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宇忍不住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下着雨，我没有伞，全身都淋湿了，你来了，分了一半伞给我……”杨承上挣开眼，看着他微笑，“就这么点事，我就记了那么久。邵宇，你说他妈的我上辈子得是欠了你多少钱啊，哈哈……”

邵宇也想笑，“我想不到我有那么大魅力。”

“你才没有那么大魅力呢，要不是那时候我孤零零一个人，全身沉在地狱里，哪里会因为这么一点点温暖，就留恋起来。”杨承上侧过脸，邵宇放开了他，两人平躺在床上。

天渐渐黑了，月光透了进来。

“后来第二次见到你，是开学那天。我本来要去办休学手续的，结果看到你站在台上演讲欢迎词呢，我就想，应该可以认识一下，距离也可以近一点……”

邵宇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实在想不起他说的这些事。

平常下雨天的时候，他有伞就会遮顺路的人一段，没伞就会往陌生人伞下钻，央人送自己一段。

从没想到这么个习惯，会在一个人心里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这种微不足道的行为，就能让一个人这么喜欢自己吗？

“喂，我真的很喜欢你。”

“嗯。”

“喜欢到那种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地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缺点那么多……”

“嗯，谢谢。”

“谢你个头！明天开始努力爱我吧！”

“好！”

第 16 章

世界上，真的只要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每天说一遍“我爱你”，每天在一起超过八个小时，每天会牵手，每天会相对微笑，每天会在一个餐桌前吃饭。

这样子，能不能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杨承上不知道，邵宇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在一起不管再亲密，却还是像少了什么似的。

那种隔阂，并非翻过十万八千里，也并非翻越千万条河，就能消除的。

“爱”的感觉太微妙，产生它也许只要一秒，也许要几十年，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

时间过的很快，春夏秋冬，转眼又是一年。杨承上已经成了那家酒吧的店长，薪水涨了几番。两人终于不用再那么辛苦工作，邵宇也有更多时间来修自己的学业。

岁月始终会给每个人留下痕迹，有些是表面的，有些是心灵的。

杨承上还是如旧，邵宇却越来越帅气。

兴许是待在学校的时间长了，现在也有空闲去玩玩篮球足球羽毛球，他在学校人气竟然还不错，有很多漂亮妹子来主动搭讪。

邵宇眼睛大亮，心中快活，竟一一都有联系。他也不瞒杨承上，有时候聚会时还会将人带到杨承上的酒吧去。

他做事坦荡，杨承上自然也不能心存怀疑。

两人现在关系像朋友，像老同学，像知己，就是不像恋人。

这一年到冬天的时候，邵宇开始到处跑实习。他学的是金融方面的专业，找对口的公司容易，但想签到好公司也有些难度。

杨承上不管他的行踪，每天下了班就煮饭吃饭玩游戏看动漫。他在长时间没看到小君后，曾下楼去找过，不过大门紧闭，没有人在家。

杨承上见到霞姐已经是很多天以后了。

那天也很冷，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杨承上正好在刷副本，他手忙脚乱的按了接听键，霞姐的声音传了过来，“出来吃饭吧。”

杨承上想了一会，“好。”

穿上外套出门，北风将头发吹的一团乱，耳朵也被冻的通红。霞姐约他的地方是一家高级的西餐厅，是那种杨承上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进的地方。

里面很暖和，霞姐还是光彩照人，容貌漂亮，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潇洒的自信。

她已经点好了餐，杨承上不太会用刀叉，所以吃东西很慢。霞姐还叫了一瓶红酒，那红色的液体倒入透明的高脚杯，带着一点点神秘。

杨承上问：“小君呢？”

霞姐端着酒杯喝了一小口，脸上露出微笑，“这地方的东西还没有你做的好吃。”

她盯着杨承上，看他瘦削的脸还有苍白的肤色，“小君真的很喜欢你，谢谢你这些时间对他的照顾。”

杨承上问：“小君呢？”

霞姐低头：“在他爸爸那里。”

杨承上看着眼前美丽的女人，心里不知道何种滋味。他静了很久，终究是端了酒杯，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说完，一饮而尽。

推开门，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杨承上紧了紧大衣，走向归程。

那个美貌的女人还坐在那，说不出是胜利还是悲凉。她从今以后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带着一千万，永远的离开。

而那个只有五岁的小孩，被带入了一个陌生的家，要对着一个陌生的怨毒了他的女人叫妈妈，对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叫哥哥姐姐。

以后不管是受欺负还是受折磨，他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杨承上不知道霞姐为什么能如此心狠，他只知道这一刻，遍体生寒。

他走了很久，走到家的时候，邵宇正在客厅里，捧着一杯开水在看电视，抬头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外面下雨了吗？”

“没有。”

“那你脸上怎么有水呢。”

