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默不作声。他沉伏殷氏多年，自然知道殷旭是什么性子。或许他之前对弟弟殷霖是疼爱有加，可在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他还能对自己继续疼爱？能给自己留个全尸已经是分外对得起自己了。

殷旭带来的人见凭空冒出一帮警察，也都慌了神，原本指着胤禛胤禩的枪头忙指向警察。杨宇带来的刑警队是训练有素的，见对方有枪也毫不含糊的掏出佩枪纷纷举起，一瞬间，情势逆转，胤禛胤禩得以脱身，殷旭与杨宇相互对峙，就连胤禟也慢慢后退，直到确保自己已经站在杨宇的警戒线之内。

两派人马呈对立之势，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瞧见胤禛投射的询问眼神，谈钧臣笑眯眯的解释道：“看什么，监狱里有我的人，你们的动作什么时候能逃得过我的双眼。”说罢不知想起什么火辣的画面，他暧昧的朝胤禛眨了眨眼。

“你一直监视我？”无视谈钧臣调侃似的眼神，胤禛冷声问。

谈钧臣听了直摇头：“监视你干什么？我们要找的是他，”目光一转，瞅向胤禟，“本来准备直接抓获的，但没想到他竟然有胆子跑去找殷旭商量着救胤禩的事，于是我跟队长一合计，干脆来个一锅端。”

“家国法律不是儿戏。我也想答应你饶了胤禩，可是我不能。他的罪状如山，我爱莫能助。不过这次要是我们能干掉对面那个超级boss，兴许他会减几年刑期也说不定。”谈钧臣摊手作无奈状。事实上他也是真无奈，他想饶胤禩，可律法不允许。

谈钧臣说的句句在理，胤禛自知不可辨驳，沉默不语。

一旁的胤禟听了，不住的撇嘴挖苦：“什么铺好后路，最后还不是给人当枪使？爷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

辩不过谈钧臣，可对付胤禟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忍着怒气朝胤禟吼道：“闭嘴吧你！要不是你自以为是，能有现在这个局面？”

胤禟被骂，却又无从反驳，只好撒气般的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倒是胤禩出奇的冷静，他看了一眼谈钧臣，淡淡道：“无论如何，多谢了。”

对于胤禩这样好看的人居然沦落到坐牢，谈钧臣心里还是觉得挺亏的。可一想到要是今天能拿下对面那个杨宇铁定能升职，谈钧臣心里又无比激动。他信心满满的看着自己身边的杨宇，想到今天能与他并肩作战，顿觉斗志昂扬！

天色渐沉，连月亮都隐入云层，只剩下主煞的贪狼星和破军星闪耀惑人的光芒。

布置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能一决高下了。

老天，保佑老子今天有好运气哈！谈钧臣的手摸上后腰的枪，随时准备开战。

“束手就擒吧殷旭，别伤及无辜。”杨宇沉声对对面笑的扭曲的殷旭说。

殷旭向来是个阴狠的主，杨宇后面劝降的话还没说完，殷旭就丢给手下人一个颜色，那人执着枪杆对准杨宇便‘砰砰砰’的扣动了扳机。

以天为席，一场枪战火拼就此拉开序幕。

子弹铺天盖地的扫射过来，胤禛胤禩手上没枪，只能躲在山岩后边看战况发展。胤禛紧紧拉着胤禩的手，没松开一点。谈钧臣和杨宇打前锋步步紧逼，率领着警队精英勇往直前，硬是将殷氏那帮乌合之众逼退了好几米。

殷旭看出形势不妙，他眼神一暗，朝底下人打了个手势：“擒贼先擒王，其他人别管，盯住老三和老四。”那手下也算聪明，被殷旭一点就明白了，攻势改变就在一刹那间。

殷旭急于解决胤禛与杨宇，原因无他，只因这二人是殷旭最为忌惮的。一个是枪法如神嫉恶如仇的殷老三，一个是深藏不露捉摸不透的雍正帝，遇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让人头疼的事，更何况此刻两人联手双剑合璧？！

