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依旧笑着：“你们的遭遇我听说了，我也很遗憾。叫人安慰的是，你们都还平安。”

但一切都变了……

李正这么想，凯特又把他拉了回来：“你愿意的话，就从你左腿膝盖上的痣开始？”

看来她不会轻易放我走。李回以一笑：“嗯？好哇。可只说我一个人的事情，会不会太无聊了？”

“你想怎样？”

“不如我们交换？我讲一段我的，你讲一段你的。我们从提问开始。”

凯特哼笑：“我的故事很没趣。”

“那么我的也一样喽？况且当初佐伊也跟我做了相同的交换，不然我才懒得把我的情况告诉他。”

凯特低头考虑了几秒钟，终于点头道：“好极了，我同意。”

“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似乎占尽便宜了哦？”

李倚上门框，抱臂一笑：“答不答应随你。说老实话，我对你的故事真的没什么兴趣。”

凯特瞪着他。有那么一瞬，她的眼里点起了怒火，而随即，她便笑了：“什么条件？”

“很简单，就这样开着门。我不想跟你扯上谈天之外的什么流言。”

她迫切想了解李的隐私，甚至不惜代价。这让李越发相信，她来意不善。

“你多虑了。”

凯特冷冷笑道，“不算什么，我答应你。”

32.重聚04

一直等到埃迪疲倦地重新入睡，佐伊才悄然离开医疗室。临走前，他再度亲吻了埃迪的手。

这位同事从曾经难以相恋的苦闷情人，一下子转变成了他眼下最可以倾吐心事的密友。

埃迪的宽容和友好，让他彻底放下心来。他知道，他无需继续自责了，而埃迪也总算能摆脱以往的苦闷，可以松一口气。

新的关系让他们能更坦然地面对彼此，也能毫无顾忌地相互吐露秘密。他很高兴他们可以如此亲密。

此时，正值航员全员当值的时间，罗兰和特丽丝都在舰桥里当值。借故逃避工作的凯特，这会儿想必还没有返回她的岗位。

李一来，她纠缠上了李，看来目标相当明确。

佐伊回想起埃迪入睡前对他讲的一番话：

“凯特和欧文是一路，虽然我还没掌握到让大家信服的证据，但我知道。我们在临时停靠站整修时，我什么都看见了。她并非来自停靠站，而是欧文向维克多长官汇报过情况后，不知从哪里调派过来的。

“那天，我正在阅览室里查找关于复建训练的资料，欧文走了进来，命令所有人马上离开。我猜他可能有什么企图，趁混乱躲到了桌子底下。他没看见我，与维克多进行了通话。你一定想不到，我听到了什么——海盗船，原来是受了维克多长官的指示！他让他们追击你和李，想置你们于死地。然后，维克多说了他会另派人员。他们谁也没提凯特的来历，但我想他们一定知道她是谁，你们可以从欧文那边下手。这些话，我还没对罗兰和特丽丝说起。一方面，我并没有掌握住关于那女人的任何证据，另一方面，我怕他们对她的嫌隙太明显，引起她的怀疑。只有你，能做到冷静……”

看来李的猜测没有错，善妒的维克多真地想让我死。这么说，维克多已经知道我和李的事情……佐伊又忆起那次在救生舰内与维克多的一次谈话，猛然醒悟：啊！他那时就知道了！也许更早！那么，欧文是他的眼线的事实，已成铁定！

他忽然感觉到了恐怖的接近。

这冷酷的长官，一旦对某事下定决心，不达目标绝不罢手。和维克多相处这么久了，他比谁都要了解。

也许，凯特是他此次派来的杀手？！

佐伊想着，简直把自己吓了一跳。与此同时，他果断调转脚步，奔入生活区的过道。

凯特的房间就在特丽丝的隔壁，可佐伊并不清楚。从外面看来，这些洁白的房门都是一样的。

他焦急了起来，明知高呼是不雅之举，还是大声呼喊起李的名字。

一段沉默后，从某个地方传出一声应答：“佐——”

极轻，未完而转瞬即逝。

佐伊听到了。他正在担心里的安危，高度机警着，岂会辨别不出李的声音？

“李！”

他向着声音的源头追赶过去，不一会儿就撞上了那扇半敞开的自动门。里面的情况，一跃进入他的视野。

李正被凯特搂着脖子亲吻，他们的嘴唇已然碰到一起，呼吸交替。

“佐、佐伊！你听我说！”李立刻推开了凯特。可是凯特又纠缠上来，一只手扳过李的头，强迫他重新转向自己。

“佐伊航员，不好意思啊？”她同时说道，“我忘记锁门了，你离开的时候帮我按一下们锁好吗？”

“等等佐伊，我……”

