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同归(生子)下——歌逝
歌逝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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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怎么看韩大哥都要比师兄你成熟得多啊!”沈华安道,有些怕地瞥了一眼顾华念的脸色。

顾华念这些日子焦虑不安却不是为了些称呼一类的小事,韩子阳这怀了有九个月了,眼看着即将临盆,却还有件顶顶要紧的事情没能解决。这十个月来有闲的绝谷子弟都在帮忙搜寻着一件事,便是有身孕的男子究竟是把孩子怀在了哪里。男人并没有子宫,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谭静语靠着探脉,估计着韩子阳身体里是专为这两个小儿生出了一个孕宫,大概生下之后那孕宫也会随即被排出体外吧。饶是当今最上乘的大夫下了这般结论,并无前人留下的任何案例的情况下,顾华念也不能完全把悬着的心放下,甚至有些后悔了,为了自己的身子,教韩子阳受了这么大的醉,究竟值得不值得?

算着快到日子了,谭静语放心不下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两个没什么经验的小辈,干脆赶了过来。进屋第一眼见到韩子阳的模样,谭静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早知道我该早些过来的,你们两个这是给他吃了多少东西?肚子大成这个样子,怕是不好生啊!”

“师叔师叔!你说,我们用那种方法怎么样?”沈华安作为一个大夫,对人身上一切未知都满含了好奇之心。此时凑到谭静语耳朵边上,眨着眼睛,兴冲冲地说道。

一开始谭静语还没反应过来,等看着沈华安挤眉弄眼好几下,才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啊?”

“对,对!”沈华安忙点头。

顾华念瞧着不远处师叔侄二人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问道:“你们在说哪个?”

“咱们小安之,大概是想着把他的韩大哥开肠破肚,抱出肚子里的孩儿吧。”谭静语干脆利落地卖掉了小师侄。

这下顾华念急了,忙道:“不行!”

沈华安撇了撇嘴:“怕什么,早在师祖的师祖的师祖那一辈,给活人动刀子,活下来的就比女人生孩子要多了。——就是那些产婆,不肯接受这剖腹取子的法子,才让女人每回生育都要在阎王那里转上一圈的。”

沈华安说的是实话,从古至今,生儿育女,便是每个母亲必将经历的磨难,十个做母亲的,便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为此离世。更何况韩子阳是以男儿身承孕,想要平安地诞下孩儿,只比女子更加艰辛,绝不会更容易的。顾华念听此后沉没了许久,还是不肯答应:“你这是在拿你韩大哥开刀试验?”

“总比非要他顺产强啊,后面那个地方……也不知道……”沈华安略微尴尬,欲言又止,却让顾华念没了法子,沉默下来,勉强算得同意了。

等到真足了月,破了羊水,那日一早韩子阳阵痛不止,捧着肚子蜷缩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滚落。顾华念原本仗着自己再不济也好歹算是个大夫,想着为师叔和师弟打个下手帮忙,见韩子阳痛成这样,全然乱了章法,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抱着韩子阳去胡乱安慰,简直在那里碍手碍脚。

沈华安熬了麻沸散,递给顾华念,要他灌给韩子阳,自己忙着给刀子什么的在烛火上烤上一烤。谁料到顾华念手止不住颤抖,把好好一碗麻药撒得韩子阳衣领上到处都是。

做长辈的谭静语无奈接过药来,给韩子阳喂了下去,叹一口气道:“华念,我看你这模样,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我在这里守着子阳。”顾华念在这件事上意外坚持。

疼痛异常剧烈,饶是韩子阳都有些忍不住了。肚子里的那两个孩子正在向外爬,韩子阳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坠出来一般,生生要把内脏给撕扯掉掏空了。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意识里却知道屋子中还有三个人,韩子阳倔强的性子,说什么都不肯叫出声来。快将嘴唇咬破,脸色发白,十根指头深深嵌进了肉里,掌心都留出了血。顾华念只得把他的手掰开,让两人十指交握,强忍着手骨快要被韩子阳握断了的力度,轻声哄着:“阿旭,阿旭,疼你就喊出来。”

