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宇的声音停顿了下，“谁呀？”

“上次跟你说的小孩儿。”

“呵呵，是他啊。杨承上，你不会是拐卖小孩吧？这大年夜的人家能跟你那待着？人父母不得急死啊。”

“这个等你回来再说，啊，先不跟你聊了，我的鱼快烧糊了。”

“嗯，那我先吃饭啊。新年快乐。”

杨承上顿了一下，轻轻说道：“新年快乐。”

第 14 章

两人弄了几个小时，终于弄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小君乖乖的洗了手，坐到了桌前。杨承上给他倒了果汁，自己倒了啤酒。两人正好要吃，门铃响了。

杨承上打开门，看到了打扮漂亮的女人。她朝门内看了看，“我就知道他在这。”

小君紧张的站起来，默默的走过来。

杨承上道：“大姐，我只是……”

女人摆摆手，走进来，甩了脚上的高跟鞋，换上舒适的男士拖鞋，“我正好没做饭。”她泰然自若的坐在桌子上，回头看呆站着的两人，“你们干嘛？多拿副碗筷来啊。”

两人这才惊动了，杨承上连忙拿来碗筷，又拿出杯子要替她倒果汁，女人阻拦了，“我也要喝酒。”

三人坐定了，倒有一家三口的样子。女人动作大方的夹菜吃，又低头对小君说：“叔叔给你做饭吃，你谢谢叔叔没有？”

小君连忙点头，“我谢谢哥哥了。”

“哦？叫哥哥？”女人打量着杨承上，“多少岁了？”

“二十了。”

“还那么年轻啊，做菜倒是好吃。”女人吃饭的动作一点也不粗鲁，反而文静的很，“叫什么名字？”

“姓杨，杨承上。”

“这名字不错。”女人拿着杯子喝了一口酒，“叫我霞姐吧，小君，以后改口叫舅舅。”她看着杨承上，“我基本没亲人了，以后咱们当姐弟，怎么样？”

杨承上微笑，“好。”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三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满满的。霞姐并不怎么照顾小君，添饭夹菜这些都是杨承上在做，甚至于倒果汁和用纸巾帮他擦油乎乎的嘴。

饭后杨承上收拾碗筷，小君跟在他屁股后面也在帮着小忙，霞姐坐在沙发上，还在慢慢的喝着酒。

收拾好了，杨承上去房间电脑上放了动画片，小君乖乖的坐在床上看，杨承上带上房门走出来。

万家灯火正辉煌，城里已经禁了放鞭炮，但还是可以放烟花，所以能听到一声声的响动。

霞姐从身上摸出烟盒，朝杨承上递去，“抽吗？”

杨承上拿了一根。

两人分坐两边，霞姐盘着腿，漂亮精致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朦胧。杨承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的女人，明明是很多男人想捧在手心里宠爱的。

霞姐姿势娴熟的点了烟，深吸一口后，吐出几个烟圈，“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小君了。”

“没事，小君很乖。”

“是吗？”霞姐笑了笑，“我不喜欢，看着他就难受。我初中毕业就跑出来了，那时候年轻，就想着钱，所以去做了二奶。”

杨承上静静的听她说。

“他有老婆，有儿子有女儿，这些我都知道。先甜蜜了一两年，他给钱也大方，还给我买了现在的这套房。我生了小君后，他就很少来了，后来他老婆也知道了，跑来闹，带人来堵，谩骂，吐口水……”

霞姐笑了笑，“我也是自作自受，要求跟他了断，儿子归他，我要一千万。”她看着杨承上，“很多是不是？他很有钱，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他不愿意给，所以我什么都要不到。”

杨承上点烟，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我知道很多人看不起我这类人，因为我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总觉得这样过着，自己不甘心。”

窗外的烟花越来越多，绽放又陨落，层出不穷。那些绚丽的光芒映衬着世间的黑暗，显示出绝顶的美丽。

杨承上侧头看着窗外，说：“也许可以换一种活法。”

“是吗？我却回不去了。我怎么面对没有金钱的日子？怎么去过贫穷的生活？”霞姐微笑，笑的疲惫。她突然站起来，“小君今晚就拜托你照顾了。”

杨承上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走入电梯，再关上了门。

小君站在卧室门口，睁着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珠望着他，“舅舅，我妈妈回去了吗？”

“嗯，她说你今天晚上可以留在这哦。”

“太好了！”小君露出灿烂的笑容。

年初一的时候街道上都是冷冷清清的，邵宇打过一个电话来，两人聊了两句就挂了。杨承上一个人待在家里，上网玩游戏看动漫，倒也没觉得多无聊。

反正一个人过年已经过的习惯了。

邵宇足足在家过了正月十五才来，没让杨承上去接，进门的时候大包小包累的够呛，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只知道喘气。

杨承上打量他一会，道：“回去一趟倒是胖了。”

