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同归(生子)上——歌逝
歌逝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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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恍惚的神态落在了刚从店里回来的韩子阳。韩子阳换着居室的衣物,问道:“易之,怎么了,这般出神?”

顾华念被唤回神思来,对韩子阳讲了今日的见闻,又仿若是在问自己:“真是奇怪极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你师叔在当阳?今儿在店里倒是听说有大夫开义诊,将你们夸成了再世活佛。我还当你觉得无趣,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呢。”韩子阳却是全然不在意那温舒夏一般。

顾华念皱起眉头来:“我的确去帮了把手,其他人还好,几服药都能救回来,只是这温公子……”

“温舒夏这个人,你还是少接触的好。”顾华念话还没说完,韩子阳却将他打断,摆出一副脸色来,挥了挥手,阻了顾华念再说下去,“这人出现得太突然,没人查得到他的来头,神秘过头了,总要防一防。”

“韩子阳!”这般说辞惹火了顾华念,“我是一个大夫,一个大夫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去死却不救?”

“算了,易之,你有几分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真把心思放在医术上了?”韩子阳倒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哼笑了出来,顾华念的确算不得一个有大本事的大夫,“你若真闲来无事,我给你开一个医馆,你往外送钱给人看病都没事。只是这温舒夏你不要管了,别忘了,你除了是个大夫,还是我韩子阳的平君,莫要去冒那风险。”

这下子把顾华念气得拍了桌子:“风险?!我只是救个人罢了,哪里来的风险?!”

“易之!——”

“韩子阳!你跟着无大侠长大的,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胆小怕是之徒了?为了一点的风险就看着人去死?”不等韩子阳说完,顾华念便质问道。这几日见到的韩子阳过于陌生,无论是昨晚竟陪着笑同一群满是铜臭之辈说笑,还是现实正说什么不能去管那温舒夏,哪里像以前那个老成持重的侠行少年。顾华念动了肝火,死死盯着这个长着一张他熟记了多少年的脸的陌生人,原本好一些的身子又觉得胸闷了,咳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吓到了韩子阳:“易之?怎么样了?”

“咳!——我没事……咳咳……”说着没事,顾华念却愈发止不住咳嗽了,却又厌恶极了现时韩子阳的样子,以袖掩了嘴鼻,拧过头去闷声咳着。

韩子阳紧张得不行,扶着顾华念的肩膀,思量着劝他两句,掰过肩来,看看他是不是要紧,却又不敢用力。有些无法,只好解释道:“易之,我是真的担心你,你倒是听我解释。”

顾华念哪里肯听,仍是不理会的模样,韩子阳也只好兀自解释了起来。原来那温舒夏带着一个西蛮子来当阳只七年,掏了一大笔银子建了怀月楼之后便定居了下来。谁料到这七年里当阳却有好几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暴毙,均是肚腹仿若炸开一般,惊动了太安路都督愣是查不出凶手是谁,只知道这几个人的共通点便是与那温舒夏交好。

这案子成了无头悬案,档案都落了灰,没人接了。那温舒夏听闻几个好友接连死了大哭了几日,自此便闭门谢客,也再没了惨案发生。不久又闻说他得了怪病,更是将家里的仆从都遣散了,关在房间里不出门,若不是怀月楼还在,温舒夏简直就要被当阳给忘却了。

韩子阳是三年前回的当阳,温舒夏这事儿还是听人提及的,只是他并不想让顾华念涉一点的险。待韩子阳解释清楚了,顾华念才叹息一声:“子阳,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仍然是个病人。我保证,我不会与他接触太多,但你要让我医他,好吗?”

