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有这样大的本领,那不是很好么?阿雩只怕学一辈子也学不到呢!”云雩心里可羡慕的了不得。
“阿雩……”
“少爷,水冷了么?”
左临风摇了摇头,碧色的眼眸深深的望着云雩憨厚的脸容,眼色罕有地柔和,但亦罕有地哀伤,轻轻地道:“你会有出息的,可是千万不要像我,时候到了,我会还你自由,你要记着,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侍候过我……”
云雩大惊:“少爷!别赶四牛走!四牛要伺侯少爷的!”他一急起来,便会再次自称“四牛”。
左临风神态回复清冷道:“你心脗有我这少爷的,就记着我今天的话。同样的话,我不会说两遍,决定了的事也不会改变,原因你也不必多问。扶我起来。”
云雩满肚子疑窦不安的扶起左临风,拿过一旁的细布给他抹身。
左临风瞧着他想问又不敢问的神气,道:“那是以后的事,我还未想撵你,你别瞎慌张。这次换骨成长,是我最脆弱的时候,随便来个壮汉也能要我的命,所以我不得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现在最危险的时候已过,只要休养几天便没问题。”
“这就好了,少爷,你的衣衫全都不能穿了,暂时穿着阿雩的衣裳罢,这两件是你最初给我买的,质地很好,我一直舍不得穿,所以还是干净的,明天我到外面去给你买几身新衣裳。”云雩说着拿起一身丝缎脗衣给他穿上。
“里衣要质地好的,外衫买普通的便可以,我不想惹人注意。”
云雩强笑:“阿雩会的了,少爷你长高了许多,人又这么俊,就算穿着普通的布袍儿也一样出众好看。”
“这几天练功进展如何?”左临风对云雩的训练一向严格。
云雩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这几天,他只顾担心,早把练功的事搁到一旁。
“不中用的东西!少看你一眼也要偷懒!”左临风大骂。
“嘻……我走了之后,笨牛一定在偷懒……他拚命学武居然只是想保护我,不想丢我的脸……真蠢……现在没我管着,他大概会拿着我留下的那笔钱,开间饭店当老板去……其实这样也不错啊……”左临风合上了眼,喟然暗想:“这家伙有一双巧手,烧菜做活件件精通,不在江湖上混也过得下去,没了我,他也许会活得更好……好冷……雩……”四肢麻木的感觉蔓延开来,淬玉功真气的暖意越趋微弱。
就在左临风快将完全失去意识的一刻,云雩低低的祝祷在他耳畔回响:“老天爷啊!求你帮帮风少爷罢,不管他遇上甚么困难,也可以平平安安的渡过,少爷长得这么聪明精致,老天爷你一定花了许多心思,求祢就这样一直宠眷他,让他一生平安喜乐,事事遂心如意……”
左临风的眼眶湿润了,热泪的微温浇醒了他的心,当日云雩隔门傻气的祝祷,他在房内每一句都听得分明,就是这番祝祷,令他安然熬过“换骨”时的煎熬,也是这番祝祷,重燃了左临风此刻的斗志……他倏地张开双眼,本已麻木的知感突然以倍数提升,一种极微细的声响似在寒潭左边的一条冰柱下隐约而断续地响起,左临风细听半响,那声响竟似是有活物在冰柱之内,他忙运起身上仅馀的真气,一掌往冰柱全力横劈!
