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文祥闲聊了一会,人渐渐多了起来,看穿着打扮,大概都是王孙贵子,随便哪一个都像是来头不小,大家有时互相点头,或寒暄几句,脸上却都挂着心照不宣的笑意。文祥也不例外,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点头致意,之后便跟柳儿若有若无的说道起来,柳儿则满脸笑意的听着,偷偷打量着这些人的衣貌特征,暗自记在了心理,不去理会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惊奇的,又欣赏的,最多的还是YIN秽的。
10.
一厅的人又等了许久,忽听琴声响起,喧喧闹闹的场子立即静了下来,文祥低头在柳儿耳边轻声道:“开始了,可要看仔细了。”
柳儿正襟,向琴声的源头看去,被帘子隔着,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人形,琴声煞是好听,怕是跟当年的原野书生聂文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柳儿暗自稀奇着,不禁对抚琴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琴声响了一会,忽听莲花台上银铃响起,声声清脆,不急不缓,甚是悦耳。柳儿向台上望去,只见一紫衣女子亭亭玉立在莲花台中央,黑发轻簪,留了几缕散落下来,似水流般柔顺,一席短纱蒙了半张脸,一双柳叶弯眉下双目犹如一泓清水,此刻虽媚,却隐隐透露着几分冷傲,让人为之所摄。柳儿一惊,果然名不虚传,即便只露了半张脸,也已经美不胜收了。女子轻轻欠了欠身,随着琴声舞动起来。
台下一阵唏嘘。
其实女子并未有何特殊动作,只是那双臂带着芊芊玉手轻轻挥着,似柔软无骨,一眸一笑都透着说不出的妩媚,灵动的身躯颇有勾魂摄魄之态。
一曲舞毕,女子欠身下台。台下众人却个个一脸意犹未尽之色,似乎都还沉浸在刚刚的舞曲之中。
“文祥兄可有办法见得此二人?”柳儿凑到文祥耳边轻声道。
觉得耳边阵阵热气,文祥一惊,即刻从刚刚的陶醉中缓过神来,见柳儿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心中像是蜜罐被打翻了一般,说不说出的甜蜜,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三三两两的又演了几个节目,场子落下了帷幕,柳儿跟着文祥随人群走了出来,又绕过人群先后门走去。柳儿坐在马车里,见文祥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只是一时的新奇不想却造成了文祥如此的烦恼。
马车停下,文祥自后门进了院里,又过了一阵,差人出来叫柳儿,柳儿欣喜,跟着来然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相当气派的正房,朱红色的门窗映着月色煞是好看,推门而入只见文祥正坐在椅子上,依旧满目愁容。和文祥对面坐着的是一蓝衣男子,眉清目秀器宇轩昂,正微笑着对着柳儿。
“聂无柳,还请公子多指教。”柳儿一个欠身,柔笑道。
“在下萧昱。”蓝衣男子也起身,对柳儿一拱手。
“听过公子名号,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柳儿客气,环视了一下屋子,不见跳舞的那女子,转头用疑惑的眼光看向文祥。文祥则低着头,也不看他。
“请问雨晴儿姑娘为何不在呢?”柳儿见文祥不理会,只得自己问。
“聂公子怕是不知晴儿的品性吧,晴儿是不见客的。”萧昱虽然依旧微笑,但是柳儿已经察觉到他笑意里的一丝不满。
“萧公子误会了,无柳只是想和二位做个朋友,并无他意。”柳儿心想这萧昱未免太小气了,不管怎样全天下人都已经知道雨晴儿跟他的关系了,还这么守着不让外人见。
“在下倒是很乐意和公子成为朋友,不过晴儿的脾气实在是不能左右,恕在下无能了。”萧昱抹了那一丝不满,却满带了一股防备。
“也罢也罢,当年我父母也是不爱结交朋友之人,无柳多少还是能理解的,既然雨晴儿姑娘无心结交,那无柳还是告辞吧。”说完头转向文祥,文祥依旧低着头,从椅子上站起向柳儿走来。