杨承上朝脸上抹了一把，指尖麻木冰凉，那些液体散落在肌肤上，似乎渗透了进去。他呆呆的看着手上的东西，难受至极。

邵宇这才担忧起来，“喂，杨承上，你不会是在哭吧？”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走上前去揽他的肩膀。那张脸清晰的在眼前呈现，那些泪水也能清楚的看到。

杨承上推他，“我没哭。”

“撒谎！”

“楼上有人浇花，水落下来了……”

“头发一点没湿，就刚好洒到了眼睛下面？谁他妈有这么好的技术啊？我去膜拜他！杨承上，谁欺负你了？”邵宇看着他如死灰的脸色，心情不由得也沉重起来。

第一次看到杨承上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会难过，一瞬间好像只想把他拥入怀中。

杨承上摇摇头，推开他走进了卧室。

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很久。其实杨承上的性格一直都阴郁，他话不多，也不爱出去走动，每天最经常做的事就是玩电脑和抽烟。

邵宇忙的顾不上他，一直到了过年，亲热时才打量到他又瘦了不少，腰身变细，胳膊变细，连脸颊上都没有什么肉。

邵宇抱着亲他，“杨承上，你一个大男人玩什么骨感美啊，还是多吃点饭吧。”

他们彼此相连，鼻尖顶着鼻尖，呼吸交错。杨承上眼睛微微眯着，额头上沁着汗，“你什么时候回家？”

邵宇下身缓缓挺动，看着他的神色，突然心就软成了一片，“不回去。”

杨承上眼睛亮了一下，突然又迷蒙起来，“为什么？”

为了陪你。

这个原因邵宇说不出口，便只能找借口，“公司业务有点忙，我还不太熟，所以想留下来多摸索。以后对工作签约也有好处。”

杨承上闭上眼，“是么？”

慵懒的模样，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

邵宇却有些失望。

杨承上似乎……没有那么在乎自己了啊。

公司的业务其实早已结束，邵宇打了电话回家致歉，他爸妈还打了一笔钱来。酒吧也已经放了假，杨承上只偶尔去看看。

两人开始了整天窝在家里的日子。

早上不再去运动，睡到过了吃早餐的时候再起来，一个煮饭一个烧菜，吃完后邵宇洗碗，杨承上洗衣服。

他们一直分工明确，最痛苦的是出去买菜，需要顶着寒风前进，偶尔还要碰上下雪天。两人犯愁，索性隔三天一起出次门，去比较远的超市大采购。

超市总共有四层，每层都挤满了人。很多商品都在打折，很多人在抢购。邵宇推着车，杨承上在挑东西。

“面条要吗？”

“还不如要泡面，省事。”

杨承上将两包面条放到车里，“吃那个不好。要吃什么零食？巧克力？薯片？瓜子？”

“你选自己要吃的就行，我不好这个。”邵宇盯着前面的熟食。

两人慢慢的逛着，小推车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等结账出来时，他们才发现已经足足逛了两个小时。

提着大包小包上了公交车，碰到老人让座，站着到站，下车。风还是很大，邵宇看杨承上在缩脖子，就空出一个手来把他的衣服上的帽子戴上，又从他手里抢过几个袋子提到手上。等杨承上狐疑的看过来时，咧开嘴笑：“我力气比你大。”

回到家，两人都累了，最后只煮了面条，草草解决。

最温暖的时候，是洗了澡后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杨承上玩电脑，邵宇玩手机。杨承上的游戏号已经升了很多级，出去放风的时候也比较虐人，邵宇就在跟人聊天。

“好多人问我怎么不回去呢。”

杨承上在带队刷副本。

“我说为了情人啊，舍不得啊哈哈。”邵宇趴在他身边，嘴角上扬。

杨承上不说话，眼神专注。

“他们还让我把女朋友带回去瞧瞧呢，求真相的也好多。”邵宇扯他的衣角，被忽视的不满，“杨承上，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的照片发给他们看？”

“随你！”杨承上被打扰的有些不耐烦，“我反正没顾忌的人，告诉全天下我是同性恋都无所谓。”

邵宇呆滞着脸，终于败下阵来。

隔了许久，又不甘心的说：“有女孩子约我去玩。”

“你要去就去。”

扯着衣角的手缓缓摇动，邵宇看着杨承上丝毫不为所动的脸，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还是经过这么久同居后，终于看透真面目而厌了？

邵宇说：“是情人节那天哦。”

杨承上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低下头，清冷的眼睛盯着邵宇，“去哪里玩？卖玫瑰花？”

“耶，你怎么知道？”邵宇兴奋起来，“最高价有可能卖到二十块一朵哦，那家伙说她已经批发到一些玫瑰了。”

“啧，说的跟真的一样。”

“本来就是真的啊。”邵宇挑开他的衣角，顺着往上抚摸，“你要不要一起去？”

杨承上拒绝。

“要我送你玫瑰花吗？”