冰柱应手碎裂,比左临风预期脆弱,冰柱一破,几条白影自柱中急窜而出,左临风眼明手快,一手抓住其中一条白影,那是只身长不过一尺,混身雪白,只有双眼和肉冠红艳如火的奇怪蜥蜴,正在左临风手脗扭动挣扎,左临风微微苦笑:“如果少爷今天不是山穷水尽,大概会将你这奇怪的小东西养起来,不过我还想活着走出去,没法子……”他随手一拗,将白蜥蜴的头颈折断,张嘴将涌出的鲜血吸个一滴不剩。
“好难喝!”在左临风皱着眉一抹唇边的血迹,蜥蜴的生血虽然难喝,但却叫他空空的肚子却舒服了不少,身上也有了些微暖意,左临风碧眼闪出生意光芒,他知道他一定可以离开这脗,成为啸天宫的主人……
番外篇:青帝与瞎丐的一天
清晨
青帝:睡眠中,不愿动。
瞎丐:睡眠中,不愿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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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大概9-10点后)
青帝:醒来因为宿醉有些低血压,赖在床上不动,等婢女们给他洗脸梳头穿衣服,然后施施然走到外面大厅,开口对下人甲乙丙丁叫了句:“拿早点来。”之后便有一满枱的各式豪华早点等着他慢慢享用。
瞎丐:醒来因为肚饿有些低血压,赖在地上不动,没水洗脸,头不懂梳,更没有衣服可换,呆够了便施施然走到外面大街,开口对路人甲乙丙丁叫了句:“大爷好心施舍点冷饭菜汁!”之后便有冷饭及“猫麫”等着他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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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青帝:因为有些无聊,随便找个山寨或帮会找碴去,杀人家个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瞎丐:因为有些无聊,随便找个树荫或桥底抓虱子去,杀人家个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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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青帝:宰人宰得心里痛快,到青楼里喝喝酒,听听歌妓们唱曲弹琴,顺便收些江湖消息(高手们的最新排名之类),不时有美女见他俊俏,娇声嗲气的主动来个人肉按摩兼捶骨,捶得他很爽。
瞎丐:宰虱子宰得心里痛快,到市集里喝喝风,听听三八们讲是讲非,顺便收些小道消息(那里有富户派饭、办丧事舍斋之类),不时有流氓嫌他阻街,粗口横飞的主动用拳头棍子来个煎皮兼拆骨,捶得他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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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青帝:到最豪华或最有名的饭馆左挑右拣,好不容易才勉强挑到想吃的吃个饱,没付钱便拍拍屁股走了。(自有随从替他付钱,就算没有,老板也不敢追数罢!找死么?)
瞎丐:到最豪华或最有名的饭馆后巷的垃圾堆中,左挑右拣,好不容易才勉强挑到能吃的吃个饱,没付钱便拍拍屁股走了。(垃圾哪用收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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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青帝:随便包起间客栈别墅,大剌剌的摊在太师椅上,小指头也不动一个,等着仆人待候他少爷洗澡睡觉去。
瞎丐:随便找个草棚冷巷,大剌剌的摊在草堆杂物上,小指头也不动一个,等着耗子舔他少爷的脚趾头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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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真颓废……(摇头)
立秋:不!这样已经很积极了,这小子经常连虱子也懒得抓,一天到晚死翘翘的躺在街角里挺尸,不到快要饿死,他也不肯爬起来找吃的……(很多时还是老子送外卖似的送到他少爷嘴边的咧……)
凤逍遥:……
立秋:怎么我看来看去,瞎小子的生活看起来好像没有多大改变嘛……不管是做帝君还是乞丐,还不是一样的无聊、一样的没有自顾能力、一样的全无理财观念、一样的死蛇烂鳝、一样的游手好闲嘥米饭……(秋少你懂看字的吗?!)
凤逍遥:你真正想说的是,风少这家伙本来就很“乞儿”罢……
众人一致点头……
立秋恍然大悟:原来帝君跟乞丐是同种生物,拥有完全一样的废柴生态,怪不得瞎小子做叫化做得这么在行……
众人:你到现在才知道吗?死蠢!
立秋抓头:为甚么啸天宫要养着这么一个废柴少爷啊?(养废柴是很花钱的!)
