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 下——陵小路
陵小路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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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石破天惊的诧异。

周天赐了解鲍聿卿这一方面永远笨拙,但是这一次,未免太过。在唇间齿上浅尝辄止的舌尖,沾沾转转撩撩拨拨,迷蒙无觉的竟然一不小心就蹭了进来,周天赐一阵热流直冲脑门,突然闯进来的舌头绝不是他自己的。擦枪走火误打误撞也就罢了,现在竟要登堂入室反客为主,实在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周天赐灵活的舌尖马上缠住那位不知深浅的访客,本来只是搂着的手猛的扣住鲍聿卿后颈,如此的来访来几次他欢迎几次,但是他必须告诉他,到处乱走是最容易碰到危险的。

周天赐再不克制马上就占了上风,鲍聿卿的无力招架节节败退更让他兴奋异常。

啃咬,吸吮,舌尖纠缠……

鲍聿卿很敏感,周天赐最了解他有多敏感,周天赐总能让鲍聿卿先红了脸,然而这一次,周天赐喘息的渐渐粗重,鲍聿卿却突然没有了反应。

交舞的舌骤然失去了追逐的目标,周天赐感觉到鲍聿卿的唇从他脸侧滑开,他喘息着睁开眼睛,鲍聿卿脸颊上还有来不及退去的潮红,蹭过他的脸而双滑开的唇上甚至还沾着属于自己的热度,然而,怀里的身体明显已经失去意识,双眸紧阖呼吸沉缓。周天赐仍然平复不了喘息地看着,鲍聿卿甚是无辜的干净表情他此刻看来更是指责嘲讽。

这结果,这一切,谁是罪魁祸首,是谁一手造成。

第六十五章

“叩叩”

又是敲门声。

将鲍聿卿轻轻置好,周天赐深觉无力,从心里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周天赐看了看桌上的钟,门外的人一定是罗奕。其实周天赐也算在等他,罗奕,在望海楼是他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要保重。

……

“锦州必定不保,山海关有去无回,罗奕,我也和你说一句别去。”周天赐面无表情,连支撑应付都觉得多余。

罗奕本是来找鲍聿卿,看到开门出来的是周天赐也就明白了,说实话,来之前他心里缀着块石头,看到周天赐这石头就落了地。

只是,没想到周天赐也会劝他不要去。

“周总座关怀厚爱,罗奕担当不起。”话是中规中举,罗奕心里却是暖的。跟着鲍聿卿从奉天来到南京,周天赐的表现一贯是无情冷酷心硬实际,能得他一分真心提醒实属万万不易。

“别和我绕弯,你根本是在……”送死两个字周天赐终究没说,“平白牺牲,何必要去。”

淡淡笑开,罗奕郑重道,“罗奕真心谢过周总座关心,没什么何必的,我是个军人。”伸手指指周天赐身后半掩的房门,“死守锦州,这是命令。”

“他的命令……”周天赐脸色一变。

还能有谁会下这种命令?还能有谁会在现在的情况下这种有去无回的命令!

有去无回,好个有去无回,好个早有准备的有去无回!

眸子里怒焰重重,周天赐语气极冷极静,“好,我现在给你新命令,日本攻打锦州,东北各路军力避冲突不得硬抗。”

什么!

罗奕简直不敢相信,可周天赐语气神态冷静镇定,严肃到他不得不信!

“这是……鲍副座,的,直接命令,你无权干涉。”噎了半天,罗奕终于说出了周天赐已经辞去总座职务这个理由。

周天赐声音木然,“我有,在行政院辞职了我也还是周总座,罗奕,我是总座,他都要听我的,你说你呢?”

“你就快不是了,”终于恢复了逻辑思考能力,罗奕提醒,“无视侵略,不予抵抗?只要把刚才的话公开说一遍,你再当也不成周总座。”

一声嗤笑,“周总座?三年前没有你在天津码头帮我根本就不会再有周天赐,哼,周总座,再怎么总也要有命才能做吧。”

“原来你说的是……嗐!你是,你这是,哎呀!” 罗奕生就一副洒脱开敞性子,但遇到这么“认真计较”的周天赐,也只能服气的笑了,摆摆手,“行,行,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想得远,一个比一个念旧情。”

罗奕现在算是彻底想起了当年送走周天赐回奉天,听到鲍聿卿亲口解释那场“戏中有戏的风波”时那种无话可说。

他们,太像了。

感慨之后便是回味琢磨。

周天赐鲍聿卿。

在奉天鲍聿卿“看得起”周天赐,在南京又应承“喜欢”,揉揉额头,罗奕庆幸自己当初真是先知先觉的明智,没费白脑筋去搞清这一层又一层的纠缠。现在看果然先鉴之明,周鲍之关系难言明的复杂危险,外人在旁边看看就好,千万别妄图插手管!否则下场一定无比凄惨。

既然当初都能先知先觉,没道理现在自找麻烦,不过,非常时期非常应对,当年大帅挑了他来当鲍聿卿的副官,他也就只这么一个“上司”不是么?