章 〇一六 云母

韩子阳终究是退了一步,许顾华念去为温舒夏医诊了。好在毕竟丁静宣还在,哪里轮得到顾华念这个半吊子大夫,顾华念也便是作了个小药童,提着药匣子跟在了丁静宣屁股后头。

先把昨儿问温舒夏的话向丁静宣学了一遍,丁静宣沉思了片刻,也赞同了顾华念的判断,说道:“确实是有几种少见的玉石,漂亮归漂亮,是不能用来作摆设的,容易诱发血证。怕是温公子摆了件什么在卧房里吧。”

连丁静宣也这么说了,温舒夏忙把二人引去主卧。温舒夏的卧房简洁整齐,倒是确实有三两摆设,都是顾华念叫不太出名字的。丁静宣一件一件地查看着,顾华念闲来无事,扫了一眼,唯独一种瞅着眼熟,便说道:“这不是云母吗?怎么是翠色的?”说着顾华念带着三分好奇靠近了打量,怎么看怎么像云母,只是却翠得仿佛要滴下来一般。

丁静宣听顾华念这么一提,眉头皱了起来,也凑了过来。瞅着那云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饶是丁静宣这些年来把这大闵朝转了个遍,仍旧不认识这种云母。只是问道:“这物什可会在晚上发出惨惨的绿光?”

温舒夏奇道:“丁先生说的正是。云母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却喜它的光。——您是怎么知道的?”

听罢温舒夏的确认,丁静宣摇了摇头:“温公子,正是这东西害了人啊。你赶紧找个铅做的盒子把它盛起来,找个偏远的地方埋了吧,埋得越深越好。”

丁静宣也没说起这东西的由来,只道那几种能害血证的玉石都是这般能在夜里发着幽光的。说罢又告知顾华念,便是这些还是他那聪明绝顶的小师叔谭静语,专门在整个大闵找血证病人治了七八年才能得知的。温舒夏听了之后也不敢大意了,忙让廓尔去找了个铅盒,赶紧把这石头埋了。之后当阳知府的老母病好了起来,丁静宣便专门帮温舒夏医病。许是运气,温舒夏到还真渐渐好转。

把这当成个喜事,顾华念乐呵呵地同韩子阳说起来。韩子阳却仍旧是提都不想提这个人的模样:“他乃习武之人,身子骨比一般人硬朗。既然好了,你也不要再多加担心了。”不过顾华念说的那个翠色云母的事儿倒是提点了韩子阳一点。

说来也巧,韩家名下的玉珑斋,前几天正巧收了这么一块云母。被严严实实地藏在铅盒子里,打开来看,透着悠悠的绿光。玉珑斋的掌柜的见了这等宝贝,动了心思要收,只是那卖家开口要价太悬,毕竟是块云母,哪里值得花那等价钱。因为犹豫着,便上报了韩子阳,请他来拿主意。

那个卖家见掌柜的上报了,更是牛气了起来。韩子阳见这物稀罕,本是想要,结果那人竟不卖了,要把当阳几个大的珍宝商都叫起来喊价,价高者得。

现下里顾华念说了这东西会害人得血证,韩子阳便把竞价的心思收了。他本不是什么爱把玩这些的人,就是是想收,也顶多是觉得那是个可居的奇货罢了。正巧玉珑斋的掌柜来问明儿个竞价的事儿,韩子阳便顺便吩咐了下去,不去争了。

韩家可是当阳最拿得起价的。一看他们如此干脆地退出,那卖的怕自家的东西卖不出价了,另几个买家揣度着韩家的心思,竟惴惴不安了起来。便都派了个人来打探,玉珑斋掌柜也不知道东家这是怎么不要了,最终竟惹得那个卖云母的,找到了韩子阳头上。

韩子阳正在韩家名下的粮店查账,开春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店赚得狠,便得多上心。见人找来,韩子阳账看得烦躁,皱起眉头来,没什么好声气:“你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是凭什么让我花大价钱去买?”

“我这怎么不是好东西了!你们玉珑斋不要,可有珍宝轩他们抢呢!”这人是打算激韩子阳一激,他心里头明白,只要是韩家不参加,其他几家出不了好价格。

韩子阳却只是冷笑一声:“那便让他们抢吧。”

“……你!”那人倒是不明白,自己手里这玩意儿怎么不稀罕了,竟然落不了韩家的眼?便夸耀道,“韩老爷怕是不识这东西了吧?这是流翠云母,大闵是没有的,只有那西蛮才产。您现在说说,它稀罕不稀罕?”