邵宇咧开嘴笑，“我妈天天煲汤给我姐，我也蹭着喝，能不胖吗？倒是你，好像还瘦了些。”

杨承上蹲下身去整理他带来的东西，睡衣下的两只手腕的确是又白又细，都能看到青色的筋。邵宇果然带了很多干菜来，还有些新买的衣服，甚至还有饼干和糖果。

杨承上整理好了，从厨房出来时看到邵宇正在发短信，帅气的脸上带着笑意，眉眼亦柔和。杨承上站了一会儿，倒了杯开水放到他面前。

邵宇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酒吧还没开业吗？”

“老板去旅游了，再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你要吃什么菜？我要做饭了。”

“清淡点的吧，这段时间都吃的太油腻了。”

“好。”

杨承上在厨房做菜，邵宇又捧着手机在玩，突然又问道：“你说的那小孩呢？怎么没看到？”

“上幼儿园去了。”

“哦，他常常来吗？”

“嗯，霞姐晚上有时候出去，就会送他上来睡。”

“看不出你对小孩子还有那么好的耐心。”邵宇帮他摆好碗筷，“我明天去报名，你要不要去玩？”

“不去。”杨承上转头看他，突然笑了笑，“你好像又长高了。”

吃过晚饭，洗了澡，两人窝在卧室看电影。同躺在一张床上，都有些不自然。相隔了一个多月，曾经的亲密似乎又被距离拖远了。杨承上抿了下嘴唇，轻声问：“家里好玩吗？”

“还不是一样，不过他们组织了一次老同学聚会。”邵宇慢慢凑过来，两个人面孔相对，眼睛看着眼睛。

杨承上笑了一下，邵宇便亲了过来。

年轻的人并不懂如何克制欲望，一会儿便如干柴烈火，难舍难分。邵宇的手指似乎会点火，杨承上全身都在颤抖，等真正覆盖时，才呻吟出声。

渴望变成了现实，却偏偏贪心的觉得不够。还要多，还要更多才好。最好多到能把空虚的心填满，把不确定变成确定，把怀疑变成爱。

只是，谈何容易。

粘着的唇分开，杨承上坐起身来，点了根烟。邵宇觉得困倦，支着打架的眼皮模糊的看他，明明是男人，手指下的皮肤却细腻而美好。“我这两天会去找工作。”

“嗯。”杨承上吐了口烟圈，“有什么计划吗？”

“能赚钱就行。我累了，先睡了。”

“好。”

一切归于平静。

仿佛那场爱恋从未发生过。

第 15 章

日子又恢复成平淡如水，两人一个上班一个上学，空闲的时间一个打工一个上网。杨承上开始玩一个网络游戏，辛苦的打怪升级练好，偶尔晚上带着小君看动漫睡觉。

邵宇看过霞姐几次，一个劲的夸是极品美人，甚至还主动搭讪。霞姐多上来几次，也就跟他们玩熟了，也偶尔上来蹭饭吃。

小君叫“舅舅”已经叫的顺嘴，对邵宇却还是有些胆怯，远不如在杨承上面前自然。

这年暑假的时候，邵宇姐姐生了个儿子，一家人欢喜异常，邵宇第二天就坐着火车匆匆忙忙回去了。

那时候杨承上还在酒吧做事，一切生活也如往常。邵宇偶尔打电话来，也多是夸赞自家外甥可爱。“今天他老是在笑哦，连睡醒了都没哭呢。”

“嗯，乖就好。”

“我以前都不喜欢小孩子，嫌麻烦，可是他真的好可爱哦，要我为他做什么都愿意啊。”邵宇声音中有好不掩饰的兴奋。

杨承上失笑，“那你自己也去生个。”

“哪有那么早啊，至少要我毕业后啊。”

早已预料的答案，听到后却还是一样会难受。杨承上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发紧，邵宇还在那边笑，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我要去收衣服了，下次聊，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杨承上缓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窗外。

天气很热，杨承上本来就想这样待在家里，霞姐却打了电话让他出去逛街。杨承上不知道怎么拒绝她，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了门。

打了车到目的地，霞姐带着小君正在肯德基里坐着，小君正好在吃冰淇淋，吃的嘴角都是痕迹。霞姐将餐盘往他面前一推，“帮你叫了可乐跟鸡腿堡。”

杨承上道了谢，三人慢慢吃完食物，然后去了旁边的大商场。

霞姐是美人，穿着又惹火，引来很多人侧目。杨承上带着小君低调的跟在后面。三人先逛了童装区，帮小君挑选了几套衣服，还买了一顶遮阳帽。霞姐又带着他们去了男装区，伸手挑了两件衬衫丢给杨承上，“你试试。”

“啊？”杨承上呆了一下，“我有衣服，不需要买。”

“叫你试你就试，你老帮我照顾小君，我都没有答谢你呢。”

小君也在旁边帮腔，“舅舅快去试。”