众人黑线滴汗……(笨旦的问题果然是最难回答的)
凤逍遥(懒洋洋):很简单,大长老的嗜好跟你一样,有喜欢饲养和服侍废柴的嗜好……
众人脑中出现大长老像照顾宠物一样,给小时候的风少喂东西吃,女孩子玩娃娃一般,给他穿衣打扮,玩换衫游戏,溜狗(应该是带风少闲溜才对)、手把手的教他写字,到他被墨汁弄脏了小手时,一把将他捧到澡盆里、用牛奶鲜花给他洗白白,用心地搓揉他雪白可爱的小脚趾,还不时的啃上两口……镜头再转到香喷喷的大床上……画面越来越危险……
众人不自觉地舔嘴角……(饲养废柴这种嗜好好像蛮不错……)
立秋的脸变成绿色,一样的嗜好……真的太危险了……
你的饲主地位很不稳牢啊!立秋,努力吧!
番外篇:天与地(1)
“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白色娃娃的手足斩下,毁容碎骨,再慢慢揑断他们的脖子……”一个遍体鳞伤的大男孩遥遥望着青冥峰顶上的精致宫殿喃喃自语,满是血丝的眼内尽是嫉忌和愤怒。
为甚么?同样是被掳回来的孩子,为何待遇有这样天与地的差别呢?
当男孩为一碗饭跟同伴厮杀拚命的时候,这些白色娃娃们大概正在宫殿里,在仆役的簇拥伺候下舒适地进餐……
已经五年多了……男孩被带到啸天宫时才不过八岁,那时的他只是逃荒的人潮中的一个孤儿,在某天夜里,有人将他和十多个孩子绑起捉走,用骡车装着,经过一个月的行程,送到一个不知名的崇山峻岭中。
然后地狱般的生活就从这里开始……
逾四百名孩子,在一群黑衣人的喝骂鞭打下在凛洌的寒风中艰难地步步前行,崎岖陡峭的山路,稀薄的空气,令这些又疲累又害怕的孩子们苦不堪言,不少孩子在饥寒交迫中病倒甚至死亡。
那些黑衣人绝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怜悯,死了便任由他们充当野兽的大餐,剩下的孩子依旧被当成牲口般被驱赶着后,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岭,继续像永没尽头的死亡旅程。
男孩的手足全被冻伤割破,烧得头晕眼花,快要支持不了的时候,黑衣人将他们赶到一座平平无奇的荒山上,一阵浓云卷起,男孩便觉得天旋地转,没多久便失去知觉。
当他醒来后,人已到了一个景色有如仙景一样的地方,澄蓝的天宫像宝石般明净,被群山环抱的山谷气候温和,花木繁茂,一个大湖映着山峦花木,大湖对岸的山上,一道道白龙般的瀑布注入湖中,天宫一样美仑美奂的宫殿分布山上,简直便是仙人的居所……
可是男孩过的却是炼狱般的生涯,尽管身处仙景般的地方,他们却只能待在一片绝崖上,像叫化子般挤在草棚里,吃不饱穿不暖,每日接受极残酷严苛的训练,每隔一段日子便被迫着互相对战厮杀,同睡同吃的伙伴随时变成只有一人能活下去的敌人。
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伙伴,没有人性情感,有的只是无情的背叛和血腥的杀戮,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令男孩情愿当日在逃荒路上死去,免受这没完没了的痛苦煎熬。当他偶然眺望对岸可望而不可即的仙人宫阙,小心眼里总希冀着有仙人打救……
被杀的、自杀的、身心透支伤病而死的……三年之内,四百名孩子锐减至百多人,每一次杀掉对手或完成导师指派的任务,男孩便会得到“奖赏”,可以学到上乘的武功,好的食物和兵器,在这样的杀戮场中,男孩变得沉默冷酷,无情的杀人凶器逐渐成型。
捱过了四年非人生活,活下来的七十二名孩子终于可以离开绝崖的草棚,转到崖下的石屋中居住,除练武之外,按照各人所长,教以不同的技能,易容,下毒,暗器,各种兵刃和剌杀技巧,以至认字学书,天文算术等等,以便乔装不同身份的人。日子虽然仍十分艰辛,但总算较以前安稳得多,导师更告诉他们,只要在七年内完成所有训练和考验,他们便是啸天宫新一批的“地童”,可以拥有地位、权力,金钱……
如果没看见这幸运的一群,也许男孩还会甘于接受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可是为何要让他看到那些活在天宫里的白色娃娃?