看着朝自己激射而来的子弹，胤禛与杨宇皆是浑身一凛。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对方的主要目标，胤禛下意识的后退并松开了与胤禩相牵的手。

他与杨宇交换了一个眼神，伸手将胤禩朝胤禟的方向猛然一推，胤禩反应不及被胤禛推了一个踉跄，恍惚间只听胤禛朝胤禟大喊：“小八交给你，带他走！”

胤禟也是个机灵的，他听胤禛这么一喊，明白胤禛是打算为他们作掩护了，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他拉起胤禩的手就往后跑去。

胤禛这一推无异于在殷旭跟前暴露了自己，堪堪躲过擦身而过的几枪，胤禛接过杨宇扔过来的冲锋枪，上膛扫射，毫不迟疑。

杨宇那边有精于枪法的谈钧臣作掩护，倒也无恙。

胤禟拽着胤禩在夜幕中悄悄撤退，边劝着胤禩：“八哥放心，四哥骁勇，必能无恙的。”

虽听到胤禟这么安慰他，可胤禩仍觉得不放心，他频频回望，指望在漆黑的山林间瞥见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却不想稍一走神，他们也被盯上了。

忽听得几声枪响朝他们这边而来，胤禟拉着胤禩栖身蹲下，借着粗糙的山岩做掩护。时而探出头去发射两枪，与对方拉开长距离对战。

而呆在胤禟身边的胤禩却毫不专心，在他看到胤禛身后那个鬼鬼祟祟执枪的背影的时候，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夺过胤禟手里的枪就冲了出去。

胤禟正与对方对峙，忽然就被胤禩夺了手里的枪。手里失了武器，胤禟无法回击，刚要出声叫住胤禩，只觉腿上一阵巨痛，迫的他差点叫出声，他伸手去碰，鲜红染了满手。子弹利落的贯穿了胤禟的小腿，令他疼的直抽冷气。

胤禟咬牙隐忍着不吭声，他直直看向胤禩远去的背影，当他看到胤禩挺身而出掩护胤禛的时候，胤禟只觉浑身血液冻住了一般，冷的可怕。惊天的怒火舔着巨浪席卷而来，胤禟觉得自己被包裹其中，体无完肤。

八哥，你只顾着老四，有没有想过弟弟也是在敌人的攻击之下？

胤禟目眦欲裂，看向胤禛的眼里有着浓烈的化不开的嫉恨！

殷旭的主力军火都被胤禛与谈钧臣吸引了去，没有人会注意到山路边的灌木丛中藏身的胤禟，胤禟伤了腿不能动，就坐在那里，目击了这场后来登了新闻头条的枪战。

他仔细的看着胤禩，几乎心碎。

胤禛为了胤禩，可以不要命的掩护，胤禩对胤禛，又何尝不是？

原来早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他已经被踢出了这个游戏。在胤禛与胤禩这段只余你我的情感里面，自己注定是个失败者。

这边胤禟犹自伤感，那边两派火拼却是正酣。

杨宇头脑冷静枪法一绝，他觑准目标一枪一个，直接点了附近想要靠近谈钧臣的人。

殷旭那边牺牲了几个人，杨宇这边也不能幸免的失去了几位师弟。

激战正烈，胤禩执枪掩护胤禛退到一边。

“小九在那儿，你先带他离开，我解决了殷旭随后来找你们。”胤禩向来儒雅，若不是遭受过难以言喻的银辱，他惯来清润的眸子里怎会现出狠戾的杀意？

胤禛忙拉住胤禩，阻止道：“不可，殷旭狼一般的人，岂是好解决的？”

胤禩却不听劝的挥开被胤禛钳住的手腕，遮掩不住的是一身属于皇族的骄傲与自尊。

“他折辱于我的仇，我势必要报！”不顾胤禛的反对，胤禩义无返顾的投身战火。胤禛无法，只好后退几步去寻潜伏在灌木丛中里的胤禟。

杨宇枪法如神，已经成为对方忌惮的重点对象。摸清杨宇的顾忌点所在的时候，对方聪明的将子弹都集中在了谈钧臣身上。杨宇一边要防御，一边要忙着给谈钧臣作掩护，时间一久，便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至于被当做枪靶使的谈钧臣就更觉疲累，他手指有些抽筋，枪械的后坐力令他的手抖的厉害。

