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穿越 FZ)上——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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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血色的脸,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少年的身躯开始摇摇欲坠。

确认了青年重伤而暂时无害后,净明撑起身,跌跌碰碰地跑到净念身侧:“你脸色很差……”

“你是何人?!”受了一掌的青年,一手按在胸口,微弓着身,警惕地看着净念,却不在贸然出手。

知道从净念那得不到半丝回应,净明有些挫败,转而有些许恼怒地对青年说道:“你又是何人?难道……这些人都是你杀死的?”

青年哼了声。

看到对方没有否认,净明顿时气极,又毫无办法,只能强自镇定,不停地念着:“罪过罪过……”

“原来是和尚……”青年这才定心看了看两人的装束,目光扫过了净明后,又看向默然静伫的净念,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那你呢?”

净念抬起眼眸,一下子对上了青年的眼睛。青年心头一跳,竟不敢直视那双黑得诡异的眼瞳,勉力压下嗓音:“你们既然只是路过的僧人,咳……”他猛地咳了几声,嘴角滑下一丝血,“便,赶紧滚开!”

“你……”净明惊怒,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青年打断:

“否则,等会你们恐怕想走也走不了!”

青年的话语很奏效。到底是怕了,净明只得压下心底的情绪,对着净念道:“师弟,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那些死人……他,无能为力,毕竟,他还没有忘记师叔的交代。便是要走开,二人又被青年唤住,却听他问:

“等下,你们难道是……静禅院的和尚?”

净明回头:“阿弥陀佛,施主有何疑问?”

青年莫名地笑了。净明被他笑得心头发怵,再不愿搭理这个人,于是拉了拉净念的衣角:“师弟,我们快走吧。”

雨,到底是没有下下来,两个人天黑时刻终于到达了山脚。

或许是朝廷的救援得了效果,塘镇城虽然还是一片死气沉沉,低洼的地方更是被水淹没,但不少灾民们已经被安顿好了。净念二人,说是奉着师命来救援,却是来到聿国武林世家严家在塘镇的商铺,随着他们的安排,帮忙做一些琐细的事情。

这样的安排,有些匪夷所思。净明有些疑惑,却想不出所以然。而净念,从来就不会表明自己的想法。二人便理所当然地留在了严氏米铺。

若说净明确实是谨承师嘱,早出晚归,帮忙派送粥米,或是给灾民寻找住处。净念则只是在一旁,冷漠地旁观。严家的人,似乎知晓他眼不能视,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事情,竟是免费供着他吃住。

白日里,净念就安静地待在店铺,在门口沉默地坐上整整一天。

“……你在想什么?”

很温柔的声音,虽然,他想不起“温柔”是什么意思了。净念反应慢了半拍,才隐约察觉这个声音在和自己说话。

米铺掌柜心焦如焚,看着安静沉默得如木头人般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地插了嘴:“王爷……这孩子是个哑巴,眼睛又看不见,您、您别怪罪……”掌柜生怕这位看似温和的亲王会怪责,又不知道这少年到底是何身份,竟得了少主的特别优待,故而只能心惊胆颤地解释着,一边暗自观察着文华亲王的脸色。

……只能挫败。这位王爷,真如人们所言,是个俊雅风流的翩翩君子。可他偏总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那温文尔雅只怕是表象。

掌柜心思一动,便对上男人似是漫不经心的目光,那含笑的眼神,让他顿时心头发寒:“王、王爷,严家找来的神医便在后院,小的、小的这就去叫……”

“他的耳朵,也听不见吗?”男人不理会掌柜的话语,只是伸出左手,轻轻勾起少年的下颌,语气轻柔,“似乎……听不见本王的问话呢!”

掌柜扑通跪倒地上:“王爷恕罪!”

“好了,”文华亲王低笑,松开执着净念下巴的手,不再关注少年,“便领本王去见那神医吧。”

水涝之间,不少灾民得了一种皮肤上的病——虽不致命,却时而发痒、时而疼痛,让人们苦不堪言,寻常那些治疗皮肤病的方子也不见效果。故而,此次文华亲王得知来了神医,便要求亲自见上一面。

掌柜的听了男人的话,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急忙地赶着起身,想要赶紧带男人离开这边,哪知世事总不如愿。

“对了,”文华亲王笑吟吟地看着从他进门来,就保持着固定姿势的少年,“这孩子有点意思,刚巧本王此行身边没多少人手,本王在塘镇的这几日,就让他来服侍吧。”

“王爷,他……”

“怎么?严掌柜有意见?”

“小的不敢!”

