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一)——凤郎大猫
凤郎大猫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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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捡个瞎眼乞儿回家本来没甚大不了,反正本少爷也是光棍一条,我穷他更穷,谁也不用嫌弃谁,嘻,这可怜东西的臭脾气十足像我从前养的瞎猫儿,连馋嘴的样子也一模一样,养着他一定很有趣……天晓得这瞎小子弄干净后居然是个超帅的美男子,来头更大得吓死人!我不是捡了个王子,而是捡了个皇帝!这小乞儿怎么竟是君临黑道的啸天宫青帝!身边躺着个比皇帝更惹不得的人,是幸是不幸还不得而知,只知大小麻烦已接踵而至……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临风,立秋 ┃ 配角:云雩,凤逍遥 ┃ 其它:青帝,轩辕界

一.冷雨(1)

瑟缩檐下的他伸出抖震无力的手,摸索着捧起放在檐外的破瓦钵,将钵中冰冷混浊的雨水一口气的喝了下去,饥饿的感觉稍为缓解,尽管肚子仍是空虚如故……他早忘了上一顿是甚么时候吃的,大概不是这两天的事了罢?不过,他已没空去想吃的问题,这半钵冷水一灌,本已快冻僵的他只觉五脏血液全都冻结成冰似的,他爬在地上,喘咳得连手足也痉挛起来,一不小心滚到檐外,掉到地上的泥水洼中,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寒冷和饥饿早已夺去他所馀无几的体力,颤抖着爬动几下,却没法再爬起来。

最后,他放弃了,就这么倒在泥泞中,边咳边笑,是的,挣扎已是毫无意义……

好冷啊……彷佛再次回到那个漆黑严寒,死寂得使人发疯的寒潭水牢之中……

他睁开两眼,眼前只有无尽的漆黑,“他”的声音在再度在黑暗中响起:“少爷,我是真心爱着她,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他”内疚痛心的声音渐变飞扬得意的笑声,恰似千万冰针狠狠戮在他心上……

冷的不止是檐外的风雨,他的心比冰一样的冷雨更冷……

“不是瞧在双倍工钱份上,我才不要在这种见鬼的天气干活干到天黑!”立秋在唠叨声中,呵了呵冻得僵硬的双手,披起蓑衣,冒着寒风冷雨急步起程回家,走了片刻,他惯性地往一条小巷中一瞥,暗想:“瞎小子该找地方避雨去了吧?”

谁料他凝神一看,竟看到一个衣不蔽体的叫化子一动不动的蜷伏在泥水里,立秋忙叫:“瞎小子!瞎小子!”

叫了两声,瞎丐却没有回应,立秋三脚两步的跑进小巷,俯身往那叫化儿额上一摸,竟是烧得火烫,湿透的身子却冷得簌簌的抖个不住,早已病得人事不知,要是任他继续泡在雨里,只怕非送命不可!立秋着急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背起那叫化,迈开大步,飞跑回家。

一进家门,立秋便忙个不了,先将炉火煽旺,然后动手脱掉瞎丐那身又湿又臭,霉烂到碎布一样的单薄污衣,快手快脚的给他抹干了身,换上乾衣,抱他到炕上睡下。安置好瞎丐后,立秋急忙找些退热的草药熬下,又煮了一锅稀粥。

“我干么要这样多管闲事,自找麻烦啊?反正你这家伙也不会领我情!”立秋有点生气地伸手打了瞎丐两下。不过抱怨归抱怨,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见死不救?小瞎丐的脾气再怪,到底也是个落泊无依的可怜人……

瞎丐来到河源镇也有三年了吧?立秋已记不清楚了,他在镇上替人打工,时常在街头巷尾看到这个年轻乞丐,他不但双目失明,双手也有残疾,别说工作,连讨饭也比别人吃亏,更因性情孤僻,受到别的乞丐排挤,常被地痞流氓欺负羞辱。立秋虽是个穷小子,但为人义气,每每为瞎丐解围,不时施舍些窝头冷饭给这个往往连饭也讨不到的没用叫化。

“也没见过这样怪性子的人!给你棉衣你不肯要,叫你到我家烤火避寒又不肯,硬要在街头挨冷挨饿,现在可好了!病猫似的,除了我这傻瓜谁肯理你?”立秋口里在骂,手却将湿布敷到瞎丐额上。

“你本该是个好人家的子弟吧?”立秋忽又叹了口气,虽然几乎每天相见,瞎丐却像个哑子般绝少说话,但从他偶然的片言只语中,立秋只觉这瞎丐言谈语气出奇地文雅,连行乞也是文文静静,从不强缠哭求。更古怪的是此君连钱也不要,只讨一点残菜剩饭糊口,便再无所求,举止让立秋总觉这瞎丐出身不差,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在异地沦为乞丐。

“雩……雩……阿雩……你……雩……在哪?……雩……”瞎丐在高烧中不时反覆呼唤着“雩”这个名字。

“嗽得嗓子也哑了,还只管记挂着人,那个是你的情人还是老婆啊?这么牵肠挂肚的!”立秋说着将米汤一小匙一小匙的喂到瞎丐冷得发紫的嘴唇里,让他有点东西下肚,再喂他吃药,瞎丐病得迷迷糊糊地,甚么也不知道,立秋喂他吃他便咽下,放下他便睡,幸好发了一身汗后,高烧渐退,虽然终日昏睡,立秋也稍觉放心。

过了整整两日,瞎丐才从昏睡中苏醒,颤巍巍的从炕上撑起半身。立秋走前扶着他喜道:“你醒来了……啊哟!”立秋欢喜的叫声突变惊叫,那瞎丐不知为何,突然一巴掴在立秋脸上!

