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同归(生子)上——歌逝
歌逝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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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巧了,眼前这家仆是韩宋氏最宠信的管家的侄儿,曾被派去给无字诗送过信,因此见过韩子阳两三次。韩子阳生的耐看,又是今后的主子,这家仆倒是记住了他的模样。认出是韩子阳之后,原本嚣张跋扈的家仆换了一副狗腿的嘴脸,哈着腰问道:“少爷,您到当阳了?怎么不家去啊?”

韩子阳满眼的厌恶。他与韩家的接触不多,除却那些送信来的家仆,也就是五岁那年遇见过一次韩宋氏,都十二年过去了,早便忘记了。最鲜明的两回印象,一个是狗眼看人低的看门小厮,一个便是仗势欺人的家仆,韩子阳已然对那个“家”失望透顶:“我怎么不家去?你去问问三天前看门的那个去!”

只是终究要回“家”的。有了仆从领路,这一回韩子阳进门没有阻碍了。十七岁的少年板着一张脸迈过那个挂着“皇商韩府”黑底金字大牌匾的大门,买进那美轮美奂的院子,却觉得这地方恶心透了。

早有人前去厅堂向韩宋氏通报韩子阳回来了,韩子阳被领到大厅,转过流水小桥的回廊,只见两个少女向他福了一福,黄莺一般的嗓子向屋里脆生生地喊道:“少爷回来了!”而后跟着韩子阳一同进屋。屋里有许多的丫头太太,簇拥着一个五十多的老太,许是这些年过于操劳,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一见到进了屋的少年,笑得咧开了嘴,颤颤巍巍地张开双臂,唤道:“可是我的旭儿?快过来,想死娘了!”

韩宋氏的样子像是要抱,韩子阳却不习惯与人亲热,在韩宋氏面前两步站定了,行了大礼,唤道:“母亲。”

见儿子这般模样,韩宋氏以为韩子阳在怨她,将孩儿送出去这么久,韩宋氏也觉得对韩子阳多有亏欠,收回了双臂,并不加以勉强。让韩子阳快快起来,韩宋氏向他介绍了韩老爷子的几个姨太太和庶子庶女,态度谈不得亲切,面子上到也过得去。而后便给韩子阳拨些丫头小厮,叫到:“桐儿、雁儿!你们两个以后就是少爷的大丫鬟了。”

才刚在门口通报,又跟着韩子阳进屋的两个少女应了一声:“是,夫人。”

与其他人算是打了个照面,韩子阳请韩宋氏携他去看韩老爷子。老爷子在主卧,因不能见风,屋子门窗大闭,药用的久了,整个屋子里都闷着草药的味道。

韩宋氏言说自个儿年纪大了,受不得那个味道,便没进去,韩子阳也看得出啦,自己的亲身父母感情并不算好。他进出绝谷多次,顾华念的屋子里也是关着门窗,闷着药草的味道,倒是对这味道没有多大的排斥。只是韩老爷子的屋里味道与顾华念相差许多,多了老者特有的腐臭气息。

韩老爷子刚喝了药,此刻还有几分神思,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眼前的少年几分,茫然想着这是哪家孩子。旁边的管家忙三步上前,低声对老爷子道:“老爷,这是九少爷。”韩子阳行九。

得到这般的提醒,韩老爷子才知晓眼前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啊啊”地叫了两声,韩老爷子挣扎几分,想要往韩子阳那边蹭去。

韩子阳忙稳住韩老爷子的身子,亦是行了大礼,唤道:“父亲。”

韩老爷子是几个月前生了怪病的,没几日便卧床不起,而后竟连发声都不能了。韩宋氏将能找来的医生都寻来了,甚至请来了绝谷谭静语,没人诊得出韩老爷子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能吊着命,也眼看就不长久了。韩宋氏说不上心,却动用了最好的医生;说上心,却连看都没来看一次。

这一天里把韩家的人认了个遍,韩子阳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桐儿与雁儿总要为他宽衣,服侍他入浴,韩子阳却浑身地不自在,请两个丫鬟出去,听着丫头偷偷笑他假正经。

韩子阳有些头疼地躺在了床上,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空气里有几丝甜甜的香气,下半身难以启齿的地方灼热了起来。正纳罕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见雁儿悄悄溜了进来,一边宽衣一边向他走来,还未到他眼前,已经露出了白花花的身子了。少女带着几分羞涩,轻声诱惑般地唤着:“少爷……”

被这般的场景吓了一跳,韩子阳死死地闭上了眼睛:“非礼勿视,雁儿,你快把衣服穿上。”

雁儿有几分委屈:“少爷,您不喜欢雁儿?您不喜欢的话……我……我叫桐儿来……?”