“不知聂公子父母是哪位高人?”萧昱见过的听过的,凡是性格孤僻不爱交友的都是高人,乍一听此人提及不禁问道。
“家父聂文,家母上官熏儿。”柳儿见他问也不推脱,笑容满面的答道。
此言一出,文祥和萧昱立即吃了一惊。
文祥虽早年就认识柳儿,却也不知他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原野先生和笑面美人的儿子,此时听得,不由心里一震,怪不得从第一眼见到柳儿就觉得他身上有一股不似凡人的气质,原来是出自高人之家。萧昱更是惊讶,虽未见过原野书生和笑面美人,却也对此二人名号铭记在心,都说二人十几年前突然隐匿,从此再无音讯,江湖上也有不少好汉寻过二人,却也都不了了之,哪曾想如今能亲眼得见二人之子,不禁对柳儿仔细端详起来。见柳儿一袭白衣,面目清秀,红唇白齿,一双眼睛微微弯着,满面的笑意透着说不出来的媚,倒是像极了传闻中的那个笑面美人。
“哦?不知二位可还好?”萧昱问道,心里盘想着一定要见一见这两位当年名声大振的高人。
“都已过世。”柳儿微微颔首,眉宇间又透出些许愁意,不单是文祥,连萧昱此时也不禁心疼起来。
“不知为何?”虽然心疼,但是萧昱还是问了下去,这一个都已过世如何解释?岂不是连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是那两人之子也无从得知了?
“不提也罢,都是些旧事,若是雨晴儿姑娘不方便,那我们改日再来。”文祥打断了萧昱的问话,抢先一步说道。柳儿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如若他真是原野书生和笑面美人的孩子,那么,当年自己差人葬下的应该就是那两人无错,又猛地想起那日场景,实不愿让柳儿回想,于是拉起柳儿就欲出门。
“聂公子且慢!”悦耳的女声自屏风后面传出,三人不禁回头望去,见屏风后缓步走出一女子,眼里闪着动人的光辉,柳儿与她对视的一刹那,两人不禁都愣住了。
11.
四目相对,一切却已化在无言之间,这人是和自己如此的相像!纵使容貌不一,纵使身份不一,只是那一双眼睛已经解释了一切。
“萧昱,拿琴来。”雨晴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儿,微笑的吩咐着,萧昱听了转身进得屋去,不一会便协了琴出来,摆开了架势。
“萧公子且慢,让无柳来吧。”柳儿也笑着,几步走到了桌前。
琴声悦耳,舞色入目,一曲欢歌,恍如隔世。
柳儿入神的抚着琴,雨晴儿专注的跳着舞,只经得文祥与萧昱呆立在一旁。文祥是未曾见过柳儿抚琴,如今听得,竟是这般宛若天籁,雨晴儿此时舞的更是美,此情此景,叫他怎能不沉醉?萧昱却也是惊奇无比,柳儿琴声虽好,却也跟他相差无几,只是见惯了雨晴儿的舞,未曾见她如此用心过。
琴停舞毕,霎时鸦雀无声。
“多谢姑娘赏脸了。”柳儿起身,也不行礼,满面笑意。
“公子客气。”雨晴儿也是笑颜如花。
“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再来讨教的!”柳儿稍稍欠欠身,大步朝门走去。
“公子慢走,恕晴儿不送。”雨晴儿对着柳儿的背影屈了屈膝,满眼的怜惜。
文祥呆呆地看着,见柳儿这会儿走了,犹豫了一瞬,还是追着柳儿出去了。见二人身影远去,萧昱才开口问道:
“他是何人?”语调平静,波澜不惊。
“同是天涯沦落人。”雨晴儿回得含糊,依旧望着门外,满脸笑意。秋风瑟瑟,如他背影般凄凉,只是这凄凉,只有她能读懂。
“旧识?”萧昱平日不甚这般多问,雨晴儿的事,向来都是她说他就听,不说便罢。
“一知己。”雨晴儿摇了摇头,走到萧昱身旁,轻抚他的脸颊,满脸忧郁到:
“我是你的,正因如此,有些事,你却不明白。”
“那他明白?”萧昱揽她入怀,皱皱眉,自打第一眼见她起就已下定决心随她一生,这一句他不明白,却深深刺着他的心。
“那是他亲身经历的事。”她抚平他皱着的眉柔声道,眼里却满是哀伤。
那也是我亲身亲历过的事啊,她心里想着,却未开口。
“为何这般了解?相谈不过几句而已。萧昱见她如此悲伤,自知不该多问,于是叹了口气。
“琴声已经表明他意,又何须多言?”她轻倚在他肩。
是啊,自第一眼开始,就已读出他眼中的防备,仇恨,不安,就如当年的自己一般。萧昱拯救了自己,只是这人,要待谁去拯救?