好在麻沸散在这时候终于发挥了药效,韩子阳渐渐松了手,昏迷了过去。沈华安的刀子也烤好了,小心用干净的软布盛着带了过来,谭静语便毫不客气地撩开韩子阳的衣袍,露出圆滚的肚皮来,掂量一番后,选一块少皮少肉的地方,下刀。

“啊!——”顾华念原本还想看着,终究还是怕,尖叫了出声。

即便谭静语一向手稳,也被吓得差一点抖手刺入了韩子阳的内脏。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道:“我说易之啊,这要是让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是你要生孩子呢。”

绝谷的大夫并非只依赖传统,这般简直被称之为旁门左道的手法,绝谷人却都是钻研过的。人体里头五脏六腑的模样,三人都十分熟知,而韩子阳此时身体里,绝对称得上为奇迹。

半透明的一层薄膜,温和而湿滑,包裹着两个小小的婴儿。婴儿则在不安分地蠕动着,力求挣脱这保护了他们整整九个月的地方。顾华念仍在不住颤抖,沈华安见此愣住了,只有谭静语赞叹了一声,将孕囊同韩子阳的身体割断,抱出其中的两个孩子。

呼吸到了世间的空气,两个婴儿将第一声的啼哭抛向了人世间。这带着喜悦的哭声将几个大人召回了魂,沈华安忙同顾华念一起抱着孩子清洗干净后,裹上暖暖的小襁褓;谭静语则忙着缝合韩子阳肚皮上的创口。

“师兄,竟然是对龙凤胎!”

沈华安抱着一对皱巴巴的婴儿乐得不行,倒像是他才是孩子的爹爹似的。顾华念却是如梦初醒般,恍惚间问道自己,这就做了爹爹了?

韩府里忙着两个新生的孩童,韩府外大街上同样是喧嚣。

新立的太子正是在今日迎娶太子妃。跨马穿着红袍带着花轿,游街后进了太子府。繁琐的步骤一一执行之后,新郎却没了身影。

太子府书房,慕容枫穿着一身的鲜红,却是那般落寞。

“韩子阳生了双胞胎?”

“是。”地下跪着慕容枫的死士,这些天便在韩府监督着几人的举动。

慕容枫撂下手中的折子,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没想到小安是绝谷的子弟啊……怕等着韩子阳坐完了月子,他也就不会留在梁京了。”

“殿下,需要小的一直跟着沈医正吗?”死士问道。

慕容枫摇了摇头:“不必了,等几年后,我把这烂摊子处理好了,再去找他也不迟。——前头该催了吧?”说罢慕容枫站起身来,离了书房,踱步到婚房去。

新娘子正含羞坐在床头,红盖头蒙在头上。慕容枫随手给掀了起来,皱着眉道:“你爹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也是。只要你乖乖的,跟你爹说,我不会动他。”

——卷肆·泛彼柏舟,亦泛其流·完——

卷伍:王兴于师,修我戈矛(岂无衣卷)

章 〇六三 四载

四年之后,当阳韩家。

已然是盛夏了,韩家后院的池塘开满了荷花,不时有锦鲤跃出水面,打着尖尖小荷掠入水中。

池塘边上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趴在池沿上,伸着小胳膊,努力着去够一朵荷花过来。一旁的丫头打着扇子,倚靠着亭,闭眼打了瞌睡,显然是小憩了一番,忘记了自己该看着小主的职责了,才任由小孩子去做那般危险之事。

“笨蛋,小心掉下去!”亭子内的藤椅上,趴着另一个孩子,看模样比先前的小孩要小上一些,长得也更加精致。这小孩缩在凉亭荫蔽里的藤椅中,惬意地享受着夏日的凉风。瞥看了池塘边上那个说什么都要够一朵莲花来的小孩,翻了个白眼,道。

“韩光祖!叫姐姐!”池塘边上的孩子明显是不服,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叉起腰,一手指着藤椅上的小孩便叱道。

叫做韩光祖的孩子只撇了撇嘴,哪里肯唤什么姐姐:“顾百草,你这个笨蛋,才不是我姐姐呢!”