“这怎么可以!”别说韩子阳是有婚约在身的,哪怕没有,他也不是那等在婚前便行苟且之事的性子,听了雁儿的话,韩子阳着实惊住了。

“……可是……您要是不喜欢我们的话……夫人会怪罪的……”雁儿竟是泫然欲泣。

章 〇一一 弱冠

韩子阳这才明白,怕是自己母亲的注意。忙让雁儿离去,运起内功来,以抵挡某些无可言说的杂念。等到第二天清晨,韩子阳早早起来,去给母亲请安,正思量着如何开口问询雁儿的事儿,韩宋氏却抿了一口茶,问到:“旭儿可是嫌弃那两个丫头不漂亮?老身倒是觉得,太漂亮了也不好,总归是祸害。”

踌躇了半晌,韩子阳未有回答漂亮不漂亮的问题,而是应道:“母亲,孩儿是有婚约的,您也同意过了。”

韩宋氏却不屑道:“瞅瞅你父亲娶了那一屋子。你那未婚妻难不成是个悍妇?还不许你为韩家开枝散叶,纳个小的了?”这女子生来也怪,自己因了自己的夫婿三妻四妾而伤神了大半辈子,等到儿子长成了人却鼓动着他纳妾了,并不理会那未婚妻的心思。

母亲这样表示了自己的想法,韩子阳皱了皱眉头,见母亲闷声地重重搁下茶杯,知道母亲是不乐意了,便至少维持着面子上的恭敬,不把心底的埋怨露出来,言道:“母亲,萧谷主的长徒亦是男儿。既然儿子要与他结为平君,自然是不得娶妻纳妾了。”

“什么?!”韩宋氏将韩子阳送出去之后,便忙于韩家的事儿,倒是没怎么关心过萧静慈的长徒是男是女,长得怎样,品行如何,潜意识里已然塑造了一个江湖女子的模样,并且把她当成了敌人一般。头一回听说那根本不是个女子,竟是男儿身,韩宋氏手一颤,把桌子上的茶杯震碎在了地上。

只听清脆一声,上好的瓷碎出了干净的声音。韩子阳仍旧维持着对母亲恰如其分的敬意,却在眼底里带上了三分感情,应道:“他名为顾华念,为人恬静,母亲您会喜欢的。”

“……你……你……无字诗他怎么不早说!”韩宋氏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指着韩子阳,一股子无名火泄不出,全转嫁在了无字诗身上,“我在韩家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为你争回这家业来,你找了个男的,这家业最终还不是落在你那庶兄弟身上了!——那群……”韩宋氏原本想骂“那群狗杂种”,终究想起了这是在韩家大院里,说多了,被有心人听去了,必定会招惹来是非。于是闭了嘴,韩宋氏冷冷地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丫鬟小厮,见他们都识相地低下了头,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韩宋氏粗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些许,温声道,“旭儿,你还是把那场婚事退了吧,我韩家岂能无后。”

韩子阳却是铁了心的样子,向韩宋氏叩首:“婚事乃师父亲定,退婚,则我韩子阳便为欺师之徒。”

“你若不退,那便是灭祖!”韩宋氏撂下了重话。

这一场交涉终究是不欢而散,韩子阳甚至屏退了吓人,言明了绝谷有奇药,能另男子成孕,结果韩宋氏到像是受了更大的惊吓,直言一个会生孩子的男人娶了回来岂不是娶了个妖怪,更是骇人了。韩子阳无法劝说自己的老母,便只能郁郁退回了自己的房间,见桐儿和雁儿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个小厮也都躲着自己窃窃私语,韩子阳觉得这个“家”怎么呆都是不顺意。

便找了个机会,向母亲告辞,说是在当阳附近有老朋友,这番回了当阳,少不了要去拜访一下。

韩宋氏略一猜想,便得知这“老朋友”大抵便是绝谷里那一位,便黑了脸,说他这才回家几天便坐不住了,是嫌弃家里哪里待他不好吗?