马车行了有一会了,柳儿依旧满脸笑意,文祥直勾勾的盯着他,满心不解。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原野书生与笑面美人也就罢了,竟然连向来性格孤僻的雨晴儿也愿与他同歌共舞,他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
“文祥兄何故这般看着无柳?”柳儿目视前方微笑着,也不看文祥。
“好奇罢了。”文祥却目不转睛。
“何以为奇?”柳儿问道,脸上笑意更浓。
“雨晴儿这等人物,向来不为身份金钱所动,你却魏永一言一语就邀她为你而舞,如何叫人不奇?”
“我们只是同一类人罢了,为知己者而舞又有何奇之有?”柳儿转了过头看着文翔一脸的不解,无奈笑笑。
“只见一面却已成了知己?”文祥不安的问,终还是怕柳儿被那女子抢了去。
“相逢何必曾相识,若是因熟识才相知又有何珍贵?”
“只是知己而已?”
“只是知己而已。”柳儿答着,却又觉得有些怪异,明明是质问意中人的话,怎就叫文祥用了他身上?无奈叹了口气。
直到文府,一路无语。
第二章:爱恨情仇怎抉择
01.
第二日清晨,文祥差人送了一套白色骑马装,来人说是非要看他换上才肯走,柳儿无奈,想这人也是奉命而已,也无意为难便换了来。
收拾好了,采月却左看右看欢喜个不停。
“二少爷真是好眼光呢,瞧瞧这衣服,也是公子俊美,这衣服是让公子穿活了!怕是再无人能穿得这般好看了!”
“衣服穿谁人身上不是一样?这般大惊小怪,日后见到更好的公子该如何是好?”柳儿笑叱,这丫头整日对着自己一人仿佛全天下也就自己最好,日后若是不能跟着自己了,该叫她何去何从?
“哪会有人再比公子更好?就连二少爷也逊公子几分呢,只是公子总是这般谦虚着。”采月反驳,一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满,柳儿爱惜的抚了抚。
“你啊,以后若是跟了别人,可不能老是耍性子了……”柳儿怜惜这丫头,却又怕这份怜惜害了她,毕竟别人不想自己这般视她如妹妹。
“采月才不跟别人呢,难道公子不要采月了?”闻言,采月的小脸上带了几丝不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柳儿,生怕他说出不要她的话来。
“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一辈子?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啊。”柳儿笑笑,变了话题,日后再说吧,现在,他还可以好好疼惜这丫头。
“才月才不要嫁人呢!”采月羞红了小脸,低头嘟囔着。
“到时候找个比我还要俊美的公子,看你嫁不嫁。”柳儿调侃,满眼的宠溺。
“才没有比公子还俊的人呢,采月不用嫁了!”刚刚些许微红还挂在她脸上,这时却仰着一张脸,满是开心。
“日后多带你走走就知道有没有了……呵呵……”柳儿抚了抚她的头,亲昵的动作让采月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就是没有就是没有,公子讨厌,采月生气了!”采月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跑,却被一人的话语惊了,站在那半晌没动。
“呵呵,不想无柳这般体恤丫头,只是若真是要找比无柳还要俊美的公子怕是难了呢!”