立秋被打得一塌糊涂,瞎丐却寒声怒道:“云雩!左临风不论是生是死,跟你云中君再没半点关连,何用你此时来惺惺作态!”立秋被他骂了个没头没脑,那瞎丐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将立秋甩开,强挣下地,但走不了两步,已自脱力摔倒。

“你发甚么疯啊?烧坏脑子吗?”立秋顾不得生气,上前拉起他。

“云雩!你我早已恩断义绝!走!”瞎丐脸挟寒霜,仍把立秋当成那个叫“云雩”的人。

“瞎小子,是我啊!我不是那个叫云雩的家伙,你认认我的声音再骂人咧!”

瞎丐侧头细辨立秋的声音,神情由愤怒变作迷惘:“你……你不是……不是阿雩……你……你是谁?不是他……是啊……他怎会来?今时今日的他怎会再看我一眼?……没可能……哈哈……没可能……”瞎丐突然纵声狂笑,他笑了几声,一股血箭在他的笑声中直喷出来!

立秋大吃一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瞎丐居然还在笑:“兄台急甚么?左临风这副残驱,早就不值一文……”他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再次昏厥过去。

“这么晚了,那里找大夫去?”立秋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筹莫展,瞎丐人虽晕去,脸上仍挂着那个悲苦的笑容,笑得立秋心里像揪着似的难受。还好他在晕倒后没再咯血,也没发烧,立秋只好守着他,等天亮再找大夫救治。

瞎丐从昏沉中逐渐恢复知觉,两手惯性地在身周摸索,他第一样碰到的,便是伏在炕边打盹的立秋。

“痒死了……小雪……别闹……噢唔……咦?……瞎小子!你……你还好么?”立秋一面说,一面揉着眼晴道:“……我这就给你叫大夫去……不……你该先喝点姜汤……还是米汤好些呢?……”

立秋才站起身,瞎丐瘦得见骨的手却颤抖着抓紧他的衣角,微喘着道:“……不用找大夫……秋……秋爷……”

“你认得我了?”立秋喜道。

瞎丐微微点头,立秋忙道:“这就好了,你喝点姜汤罢,会觉得好些的……”立秋跑到厨房,端了碗姜汤,瞎丐本欲伸手去接,怎奈全身疲软,本已无力的手更软得抬不起来。

“你躺着别动,来……”立秋半扶半抱的,将姜汤喂他喝了,瞎丐精神稍振,问道:“这……这儿是甚么地方?……我……我……我怎会在这里的?”他似乎记不清楚之前骂立秋的事。

“我路过街角时见你晕倒了,烧得好不厉害,天又湿又冷的,你怎挨得住?我看不过去,就背了你回来……这儿是我家,没有别人,你放心养病好了。”

瞎丐长叹一声,听着屋外的雨声,箫索地道:“在下一介落魄街头的无名乞丐,兄台何必理会我的生死?”

立秋搔头:“你说话怎么眼秀才相公一样文绉绉,酸溜溜的?你怎会是无名乞丐?你不是有个文雅名儿,叫甚么左……左临风的吗?连名字也这么雅,你准是个书香世家的读书少爷……呀……对不起,我瞎猜罢了……”立秋心知说错了话,暗暗伸了伸舌头。

瞎丐左临风听到立秋说出他的名字,立时显得有些惊疑不定,细想了一阵之后,才记起之前的事,疑虑消退,意懒心灰地苦笑着挪动身子,似想从炕上爬起,道:“没关系……”

“你想要甚么?我给你拿。”

“我该走了……”左临风动了几下,只是爬到炕边,已累得喘息连连。

“不行!你不能走!你还要看大夫的!”立秋叫了起来。

“一个废人,还看甚么大夫!”左临风一听,登时尖声疯笑起来,在喘咳声中向立秋怒叫:“你干甚么要碍着我!为甚么不让我自生自灭!谁要你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我死在街头与你何干!咳咳……咳咳……”

“你这人真野蛮!好心帮你还要骂人!你不要我救,只想那个叫云雩的家伙来救!啊……呃……”话一出口,立秋忙掩口不迭,他也不知怎会说出这句话来。

本已咳得抬不起头的左临风斗然全身一震,发狂似的大喝:“我不要再听到那个名字!闭嘴!”