“提起天津,我真好奇了,不如你看在我此去关外有去无回的份儿上,给我说个明白吧。”罗奕是有意提起却没想到周天赐一脸认真眸光迥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奕再叹。

“周天赐,”转换了称呼,罗奕坦白而直接,“天津段少文公馆前,你失魂落魄,当时我没问原因。后来段少文让我回东北看看发生了什么,我在火车上听到你父亲周明轩将军遇害的消息,你没有去灵堂,我推测你父亲的死因你其实并不清楚吧。”观察着周天赐每一个细小的反映,罗奕缓缓说,“周将军去世的始末,你如今知道了么?”

“我并不知道。”毫无犹豫和考虑,周天赐立刻回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你有去无回的份儿就想知道这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以为那次我让你进去看他的时候他会跟你说,想想也是,那时我让你去看他,你准以为是他针瘾犯了吧。”

所谓的“那次”是鲍聿卿初到南京,他质问他的曾经。

周天赐仍然是笑着,当时的鲍聿卿对自己隐瞒了难以启齿的巴文耐鲁,对罗奕隐瞒了借题发挥的指责伤害。

“他很会演戏。”

周天赐回身,从虚掩的房门看到屋里床上鲍聿卿昏迷不醒的脸,“我们很像,我被迫亡命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他清清楚楚知道凶手大仇难报,杀父的仇人都是日本人,我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周天赐,那是你父亲,你就这样稀里糊涂?主谋是日本人,但是你就相信周将军的死跟他就没有一点关系!”罗奕执着,所谓纸包不住火,凡事都要说开了才行。

“当然会有关系。”依然是没有一丝一毫隐瞒的坦白承认,“他从前之于东北就像我现在之于全国,我在这位置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叫跟我有关系。远的不说,就说东北沦陷,我周天赐难逃其责。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并不认为东北沦陷是我的错,该做的我都做了,无愧于任何人。”

罗奕也是亲历其境的当事人,周天赐的话一个字也没错。

责任无可推卸但不应全盘承担后果。

不自觉的,罗奕微微的点了点头。

“没错,对吧,”周天赐看到这微乎其微的一个点头,一直平静的语调竟然突然激动,“那你也该知道,他其实比我做得更多!是谁在阻挠出兵又是谁在山东会战押上了全部家当!他比我更有理由反驳,结果,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他全都认了。”

缄口而默,不辩一辞。

周天赐觉得心口的痛传到了四肢百骸,什么无法无天霸王命格,什么风光骄傲从不认错!

沉痛继而后怕,穷途霸王日落风光,他“不惊”到了这个地步还会在乎什么?还有什么能够留得住他!

“国际名声,国内舆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眼前就是请命成仁赴死的罗奕,周天赐承认自己真的害怕了,“锦州前线,我绝不会让他去的,绝不!”

罗奕接不上话,周天赐说这话的时候,牙关紧咬表情狰狞,竟似要吃人一般,偏执的近乎疯狂。

然而仅仅是短暂的沉默,发觉自己“过激”了的周天赐自嘲,“嗨~~说得要命似的,我这是干什么,情况还远没严重到那个份儿上。你刚才问我何不追究?我跟你说实话,我这么做倒真不是什么念旧情,即便是我父亲的死与他有些关联,当初我在奉天呆不住是因为倒戈反奉,大帅要杀我,而我那面“拥少帅反老帅”的旗子不也险些要了他的命?我们之间,彼此彼此。”

“哦~~”留下一个不清不楚的语气,罗奕不再探寻,指指手表告辞,“劳烦跟他说一声,我看他也跟不了部队,那我走了。”

“罗奕!”周天赐喊住已经转身迈步的身影,罗奕头也不回,“到时间了,命令不等人。”

“站住!”周天赐扬声,视线里直往外走的高挑背影何其相似,什么将领什么兵,十足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的命令,我撤了。”

罗奕顿住,转头回身,“总座命令我不敢违抗,周天赐,我能不能和你,打个商量?”加重语气的“你”字,周天赐语塞。

罗奕心里得意,周天赐周总座,现在也知道噎住的感觉了吧!

压压嘴角,毕竟场合不对不能当面笑,一句“我是军人”,罗奕带回话题。

军人,“文死谏,武死战”,危急存亡,自古有训。

这理由周天赐同意,但……

“不够充分,我也是军人,我不会去锦州。”

罗奕盯着周天赐看了一会儿,也许“让周总座也尝尝噎住的滋味”的回敬并不是个好主意,“对,你‘也是’,他‘也是’,‘也是’而不‘只是’,也是军人,但不只是军人!属下这样解释,可否让总座满意?”

绕口令一边讲,罗奕收起了一贯的轻松。

眼前渐渐冷硬的表情,周天赐突然想起了罗奕刚到鲍聿卿身边的时候,飞扬年少的时代,乏味的严肃显得非常格格不入,简直就如同严酷的命令之于才入伍的新兵一般让人生厌。也曾调侃聿卿“你怎么换了个这样刻板的副官?”,只怕当时的他也根本就不相信字典里就没有“禁令”这个词的帅府大公子鲍聿卿会能够受得了这种副官,然而,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罗奕从始至终一直都在聿卿身边。

是什么原因,已经是“周总座”的他,明白。

“我会领着关内的东北军抵抗到底,保卫家园是我军人天职,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罗奕不知道周天赐心思百转,眼下的情形他也来不及谁都考虑,正了正头顶上的深沿帽,朝着周天赐所要保证,“我知道没有中央的增兵支援锦州守不住,我知道此去山海关是有去无回,不仅我知道,每一个准备赶赴锦州的东北将领官兵都知道。”

前赴后继流血牺牲,舍生忘死取义成仁,为的是什么!