当训练踏入第三年,这些孩子们每个月都会被遣到湖畔的青冥峰天宫去,但只是充当挑物资到宫中的苦力而已。近看之下,那些宫殿更是壮丽得令人眼也花了,虽然无缘进内,已叫这些长年饥饿困乏的孩子们凑慕不已,直到这一天。
他们如常挑着一担担的粮食用物,经过宫外的花林时,数名美得仙童一样的孩子,飞仙一样地在花林中互相追逐,穿着男孩做梦也没想过的轻盈如冰绡般的漂亮白衣,以美玉金环做装饰,个个雪肤玉貌,俊俏可爱得叫一众孩子都看得呆了。
可是这些美娃娃们,却一脸嫌恶地望着这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们避了开去,还命仆役取水清洗孩子们走过的草地,像连他们身上的气味也会弄脏他们一样。
娃娃们的轻蔑激起这群凶野的孩子们的愤怒,性最暴躁的更立时出手,想抓住这些娃娃来痛打一顿,不料被打一顿的不是娃娃们,而是他们。
当他们有人跃出去抓娃娃的时候,那些仆役已然动手将人击退,狠狠教训了一顿。自此之后,便不时有人被召到天宫去,回来却是不死也是重伤。
据活着回来的人说,打伤他们的竟是那些白色娃娃中的一人,他们被当成给娃娃练功的靶子,任他们用尽全力,也敌不过娃娃妖法一样的武功……
因为他们是宫中特别的存在,在等级森严的啸天宫中,所有人都是凭自己的力量上向上爬,唯独这数名由长老们亲自游行各地,千挑万选出来的“玉天童”,一开始便授以宫中最高深的秘功,得到最好的待遇,还是未来宫主的候选人……
为何他们有这样的幸运?自己却要每日踏着别人的尸首拚命上爬?男孩真的不明白。
天与地(2)
这天终于轮到他和四名孩子被召到天宫中,五人同时跟一个娃娃对战,结果五人全都负伤大败而回。可是他们的导师竟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原来从玉天童手中活着用自己双脚走回来,居然也算是他妈的一种荣耀。
被免去半天训练的男孩走到一处极为僻静隐蔽的水潭边洗伤包紥,遥望天宫说着牢骚狠话时,他竟然又看到一个白色娃娃!
不!不是那几个白娃娃中任们一个,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纪比那几名玉天童更小的青色娃娃!他穿着跟白色娃娃一样精雅的青衫罗袍,嵌珠镶玉的鞋儿,肌肤玉白胜雪,彷似清风送来的一样轻巧地落在水潭边。
不过,眼前的青衣小孩身法虽然潇洒,人却很有些狼狈,青袍上染着血迹,束发的两枚小金环也掉了一个,手足看到肌肤的地方全是紫肿血痕,就像刚被人痛打一顿似的。
但青衣小孩却全不在意,掬水痛饮了一阵,学着男孩的样子,用水清洗手脚上的伤口,撕下青袍来包紥,可是却笨手笨脚的乱缠一气,几乎没把自己绑了起来。
“真没用!”男孩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哼声。
青衣小孩一双比潭水更碧绿清莹的眼睛向男孩一扫,展开淡红色的嫩唇笑了:“你不也跟我一样挨揍吗!”
男孩呆了,这青衣小孩的笑脸真的好看已极,配上那双独一无二的美丽绿眼睛,天然的俊雅和灵秀气质迫人而来,跟那些白娃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貌相平平的男孩更是暗暗自惭形秽。分别更大的,是那些白娃娃面目虽俊,但全都冷冰地全没一丝生人味儿,十足雕琢出来的娃娃一样,而这青衫小子分明刚被人修理完,居然还是神气活现,笑得那么跳脱可恶,难道他不是玉天童吗?对了!玉天童只会待在天宫里,怎会跑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