西蛮才产?眼前这人的话倒是不能信,不过饶是韩子阳打小便跟着无字诗东奔西串,的确不识那玩意儿。说是西蛮产的,到也讲得通,西蛮是何书鸾青衣会的地盘,无字诗自然从来不肯去的。只是哪怕大闵只有这么一块,也改不了这东西是个害人的玩意儿,韩子阳哪里会去要:“西蛮才产?若是西蛮与我大闵通商所得,那大闵便不会只有这一块,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了;若西蛮不肯卖到大闵,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话倒是点在了那人的要害上。只见那人脸色霎时绿了,硬撑着还是客套了两句,慌忙就离开了。也不知是这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还是这人用了什么手段从西蛮偷来的。其实说实在的,大闵周边的小国都与大闵保持着通商,却也都有绝对不会卖过来的东西,钻着漏洞偷东西倒卖到另一方的人着实不少,韩家也是个大买家。原本没直接说透这石头会害人生病,便是因为不知道这些人从西蛮拿了多少这般云母来,怕说得太明白,毁了这次买卖,得罪了他们,今后少了生意。无奈这人实在是烦得紧,韩子阳磨练了三年仍旧无法彻底地改变以前的性情,还是小惹了他几句。

韩家实在不肯参与,其他几家犹犹豫豫着,出手都谨慎。最终被一个着实爱惜这玉石的色泽,还是买了下来。韩子阳哪里想害人患上重疾,打听到了买家之后,着心腹偷偷递了个条子过去,教他小心这石头,存在铅盒里,藏在宝阁中便算罢。

待回了韩家,夜间同顾华念聊时,把那人说的话告知了顾华念。顾华念听罢,干脆地在绝谷的医书里添了这么一笔,有流翠云母,产于西蛮,性状如何,能害血证,此条待验证。飞鸽给散步于大闵的各个弟子,离着西蛮最近的小师叔谭静语干脆便去验证了,得到的结果又飞鸽回顾华念的手里。

瞅着屋里整日鸽子飞来飞去,韩子阳叹了一句:“怪道说你们绝谷代代出神医。”

顾华念笑得得意,嘴上却谦虚:“众人拾柴火焰高。有多少能工巧匠只因为怕后代没饭吃,竟不肯把手艺传与他人,只藏在自己家族里,害得他们的手艺最终失传。医术更不是一门需要藏着掖着的,我绝谷便是集了众人之力,得最好的医术,并最大程度地传及后世罢了。”

提及行医的事儿,顾华念微微仰起头来,脸上那笑是那般的明媚。韩子阳忽然觉得,若是能一直看到这个笑,便什么都值得了。

二人聊了半晌后便睡下了。春深了些许,夜间已经不需要盖厚厚的棉被了。顾华念半夜热醒,朦胧着双眼起了身,思量着换床薄些的被子,只见窗户却咿呀一声被吹开了。顾华念没作多想,只道是料峭的春风,收了收衣襟,打着呵欠,便要去关窗子。直到站到了床前,双手把住窗棱,忽地察觉窗外有谁在盯着自己。

抬头一看,冷不丁地瞅见正有一身影被月光剪成黑色,蹲在墙头上,只那眸子闪着惨惨的绿光。

顾华念惊叫一声,背后便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在这春风中,狠狠地抖了一下。立时关了窗子,钻进被窝里,还是有些颤抖。正思量着要不要把韩子阳叫起来,这几番动作已然吵到了韩子阳,哝声问:“易之?怎么了?”

“你陪我去看看,窗外怕是有人。”

顾华念这般说道,韩子阳也是一惊。二人忙披了件衣服,开门望向墙头。那人倒是不惧,仍旧在墙头上蹲着,幽绿的眸子死死盯着门内的两人。

韩子阳见状,伸出一只胳膊来,把不会武的顾华念护在自己的身后,喝了一声:“是谁!”