“我跟你,跟全体东北将领,跟全国人民保证,”周天赐抬头,承诺,自然而然,“中国,永远是中国!”

罗奕离开,周天赐推门回转,心跳是快的。

死守锦州,罗奕不惜当面违令抗命;孤立无援,东北军各路将领不多做一言,前途唯死,数十万军队心知肚明!

还说什么,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周天赐走到床前,俯身搂紧昏迷中的鲍聿卿,也是军人,但不只是军人!军人临此境地唯有战死明志,可你我今时今日再不仅仅只是军人。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周天赐更用力的搂紧鲍聿卿全无反应的身体,“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我舍不得,聿卿,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你相信我,你愿不愿意信我,你留下来,留下来看,我保证,保证让你看到日本人最后怎么死!”

第六十六章

“呜……”一声凄冷的火车汽笛嘶吼,连带履的铁质车轮缓缓开始转动,沉重的车厢压在铁轨上,经过接头处发出“钢铛钢铛”越来越有节奏的声响。

红绸的液体随着列车的缓而急的行进在水晶杯中晃动,鲍聿卿五指一拢将色泽潋滟杯子握在手中,仰头,满杯的红色尽入喉中。

周天赐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专列车厢小吧台前,鲍聿卿背对着门口坐着,不声不响自斟自斟,桌面上为数不少的空酒瓶估计是从火车一离开北平就开始喝了。

这么个喝法,是要从北平一直醉到南京么?

鲍聿卿心中的苦闷周天赐知道,锦州五日告破东北全境皆失,更无奈长城屏障难保不像曾经的山海关,北平安全已摇。学校、工厂、人员、物资,能带走的通通装车,锦州的血战抵挡赢得的是北平安全转移的宝贵时间,虽然这已经是能力范围内最小的损失,但他们现在的情况毕竟是乘着火车一路南逃。

逃,没错,是逃。

按住鲍聿卿握杯的手,周天赐觉得指间有些濡湿,再看一旁的浴室,门开着一地水渍。

五指为梳熟稔的扒了扒鲍聿卿尚未干透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在指缝中穿梭,湿凉顺滑。

“刚才停了徐州站,再停就到南京了。”

手掌下的头颅缓缓的点了点,柔软的发丝蹭着掌心,周天赐心头滑过一抹丝丝缕缕的异样。车厢里铺着地毯,鲍聿卿洗完澡索性光着脚,四星上将的军装外套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连衬衫的扣子也只系了中间两颗,领口和下摆都是散的。

周天赐缓缓探看眼神一深。

“天赐,你看什么?”鲍聿卿脸颊淡红,周天赐按住他的手他就松开了手里的杯子。

这话到问得直接坦白,周天赐浅笑,鲍聿卿是真喝多了才会想什么就说什么。

“你说呢,你说我看什么?”

含笑的调侃喝多了的鲍聿卿显然没听出来,一脸认真的皱眉思索周天赐到底在看什么。周天赐接过鲍聿卿手里的杯子轻抿一口,鲍聿卿想破头的样子很适合配着极品红酒来看。

“你是在看我……”

他酝酿出的答案周天赐更笑了,果真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坦白的没有一丝隐瞒,百分之百真心话。

周天赐心中一乐,手里的红酒一下灌了整口。

“你是在看我有没有没醉,天赐,你看我有没有醉,我有没有醉,有没,有‘罪’,我……有罪。”

口中尚来不及咽下的香醇瞬间全成酸涩,周天赐一口苦到心里,要是依着他自己,难喝的苦酒不如吐了干净。

然而眼前的鲍聿卿仰着头看着自己,脸上是喝醉了时一贯的单纯到没有表情,他醉了才会特别坦白,只是坦白到澈然的眸子里全是细碎却入骨的伤痕。

尚在磨蹭鲍聿卿柔软黑发的手将那个固执到骨子里的人揽过,周天赐含着嘴里的酒,俯身封住鲍聿卿还在醉(罪)个不停的唇。

这苦酒我们一起喝,真有罪也不止你一个!

缠绵而热辣的吻,混合着酒精,刺激而纠缠。

周天赐猛烈的吻着鲍聿卿,喝醉的鲍聿卿也难得的坦白,一口酒,在两个人激烈吸吮的唇齿间发酵,仿佛催化燃烧一般。

接近窒息的的边缘周天赐才将唇挪开大口的喘着气,鲍聿卿一直被他推着后颈强势的吻着也是眼神迷离气喘吁吁,微微红肿的唇边留下一道周天赐心血来潮即兴喂酒后留下的紫红酒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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