韩子阳倒是的确嫌弃这个。自在惯了的人哪里能受得了大家族的规矩管制,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些丫鬟小厮。这番想要出去,打着的名号是看老朋友,更要紧的还是想散散心。韩宋氏脸色再难看,也勉强答应了,只是要他多带几个下人,备齐车马才好。韩子阳并不想这般兴师动众的,瞅着那华贵的马车便直苦笑,眼看着几个不懂事的弟弟妹妹一脸欣羡,父亲那些姨太太倒是都摆出了看好戏的样子,韩子阳无奈,还是登上了马车。

这是韩子阳十七年来头一回坐马车。无字诗喜好骑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马背上来去,路遇风雨天,也就就地投家店,或者搭个帐篷。马车慢,车里的座子倒是垫得软乎乎的,韩子阳倒是觉得自己坐在了棉花堆上,随时都能陷下去似的。

车里头除了韩子阳,还坐着桐儿和雁儿。这两个丫头是韩宋氏几年前就给韩子阳挑好了的,韩子阳倒是觉得,她们像是母亲安排来监看自己的一般。正浑身地不自在,赶车的人怕行车太快颠坏了里面的爷,大清早出发,傍晚才到绝谷外的那小镇。

这番终于到了,韩子阳逃也似的跳下马车,松了一口气。安排好下人住下,自己却向跟两个丫鬟说了一声,就要独身往绝谷去了。

雁儿经过那尴尬的一夜,后来便对韩子阳不知是不满还是太羞,并不肯腻上前了。桐儿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少爷这是要去哪里?何不带上我们?夫人说,我和雁儿是要跟在少爷身边伺候才好。”

桐儿那一双剪断秋水的眸子也是极为明亮勾人的,落在韩子阳眼里,却没得到什么回应。韩子阳道:“我是要下绝谷,那里难出难进,我这般学艺不精,还不能带人去。”

摆明了是在拒绝了,桐儿抿了抿唇,又言道:“不若少爷带我们去绝谷的入口罢,若少爷回来晚了,我们也好有个地方去寻。”

这种话由一个丫鬟来讲实在是有些过火了,即便是韩子阳并无人有贵贱这般的想法,也觉得桐儿与他并非相熟,哪里能提出这等要求。绝谷的入口,多少人寻觅不到的地方,韩子阳即便知道,也不会说的。只是皱了皱眉头,不愧由韩宋氏调教出来的丫鬟,桐儿立时明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垂下头去。韩子阳叹息一声,还是寻了个借口:“带你们去那里,那时天都黑了。绝谷毕竟在深山老林里,哪能放你们两个小丫头,黑夜里在那儿呆着?”便独身去绝谷了。

谁料到桐儿那无稽的忧心竟成了现实,韩子阳这一去,的确是有整整两个月没能回来。

因为待韩子阳到了绝谷的第二天,传来了无字诗的死讯。

无字诗是去赴一个朋友的宴会,半路上却是失了踪。等到他那朋友久等无果,担忧地跑去寻人,只在林中寻到了无字诗的尸首。年过五十的男子,安详地倚靠着一棵大树,双手垂在地上,没了呼吸。

身上毫无创口,寻了几个医生也看不出中毒的迹象。无字诗究竟是为何而死、怎么死的,竟生生地成了一个迷。接到这噩耗之后,萧静慈几乎是疯了,同韩子阳一起赶赴无字诗那朋友家中。上好的楠木棺里,那男人嘴角还带着半弧的微笑,像是睡着了一半。

萧静慈号啕起来,竟也一病不起。无字诗那朋友焦头烂额,作为无字诗唯一的徒儿,韩子阳只能压抑着心中的伤痛,强打起精神来,帮这位世伯料理师父的身后事,而后搀扶着萧静慈回绝谷。

医者不能自医,萧静慈的病是无字诗那朋友请来医生给诊治的,只道是心病,药只作辅助,能不能治好,还得看他的心。待回了绝谷,顾华念又给号了号脉,却惊了起来,忙唤来自己还留在谷中的师弟师妹,一齐帮忙,得出的结果却都是一致的。