“我闭嘴有用吗?”立秋也不知哪儿来的怒火,反正不该说的也说了,索性豁出去连珠霹雳的道:“你病到半死也在叫他的名字!他的人早在你心里,我不说你也忘不了!本少爷瞎字不识,不懂甚么大道理!只知道云雩那家伙跟你有仇的话,看到你现在这副德性,一定高兴得要死!但如果他是你的至亲好友,知道你弄成这样,定会担心难过到不得了!如果那人始终不知你在牵肠挂肚,你白白作践自己有甚么用!你念书怎么念得这么笨!你要糟蹋自己到甚么时候啊?蠢材!”

左临风被骂得呆在当地,他向来任性独行,从没人敢当面直斥他的不是,立秋的话虽是直率得刺人,却叫左临风无法反驳,心中又乱又痛,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气得晕去。

一.冷雨(2)

立秋见他伏在炕上喘作一团,真怕气得他再次吐血,心中后悔不已,慌忙扶起他拍打搓揉着他的脊背,一叠连声的赔不是:“是我不好,是我该死,是我胡说八道……我这小子总是心直口快,顾前不顾后,看见你这样消沉,心里就发急……我一急起来,就连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甚么……”

左临风急喘了好一会,等到慢慢平复下来,才艰难地骂出一句:“我……我死我的……你……你急甚么?”

“我急我的,你管我急甚么!”立秋见左临风蛮不讲理,也就跟他蛮来,欺他病得力气全无,将他塞回被窝里,骂道:“你再不顾死活的乱跑,老子就拿绳子将你紥起来!”瞧着他委屈气恼的神气,又有些不忍起来,道:“老子不是想欺负你……总之……甚么都好,我很不想你这样,你不是个坏小子,人又不笨,至少你会念书,不可以这样子在街头讨饭混日子的。”

左临风惨笑:“对啊……我连讨回来的饭也拿不稳,这样的废人连混日子也是多馀……”

“蠢材啊!我不是说这个啦!谁不知你的手有毛病!有病可以慢慢医的嘛,就算医不好,也有你可以做的事,你绝不会是个废人,比如说……你可以……可以……可以教我认字!对!还有……”立秋忽然丢下他,飞也似的跑到屋外,叫左临风满心疑惑,不知他想干甚么。

立秋晃眼又跑了回来,将一团毛茸茸的温热东西放在左临风手里。

“吱吱!唧唧!”那团东西在左临风手心里乱叫。

“小鸡?”左临风呆了。

“是不是很有趣?早两天,吴大娘送了这窝小家伙给我,我正发愁没空打理它们,你来了就好,以后由你照顾小家伙们吧!”

“我?”捧着小鸡的左临风愕然。

“不准再嚷着要死要活!不准再在街上乱晃,到处叫街讨饭!到你大好了,留在这儿帮我看家,替我种好院子里的菜,把这窝小家伙养得胖胖的,我就到外面打工赚钱,以后咱兄弟一起有粥吃粥,有饭吃饭……”立秋叉着腰命令。

“秋爷……”左临风暗骂立秋霸道,他几时说过要留下来了?

“别爷前爷后的一副化子腔儿,难听死啦!我年纪又不比你大,叫我“阿秋”“秋老大”都行,你别当我是可怜你,我只是找个人搭伙儿凑合着过活,这是大家也有好处的事,这儿没有大鱼大肉,我也付不起工钱给你,但最少有口热茶热饭,有个瓦顶遮风挡雨,总比在街上乞食强些……你来了,我也多个人作伴说话儿……”立秋全不管左临风在想些甚么,只管兴高彩烈的说个不休。

立秋这人虽然有些蛮搅胡来,但此人毫无伪装的坦率真诚,便似手心中的小鸡一样温暖而充满生命力……

两行热泪蓦地从左临风的瞎眼里淌下,沿着他瘦削的面庞洒到襟前,很久没有这种又热又痛的感觉,这些年来,他的心已完全没有感觉,任别人如何侮辱戏弄,甚至殴打唾骂,他也不会愤怒,也不知痛苦,整个人麻木到只剩下一个没生命的空壳,行尸走肉般沉沦在自弃的深渊中。

直到在这一刻,他再次感觉到心房的跃动,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个不停,彷佛雨水洒过大地一样,他枯竭的灵魂重新有了生机和感觉……

“喂!喂!怎么忽然哭了起来?哭坏了眼时可怎……”立秋说到这里,才想起左临风早已是个瞎子,还怎能“哭坏”?忙转口道:“你的身体已经够差劲了,那里搁得住你哭!你是男子汉来的嘛,哭得婆娘似的多难看!”立秋手忙脚乱的伸袖子往左临风脸上乱擦,擦得他本就肮脏不堪的脸倍更难看。

“嘻嘻……”瞧着他被抹得一塌糊涂的脸,立秋明知不该,还是忍不住失声大笑:“天!我还是打盆水给你洗洗脸……你该认真洗个澡才对!真是的,也没见人脏成这副德行……等你好一点,非把你捉去洗个干净不可……嘻嘻……”在夹杂着狂笑的埋怨声中,立秋已拿了水和湿布回来,不由分说的一把抹到他脸上擦个不了,弄得左临风哭笑不得,眼泪再流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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