他连续一周没有见到沈文若,而这个时间,现在看来,必然还要持续增长下去。

初二值班时,他曾给沈文若去了一个电话。可由于晚上要收拾行李赶凌晨去兰州的飞机,他拒绝了去对方家吃饭的邀请。那时的朱裔不曾想到,在从兰州赶回N市代班的初六当天,他就接到紧急通知,要他第二天就赶往海南处理当地的房产项目——这就是此刻的他不得不乘坐飞机前往温暖的南方岛屿的原因。

公司决定在年后改变战略方针,先以海南的房产项目作为主打,推出了一系列价格优惠的度假及养老景观房。一方面,海南的景观环境的确是没的说,非常适合休闲度假,健康养生。另一方面,海口作为省会城市,又有旅游业拉动其发展,现在的建设是越来越好,比起东南沿海发达城市并不差,无论是基础设施还是医疗卫生条件也都不错。因此,对于老年人来说,这的确是个可以选择在此养老的地方。

对于公司的这个项目决策,朱裔是非常赞同的,他也铆足了干劲将项目做到最好。到达海南之后,朱裔几乎是立刻投入了工作当中。除了景观房的地点选址之外,从建筑设计到样板房内部装修,他都亲自过目,力求完善。

偶尔,他会躲到已经进入二期的景观房社区当中,以“监督”为借口,实际上却是忙里偷闲,去吹一吹海风。看着装修完善的房间,站在阳台上看一看海,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将来等他和沈文若老了,能在这里养老,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每次想到这里,朱裔就会自嘲地笑起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他竟然已经开始像个老头子似的琢磨这些。

“想念”这个词再平常不过,可朱裔却说不出口,总觉得一个大男人打电话说这个词太过于寒碜和肉麻。所以他和沈文若通话的内容,往往是围绕着小沈和,或者只是单纯的斗口与打趣。

两个人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涉及感情的话,他们似乎是有着一种共识,谁也没有将话说破,却保持着两到三天一个电话的频率,哪怕其实平淡的生活里并没有多少新鲜事可以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再后来,沈文若和沈和那让朱裔羡慕的漫长寒假,也终于过去。一大一小不情不愿地上班上学,偶尔会在电话里抱怨“N市的冬天阴冷”,或者冷哼一声说“朱裔你这个没良心的自个儿在海南晒太阳看海看沙滩看美女”。

每每遇到这种带着酸气的抱怨,朱裔就会没心没肺地在电话这边装作赞同地猛点头,“没错,一个赛一个的漂亮。”隔着大海与电波,他却不自觉地做出欠揍的表情,就好像沈文若正站在他的面前“哼哼”两声不怀好意地笑着一样。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似乎寒冬渐离。不只是天气,还有市场。公司的经济状况有了起色,开始缓慢恢复到萧条以前的状态,也开始重新招聘新晋员工。朱裔得到消息后,立刻给原先被裁掉的两名新人去了电话,邀请他们重回公司,回到自己的团队继续工作。笔试面试顺利通过,又有朱裔做的担保,那两人很快回到了N市的办公楼,并通过电话向朱裔表示了感谢。

一切似乎都很好。南方温暖的气候很是怡人,海风将朱裔吹得又黑了些。稳步渐进的工作,朝九晚五的健康生物钟,明明是再舒适不过的生活,朱裔却开始有些急躁了。一天一天,将近两个月都在这里工作,他一天比一天更加想念那个夏天火炉冬天阴冷的N市,哪怕他对市中心的空气质量交通状况一直颇有微词。

他明白,其实,那里也只不过是他打工的地方,可与这里不同的是,那里有沈文若。

期盼的心情像是一种病症。明明是忙碌于工作的日子,每个小时都似乎过得飞快,可日历上的数字却又是走得极慢,这种落差,常常让朱裔对着办公桌上的台历默默发呆。

他不是没有想过回N市,却总觉得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对于他来说,从前并不是没有这样长期出差办公的先例,但他从没有这么想念过N市,想念那个先前的他并没有打算扎根的地方。

有时,朱裔会回想到上一次来海南时的情景。他记得就在他赶飞机的当天上午,第二次见到了带着女研究生出来实习的沈文若。短暂的相遇,短暂的相逢,他没有带着任何牵挂乘上飞机。那时候的他从不曾预料到,在大半年后的此时,心里会惦记上一个人,一个朋友,并足以让他产生“回家”的期盼。

三个月,自春节假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步入五月的海南,与冬日并没有多少区别,永远是那样四季常青阳光碧海。可朱裔却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四季分明的N市,还有那个人所在的“N大”,该是繁花盛开的时节了。

期盼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强烈。直到五月中旬,接到上头通知的朱裔,几乎是在挂断电话的下一刻,便向航空公司预定了当天的机票。

回家。

在七千多米的高空上,云层阻隔了朱裔的视线。望向舷窗外的他,从理论上来说绝对不可能望穿天与地的落差。然而,对目的地的期盼,让他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那灯火通明的街道,还有自米色窗帘中透出的暖黄色的灯光。

下了飞机之后,朱裔抬手看了腕上的表。不到三点的刻度,让他决定先回公司报个到,并将海南方面的资料丢进办公室。等到下班之后,再给沈文若去个电话,请那一大一小出去吃一顿好的。

这份本该是完美的计划,却在朱裔跨入27层之后做出了变更。

走过外围非单人间的大办公室,朱裔扫了一眼,发觉在自己团队的位置上空出了两张空荡荡的办公桌。没有电脑,没有任何办公设备,突兀的空缺让朱裔挑了挑眉。将行李靠在门边,朱裔径直走了过去,询问坐在旁边的同事。

然后,得到的“实习期满没能给转正”的答案,让朱裔皱紧了眉头。这两个人都是工作上相当认真的年轻人,如果说第一次被解聘是市场环境的问题,但这一次,他原以为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为二人争取到的新的机会竟然换来了相同的后果。

对下属的责任感让朱裔感到愤怒和自责。如果自己不是远在海南,他或许还可以为他们据理力争。可事实上,他却是让两个对他心存感激的年轻人再次尝到了被欺骗的滋味。对于这件事,他有责任。

没有说话的朱裔径直走入了人事部门。面对他的质问,人事主管给出的答复几乎和第一次相同——“这是老总的意思。这次所有还在试用期的新人,都没有转正的机会。”

这一次的朱裔没有选择沉默,他继续大声地质问对方:“既然如此,明知道不会录用新人,那你们人事部门为什么还要进行公开招聘?这不是明摆着的耍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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