机不可失，就是现在。

对方趁着现在两人状态不佳的时候将目标对准谈钧臣，杨宇本能的开枪掩护，殊不知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自己。听到砰砰两声枪响，感到背后有子弹夹着风声嗖嗖的飞来，杨宇绷紧肌肉准备承受这也许是致命的一击，谁料迎来的是个硬邦邦却带着热度的身体。

谈钧臣……！

杨宇反手扫了两枪，有人应声而倒。他接住方在抱紧自己的背脊为自己挡子弹的谈钧臣，浸湿警服的鲜红的液体从杨宇掌中汹涌的流出，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隐隐散开。

此刻胤禩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了杨宇前面，对准殷旭的方向‘砰砰’连扫数枪。

自己损失惨重，杨宇那边也折了一个谈钧臣在里边，眼看杨宇表情凝重，在耽误下去他怕战局有变，于是殷旭哼了一声，终是领着人撤了。

殷旭的突然撤离终于给了杨宇这边喘息的机会，胤禩见对方已撤，既想追上去却又担心胤禟与胤禛，也顾不上安慰杨宇，思量了两秒便朝胤禛的方向追去。

谈钧臣后背中了两枪，一枪在腰眼的地方，一枪……在左胸的位置。

特种部队出身的杨宇看了谈钧臣的伤势，顿时心头一震。

“你别死，你挺住，殷旭跑了，咱们还要追呢……”

谈钧臣对他来说一直就是有别于其他人的存在，无论是刚开始的故意挑刺找麻烦，还是后来的没脸没皮耍无赖，至少都是活生生甚至神采飞扬的，杨宇从未见过眼前如此虚弱的谈钧臣，他心神慌乱的语无伦次。

谈钧臣被杨宇揽在怀里，明明是疼痛的说不出一句话，却意外的感到无比满足。可能是杨宇把他搂的有些紧，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挣扎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太好了，你没事……”

“你也不会有事！”杨宇斩钉截铁的对谈钧臣说，也许也是在对自己说。

有眼色没受伤的师弟已经去叫救护车了，只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里穷乡僻壤的，附近压根连个人影都没有，上哪儿去叫救护车？就算叫到了，等他们把谈钧臣抬下山，估计人也是不成了。

只是看着队长急的赤红的双眼，没人上去点破。

“对，我也…不会有事……”

“别说话了你别说话，我看着你，我抱着你，你没事的，肯定没事……”

明明被叮嘱了不要说话，谈钧臣却固执的开口，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却很执着。

“我要…说，我，我怕睡着，怕没…没机会……”

谈钧臣边说边大口的喘气，殷红的滚烫的鲜血从他好看的唇角汨汨的流出来，染红了他颜色浅淡的唇。

杨宇皱眉忍着眼眶里的泪，点点头，不再阻拦。

“今后……殷…你一个人……应付殷…氏，万事……万事小心，我，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努力……”

“知道！”重重的一点头，杨宇像做出某种承诺般严肃。

“我其实……你，你不是殷霖，我其实……我其实挺高兴……能，能跟你…并肩作战……我，我很满足，只是，只是老天……没有给，给我足够的，的运气……”

“队长，你，你凑近点……我有话想，想说……”

杨宇慢慢低下头，将耳朵附在谈钧臣唇边，认真的听着。

“我一直……一直想告诉你……队长，你，你穿军装的样子……真，真他妈的……帅……，还有…一句，杨宇……老子爱上……”

杨宇一直不知道他对谈钧臣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比兄弟要铁，比朋友要近。杨宇孤身这么多年，谈钧臣是他第一个放在自己心里的，只是这份感情他还没来得及弄清，他就这么离开了？不，他不允许！

“还有一个字，你少说了一个字，你没说完还没说完……”