这两个小孩便是当初韩子阳在梁京所诞下的龙凤胎。当初生下孩子之后,由谭静语将两个孩子抱走,溜出韩府,三日之后再偷偷放在韩家后院大门上,当着众人的面,同小夫夫两个演了一出捡孩子的戏码,对外便称这两个孩子是捡回来的,由小夫夫两个收养。其中女儿跟了顾华念姓顾,名字是谭静语给起的,唤作百草,希冀她能做个救死扶伤的医生;男孩跟着韩子阳姓韩,名字是抱回家后,韩宋氏起的,唤作韩光祖,自然是希望他能光宗耀祖。

两个孩子刚生下来时白白嫩嫩,看上去同一般的孩子并无任何异常。小夫夫两个提着的心给放下了,谁料不足三个月大,女儿把上好木料给做的精致的小床生生踢塌了,男孩则清清楚楚地咬出了“爹爹”的字眼来,聪慧得着实有些吓人。

如今四年过去了,异样愈发地明显。顾百草算不得聪明,甚至有些痴笨,样貌上也着实一般,小小年纪便四四方方地一张脸,浓眉大眼,倒跟个男孩儿似的,个头长得却比一般的孩子要大,力气更是超常,赶得上一个成年的女子了;韩光祖却男生女相,样子精致得都可以称得上妖媚了,身子骨却并不利落,比起好动的顾百草来慵懒得多,好在聪颖伶俐,这才四岁,识字读书赶得上七八岁的男孩了,素日又会装乖卖巧,甚是得韩家上下的欢喜。

韩顾夫夫二人看着这一双阴阳倒错的小儿女,只得叹息。天鬻丸同那前朝所言的龙脉之药都是逆天之物,只求儿女身上不要再有别的现世报应,二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顾百草同韩光祖是被从孕囊里抱出来的,当时顾华念和沈华安一人一个,并未有太明显的先后顺序。硬要说的话,的确是顾百草要领先一丁点。只是大人并未告诉孩子他们真正的身世,含含糊糊地让两个小孩知晓他们是捡回来的,怕他们知道后,年纪小,守不住秘密。只有谭静语那般万事不在乎的,抱着一双小儿逗弄的时候,哄着韩光祖要他叫姐姐。鬼机灵的韩光祖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子,便猜到了其中有什么事被隐瞒了,却不追问;顾百草只记得了自个儿要比韩光祖大上一些,今后再不肯让韩光祖叫她的名字。

韩光祖哪里肯依,有个姐姐这么笨,空有一身蛮力,小光祖只觉得丢人。

“可是,谭爷爷说了,我比你要大啊。”小百草抓了抓后脑勺,嗫嚅道,“我比你大,你就该叫我姐姐啊!”

“你哪里比我大了?婆婆、姐姐们都说,我们是从外面抱回来的,谁知道是你大还是我大!”原先有些敢当着孩子的面儿嚼舌根的丫鬟婆子,只当是孩子年纪小听不明白。熟料韩光祖这般早慧,早早便记住了这等事,虽说是隐约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倒可以拿来同自个儿那个笨蛋“姐姐”辩驳一番。

小丫头又抓了抓后脑勺,着实无法辩驳韩光祖所言,只能说着:“可是……可是……”,半晌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惊醒了靠着凉亭柱子小憩的丫头,那丫头跳起来,忙到池塘边上,嘴里嚷着:“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蹲下身来将孩子从地上拔起来,看她是不是受了伤。

小百草抽抽噎噎:“呜……阿祖欺负我!”

两头都是小主子,丫头哪个都不敢得罪。知道这姐弟两个是又吵架了,却只能低声劝慰着顾百草。顾百草越来越觉着委屈,便越哭越凶,丫头怎么哄都哄不好,愈发怕了。

恰逢这时韩子贡经过,见自己的小侄女在哭,饶有趣味地踱步过去,弯腰便折下一朵菡萏,将那尖尖的荷角扫弄着顾百草的小脸蛋:“小百草,是被谁欺负了,跟四伯伯说?——来,四伯伯给你好东西玩。”

转头见了小荷,顾百草哪里还记得同韩光祖那点小争执,一双肉肉的小手便握住了茎秆,从韩子贡手中抽出了小荷,把玩了起来。而后甜甜一笑,乖巧道:“谢谢四伯伯!——阿祖他不肯叫我姐姐!”