【三】寂无言

净念到底是跟着去“服侍”文华亲王了。米铺掌柜的虽然不知晓他到底是何身份,但毕竟,不敢得罪这聿国最有权贵的亲王,又见净念表现得无所谓,便也只好惴惴地让他跟随文华亲王,再见净念真的在文华亲王离开时沉默地跟了上去,掌柜的微微松了口气。

破落的街道上,尽是坑坑洼洼的水沟。

文华亲王索翰华瞥着少年准确地避开坑洼,兴味地扬起嘴角:“严掌柜说你眼不能视,本王怎的见你行动自如,跟常人并无异处?”

净念只是微垂着眼睫,恍若未闻男人的话语。索翰华似也不是很好奇,等不到净念的回应,便不再继续追问。街道上时有经过的百姓,这些日子里都远远地围观过这位亲王,现在乍一瞧见索翰华就在面前,俱是连忙跪地,嘴里呼着千岁。

一路还算平静。转了几条街,便是索翰华临时下榻之处。

“属下参见王爷!”二人刚踏进门,便有一人迎了上来,“非无归来复命。”

索翰华随意地择了个座,靠着椅背,左手轻拨动着扳指,语气和煦地问:“非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熟知此人性情的青年,神色一凛,沉声回道:“非无谨奉王爷之命,拜访静禅院的法华大师,求他为这次洪灾中遇难的百姓做个超度……却不巧遇到了剪径山贼,非无惭愧,险些被贼人害得性命……后在静禅院歇息了多时,才养好身上的伤。”

“剪径山贼?”索翰华玩味地咀嚼这几个字,沉吟片刻,又问,“法华大师,可有请到?”

非无回答:“大师已经诺允,三日之后,会亲自下山。属下恐王爷牵挂,便先行了一步。”

索翰华闻言轻笑,直待非无额角无法自控地渗出冷汗,才轻道:“既是受了伤,你且退下歇息吧!”

非无应诺,毕恭毕敬地离开大厅,始终没敢抬头,自也是没有瞧清一旁的净念。

片刻之后。索翰华端起青瓷盏,悠然地呷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地看着静立在那里的净念:“净念,你认识非无?”虽然少年从不流露一丝感情和情绪,可是刚才非无说话时,少年微微侧耳的动作还是被索翰华收入眼底。

净念自不是认识非无,只是因为和那个人先前交过手……最重要的,那个人提及了静禅院和法华大师。他一直活得浑浑噩噩,有很东西忆不起,甚至弄不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隐约感觉出,至少在静禅院这些年的生活是曾经的自己无法祈求的宁静。对那里,多多少少有一点可称为惦记的情感。

放下青瓷盏,索翰华看着净念本来木然的面容露出一丝困惑,眸光微敛,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却不再开口,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偌大的厅堂里,两个人俱是沉默,却没人觉得突兀与不自在。

“是你?”

非无刚从索翰华的书房出来,经过后院便巧遇安坐在石桌旁的少年。眼神微微起伏,他坐到净念的对面,不动声色地打探对方:“……与你一起的小和尚呢?”瞧了许久,察觉出净念并不能看见自己,非无稍稍松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净念端着茶盏,慢吞吞地灌了一口。待嗓子不再焦干后,才注意到一个有些熟悉有些讨厌的气息,停留在自己的身旁——不过,什么是讨厌?他在空荡荡的记忆中搜寻着,却最终不得解。只是,那一直以来,被无尘与法华压制的潜伏在自己内心里的嗜血与疯狂,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痛!

非无大吃一惊,极快地跃起,身体险险地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脚下不太稳地落在了十数尺外,他惊恐地看到原本沉静无害的少年,此时化身为修罗般,周身聚集着沉沉的死气与嗜血的杀意。原地的石桌与石凳,在一瞬间砰地炸开,砸碎了一院子的花草。

少年的神色再不复木然,而是扭曲地混合着一丝疯狂、一丝绝望,身躯似是被什么力量极力地控制着,僵硬地不能动。

非无有些无措,便在少年似乎冲出某种制缚,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一人以极快地速度靠近对方,不等少年发难,便一个手刀砍晕了他。

“王爷!”非无彻底吓软了腿……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竟也会武功。非无有些绝望,他,恐怕活不到明日了。

索翰华随手扔开净念,有些不耐地开口:“非无,你太弱了!一个孩子都制服不了,留你何用?!”

非无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非无知错,日后属下定会勤加练武,绝不让王爷失望!”

索翰华面色微凝,早不见半丝温和,只是冷睨着非无,吐出一句话:“把这孩子送去疗伤。”便拂袖而去。

“是,王爷。”非无大声应答,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后,身体顿时软下,跌坐在地上,努力地平定着气息:王爷,竟然没有动手……念头一闪而过,他却不敢再深思,待缓过神,急忙地将昏厥的少年抱起来。

“醒了?”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净念恍惚了下,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动了动手臂,竟如千钧般沉重,全身的力气似是被抽干了,他想起身,奈何根本无法动弹。

索翰华俯视着床上的少年,看着他大睁着漂亮的黑眸,难得起了一丝兴趣——本以为只是个特别点的孩子,没想到,他身上竟是有那么多的秘密。他想起曲默说的话:“这个孩子活到现在真是老天爷额外地看照了!‘灭’毒深入骨髓却没死,被人下了‘奴制’却没有疯……这世间,当真有体格奇异之人!”