感到谈钧臣抱着自己的手臂蓦地一软，杨宇也不管谈钧臣是不是受了伤，他拼命的摇着那人软绵绵的身子，想将人摇醒一般大力。

“谈钧臣，你还没说完！你还欠我一个字！”

“我看上了你的，洗干净等着，老子早晚来干你。”

“说的就他妈的是你！你要是再不想好整日介干那些个丧心病狂的吊事，老子绝逼带了人缴了你的老窝！”

“那不是为了逃避敌人的追击嘛？你以为我想亲你啊？你嘴臭死了，多少天没刷牙了啊？熏死老子了！”

“快别糙了，我没妈，只有爸，要不你凑合凑合操我爸得了。”

“你是总参四部的人？特工？保镖？还是……卧底？”

“从前我总觉得殷祀好看，现在看看，觉得你更好看，国家特警，帅气。”

“别别别，哪能劳动队长动手啊，给你剥虾，我乐意。”

“有啥奇怪的，我们就是情侣啊！”

谈钧臣！你醒过来，你给老子醒过来！你欠老子一个字，你还欠老子一个字！

“殷旭！！！我要你偿命！！！”

响彻狂野的，是杨宇撕心裂肺的咆哮。紧紧搂着怀里逐渐变冷的身体，自制力出名的杨宇眼里头一次出现狂躁愤怒的光芒，为了他爱的人。

已至半夜，悬在天际上闪了一晚上的破军星终于黯淡了下去，唯留首魁贪狼依旧闪耀。

第 26 章

谈钧臣的死让杨宇呆愣了片刻，怔了半晌，杨宇终于强迫自己收拾好心情。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谈钧臣，杨宇的目光有些冷凝。

殷旭见形势不对，早已经撤离，刚才趁自己一溜神，胤禛察猜胤禩也走了。

眸色微暗，盯住胤禛逃走的那条山路，杨宇指挥手下师弟，一字一句的吩咐：“追！”

至于殷旭，这笔仇老子会跟你慢慢算！这辈子不把你那老窝端了，老子就不姓杨！

胤禛扶着脚受伤的胤禟，脚步急速的走在坎坷不平的山路间。

胤禟腿伤着行动不便，胤禛就搀着他，可到底是走在山路上，石子儿枯枝什么的到处都是，连胤禛都要小心的挪步子才不至于摔倒，何况是腿被射了一个窟窿的胤禟？他揽着胤禛结实的腰，咬牙忍着疼使劲儿朝前走着。

“怎么就伤着了？”胤禛语态里表露出一股嫌弃。

要不是胤禟自以为是的引来殷旭，他们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这九弟从前在宫里就仗着母妃受宠无法无天，这下到了这里还是这副讨人嫌的德行。现下更糟，还伤了脚……

胤禛手上使力，揽紧了胤禟，不由放慢了脚速。毕竟旁边就是万丈悬崖，胤禛不敢掉以轻心。

西边山头的后边再走一段路程，就是高速公路，等到了那儿自然会有车子接应。只不过这是原先的打算。现在殷旭与他们翻脸了，应该也无人接应了，而且谈钧臣也死了，胤禩的事也没着落了……胤禛越想越烦躁，这些破事像是商量好的都纠结在一起了，像团理不开的线，看了就让人生厌。

“要嫌我碍事可以把我扔在这儿啊！谁要你好心？”胤禟伤了脚，又见着胤禛与胤禩情谊两浓的样子，心情正在不好的当头，胤禛无心的一句，谁料竟是触了胤禟的火头。

“猪脑子！你还知道好歹吗？”胤禛也憋了一肚子火，他对着胤禟就是一顿好骂。“要不是你蠢的把殷旭引过来，咱们会这幅样子？”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也给人当枪使了吗？我蠢，你又能比我高明多少？说什么一切安排妥当，妥当个屁！”胤禟恶狠狠的朝胤禛瞪了一眼。来的正好，他正有满腔怒火没法发泄呢。

胤禛也不是个善了的主，他哼了一声：“那也比你好，至少没受伤成为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