萧静慈失了心,自己想死了,谁都救不回来了。

一连失去了两位慈爱的长辈,绝谷此时真如同死地一般地死寂沉沉了。韩子阳怕顾华念过度伤心,又陪了他几日。直等到顾华念连番地催促着,韩家的人怕是等急了,韩子阳这才离开。

原本是想着待回家跟母亲说一声便赶紧回来。韩子阳去了小镇,自己带来的仆人早就走了,便直用轻功赶回了当阳。待近了韩家,却见韩家家门口挂起了白丧带,门口的小厮穿着麻衣,一脸哭丧的表情。

韩子阳也是在为无字诗服丧的,一身麻,回韩家倒并不失礼。待进了大院,却发现一旁设上了灵堂,几个姨太太正在那里嚎哭,虽则见不到几滴眼泪。韩宋氏一向是稳当的,此刻虽作出了悲切的样子,却并没有失仪。见韩子阳回来了,韩宋氏冷冷道:“旭儿,你父亲昨儿没熬过去去了,你这不孝子都不在他身边,还不过来给你父亲磕头。”

原来是韩老太爷,竟然也去了。韩子阳感慨着世事无常,就这么几天功夫,他没了师父,没了萧谷主,还没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父亲。

终究是韩宋氏掌了韩家的大权,几个庶子道义上不好在父亲尸骨未寒时做些什么,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子阳接管了韩家,暗地里咬牙切齿。做惯了侠士的韩子阳竟掌管起商家来,虽则从小师父便说过,自己早晚都是要回韩家的,真正做起这些事来,韩子阳还是觉得这般可笑。

可笑的营生却生生填满了韩子阳的生活。接下来的这三年里,虽则服着两重丧,韩子阳忙得都忘了悲痛。眼瞅着三年的时间过去了,韩家人都接连退去了麻衣,重新穿回了绫罗绸缎。待韩子阳二十岁时,韩家业已见不到什么故人的哀伤了。

韩子阳一满二十,韩宋氏便开始暗地里给他张罗婚事,一副把当年的婚约抛在脑后的模样。韩子阳头疼于那些开始给他找茬了的哥哥们,没注意到老母的小动作,直到当阳某个老板悄悄问他对自家女儿的看法的时候,才意识到母亲是在做什么。

果断地请母亲退了那些女孩儿的画像,韩子阳登门道了歉,昏天暗地地忙了几天,才抽出时间来去接顾华念。因为顾华念是终究要作韩子阳平君的,萧静慈将谷主之位传的是二徒弟沈华安。只是沈华安此刻正在都城,作了御医,说是要把太医院里绝谷没有的方子都学了才回来,于是顾华念先代了谷主之位。

——卷壹·总角之交,言笑晏晏·完——

卷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新婚卷)

章 〇一二 承孕

前事如此,话回成亲当夜。

韩子阳说要替顾华念服那天鬻丸时,顾华念不可谓不动容。待和着水服了药去,二人间头一回要做那等事了,均未曾有人事经验的两个人红了脸。顾华念半俯身去要为韩子阳褪去衣衫,仅是解了个衣带便缩回了手。偷偷地瞄着对方,解了自己的衣服,青涩而动容地相拥之后,被翻红浪,一夜而过。

清早有小丫鬟来敲门,唤两人起床,为韩宋氏敬茶。韩子阳倒是习惯于早起习武,或者去忙进货出货,顾华念因身子不好,从小就是被惯着,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此刻被扰了清静,不顾及形象地打了几个呵欠,惹得一旁服侍的桐儿和雁儿悄悄地一脸嫌恶。

嫌恶归嫌恶,顾华念也终究是主子,被指派给他了的桐儿只得捧着干净衣裳为顾华念更衣。只是自打懂事之后,顾华念的衣服都是自己穿的,哪里还能劳动别人,便接过衣服,三两下穿戴整齐了。

“易之,不是这样的。”韩子阳笑道,便倾身帮顾华念理了理腰上顾华念随意绑起的玉佩。顾华念向来不带这些装饰的,只是现在是韩家平君了,身上啷当的少了,怕别人还不知该怎么笑话韩家呢,也只能略选了几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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