不等李多说，凯特再度吻住他的唇，咬上了他的舌头。

佐伊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他什么也没说，当然也没帮凯特按门锁，扭头便走。

看来是我多虑了！他根本没有性命之忧！那个女人只是想对他示好，这就是她的目的！

年轻的混血从未像这般怒火中烧，因又气上他自己，恨恨地想：无论他跟谁交往，都是他的自由！况且凯特与他妻子的名字相同，就算他对她缅怀生爱，也在情理之中！

对！我不该生气！

佐伊强迫自己冷静，放慢了脚步。他以为李就追上来。他不相信他们之前的冒险这么快就全都没有意义了，更不相信李会轻易舍弃他。

他等了一会儿，李始终没有来，身后甚至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佐伊几乎要回过头去看看究竟，甚至想返回去确认他刚才看到的是否真实。

他终于还是忍耐住了，他冷静克制的一面控制了他，他没有回头，更未返回。

他阔步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一旦把自己封闭起来，混乱的思维就开始变得格外清晰。前一分钟，他还险些哭了，这会儿，他已镇定自若。

他重新想起埃迪的话，后悔起自己刚才的鲁莽。

不该失去理智！太不像我了！

他整理好情绪，走出房间，脚步一如往常优雅、优美。

途中，他碰上了正匆匆朝他碰奔跑过来的李：“佐伊！”李一看见他，立刻加快脚步。他扑到佐伊跟前，抓住佐伊的肩膀：“你得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

“我了解。”佐伊打断了想要解释的李，“她听见我的声音，知道我在找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你、你这么想？”

李反而更加紧张。他以为佐伊生气了，在讥讽他。

佐伊却非常认真地说：“我刚才看的足够清楚，一直是她控制局势，不怪你。”

听到这里，李松了一口气。

佐伊真地没有怪他，而佐伊猜得也没错。

李简直感谢佐伊的善解人意，也庆幸遇上的爱人是佐伊：“你、你真是……”

感激之言未及出口，只听佐伊又说：“你只是错在了不该和她走。”

原来还是怪我呀！李苦笑。

两人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站着，佐伊始终低着头。有那么一会儿，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李凝视着佐伊的金色发丝，忽然说：“我能去你的房间吗？”

佐伊身体一僵：“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个房间的味道。”李在指凯特的房间。

佐伊仍低着头：“我和你不一样，只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一小会儿就好。”

佐伊没再说什么，调转了脚步。李跟着他。

刚刚走进佐伊的舱室，李就按下了门锁。自动门从一侧槽内滑出，滑至另一侧，自动锁上了。

李毫不犹豫，抱住了佐伊，如席卷一切的飓风般亲吻对方的耳垂、发际、额头，喃喃道：“对不起！之前全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赌气，又无由嫉妒！我只想让你知道，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别人！”

你的妻子呢？你以前的妻子凯特呢？你还爱她吗？

佐伊差点就问出这连串的问题，直至听到李对他说：“我的妻子属于前世的我，今生我只有你。”

李不会读心术，他说话的契机基于他和佐伊的默契。他们彼此了解。

佐伊总算明白了，他不应该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他略有迟疑，终于回抱住了李。

……你该让他知道的，他知道了的话，会爱你更深……

埃迪的话在头脑中回荡而起。

真的会是这样吗？

佐伊努力鼓起勇气，话未出口而脸先红了。他赶紧把羞涩的表情藏进李的胸口，闷闷地、却冷冷地道：“李，其实我……”

“哦，对了！”

这一次，李却没看见佐伊故意藏起来的神情。他抢在了佐伊前面，说：“替补员凯特，我觉得她不像你们的同事。她说她是医疗人员，可她完全不想让我看她的资格证件，还存心岔开话题，似乎很怕我戳穿她。看来埃迪的提醒没有错……”

“她很可疑。”

佐伊抢断了李的话。

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庆幸李能把话题及时转移开来。在头脑清晰的状况下，让他在李的面前说出一句关于爱的话，简直比要他死更难。他于是顺着李的话题说了下去，把埃迪在临时停靠站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李。

听过以后，李叹一口气：“怪不得她对我的事情那么好奇！只有一点我想不通，如果她真是维克多派来的，为什么只针对我？想想看，海盗船上的家伙，可是巴不得咱俩都死！”

“海盗船上的家伙同样只想让我死，”佐伊说，“你选择了和我在一起，他们才决定杀你。”

“就算这样，难道她也是相同的目的？”

“我只看出她对古董不感兴趣。对你这个人，她还是有点想法的。”

李笑了。佐伊的话在他听来就像在吃醋，虽然表情还是冷冰冰地，却难得地非常可爱。他吻了吻佐伊，温柔了声音：“那都是她的想法，你没必要担心。”说着，他慢慢地让佐伊后退，然后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佐伊看着他，有一点想要抗拒。

李观察着，笑了：“为什么每次你都那么紧张。”

佐伊没说话，迅速从李的脸上转开了视线，一阵脸红。

他明白李渴望他，而且只渴望他一个人，他也何尝不是？只不过有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想起维克多对他的碰触。特别是刚才停到埃迪的话、又经历了凯特的挑拨，维克多那看似优雅的冷血笑容，总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