闻声,柳儿皱皱眉,这话中语里,带着那么几分酸意,让他好生不安,也不愿接话,只是收了刚刚对采月那般宠你的表情,换了一脸的微笑。
“文祥兄过奖了。”转身,正见文祥自门槛跨进。
“是无柳谦虚了。”文祥说罢仔细瞧了瞧柳儿,一时惊住,顿时忘了刚刚的醋意。
此时的柳儿身穿白的短袍,乳色的靴子齐着小腿,尽显干净利落,墨色的腰带将腰身刚刚好的衬托了出来,一副娇小柔弱的样子惹得人不由心猿意马。文祥从未见有人能将这一袭素白穿得如此光彩夺目,心里暗暗得意,这如画卷里走出来的人儿就在自己身边。
“今日可是要骑马?”柳儿见文祥一个劲的打量着自己,暗自无奈,只得开口问道。
“趁今日天气晴朗,想带你出去走走,只是一时兴起,却也未问你是否如意。”
文祥回着,语气温婉。柳儿心里苦笑,分明一早就叫人逼着自己换了这衣服,此时却这样说,也罢,既是早有准备,怕是推了这事还有旁事,干脆依了他,也是好久没骑马了,玩玩也无妨。
“那就照文祥兄的意思吧。”
02.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微风轻抚,虽有些许凉意,倒也让人自心底舒适。广阔的草地上,两匹马儿欢快的跑着,马上载着的,正是文祥与柳儿。
“不想无柳骑术这样好,不知射术如何?”文祥一手紧勒着缰绳,一手扬了扬马鞭,却最终未落到马身上,于是马儿照旧原速跑着。
“恐怕要让文祥兄失望了,无柳自小不曾碰过弓箭,又怎会射术?”柳儿笑道,在马背上被颠的头发有些松散,有几缕此时已经自发簪里掉落了出来,正随着风飞扬。
“那我来教你。”文祥说完不等柳儿回复,竟自跳上了柳儿的马。马儿一惊,慌乱了几步,却马上就被文祥安抚了下来。
身后瞬时传来的温度让柳儿微微皱了下眉,却又未言语,一是今日确实玩的欢快,是两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柳儿不愿扫了自己的兴,二是即使说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改观,如果再将文祥惹得怒了,自己还不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么?文祥却因此大喜,伸手勒了勒缰绳,马儿低鸣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先来试试。”文祥拿了弓箭,伸到柳儿面前,温柔的看着他。
柳儿接过弓不知该如何是好,记得少时曾见上官熏儿使过一次,自己虽是从未碰过,却也依稀还记得上官熏儿用时的模样,于是照葫芦画瓢般的将弓举起,却不知为何就是拉不起来,暗暗使了半天的力气还是无济于事。
“呵呵,要这样才对。”文祥瞧着身前的人儿那认真样,喜欢的不得了,这个聂无柳,真是越看越讨人稀罕了。于是伸了手去交给他。
“眼睛朝前看,拉弦的手到下巴这里,弦要贴在鼻尖,鼻尖、弦、箭头是在一条直线上的,看那儿!”耳边传来文祥温柔的声音,手顺势被一双大手覆住,那手的硬茧在柳儿手背上磨裟着,虽坚硬却又无比温暖,心底一股暖意流过,又马上被遏制。
柳儿朝着箭指的方向望去,一直雪白的兔子正来回窜动着,眼看就要消失在草丛里了。
手被谁紧缚着,缓缓移动,弓渐渐成了满月形状,蓦的松了开,箭就这样飞了出去,柳儿还来不及回神,只听见一声动物的惨叫。
“走,去看看。”文祥丝毫没有察觉身前的柳儿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晃了晃缰绳,兴奋的引着马儿朝落箭的地方走去。走到跟前柳儿才看清,一尺来的兔子横躺在地上,眼睛里充满了绝望,被箭贯穿的腹部,血正一股一股的往外淌,身子似乎还在抽搐着。
柳儿面前蓦的闪过上官熏儿死前的模样,身子一颤,立即将头转了过去,却不想正转到文祥怀里。文祥一惊,顺势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