杨承上无奈，只得拿着衣服进了试衣室。他先看了下标签，暗叫一声好贵。

霞姐跟小君站在外面，等他出来，霞姐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子，让他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勾唇笑：“果然人要衣装，你打扮一下，还是能看的嘛。来，再试下这个、这个、还有这条裤子。”

杨承上哭笑不得，“霞姐，不用了，那么贵……”

“叫你试就试，再婆婆妈妈的我发火了哦。”霞姐一副御姐范瞪着他。

杨承上只得拿了那一大推衣物再次走进去。

三人出来时手上已经拎满了购物袋，连小君都提着一个小袋子。

这时候已经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车并不好等，三人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等到。杨承上看着霞姐吃力的模样，道：“霞姐，把东西都给我吧。”

霞姐撇了他一眼，“你手里的就够重了，不过我实在拿不动，再分你两个袋子好了。”她行为做事似乎从不扭捏，要怎样便怎样。

杨承上拿过几个袋子来，霞姐明显喘了口气，看到有出租车过来，连忙挥手。

出租车打着方向盘开过来，结果却有另一辆车先停在了他们面前。

黑色的奥迪，车窗摇下来时，杨承上明显感觉周围气场一冷。小君眨巴着眼，低声说：“是爸爸。”

杨承上跟小君先坐了出租车回去，霞姐上了那个男人的车。回去的时候小君一直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的缠在一起，似乎无比纠结。

杨承上微笑安抚：“没事的。”

邵宇再打电话来的时候，杨承上说了这件事。邵宇欢欢乐乐的当奶舅，边哄外甥边笑：“你忧伤什么啊？人家的家事，你担忧那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担心小君。霞姐虽然做错了事，但小孩是无辜的。”

“我也没说他有罪啊，现在这社会么，贪慕虚荣的女人太多了。我就奇怪了，霞姐长那么漂亮，找个高富帅应该不难啊，为什么要去做那个。”

杨承上找不到话来回应，只能胡乱挂了电话。

他性格太多忧伤和执着的成分，即使知道有些事不对，也无法做到毫无关联。

即使知道有些事不会有结果，也不知道放弃。

邵宇在开学前坐火车回来，进屋后开始变成话唠，又拿手机给杨承上看照片，又使劲在说他外甥的趣事。

喜欢的人，即使是一个笑一个转身也能让自己兴奋无比。

杨承上被他感染，心情也好了许多，直到发现邵宇一直在跟一个女孩子联系。

这种发现并不偶然。杨承上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没找到实质的证据。这次的证据是邵宇手机里的短信。

邵宇在给杨承上看照片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发来了短信，杨承上不小心点开了，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我好想你哦！”

简单的五个字加感叹号。

两人对看了一眼，杨承上将手机还给他，眼神平静，“女朋友吗？”

邵宇紧张的接了过来，想笑又笑的勉强，“不是。只是朋友。”

“是吗？”杨承上将手机拿过来，一条一条翻以往的短信。

除了几条广告，其他的都是那个号码发来的，历史居然能追溯到去年。

“我认识吗？”

邵宇有些逃避的低着头，“应该不认识吧，我们班的同学，去年同学会的时候联系上的。她也在这个城市，所以交换了联系方式。”

“见过面？”

“嗯，偶尔见。”

气氛压抑的略紧张。邵宇鼓起勇气抬头，对上杨承上的目光。

怕什么，老子又没出去偷情！

悄悄给自己鼓劲，心里某个地方却还是藏着虚劲，一咬牙就给吞下去，一对上杨承上就又冒了出来。他吞吞口水，努力解释着：“就是玩笑话，她平常比较宅，没什么朋友，跟我就聊的多。我们出去……也只是吃顿饭，没有什么。”

杨承上还是看着他，居高临下的，没有什么表情。

邵宇被看的发毛，终于举手投降，“啊啊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跟她联系了。”

杨承上还是不动。

邵宇一脸真诚样，“真的，杨承上，我以后不跟她联系了。”

杨承上绷着的脸有所松懈，转身进了卧室，抛下一句具有杀伤力的话，“这个月水电物业吃饭买菜的钱全部你包了。”

“喂！杨大爷……”邵宇哀嚎，连忙跟在屁股后面去求饶，“小的以后真的不敢了！饶我一回吧。”

杨承上不理。

“杨承上，你不能这么狠心呐。”邵宇将他往床上扑，双手抱住他的胳膊，眼睛眨啊眨的，“我课业好重，四级还没过呢。再说，你真冤枉我了，我跟那姑娘没发生什么。”

杨承上闭上眼。

“杨大爷……”邵宇哀嚎磨蹭。

“邵宇，”杨承上还是闭着眼，声音却很轻，“你知道我的感情吧？”

邵宇愣住，两人脸凑的近，他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包括他颤抖的眼睫毛和抿着的嘴唇，那些细微的变化和紧张，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杨承上说的慢，喉结滚动，声音却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