身中稀罕之毒,又受‘奴制’之控,眼不能视、嘴不能言,一直生活在静禅院……索翰华凝视着少年茫然的双眼,轻柔地问道:“可是觉得还有哪里不适?”

净念迟钝地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与他说话的这个人,似乎就是那文华亲王,也是把自己打晕了的人。

索翰华已经习惯了净念木然的反应,低声笑着:“以后,你就跟随本王吧。”不需在意少年的意愿,他向来就是个我行我素之人。今天这个孩子既然引起了他的兴趣,索翰华想,便且留在身边,或许,这孩子将会是件不错的武器。

秋水已止。重新修好的堤坝、逐渐恢复生机的城镇,让百姓们渐渐地平息了恐慌。而索翰华一行已在此处逗留月余,到了返京的时候。净念在那日被索翰华带走后,便一直住在驿馆,说是服侍,却如同在米铺一般,整日便也无事,尤其前几日因为受伤,连床都下不了。

而索翰华,除了头两日,便一直不曾再与净念见过。

“净念,”非无走到离净念三尺外的地方站立——他还记得少年那日如疯魔般的样子,从此不敢再轻易撩拨对方,“你准备一下,明日清晨,我们便要回京了。”

本没有期待净念的反应,非无看到少年忽然起身的动作,微有意外,随即警惕了起来:莫不是,这人又要发作了?那日神医说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奴制,无药可解。而奴制的药性会激发人的疯狂,被下药之人学武会比寻常人来得快,更能轻易地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到那时,人已然彻底灭绝了人性,完全化魔。除了下药之人,没有任何人能够对付他。

而少年的种种表现,显然是堕入疯狂的预兆。

净念意外地转身,在非无惊愕的目光中,一个闪身,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面前。

“净念?”正大口吃饭的小沙弥意外地看到忽然出现的净念,“你怎么忽然就来了?”几日不见自己的师弟,小沙弥有些高兴,“你吃过了吗?我这……”话未说完,他便被人拎起来,霎时消失在众人面前。

用餐的民夫们都吓傻了,瞪着小沙弥坐过的地方,良久不能开口。

“王爷!”

索翰华随意地瞄了眼有些慌张的侍从,复又将视线放回书卷之上。

“下午堂山失火,我等速派人查探,静禅院被毁于一炬……法华大师与禅院数十弟子,被人全数杀死。禅院里的无尘和尚,下落不明……”

“哦?”索翰华放下书,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冷清清的残月,许久才问道,“除了无尘,所有的人……都死了?”

“是的……”侍从犹豫了下,想起近日住在这里的少年,“净念公子,与一个小沙弥被关在柴房,似是……被活活烧死。”

索翰华眉眼微动,随即挥手让侍从退下。

“……有些,可惜了。”

静寂的夜,隐约传来一声低叹。

大聿历昌平三年,静禅院遭人灭门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武林——须知,就在此先数月,江湖流传静禅院得了“天甲残片”,本引得了各路人马的觑视,只是因为水涝,忌惮于朝廷派守了许多官兵在堂山下,江湖各方势力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发生如此的变故。

有人传言,禅院众僧是被无尘和尚杀死,而天甲残片也落到了他的手上。再过数日,又有传言说,原来无尘和尚,就是当年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的恶人——上任严家家主严飞羽的长子,吴纪。

虽然当年严家就与吴纪决裂了,但此次静禅院一事闹得满城风雨,那法华大师本也是个高僧,在江湖上颇有地位……为此,数月来,严家与江湖众门派隐约形成了对峙之势。

而掀起风浪的罪魁祸首,无尘和尚从此再没了消息。

【四】缘聚散

此世间,缘聚缘散,终归有法。当净明重修佛法再度为僧后,即便已成为世人眼里的高僧,那一抹模糊的背影依然存在了他心底最深处。彼时他已知因缘果报,当初的少年对自己所做的亦不过是偿还缘法,可是,那郁结在心上的疼痛却被时光沉淀成坚硬的沙石,梗在心窝,嵌入心血,伴随了此生此世。

“咳……”

躺在床上的少年,刺刺的头发长到肩膀,凌乱的散披着。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想探起身,看着门口……他应该,快来了吧,净明心里如是想着,一面有些期待与兴奋,一面又是悲愤与担忧。

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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