墙头那人却并没有动一下的意思,更不会回应韩子阳,韩子阳这一声呵斥甚至都没惊动韩家巡夜的家丁。心想不知道这人是蹲了多久,奇怪怎么竟没有人看见,韩子阳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便让顾华念把自己的剑拿过来,打将了出去。

韩子阳的剑,唤作堪泸。乍看朴实无华,并无锋芒,却能感受到它的厚重,乃是无字诗在韩子阳刚刚开始练剑时便托人为他量身打造的,待他满了十六岁,这剑才刚刚出炉。只是才用了一年,韩子阳便经了商,剑也小心翼翼供奉在屋子里了。整日里算账看铺还来不及,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用,哪里还有时间练剑了。搁了三年的剑,此刻再握在手里,韩子阳已然觉得生疏了起来。运功跳上墙头,那人见有人追来了,终于转身离开了,却不像是逃走的样子,倒像是从从容容地指引着韩子阳前往某一个方向。

只是这人的速度终究太快,韩子阳运气去赶,却没能赶上。韩子阳出了韩家大门,只追了几步,愈发觉得腿脚发软,终究停了下来。

叫上了韩府巡夜的下人,顾华念匆匆赶来时,那人已然消失了。只有韩子阳蹲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愈发觉得腹中绞痛,怕是,动了胎气。

章 〇一七 家宅

韩子阳捂着腹部蹲在地上,眼看是有小产的迹象了。身后跟着的韩家家丁哪里知道自己这个老爷竟然怀孕了,见老爷这般模样,都是吓得不行,得顾华念命令了七八遍,才知晓赶来,忙把韩子阳扶了回去。

因为情况的特殊,顾华念也不敢叫别的大夫,干脆自己先诊了,明早儿再请丁静宣来看看。忙活了一个晚上,等天翻了鱼肚白,一轮太阳又耀了大闵,总算把孩子保住了。顾华念送了口气,唤丫头打一桶温水来,先给韩子阳擦了擦出的一身虚汗,而后才察觉自己的一身汗也已经凉透了。

桐儿一直跟在身后,给顾华念打下手,瞅着韩子阳这病怪极了,问道:“顾平君,我家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本想说为何下体出血,桐儿毕竟是个姑娘,没等说出口便红了一张脸。

这才提点了顾华念,还得找个借口搪塞过昨儿见了韩子阳这般尴尬模样的人。便答:“是中毒了。”

“中、中毒……?”桐儿怪道,哪里来的毒,功效这般下作。本想笑来着,又想着终究是当着自家主子的面儿,哪能笑出来,便抿了嘴,憋得可辛苦。

既已开了这口,顾华念自然得胡扯下去了:“是的,这是种毒,好在不是特别的厉害。这毒是青衣会做的,西蛮的青衣会,你听说过吗?”

桐儿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一介小丫头,打小被韩宋氏买来养在身边,哪里知晓这些江湖事。不过顾华念毕竟是绝谷的神医,他说是什么青衣会的毒,那就是了吧。

丁静宣早就在温舒夏家里头住下了。有当阳最好的厨子伺候着,他都有几分乐不思蜀了。此时才刚起床,韩家派来请人的在门口等了许久了。听闻小师侄的平君出事儿了,丁静宣忙不迭地赶过去。屏退了所有下人,丁静宣当年也接过飞鸽为天鬻丸寻药材的,哪里不知道韩子阳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诊过脉之后,开了方子给韩子阳调理身子,捋了捋胡子,乐呵呵地对顾华念说:“倒是没成想,承孕的竟是韩家这小子。易之,他还真是爱惨了你啊。”

被师叔这般开着玩笑,顾华念有些不乐意了:“师叔这说什么呢,子阳是知道我身子弱。”

师叔侄二人正说笑着,韩子阳也清醒了几分。折腾了一晚上,韩子阳滴水未进,喉咙有些发干了,便低念了一声“水……”。顾华念听见,忙去倒了杯白水,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喝。又想着韩子阳还未用早饭呢,便开了门,想叫下人去煮碗粥来。

谁想一开门,看见韩宋氏拄着拐,迈着小脚气冲冲地往这边走,身后跟了几个老太爷的姨太太。顾华念并不喜欢这个老太太,日常里除了必要的请安,基本上没跟她碰过面。只是毕竟是长辈,看着老太太走得吃力,顾华念还是吩咐了门口的丫头去煮粥,忙去搀扶韩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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