杨承上很干脆，“要！”

属于两个人的空间温暖又安静，邵宇已经有足够多的时间来了解杨承上，那些以往的成见和对自己的自信骄傲慢慢散开，就能看到一个很真实的人。

真实又带点冷漠的人。

明明那时候带着哭腔说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却没有多大的感觉。他很静，偶尔主动，大多数似乎是对自己视而不见。

吃他煮的菜，衣服让他洗，共同盖一张棉被，一起去超市购物，一起打扫卫生。

曾经一点也不愿意的同居生活慢慢多了色彩，多了温馨。

有时候也会问自己，这样的感觉会是爱情吗？

自己爱他吗？

依旧是没有答案。

某个角落小小的反抗声在逐渐壮大，告诉他说：这只是友情，只是相处久了培养的依偎，换了任何一个人，你还是会像现在这样。

所以，你还是不爱他。

邵宇捧着心口难受。想着未知的未来，想着终究要来到的分离。

第 17 章

情人节那天是正月初五，邵宇早早就起了床，杨承上还在睡。他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洗漱，然后出了门。

街上的人并不多，另一个女孩子早就在等他了。他们选的地方是商业街，生意还算好，一天下来也小赚了一笔。

傍晚的时候收了摊，还剩下十几朵玫瑰，女孩子一朵没要，全部给了邵宇，还拍拍他的肩，豪气的说：“加油表白哦。”

邵宇干笑，别别扭扭的捧着回了家。杨承上正在做菜，家里没有花瓶，邵宇就找了个怡宝瓶子装了些水，细心的插上。

等弄好了，回过头才发现杨承上端着菜站在后面看花，邵宇笑了笑，说：“剩下没卖完的，就拿回来了。”

说完后就恨不得咬死自己。

杨承上一脸无所谓，“我就知道是这样。去洗手，吃饭了。”

菜是昨天的剩菜，杨承上加炒了一个青菜。天天待在家里，饭量都下降了，邵宇只扒了一碗饭就饱了。杨承上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还在外面吃过了？”

“没有。”邵宇帮着收拾碗筷，“喂，打算要去哪里玩么？”

杨承上看看外面乌黑的天色，“你是说今天？”

邵宇神色呆滞一片，“……当我没说。”

杨承上看他这样又笑了，“突然想喝酒，我们去小区外超市买酒去？”

“好。”

两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戴了帽子，没有牵手，手都藏在自己的口袋里。天气冷的超乎想象，邵宇说话都有些哆嗦，“还是家里好，没这边这么冷。”

“是呢，连雪都很少下。”

邵宇看着他的侧脸，突如其来的感动让他声音也温柔不少，“杨承上，你是为了我才来这个城市的吗？”

杨承上毫不扭捏的承认，“是啊。当时知道你要来这读书，怕你不负责任，就追来了。”

邵宇简直要满含热泪了，“我真的有那么无情？说话不算话？”

“差不多。”杨承上瞄他一眼，“不过因为你是我的目标，所以我才来。反正也没家了，就另外找一个。”

“听的好伤感。”

“你粗神经大线条还知道伤感？”杨承上脸上露出笑，眨了下眼，“是不是也爱上我了？”

邵宇点头，脸上也含笑，“差不多了。我几乎已经能跨越性别的障碍，杨承上，要我夸夸你吗？”

“夸的不好听明天家务全包。”

“那我还是不说了。”邵宇快走了两步，探头看旁边的公园，“你看，不知道谁还弄了这么多彩灯在这呢。这天寒地冻的，真有情侣来啊。”

“有啊，我们等下买了酒就到那去喝。”

“……饶了我吧。”

出了小区，转了个弯，再走了一条窄巷，就有一家小型的超市。两人选了两瓶劲酒和一些花生兰花豆，包括鸡翅鸭翅，付了帐后打道回府。

邵宇看杨承上真有进公园的企图，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等进去了，突然又有些惊讶。

因为那些彩灯挂着，确实很漂亮。五颜六色的，挂在树上挂在亭上，还像流苏般一条一条的垂下来。亭内没有人，杨承上将东西摆在石桌上，也不顾寒冷，就坐在了石凳上。

柔和的炫丽的光芒层层照耀包围，亭内的世间一片朦胧暧昧，那些寒气似乎纷纷缩了头，只敢在外面张牙舞爪。

其实还是很冷的，只是看到那个人眼中的光彩，就觉得明天就算是感冒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邵宇咬开瓶盖，两人一碰，各自轻轻抿了一口。

辛辣醇厚的味道在舌尖留恋，火热的液体从喉咙往下流淌，心就暖了起来。杨承上笑了笑，“第一次跟人过情人节。”

邵宇微笑以对，他并不是第一次跟别人过情人节。以前跟路佳也一起过了一次，还记得自己当时紧张兮兮的，准备了礼物，还买了花。