……你发誓你永远爱我么……

当初维克多的胁迫犹在耳际，胳膊上的疤痕亦开始隐隐作痛了。他他感到前所未有地害怕，没能忍住，簌簌地流下了泪水。

“佐伊？！”

李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不想我吗？那、那就算了！”

佐伊摇摇头，紧紧抱住了李，又让李吓一跳。他什么也没有说，仅把无限的苦闷倾注到了他的吻中。

啊！他不是维克多！他是李！是我一直向往中的人！

他告诉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用行动请求李碰触他、安慰他。他从未这般，李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你、你真的还好吧？”

“啊，我不要紧，我只想知道，你有多爱我。”

我只想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本来该是这话的，可是他一开口，话就变了味道，好似傲慢。而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会明白他。

终于，李在他的狂吻中笑了，紧紧地环抱着他，厮磨着他的肤发，替他褪去衣裳，轻声呢喃：“是的，我爱你……”

33.幽闭01

佐伊的左手无名指在灯下闪耀着光芒，因为有一枚白金钻戒戴在了他的指头上。

李问起佐伊那次关于戒指的呢喃是否为梦话，佐伊便从备用制服的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交给了他。

佐伊告诉他，戒指很小才容易拿出来，而且有维克多给他做了通融，没有人会追究，八音盒就不行了，况且如果两样东西都丢失的话，历史部的人不会甘心。

“八音盒我就不稀罕了。”李说，“除非你想要，我会想办法给你做一个。”他说着，把戒指戴到了佐伊的手上。

出乎他的意料，尺寸刚好。

“你的手真美，又那么纤细。”

李颇为感动，虔诚地亲吻了佐伊的手指和戒指。

这难道不是冥冥中注定的么？李忍不住想，在我死而复生的年代里，我曾经亲自戴在妻子手指上的婚戒，又为另一个我深爱的人戴上……

宇宙无声，黑夜漫漫。

这一晚过后，佐伊就要重返岗位。明明不是分离，李仍然不舍。他越发地抱紧了怀抱中的佐伊，亲吻着直至入眠。

电子表温柔地报响夜与宙的划分，李从睡梦中张开眼时，他的手臂间已然空了。佐伊不知几时悄然离开的，床上只剩下缠绵的余韵与佐伊身上的香气。

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李透过上方的玄窗向外望去，外面依然漆黑，只有宇宙。他把手搭上眼睛，嗅着佐伊残留下的味道，再度睡去。

此时，舰桥重地，罗兰和特丽丝正为佐伊的回来而欢呼。

罗兰告诉佐伊，他旁边的空位一直为佐伊留着，就连凯特要求调换，他也没有同意。

自从那次被海盗船血洗以来，欧文对监视佐伊不怎么上心了。他的人如今一个不剩，他似乎也不想让自己多费力气，很少会光顾舰桥。至于凯特，特丽丝说：“这女人从来不好好工作！”她当然也经常不在舰桥。

“那个女人，有时候我几乎怀疑她不懂宇宙船！”

本该与凯特临时搭档的特丽丝，不快地抱怨道，“还记得她第一天跟我们工作的情景吗，罗兰？她连屏幕切换都不会！居然还妄想代替佐伊的航员位置！真希望埃迪赶快好起来，跟她搭档简直累死了！”

罗兰笑笑：“别说她了，让大家不高兴。”他看了一眼旁边不做声的佐伊，“全员到齐以后，我们就可以提速前进了！比我们先行的环境责任人员，应该到达死星了吧？再有一个月，他们就能张开双臂欢迎我们了！”

罗兰的畅想让他的两个手下全都笑了。

环境责任人员会提前为他们清理干净城市垃圾，并且按照实验室中的标准修补早已损坏的大气层，甚至让太阳风暴恢复正常，免于他们脱去防护服后被射线伤害。

是啊，我们很快会到达死星，李和我将看着真正青草鲜花铺遍山谷，直至老去……

一想到此，佐伊对维克多的惧怕也少了几分。

为了免于不必要的口舌，在回到岗位之前，他摘掉了李为他戴上的戒指。像以前无比珍爱埃迪给他的玻璃珠，他把戒指也穿上一条细链，隐秘地藏进了衣领。白金不时与皮肤碰触，总让他想起李对他的爱意。

他无比心满意足。

“速度提升百分之二十！”

随着罗兰一声命令，航舰推进器发出更巨大的声响。引擎喷薄着火焰，沿轨道前行而去。

三个人还不知道，航舰生活区里，即将发成一场骚动。

李在佐伊的舱室醒来，走出房间时，碰上了凯特。她好似在等李，背靠着佐伊房间对面的墙壁，盯着佐伊的房门。一看见李出来，她便发出冷笑：“欧文先生对我说了你和佐伊航员的事，我还不信，原来都是真的。你怎么能、怎么能和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