小光祖眼馋小百草手里的荷花,亮亮的眼珠子又咕噜了一圈,从藤椅上爬下来,捉着韩子贡的裤脚,摆出一副歆羡的模样来瞥一眼顾百草,又委屈道:“可是,明明就没人知道我跟百草谁大嘛,为什么都要我唤她姐姐?”

韩子贡哪里知晓这双小儿女是他九弟诞下来的,同旁人一样,只觉得顾百草生得比韩光祖要大上两圈,便当她作姐姐算了。此时被这般较真地问了这个问题,也只能尴尬地笑两声。见到韩光祖眼馋顾百草的荷苞,干脆给他摘了朵更大更饱满的糊弄过去。韩光祖也并非真的想问,抱着自己的那朵,像只偷腥的小猫一样满足地笑了,挑衅地扬起精巧的小下巴,冲向顾百草。

这等可爱的行径落在韩子贡的眼里,逗得韩子贡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后,揉了揉两个小辈的脑袋,道:“你们爹爹快忙完了,父亲也快回来了,都别在花园里呆着,赶紧回去吧!”

顾华念已然正式地成为了韩家管事的,韩子阳也把零零散散地落在外面的权收了回来,又重新放了下去。两人都忙,想着好好教导自己的孩子,却只能抽出晚上的时间来。顾百草对行医全然没有兴趣,喜好上了打打杀杀,小夫夫两个无奈,只能教她习武;韩光祖除却需要蛮力的事情之外,兴趣倒是广泛,琴棋书画都要玩上一玩,但为了让打小身子骨差的他强壮一点,也得跟着姐姐练武。

韩子贡这么一说,小百草欢呼着就要往回跑,小光祖一百个不情愿,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韩子贡无奈一笑,反正闲来无事,干脆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交给顾华念。

这些年韩子贡倒是没什么长进,仍是把时间浪费在了吃喝玩乐上。眼看着三十好几了,还是没定下心来成一门亲。此时见自己的九弟膝下这双儿女,倒是落寞得很。便满含着无奈同欣慰的神色,叹了一声气。

顾华念接过儿女来,凭任他们绕着自己唤着爹爹,对着韩子贡笑了笑道:“四哥今晚上不留下来吃饭?”

韩宋氏去年病重,拖拖拉拉地,一年多了也没治好。顾华念都请过谭静语来看了,这大闵朝最好的大夫下了结论,韩宋氏这是大限到了,该走了,只能用拖的,让她走得晚一些。没了韩宋氏在张罗,韩家原本晚上无论怎么忙都得凑到一起吃饭的规矩也散了,各家各院都另起炉灶。韩子贡向来是在外喝花酒,没花酒喝了,回家宁肯饿着也懒得去哄他那个愈发不知满足的娘亲。——金姨娘这些年来抱怨的愈发厉害了,见韩光祖越来越伶俐乖巧,到处嚼舌根,说韩子阳好歹是嫡子,凭空来继承了家业也就罢了;这小东西不知道是谁的杂种,凭什么也敢打韩家偌大家产的注意?天知道,韩光祖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便是再早慧,哪里会去琢磨什么家产不家产。

“不了,不了!”韩子贡摆手道,“倚翠楼的红儿姑娘还在等着我呢!”

“四哥,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安定下来了。”顾华念这几年见韩子贡玩的越来越疯了,怎么也放心不下。

惹得一堆人担心,韩子贡却哈哈大笑:“不是我说你,早早就为了我们家老九那么一棵树,把外头大把的林子给放弃了,这才是吃亏啊。——得,除非是皇帝给我赐婚,我才不成亲呢!”

章 〇六四 你懂

韩子阳回来的时候,顾华念并一双小儿女已然正襟坐在餐桌旁了。今夜又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晚餐,餐后小夫夫两个指点了儿女一番功夫,天一黑,便各自去休息了。

主卧里,屏退了下人,只剩下韩顾两个人在。韩子阳打了个呵欠,耸了耸酸痛的肩膀。这几年忙着钻营,愈发疏于习武,整日坐在柜台后算账,韩子阳这一双肩膀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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